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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觉醒-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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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听到直入西安的喜讯,”萧弈天轻声更正道。“是直入西安。”
人们都一下子愣住了。“大人?”慕容信光迟疑地看着首相的清冷的双瞳,小心问道:“您的意思是要亲自驾临西安吗?”
萧弈天静静地盯着慕容信光看了几秒钟,“是,攻克潼关后我要亲自率兵向西安进军。”
六名大学士面面相觑,互相从同僚眼中看出了震惊和不解的神色。于庆丰劝谏道:“大人,您根本没有亲征的必要!不管黑狐教再怎么诡计多端,从军事意义上讲他们已经彻底完了。蒙古、日本、叛军,当所有王牌都亮出的时候,只有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途径。至于决胜沙场,相信信光已能胜任,大人您就不用烦劳了。”
“大人,请您听从于侍郎的谏言吧!”蹇尚接着道:“这个国家需要您甚于任何一人!您的岗位应该是在这天相殿之上总理全国!一意亲征的话,不仅会荒废国家政事,反而……反而给了敌人一个孤注一掷威胁国家的机会。”
萧弈天微微举手一摆,众人便不再做声。“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也知道你们说的都正确。可是……对,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我完全同意这一点。但这并不妨碍我依旧迫不及待地希望亲自前往西安,直接面对黑狐教的幕后主脑。因为……那里有种东西在吸引着我。”
“一个值得面对的敌人?”慕容信光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的确信更多过疑问。
“没错。”萧弈天返身走回阶顶,上等锦缎织就的墨色披风拖过地面沙沙作响。“我想在毁灭这个敌人之前亲自见他一面。”
“您没有这个必要!”于庆丰道,“我们可以把他擒到北京来!再说,那种狐鼠之辈根本不配称为大人您的对手!”
“不,你不明白。”萧弈天怔怔地望着那幅万国全图,眼中闪过一丝略带迷茫的神采。“我能感觉到,黑妖狐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阴谋家,他……他败给我们,并不是由于自己的计谋能力不足,而是……大家手中的棋子强弱实在相差太多。假如大家拥有相同的力量,我想胜负之数很可能会和现在截然相反。况且——”他顿了顿,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思路,又像是留给属下们细细品读的时间。“我并不认为黑妖狐在面对失败之时会束手就擒甘当阶下囚。虽然我和他从未谋面,但我相信,他和我是同一种人……会以一死来成全自己宁作玉碎的高傲。”
10月18日,帝国浙江行省,金华府。
竹笛悠扬,一个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沿着水道慢慢走来。不管遥远的北方曾经发生或是正在继续什么样的激烈战争,都与这安详平和的田园画意沾不上半点关系。天真纯朴的他是如此的兴高采烈,就连笛声中也带着一股清新的欢快。
突然,躺倒在牛背上的小牧童慢慢放下口边呜咽轻鸣的竹笛,呆呆地向上望去。那天空,不再是人们熟悉的如洗碧蓝,它是一层黯淡阴霾的幕布,一层有着铅的色泽和厚重质感、覆盖在整个世界之上、隐去光明散播幽暗的云幕。平地里突然卷起一阵朔风,衣衫略显单薄的小牧童不由打了个哆嗦,眼前浮现起无数斑斑点点的白花来。不!他猛地甩甩头,擦亮眼睛再次望去:可不是自己的什么幻觉,这些带着一丝寒气纷纷扬扬飘落在树枝上、草地上、牛背上、甚至自己摊出的手掌上的,竟然是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六角形颗粒。
城市或是农村,无数人放下手中的工作举头望天,怔怔地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天空,怔怔地看着这早得匪夷所思的初雪。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可如今在这个不适当的时节出现,它便也带着说不清的诡异和险恶。
惊愕之余,府衙书记在簿册上录下了如此的记载:“万历十三年九月,金华白日飞雪盈尺,山尽白。”
第八节 黄金末裔
“怎么可能!”萧弈天重重地把报告扔在地上,“秋天未过江南会降大雪?这明摆了是攻击内阁的又一阴谋!什么瑞兆恶兆,这种把戏能骗得过谁?”
于庆丰起身上前拾起那份报告,轻轻放回到首相的桌案上。“大人,我想还是先派特使前去证实一下的好:如果是地方官捏造之词,那么到时对相干人等严惩不怠也不迟;相反,如果情况属实的话……大人,我从不相信什么凶吉义理,可是您不觉得今年北京也冷得特别早吗?”
见萧弈天沉默不语,蹇尚也开口道:“大人,那些说恶兆的人也许是居心叵测,但天象异动也确实值得我们注意。洪武十四年杭州也曾六月飞雪,当时有没有人将其看作是主上无德臣下不忠的警示姑且不论;但那年江南大旱赤地千里确是不争的事实。民以食为天,农业是国家发展强大的根基。如果今年的奇寒预示着来年南方的旱灾的话,我们也就必须及早作出准备。”
首相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南方一旦发生大旱,钱粮严重依赖漕运供给的北方也会受到波及。蹇尚,户部的粮食储备还有多少?”
蹇尚摇摇头,“太仓库中存粮都是要保障京师百姓以及近卫军出征的,现在国家四处用兵,这批粮食绝对不可轻易动用。至于地方粮仓,由于近十数年来各地水旱天灾不断,想必也没有多少存余。要是明年真的发生大旱,恐怕……”
萧弈天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撑案身体前倾,“最迟明天午时,我要看到一份钦天监的书面报告——如果言之无物或者不尽不实的话,那钦天监正就可以请骸骨还乡了。老舒,我有两件事要你去办:第一,派人即刻前往西京,让他们组织商船尽可能多地收购粮食运至南京;第二,派人分别前往占城、满剌加、吕宋、爪哇等南洋友邦,要求……不,命令他们配合我国在当地收购稻米。阎渔樵的舰队不是正闲在南京吗?让他立刻赶往南洋,要是有人不予合作,那么他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蹇尚,你也要让瓦尔基里雅商会做好准备,提前囤积一些粮食,特别是多从那些地主大户手中收购些,在饥荒到来时就地赈济灾民。另外,你配合胡波监督好那些地方官吏,如果真有旱情,不得强征民粮,更不能借机克扣赈济钱粮!至于……若秋,替我起草一份罪己表。明日的朝会上我要当众宣读。”
“臣内阁首相忠武王太师萧弈天……未能效圣人以仁德礼信平天下……轻动兵戈以致战祸荼民……天降警示……恳请辞去忠武王封号及太师头衔,降官两级,以谢社稷万民……”
内阁如此之快的反应令意图借此生事的官员们措手不及,皇室则准确地心领神会了箇中含义。万历陛下稍后即降旨安抚首相:“起兵平叛乃朕之主张,忠武王替朕代行天道,何罪之有?今国家安危存亡系于一体,忠武王奉朕之命受命于危难兢业护国,乃国家之栋梁也!辞官降级之事莫再提及。若萧爱卿仍旧心存不安,可自罚俸半年以赈金华军民。自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再议此事,否则一律以诽谤重臣论处!”
此时,钦天监的报告也送到了萧弈天手中,今年黄淮江浙等地降水均较往年为少,粮食作物大面积歉收;据预测,明年中国主要粮食产区将面临寒春和旱夏的双重打击,国家税粮可能会减少三成以上。“天象之示尚不明朗,”钦天监正以极不肯定的语气在结尾补充道:“但这寒冷干旱的怪异天气或许可能会比我们所想象的持续更长。”
西元1585年12月12日,率两个近卫军师南下的龙兴汉在河南兰阳县与李家南领军的东路部队会师,以八万人的兵力进攻开封府。叛军大将王双兵败身亡,河南全境也接连光复。
1586年2月8日,忠武王萧弈天与瑞安长公主的盛大婚礼在北京大明门举行,由景亲王朱载圳主婚。万历帝也亲自出席,降旨大赦天下以表喜庆。婚后第三日,萧弈天便离开北京,在陈应龙及黑麒麟卫队随同下前往潼关指挥进攻西安的战斗。
令留守北京的于庆丰等人始料不及的是,首相刚刚离京,边塞即传来了俄罗斯西伯利亚远征军总司令暨大明西洋行省前欧洲问题顾问、西洋总兵府密使瓦莲莉娅安德列娜梅尔库罗娃公爵入境前来北京的消息,令众人顿感头疼不已。
“胡侍郎!你是这里唯一和那女孩见过的人,自然该由你出面!”
“什么?接见外国来使是礼部侍郎的职责啊!和我吏部没关系!”
“喂喂,这事当初明明是于侍郎和慕容侍郎提出的,你们不出面怎么行?再说,她是首相大人派往俄罗斯公干的专使,不能算是外国使节!”
……
争论最终没有任何结果,六人也只好一同前往大明门迎接俄国特使。出于颇带内疚的心理,他们将仪仗队定为接待友邦君王的标准,同时谕令沿街官兵百姓出迎。当瓦莲莉娅身披白虎皮袍、头戴描金玉冠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无数支号角的声音在北京城上空久久回响。六位大学士玉带官服,热情地迎接这身份特殊的使节。
“萧没有来吗?”面对这天朝最高规格的礼仪,瓦莲莉娅也只是歪歪头,用纯正的中文问道,淡绿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失望的黯然。
胡波硬着头皮上前回答:“大人离京出征西安叛军去了,我们……这里不便详谈,还是,还是到驿馆再说吧。”
各怀着重重心事,六位大学士与瓦莲莉娅默不出声地走过光洁如镜的青石大道,他们并没有如先前所说的前往驿站,而是把美丽的俄国使者带到了天相殿前。
“……萧大人在卢沟桥击败了前来进犯的蒙古十六万大军,又接连挫败了前任首辅的叛国阴谋。从一个小小的总兵,转眼间成为帝国权倾天下的最高领袖……”吴若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也就知趣地不再做声了。
瓦莲莉娅静静地看着高大巍峨的天相殿,突然转过身,一双绿瞳直直地盯着胡波:“我知道你们在隐瞒我什么,说吧,胡副官,萧怎么了?”
“瓦西卡小姐……”胡波感觉喉咙里好像梗了一块棉花,要用尽气力才能艰难地吐出一个个字来:“萧大人已经完婚了。”
瓦莲莉娅不敢相信地呆立在原地,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失去神彩的双眼,美丽的面孔愈发苍白。“是么——”过得半晌,她才轻轻吐出两个明知故问的字。
“是的,就在十日前,同中国公主,皇帝的亲妹妹。”于庆丰补充道:“希望小姐您能理解,为了今日帝国不致在内战中分裂崩析,同皇室联姻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大人也是为了江山和社稷着想才同意这一举措的。”
瓦莲莉娅无力地笑了笑,“江山社稷——”她一边摇头一边拖着软软的步伐向南走去。“是啊,我怎么忘了……他爱这四个字甚于一切,至于我、甚至包括他自己,在他的国家大义需要时都不过是随时可以割舍可以牺牲的东西罢了。”
“小姐,您——”
瓦莲莉娅停下脚步,略略偏过头来,眼中闪动着无限哀伤。“替我转告萧,他的计划执行得很顺利。俄国军队已经攻克和林并建立了稳固的前进基地,随时可以配合帝国对蒙古发动最后的总攻。另外,去年大漠气候异常寒冷干旱,开春后蒙古部族可能迫于生计再次冒险南下,要一举歼灭蒙古,这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机。”她哽咽了一声,又道:“我明天觐见皇帝之后就要返回基地……料理军务,麻烦你们为我安排行程,谢谢——”
同一日,陕西潼关。
城头上绘有狐脸标记的黑狐教“灵狐旗”已经被夺下扔在地上,数万帝国士兵呐喊着冲进洞开的关门,把猛烈的火力扫向那些四散而逃的黑衣武士。
能够如此轻易地夺下西安的东大门,龙兴汉并没感到太多的惊奇。陕西的卫所军显然早已被解散,顽抗帝国大军的都是那些黑狐教徒。问题在于,这些教徒虽然有着不惧死亡的疯狂和凶狠,也接受过较为严格的武术训练,论起单兵战斗力非但卫所军远不能及,就是近卫军中最善格斗的骁武军也要落于下风;但是,战争并不仅仅是格斗而已,更不是简单的士兵战力叠加。面对依兵法行军布阵的千军万马,再强的武林高手也无丝毫用武之地。
坐镇西安运筹帷幄的黑妖狐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要把这数万教徒训练成战场上令行禁止的士兵不仅行动上过于张扬,代价也过于巨大。反过来说,武术练习所需的场地和成本远远较小,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再说,按照黑妖狐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行动计划,中国将在不知不觉中被分裂肢解,根本到不了需要动用这支后备力量的地步。黑狐武士,充其量只需要执行暗杀之类特种任务就足够了。
未估计到的变数来自于萧弈天和他所代表的西洋行省力量,不但轻易抵挡了蒙古十六万大军奔袭北京这雷霆一击的最强杀着,还反戈一击令大伤元气的蒙古诸部北退数百里。至于徐民式、倭寇、海贼这些不入流的家伙,黑妖狐根本就不相信他们能够对付得了萧弈天。而当内阁大军毫无预兆地朝向陕西进发时,能够用来勉强抵挡的也只有这些武士了。
久经战阵的龙兴汉自然不会拿这些散兵游勇没办法,他命令神机军的火炮部队在关前一字排开,朝着关城上下一阵狂轰。大将军炮、后膛西洋炮、虎蹲炮、克虏炮……一刻钟的密集火力准备下来,关城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残砖碎瓦,呛人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几欲作呕。缺乏战争经验的黑狐教武士们一开始便把主要防线布置在城楼上,以致在第一轮战斗中便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数百人顷刻间在火海中化为飞灰。
黑狐武士很快改变了应战方式,他们利用卓越的野战技能潜出关城,试图接近并消灭内阁军的火器部队。只是,这同样落入了龙兴汉的算计之中。在三排火枪阵列面前,高喊着冲上来的武士们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潼关的大门终于被轰开了,骁武军士兵一手举盾一手执刀,蜂拥进这座千年雄关的大门。龙兴汉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圆满结束了,数日之内,帝国的最高首脑忠武王萧弈天便会抵达军中,接过指挥权亲自进攻西安。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决战呢。
3月11日,帝国陕西行省,西安府。
黑妖狐独自负手站在灵狐殿中央,聆听着外面杂乱的枪炮声和喊杀声。大殿里的婢女仆佣们早已经逃得一干二尽,平日里的众位亲信也个个不见踪影。内阁大军已经攻破城墙,现在的黑狐教便已是一艘将沉的巨舶,一艘被搭乘的老鼠们急于逃离的巨舶。
黑妖狐并没有逃,也根本不想逃。他只是平静地站在灵狐殿中,安详地欣赏着天窗上精美的彩绘。心若止水的他是在等一个人,一个他穷尽此生全部时间来等候的人……一个真正的对手、天定的夙敌。
殿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继而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雕金大门发出吱吱的轻响,慢慢朝两边分开,一道金色的阳光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用简洁明快的线条勾勒出一个英武的身影。
“我知道你会来,”黑妖狐没有移动投向高处的目光,轻声说道。“进来吧。”
“是,我来了。”萧弈天身着戎装走了进来,两名黑麒麟卫兵随手拉上了殿门。“我来看看以一人之力和天命对抗的黑妖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黑妖狐哑然失笑,“真正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命的恐怕是忠武王你吧?若不是你的出现,在这世界上又有谁能阻止我呢?”他收回目光透过木刻面具仔细打量着对手,“萧弈天,如果我们两人易地相处,你还有几成击败我的把握?”
“一成也没有。”萧弈天认真地回答道:“无论谋略或兵法你都在我之上,别说易地相处,就算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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