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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秘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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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在朱祁镇生日时朝拜,自然是要降低朱祁镇在朝廷中的影响力。
此后没过几天,到了景泰元年的年底,又有大臣上书说:“元旦快到了,请允许大臣们在延安门朝拜太上皇。”朱祁钰仍然不许。
凭借着两次压制大臣朝拜朱祁镇的企图,朱祁钰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皇帝的权威。朝中大臣也逐渐明白过来——现在的皇帝是朱祁钰,朱祁镇已经是过去时了。
按理说,袁彬在土木之变大部分人投降的时候守在朱祁镇身边,后来在草原又尽心侍奉太上皇,现在回到了北京,怎么也得封个大官给点实惠才对得起这一年来的辛苦吧,但朱祁钰只将袁彬从校尉提升为百户,除了工资高了些,一点别的好处都没有。袁彬原先是校尉,也就是个站岗放哨的,现在升到百户,也不过是个中级军官,别说在北京城,就是在锦衣卫里也排不上号。而且他一回北京立刻被调离朱祁镇身边,锦衣卫的指挥使也不给他安排工作,每月只领闲差度日。
朱祁钰如此薄待功臣,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是做给朱祁镇看的,哥哥你看现在朝廷是谁说话算数?你不满意又能如何?二是做给满朝文武看的,都看见了吧,跟着朱祁镇没什么好结果,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当今皇上走吧。
袁彬的调动尚属小事,对于朱祁钰来说,锦衣卫这样一个拥有特殊权力的机构,如果不能由自己掌控实在是不能放心。早在朱祁镇被俘的消息传到北京当日,阿附王振的指挥使马顺就在朝堂之上被愤怒的百官活活打死,此后朱祁钰忙于北京保卫战,暂时没有时间理会锦衣卫的事情,指挥使便循例补缺。
随着北京保卫战的胜利,朝中局势逐渐稳定下来,朱祁钰开始动起了整顿锦衣卫的算盘。
锦衣卫在马顺时期,仗着王振王先生的权势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朱祁钰都不用主动暗示,有的是言官趁着换皇帝的时候上书弹劾。以前司礼监都压着这些弹劾奏章,朱祁镇看不到,现在可一摞摞的全都放到了朱祁钰的御案前。
朱祁钰看过之后非常愤怒——一来他确有将锦衣卫大换班换上自己人的意思,二来锦衣卫的所作所为也着实令人发指。于是皇帝马上叫来锦衣卫的指挥使大骂一顿,立刻免职扔进了三法司的大狱。
三法司和锦衣卫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基本都被锦衣卫压制,早想着能有一天翻身,这一下天赐良机,自然个个尽心办案。没过多久,就问出一串的罪行,顺藤摸瓜,几乎将锦衣卫从上到下抓了个遍,判刑流放降职查办,锦衣卫理所当然地空出了许多职位。
于是朱祁钰将自己的亲信提拔起来填充了锦衣卫的空缺,锦衣卫也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从正统朝到景泰朝的转变。
等整顿完了锦衣卫,掌握了帝国最高的情报机关,朱祁钰总算可以安下心来好好研究怎么能让皇位更为长久地留在自己手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祁钰皇帝的位置似乎越坐越稳当,但皇太子却还是老哥朱祁镇的儿子。当日朱祁镇被俘的噩耗传到北京,皇太后最初的解决办法是将朱祁镇的大儿子朱见深立为太子,由郕王朱祁钰监国,后来看到主少国疑和君主被俘都会导致民心不稳,危及大明的江山,才由朱祁钰登基为帝。朱祁钰登基后以成年君主的姿态指挥北京保卫战,果然安定了民心,取得了胜利。
此后朱祁钰的帝位日渐稳固,但朱见深的太子地位却从来没人置疑,朱祁钰死后皇位还是会回到朱祁镇那一脉,这在朱祁钰眼里,无疑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景泰三年(1452年)五月,经过无数小动作,朱祁钰终于废掉了朱见深,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皇太子。
南宫消息闭塞,废立太子的消息传过来时诸事已定,朱祁镇再有不满也晚了。听说儿子被废,朱祁镇心中更加惊恐,没有了皇位做保障,自己这一脉的身家性命就全捏在朱祁钰的手里了。
朱祁镇在南宫的日子,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与世隔绝”。朱祁钰不许朝中大臣与朱祁镇私自见面,每天围绕在太上皇身边的只有内宫宦官和名为守卫实为监视的锦衣卫。虽然是名义上的太上皇,但谁都知道,现在的皇帝是看不惯南宫这位的。那些负责看守的太监和锦衣卫,有的对朱祁镇比较恭敬,更多的则是势利眼的标准写照,克扣钱粮衣物、勒索赏钱等等无所不为。弄得堂堂太上皇后钱氏还得自己做些刺绣的活计偷偷拿出去卖钱补贴家用,就是这样的倒卖,中间的太监还要盘剥一层。
如今的朱祁镇无权无势,对这些太监和锦衣卫不但不能惩处,反而为了更多地得到朝廷的消息,也为了平常日子好过些,还得和他们搞好关系。磨难可以使人成长,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从前在瓦剌当俘虏的时候,他自恃身份,不肯对瓦剌的官兵假以颜色,但结果却是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成问题,后来遇事都由袁彬出头,服小作揖,才讨来各种东西供应自己。
现在袁彬不在身边,朱祁镇没有人可以依靠,相反,还有一大家子人要依靠他。朱祁镇不得不打起精神,和太监、锦衣卫们周旋。
阮浪是负责南宫事务的太监,也算是朱祁钰的亲信。朱祁镇对阮浪很是讨好,平日里赏赐不断,曾经送给阮浪一把刀,刀本身不说,刀袋是镀金的织绣,非常精美——即使是落难的太上皇,手里的东西也是皇家气派。按理说,太上皇赏赐的东西,应该捧回家里供起来才是,但阮浪平时从朱祁镇那里拿过不少好东西,这把刀虽然精美他却没看上眼。他手下有一个叫王尧的小太监,要去卢沟桥办事,阮浪觉得这刀好看威风,就随手将刀转赠给王尧——可见朱祁镇威权扫地到何等地步!
王尧得了这么一把漂亮的刀,很是得意,天天挂在腰上显摆。一次他到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家里玩蹴踘——也就是踢足球,进行这项运动时挂着刀不太方便,王尧就把刀放在一边。卢忠得任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因为他一来忠于朱祁钰,二来对各种案件有高度的敏感性,这时看到这把刀刀袋如此精美,绝非平常的形制,就存了个心眼。他让妻子拿出好酒好菜招待王尧,王尧不疑有他,喝得烂醉如泥,倒头就睡。
卢忠取了刀袋直奔皇宫,向朱祁钰告发说:“南宫阴谋重新让朱见深当皇太子,这把刀就是他和外面联络的证据。”
朱祁钰一听大怒,立刻命卢忠成立专案组调查。王尧酒还没醒就进了诏狱,锦衣卫各种刑具一摆,吓得他魂飞魄散,怎么也想不到一时的虚荣竟扯上了什么南宫阴谋。于是为了保命,王尧一股脑儿地全都交代了,卢忠没费什么功夫就知道了这把刀的真实来历。
事情汇报到朱祁钰那里,立命斩杀阮浪、王尧,这不算完,朱祁钰让卢忠还要继续追查,穷追到底!卢忠本来是想建功邀赏,但没想到皇帝怒气如此之盛,竟然要追查到底。这把刀的来龙去脉非常清楚,还怎么追查到底?难不成是想追查到太上皇的头上?
杀官杀民卢忠从不手软,但事牵皇室,尤其牵扯到南宫那位做过十几年皇帝的太上皇,他心中大惧,不知该如何是好。彼时没有心理医生,人们遇事不是问苍天就是问鬼神。于是卢忠悄悄请了个术士到家里,问他这件案子该怎么处理。
这术士表演了一番通天占卜之后,对卢忠呵斥道:“太上皇是真命天子,你若是陷害他就是大凶之兆,只怕你死也没法赎罪。”卢忠惊惧之下忙问避祸之道,那术士教他如此这般即可。
于是过了没多久,朝廷上下都知道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大人发疯的消息。案件主管人员发了疯,那这案子还办不办了呢?内廷外朝对这个牵扯到太上皇的案子也是议论纷纷,最后大学士商辂出面和司礼监太监王诚协商:“卢忠已经疯了,他的话不可相信。如果听信他的话,使皇上背上罔顾亲情的罪名,那就坏了朝廷的大体。”王诚连连称是。
面对内阁、司礼监两大集团联合施压,朱祁钰也无可奈何,只好叫锦衣卫不必再深入追究。一把刀引发的血案就这么被内阁和司礼监联手压了下去,既然两个当事人已经死了,就此了结即可,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维护皇家亲情的表面繁荣要紧。
这件事过去之后,朱祁钰对于南宫的守备工作更加慎重。他命人将南宫的围墙加高,同时砍掉了南宫的所有树木,为的是防止有人通过爬树和外界联系。此外还命人将南宫大门锁上,在锁孔里灌进铅汁,使人有钥匙也无法打开。整个南宫和外界唯一的接触就是一个送饭的小口,这一下,南宫真正是与世隔绝了。
赠刀本为讨好看守,却没想到后果竟然如此悲惨,朱祁镇麻木地看着弟弟做的这些事。南宫寂寞,夏天在树下乘荫本是朱祁镇的一点闲情,却由于莫名其妙的理由连棵树也留不下来。如果说之前朱祁镇心里还存着兄弟情分,那么随着一棵棵大树轰然而倒,他心的里兄弟之情也随之消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朱祁钰要对他做什么他根本也没法反抗。对这个兄弟的性格,朱祁镇还是很了解的,他知道这个弟弟虽然贪恋权位,但胆子不大,不愿背上为了皇位而杀兄的罪名,至少自己性命无忧。皇帝陛下既然要我在这铁桶般的南宫里自生自灭,那我就偏好好活着,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朱祁钰的确如他哥哥所料的那样,最绝的事情——派人杀死朱祁镇——他还做不出来,不除根本,只做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徒然授人以柄。皇帝如此刻薄地对待太上皇,使得朝中和内廷对朱祁钰的评价很低。大明朝本就以礼教立国,就是平常的人家,“兄友弟恭”也是一条基本礼法,皇家更需要为全国人民做表率,如今弟弟如此对待哥哥,外朝的大臣们碍于皇权不敢置喙,但内心深处却对朱祁钰的做法深感不满。
这种不满本来深藏于心,如果没有相应的水土是无法发芽成长的,但朱祁钰的命运似乎注定伴随着不安与动荡。景泰四年(1453年)十一月,刚被立为皇太子一年半的朱见济因病去世了。
朱祁钰只有朱见济这么一个儿子,小小年纪突然死去,不少朝臣借着这位皇太子的死大做文章。礼部郎中章纶上书说:“太上皇帝君临天下十四年,陛下您当初也是作为臣子接受太上皇的册封。太上皇是天下臣民的父亲,陛下您应该经常率领群臣朝见太上皇,以彰显尊崇之道。同时应该复立太子,以定国之根本。”
这份上书专挑朱祁钰最不爱听的话说,深深刺激了朱祁钰,于是他当即将章纶扔进了锦衣卫狱,严刑拷打,体无完肤。
然而大明士子本着读书人的气节,他们看重的是朱祁钰对于朱祁镇丝毫没有尽到兄弟之恭,章纶说的话本就是他们想说的。于是章纶虽然入狱,却声名鹊起,弄得朱祁钰想杀他还得考虑一下舆论影响,胆子不够大的朱祁钰没找到什么章纶真正该杀的理由,又不想放他出来散布危言,只得无限期地把这个麻烦关下去。
章纶首开上书请求善待太上皇和复立皇太子的先河,朝中很多大臣纷纷效仿,甚至有很多偏远地区的小官也上奏章指责皇帝。在严守礼教和借上书博得直名的双重肯定之下,朝廷中开始弥漫着对于皇帝的不信任和对太上皇的向往。这种情绪中,还有一部分朝臣夹杂着对于兵部尚书于谦所拥有的过高权力的不满,逐渐演变为党派之争。
比如武清侯石亨,在北京保卫战时曾立下大功,得封侯爵。他见于谦得到朱祁钰信重,为了讨好于谦,就跟于谦说准备请皇帝封赏于谦的儿子,结果被正直的于谦拒绝了,不但拒绝,而且还斥责石亨说这是一种徇私的行为。石亨由此对于谦由恩生怨,连带着对信任于谦的朱祁钰也心存不满,心中的天平逐渐倒向了太上皇一边。
而左都御史徐有贞在朱祁镇被俘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吓破了胆,提议迁都南方,被于谦当场呵斥,从此对于谦也怀恨在心。
再加上一个内廷的太监曹吉祥,他善于见风使舵,无论是朱祁镇还是朱祁钰对他都颇为宠信。然而曹太监屡有不法之事都被于谦压制,心中对于谦也是恨极,经常在朱祁钰面前说于谦的坏话。只是朱祁钰对于谦就像当初朱祁镇对王振那样,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因此对头们始终无法撼动于谦的地位。
这样一来,内廷和外朝中对于谦不满的人逐渐走到了一起,他们知道只要于谦在就没他们的好日子过,而只要朱祁钰当皇帝,于谦就不会倒台。这么一番推理下来,结论就是要想过好日子就得让于谦倒台,要想让于谦倒台就得等朱祁钰下台。而按常理来说,朱祁钰才二十几岁,正是未来多于过去的年纪,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似乎他们是无法熬出头的。
若是个杀伐决断的君主,断不会让朝廷舆论长久处于混乱之中。但在如何处置朱祁镇和朱见深的问题上,朱祁钰始终优柔寡断。他所信重的于谦掌握着大明军权,若是一力拥戴,只怕朝中也不敢有二话,但于谦似乎和朱祁钰一样,在新旧两个皇帝间徘徊不定。
于谦在非常时期首先提出国需长君,将朱祁钰推上了皇帝宝座,这一来自然得罪了朱祁镇。但在是否迎接朱祁镇回国的问题上,他又深明大义,一锤定音,可以说是朱祁镇最终安全回国的功臣。在废立太子的过程中,于谦固然没有阻止朱祁钰废掉朱见深,却也不曾主动上书请立朱见济。因此,在整个景泰朝中,于谦的身份可以说是朝中最为朱祁钰所倚重的权臣,但他的态度却一直都很暧昧不明,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朝中的情势。
朱祁钰在道德标杆的指控中属于被告的那一栏,为了自己这个皇帝的名分,他牺牲掉了所有的一切,但结果却是感到南宫的影响力仍然无所不在。日夜煎熬之下,朱祁钰的身体逐渐垮下来,到了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病势加重,眼看就起不来了。
此时的朝廷中最为主导力量的舆论是要求朱祁钰复立原太子、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而在石亨、徐有贞和曹吉祥的眼里看到的却是——“与其等朱祁钰死后由原太子朱见深登基,不如拥立太上皇复位,可以取得更大的功名。”
这个时机对于石亨、徐有贞和曹吉祥来说,正是期待已久的“特殊情况”。
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凌晨时分,趁着朱祁钰病重,石亨、徐有贞、曹吉祥里应外合,率领数千士兵发动政变,他们用巨木撞开南宫大门,将朱祁镇接到奉天殿。几小时后,大臣们上朝时才发现皇帝已经换了人,太上皇朱祁镇复辟,宣布当年改元天顺,景泰八年就是天顺元年——朱祁镇也成了明朝唯一有两个年号的皇帝。而朱祁钰重又成了郕王,拖着病体搬离了皇宫,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朝中大臣虽然错愕,但都没有太多的反弹,很平静的接受了两兄弟之间的皇权交接,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夺门之变”。
太上皇复辟
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朱祁镇怎么也没想到还有翻身的一天,头天还有孩子念叨元宵节怎么没有花灯可看,自己除了安慰一番也只有黯然神伤而已,转天早上竟又回到了阔别八年的奉天殿。对于失而复得的皇位,朱祁镇大喜过望,石亨、徐有贞和曹吉祥在他眼里成了和当年的王振、袁彬可比肩的大忠臣。
朱祁镇重登皇位,大封功臣,石亨由侯爵晋升为公爵、被封为忠国公,此外还封了一堆侯爵,徐有贞则从左都御史加官翰林学士,直接进入内阁,达到了文臣的顶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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