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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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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是用足了十分力道,也不致于把个一二百斤的汉子打飞出三四丈远,两三丈高吧?而且……他还在往上飞……

夏浔这个部下姓金,叫金葫芦,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身横练功夫十分了得,可是在罗克敌铁掌一击之下,胸口如中巨锤,他手舞足蹈地飞上半空之后,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可是他的身形却没有停,仍然在往上飞,直飞到四丈左右的高空,才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向中山王府外边飞掠而去。

那个施放烟花的人也是一样,此刻早已飞升半空,与夏浔等四个人排成一排,“腾云驾雾”而去,那些执刀冲出来的锦衣校尉都看呆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空中迅速消失的四个人影,心中只想:“难道世上真有剑仙?”

中山王府西院墙外,当院中金菊般怒放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那个车把式便突然跳了起来,手中长鞭呼啸着轮了三圈,“啪”地炸出一声怵人的鞭花,狠狠地向马背上一抽,一抖马缰,高声叱喝道:“驾!”四马吃痛,放蹄狂奔,沿着长街便冲了出去。

长街铺就,全是青石板路,四匹马,十六只碗口大的铁蹄,践踏在长街上,声音急骤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车后边,一条粗大的绳索陡地被拉得笔直。

车子一定是特制的,这条绳索不知那一头系在哪里,可是看它那微微的颤动,一定承受着极大的重量,如果是普通的木制车辆,在绳索的拉扯和重压下,再被健马这么一挣,早就散了架,可这辆车子仍然稳稳的。

绳索绷紧,车子已无法前行,可马车上那个青帕包头的大汉怒目圆睁,手中的鞭子却挥得更急,驱使着四匹马继续做着狂奔的动作,马蹄乱踏,铁掌踏在青石板上已经溅起了火花,可是马车仍就一动不动。

绳索好像延伸进了虚无的夜空,夜空中突然幻现出一个人影,紧接着是第二个……

绳索上悬挂着的人滑到马车上方,猛地卡了一下,那人哎呀一声娇叫,紧接着第二个人便到了,与她猛地撞在一起,两个人在马车上方打着转转,片刻功夫,也不知解开了什么东西,两个人便一起跌进车里,只传出一声闷响,好像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四个人一落下来,便扳起车中一个把手似的东西,用力向上一抬,那条绳索便“呜”地一声脱离了马车,因为绷紧的巨力,飞快地弹向夜空,而那十六蹄不断翻飞的马车,则像是松开了车闸似的呼啸而去,犹如一枝离弦的劲矢……

火把,照得院中通明一片。

然后,有条绳索从空中软绵绵地落下来,仿佛一条长蛇。

罗克敌走过去,轻轻掂起了那条绳索,一入手便是粘粘滑滑的一层油,油是猪油,索是锚索,罗克敌回头看看园外不远处矗立的那座三友阁酒楼,再看看院落前方,脸上慢慢浮起一丝古怪的表情:“这个杨旭,想法还真是天马行空……”

他抛下手中的绳索,望着静寂的夜空沉默了片刻,忽又淡淡一笑:“杨旭,你逃得出中山王府,可逃得出金陵城么?”

第390章 遁地

“大老爷。”

“怎么样?”

“是……小小姐……还有她带来的三个人……”

“抓到了么?”

“回大老爷,跑掉了,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锦衣卫那么多人,愣是没抓到他们。罗大人说……”

“下去吧!”

“是!”

老管家隔着门,下意识地鞠了一躬,这才悄悄退下。

书房里,徐辉祖把灯芯挑亮了些,重新罩上灯罩,往椅上一仰,疲惫地叹了口气。

听说小妹没有被留下,徐辉祖既有些失望,却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几天,他一个人住在书房里,最主要的,是怕面对三弟妹的眼泪,和侄儿、侄女带些仇恨的目光,甚至……他的夫人和孩子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连老二的夫人,都悄悄约束她的子女,不让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们都不知道老三已经死了,仅仅是以为自己令老三身陷囹圄,就是那般态度,如果他们知道……

虽然,他仍是徐家的一家之主,在徐家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他却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我真的做错了么?”

徐辉祖下意识地又想起了那一天。

朱允炆被徐增寿的话激得恼羞成怒,从壁上摘下宝剑,便向五花大绑的徐增寿当胸刺去,快得甚至叫他来不及跪下求情。他真的没想过要逼三弟去死,他做为徐家的长子,从小就被告予众多的责任,应当肩负的义务。他当时只想绑了三弟向皇上请罪,全了君臣之义、保了徐家英名、安了满门上下……

到时候,凭着徐家为大明打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凭着太祖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券,再好生乞求一番,饶了三弟一条性命,可谁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锋利的长剑,刺进了他三弟的胸膛,恶狠狠的、毫不犹豫。

他伤心,但是他生不起对皇帝的恨意。君父皇权,受命于天,皇帝要取谁的性命,需要理由吗?不应该吗?

徐家是大明第一世家,但世家不是门阀,汉唐时候的门阀,对皇权不过是依附和利用,他们忠于的只有自己的家族,而世家却是把自己的存亡完全依附于皇权的,徐辉祖有很正统的忠君思想。

他不恨皇帝,他恨燕王,他恨燕王那些奸细,他恨三弟糊涂。

所以闻讯匆匆赶来只抢到一具尸体的罗克敌,转而欲隐瞒徐增寿的死讯,以徐增寿为饵,诱引燕王的人上钩时,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罗克敌精心部署了那么久,今晚还是失败了,接下来,就该公布老三的死讯了吧,那时候,家人会信么,妙锦会怎么想,我该如何面对所有的亲人?

徐辉祖长长地叹了口气,双肘支着桌子,疲惫地掩住了面孔。

才几天的功夫,他已苍老了许多。

※※※※※※※

“当,当当……”

“应天府有令,各街各巷、男女老少,开门做生意、关门过日子的,全都给我听清楚了,即日起,不是常住人口的,统统去衙门里报备。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家里店里、街坊邻居,不管走亲的访友的、打工的住店的,哪怕是沿街乞讨的叫化子,瞅见一副生面孔,一概向官府禀报,若是抓到了不法之徒,举报者重奖,若是被官府先抓到了罪犯,知情不举的,一律以同案犯连坐增寿”

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官府差派的乡丁地保打着锣向百姓们宣告消息。那晚露过面的人,包括夏浔在内,都被官府画影图形,贴满了大街小巷。

乱石巷街头,那个卖鸭血汤的掌柜已经好几天没看见那个大肚汉来喝两碗鸭血汤、吃六张葱油饼了,掌柜的很是怀念,正怀念着,过来一个人,笑道:“掌柜的,三碗鸭血汤,六张葱油饼,打包带走。”

“好嘞好嘞!”掌柜的一见生意上门,登时兴奋起来。

旁边老板娘用胳膊肘儿狠狠地杵了他一下,掌柜的登时醒悟过来,忙瞪起眼睛,问道:“干嘛买这么多?在这儿吃不成吗?”

“嗨,我说你管那么多,我家人口多,老的老、小的小,不方便出来。”

“不方便?怎么自己家不开伙啊,外地来的?路引拿出来我瞧瞧。”

斜对过儿,一户人家烟囱上刚刚冒起炊烟,几个如虎似虎的差人便闯进门来:“家里几口人呐?都出来都出来,检查一二三四,刘建,去瞅瞅锅里头,做了几个人的饭菜!”

城门口儿盘检的更加严厉了,出城的人排成了长队,各种车子不管是什么贵人的车驾,还是粮车货车,都被人爬上去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人群中还有许多暗探晃来晃去,一俟看到个貌似可疑的人,立即扑上去先把人控制住再说。

锦衣卫衙门里,罗佥事冷冷地道:“如今我有圣谕在手,什么人家的门我进不得?什么样的人我不能抓?告诉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任何事,我担着,给我搜,把整个金陵城给我翻个底朝天。以连坐之法,迫满城百姓尽为我耳目,就算他们深藏九地之下,我也能把他逼出来。”

“是!”

陈东答应一声,急急走了出去。

罗克敌端起茶,又看了眼叶安:“那些城狐社鼠……”

“大人放心,那些泼皮混混儿,应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哪有不知道的,平时不去理会他们罢了,现在,被咱们逼着敲打了他们一番,这些人也都动起来了,墙角旮旯、阴沟地缝这类咱们扫不到的地方,全是他们的耳目,杨旭他们在这种地方,也难存身的。”

“嗯,咱们的人都撒出去了?”

叶安道:“是,咱们明面上的人,以及暗中的力量,这回全动用起来了。”

罗克敌淡淡一笑,把杯凑到了嘴边,叶安见状,知机地退了出去。

一旁刘玉珏有些坐立不安,可是这一次罗大人就是不用他出面,他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偷偷瞄了眼大人的脸色,终究没敢说出自动请缨的话来。

罗克敌一点也没有因为夏浔的逃脱而羞恼,相反,他现在有些开心。

今天一早,他就进宫向皇上禀报了杨旭脱逃的全部经过,而且添油加醋地,把夏浔所拥有的能量描述的更加惊人,他不是想为钦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脱逃而推诿责任,他只是想让皇帝知道,燕王的人在金陵城已经到了可以呼风唤雨的地步。

果不其然,皇帝大惊,方学士也大惊,他们终于肯放权了。

“朝廷,终于知道缺少一个强有力的耳目是何等愚蠢的事了!”

大权在握的滋味,真好!

※※※※※※※

海上的巨浪哪怕能掀翻万吨巨轮,海底也是平静的。

锦衣卫的能量再庞大,能不能真的把一座都城掀个底朝天?答案是:不能!以现代执法机构的能力,都做不到篦清一座城池全部的角落,何况是那个时代。

不过罗克敌不但发动的官府的力量、黑道的力量,甚至利用连座的威慑力,把全城百姓都变成了他的耳目,这一点却是现代执法机构都做不到的,所以,他的虎威扫不到的角落,也就寥寥无几了。

寥寥无几,那也就是还有的,比如,送香房。

送香房在有关大明皇宫十二监、四司、八局共二十四个衙门的记载里是找不到的,它根本没有一个正式的机构名称,仅仅是列在浣衣局下面的一个地方,浣衣局是二十四衙门里唯一一个不设在皇宫里的宦官的机构,送香房当然也是在皇宫外边的。

送香房负责着皇宫里的几千个马桶,皇宫里是使用便器的,包括便盆、恭桶等,并没有专门的茅厕,皇宫里边岂能设置这样一个臭气盈天的所在。这样一来,就有了需要每天清理的几千个马桶,【wWw。wRsHu。cOm】这些马桶都是由送香房每日搜集、运出金陵城、涮洗干净,再分送回皇宫各个角落。

便盆里是装着炭灰的,专为大便准备,解完手后用炭灰盖住就行了,小便则用恭桶,直接解在里边,再用盖盖好就行了。皇帝、后妃们使用的便器叫做 “官房”,也叫“虎子”、“兽子”、“马子”,其余下等人的便器都叫做“便盆”。

“官房”当然是很讲究的,一般用木、锡或瓷作成,边上安有木框,框上开有椭圆形口,周围再衬上软垫,口上有盖,便盆像抽屉一样可以抽拉,便凳有靠背,包有软衬,犹如现在没扶手的沙发一般,坐在上面,并不比现在的马桶差。

最名贵的“官房”要数五代末年蜀王盂昶的了,镶金嵌玉,华美无比,宋太祖赵匡胤灭了蜀国后,得到了这件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器物,要不是花蕊夫人说破它的来历,老赵就欢欢喜喜地把它放在自己的龙书案上当摆设了。

可是它再名贵,终究是便溺之物,是不洁之物,所以送香房不能设在皇宫里。这个地方在皇宫西边,一个极偏僻的所在,生活在送香房大院里的人都是年老失恩的宦官或有罪的太监宫人,他们就像一群被隔离的、被世人遗忘的人,永远没有人记起他们,虽然他们是宫里每日都不可或缺的人。

那么这个地方真的只有年老的和有罪的太监,就没有其他人了么?官方的说法是这样的。实际上就像我们现在的环卫局一些正式职工,每个月领着两三千块的工资,花八百块钱雇个人,穿上他的制服清扫由他负责的路段,自己在家打麻将或者另谋一份差使一样,这个地方也有一群比这些最底层的太监宫人更底层的人,辛辛苦苦地为他们打着工,这些人大多是生计无着自阉入宫却没有成功的可怜人。

所以,他们虽然干着最累最脏的活儿,实际上连工钱也没有几文的,他们只能混口饭吃而已,唯一相同的待遇是,这些人也被称为公公。

不久前,他们又多了两个伙伴,一个还算有把子力气,一个弱得像小鸡雏,壮的叫夏公公、瘦的叫徐公公……

第391章 斗法

“我的人已经仔细地观察了四天,九城之中,唯有‘送香房’出城时的检查是最松懈的。呵呵,这腰带跟你平时用的衣带不一样的,咋能系出个合欢结来,我晕……”

“我……我只会系这一种扣儿。”徐茗儿红了脸。

“来,我给你系。这是一件曳撒,还是件破曳,这种颜色和款式,只有太监用的,而且还是最穷困的太监,腰间有条绳子系着就行了,只要是活扣就成。合欢结是女孩儿系的,男人不能用,知道么?”

夏浔把徐茗儿拉到身边,轻轻拉开她腰间的衣结,再重新系起,慢慢的,让她看个清楚。

到底是个大姑娘了,让人家这么摆弄着,茗儿很不自在,衣结刚一拉开,身上就悄悄起了一层战栗,小肚皮紧缩着,收得紧紧的,夏浔系衣带时,手指若有若无地碰着她的身体,茗儿屏住了呼吸,憋得心口直跳。

夏浔完全没有注意,还在低声嘱咐着:“一群阉人嘛,押运的又是粪汤四溅的驴车,每日都要出入城门,四十八辆大车,百十号太监,根本没有人注意。头两天他们还会瞅上几眼,这两天就更松懈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和我在一起,而堂堂郡主,锦衣玉食,身娇肉贵,怎么也不可能混迹于阉人之中,伴着粪车出城的,是人就会这么想,而这恰恰就成了我们脱逃的唯一机会。”

“茗儿很乖,能接受我这样的安排。换一个人,不要说是郡主身份,就算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会愿意穿上这样脏兮兮的衣裳,接受我这样的安排……”

茗儿低低地道:“不是你说的么,强敌追索之下,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低调,越低调越好,低调到像一粒尘埃,就不会有人注意你的存在,低调成一砣狗屎,那人家就要绕着你走了,唯有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嗯,茗儿倒是好记性。好了,系好了,转过去我看看,嗯!来,把大帽也戴上,我再给你涂一遍姜汁,你别担心,这不会毁了你的肌肤的,出城之后,咱们就洗掉。”

“我不怕,你来吧。不用总觉得委曲了我,害你这样危险,其实都是因为我……”

徐茗儿说到这里,忽地又想起了三哥,逢年过节的时候,穿新衣、戴衣帽,大哥张罗全府的安府,接迎往来的宾客,二哥也要里里外外的忙活,只有三哥,经常挂念着,哪怕是丫环们已经把她打扮妥当,三哥都要把她叫到身边,一边检查着她的穿着打扮,一边这样唠唠叨叼,茗儿的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地流下来。

夏浔手一停,讶然道:“怎么哭了?”

“没事!”

徐茗儿想揉眼睛,因为眼睛附近已经涂了姜汁,又强忍住,眨眨眼,强抑泪水道:“姜味儿熏的。”

※※※※※※※

夏浔没有再问,他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茗儿想起了她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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