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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花开-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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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过他这辈子到了尽头,定要让玉雪歌去陪他的。

张皇后明白自己是如何击溃了德昭帝,更明白他口中的奔头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十八皇子死了,可安思容也落得个凄凉,张皇后觉得自己赢了,直到听见德昭帝那番话之后才明白,她从来就没赢过,好在大权在握的自豪感可以冲散那已经不很明显的心痛,张皇后依旧乐此不疲的继续揽着德昭帝的大权。

三年前,张皇后无意间从御医口中得知德昭帝怕是没几年活头了,再然后,便听说德昭帝命那些术士频繁的给玉雪歌施毒,张皇后使了些银子从其中一个口中探到,德昭帝因知自己命不久矣,遂下诏要在死前看雪歌变成真正的玉人,也就是等到雪歌的血也变成玉色之后,也就是他命绝之时。

张皇后听到这个消息,静默了许久,最后也只是淡漠的问了那术士一句:“雪歌还能活多久。”

那术士得了张皇后的好处,话篓子就敞开了,传闻中玉雪歌是德昭帝的禁脔,且德昭帝口口声声的说将来他崩了后要让玉雪歌陪葬,所以这愣头术士理所当然的认为玉雪歌是张皇后的情敌,张皇后一定巴不得他赶快死了,遂十分痛快的回了张皇后的话,“娘娘放心,玉公子活不过三十岁。”

玉雪歌能不能活过三十岁张皇后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术士嬉皮笑脸的说玉雪歌活不过三十岁的那个表情很讨厌,然后那术士到死都没搞明白他究竟为了什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之后,玉雪歌被仙桐死乞白赖的讨了去,虽德昭帝还给他下毒,却没有先前那么频繁,可是今时今日,那剑没入他的后心,血槽里流出来的液体却只是浅浅的色,张皇后顷刻了然,虽然她这些年并不想听关于那荒谬的做法一丁点的消息,可回避后却还是让她得了个一清二楚——那术士的话,并不是骗她的。

门外的风迎面吹来,拂起雪歌的发,那晶莹剔透的银丝在摇曳的宫灯下舞出妖娆的行迹,晃眼的华美,雪歌笑过之后,还是用一如既往的柔和语调说道:“恩,感觉不是很好,雪歌当真无法奉陪了。”

说罢继续方才的脚步,张皇后紧紧攥着剑柄,瞪大眼睛看着随着雪歌前行,那剑身慢慢的退出了他的后背,银色的发,白色的衫间,隐隐绽开一朵似粉非红的花痕,随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渐开渐艳,直到完全遁入夜色后,那诡异的画面还在张皇后眼中徘徊不去。

死寂片刻,张德小心翼翼开口道:“娘娘,公主她……”

张皇后猛然回神,满目肃杀的看了张德一眼,张德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张皇后的视线转向还未醒来的凤仙桐,半晌,森然道:“本宫的话,你听不懂?”

蓝玉瑟缩了下,他竟恍惚的觉得此刻张皇后满目都是嗜血的红,稳了稳心神之后,蓝玉战战兢兢的开口:“草民,草民……”

张皇后挑高下巴睨着蓝玉,倏地掷出手中的长剑,那长剑险险的擦过蓝玉的脸,割掉了他耳畔的一缕发,蓝玉腿感觉浑身都软了,可怀中抱着凤仙桐,勉强支撑着不倒,张皇后冷然道:“别让本宫再说第二次。”

蓝玉恭恭敬敬的应了,抱着凤仙桐快速离开。

见蓝玉走了,先前那几个面首顿时瘫软,张皇后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对着张德沉声道:“一个不留。”

第六十九章 负伤在床

檐铃脆响,倒是打散一院清冷,一身药香较之平日更浓,步调从容优雅的仿佛先前张皇后那一剑只是一场梦魇。

雪歌受伤这样的大事,自然有人跑前跑后,却被他几句话打发了,回到这闲人免进的院子,抬头扫了眼黑漆漆的房间,随即浅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而入,本应寂寥的房间里飘散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就在他进来的同一瞬,黑暗中传来极轻柔的一声呢喃:“属下见过公子。”

虽房间里漆黑一团,可雪歌还是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声音主人的位置,向她的方向走了两步,矮身坐于八仙桌旁,轻声道:“起吧。”

却原来那声音的主人此刻正跪于八仙桌旁,听见雪歌的话之后,迟疑了片刻,却未曾起身,轻叹一口气,幽幽道:“请公子恕属下妄为之罪。”

雪歌静默片刻,转手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一盏鎏金灯,融融灯火亮起,也叫人将趴跪于地的女子端看了个分明,她身上是黑色夜行衣,自额头到唇上覆了个铂金的面罩,缩手缩脚的很是恭谨。

灯火亮起的一瞬,女子瑟缩了一下,却不敢抬头去看雪歌,雪歌莞尔一笑,淡声道:“你此番来得正好,我正欲寻你,起身说话。”

女子迟疑了片刻,抬眼快速掠过雪歌的笑脸,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了身,随后垂头躬立一旁,须臾,听雪歌淡声道:“说罢,闷着心里不痛快的。”

这一声令女子身子明显的抖了抖,不过抖过之后却果断的启口道:“公子本是我姐弟二人的恩人,没公子也就没我姐弟二人的今日,属下知这话不该,却还是禁不住要说,柳柳早已心灰意冷,只求助公子达成夙愿,可锦槐却是柳柳唯一的不舍,他虽在百芳阁里待了很长一段时日,说到底,终究没柳柳看得通透,他先前只是对凤兮若心存不舍,又带着些好奇的心动,只需将他带走,他心中分明自己与凤兮若并无可能之后,便会断了那念想,如今公子这样的安排,属下只怕他陷进去了,可最后也只能得了个凄凉的下场。”

雪歌的脸色白的有些不真实,当真就像一块羊脂玉雕琢出来的玉人一般,微微垂着眉目并不去看有些激动的纪柳柳,伸手为自己斟了碗凉茶,端起之后,浅浅的啜了口,淡淡出声道:“你又如何知道锦槐就一定会得个凄凉的下场。”

纪柳柳始终不直视玉雪歌,她怕对上了那一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银眸之后,再无开口为锦槐争取的勇气,听雪歌出声了,纪柳柳顿了顿,声音已无先前的激昂,幽幽道:“属下虽只与凤兮若见了几面,却知她那样的女子如夜下明火,会吸引飞蛾相扑,她——锦槐爱上她,不可能会幸福,他也只能是个寻常的扑火飞蛾罢了,而且,墨将军绝对不会坐视锦槐在他眼皮子底下与凤兮若相好,招惹了墨将军的恨意,锦槐也不会得了舒服日子,而且那一夜是墨将军让属下在凤兮若胸口处刺上了一根墨色的华羽,凤兮若当墨将军是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了她,可那夜属下看得清楚,从属下第一针刺下去,墨将军就未曾移开过视线,他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开,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目光也隐隐透着不舍,墨将军这些年与很多女人有过接触,可从未出现过那么强烈的占有欲,想尽办法向世人宣示那个女人是属于他的……”

嗒的一声打断了纪柳柳的话,纪柳柳身子又开始抖,她看着地上混着茶迹的碎玉碗,扑通一声跪在了碎玉碗前,颤声道:“属下不该妄议墨将军,公子恕罪。”

雪歌擒了块素白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声音淡得近乎飘渺,“手滑了,你起吧。”

纪柳柳犹豫了片刻,复又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耳畔是雪歌继续飘渺的声音,“只要我还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他们两个心无芥蒂的在一起,即便不是锦槐,也会换旁人去,既然锦槐喜欢她,就该让他去争一回,我曾说过,只要锦槐选择了带她走,我会成全他的想法,若凤兮若不识时务,锦槐却执意,那就让她服下忘忧水,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当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后,还不好处理么?”

听雪歌如此说了,纪柳柳也不好再坚持,且雪歌说话从未出过偏差,纪柳柳想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老天保佑凤兮若爱上锦槐!

纪柳柳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已是滴水不漏,可随即听见雪歌继续道:“若实在担心锦槐,就拿这个去给凤兮若。”

不解的抬头,一眼就看见雪歌手心上躺着的小翠玉瓶,纪柳柳瞪圆了眼睛盯着那玉瓶,老半天也只能错愕的问一句:“现在就让凤兮若服下忘忧水?”

雪歌笑着摇头:“若让凤兮若忘掉墨羽先前的种种,你觉得可是步好棋?这是长眠丹,吃下之后,人会一睡不醒,直到耗尽心脉而亡,也算是我做一桩好事,凤兮若如今被墨羽用毒养着,活得委实辛苦了些,这样睡下去,给她一个解脱,也给被困在这局棋中的每个人一个痛快,你说,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买卖?”

纪柳柳脸色白了白,探手向前,却在距那玉瓶寸余的距离时猛得缩回了手,然后恭谨道:“属下知错,断不应妄图搅扰公子的计较,今后锦槐是悲是喜,全看他的造化了。”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是说给雪歌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补道:“锦槐这般细致的人,又一心一意的待十七公主好,她一定会喜欢上锦槐的。”

玉雪歌笑着将玉瓶搁在八仙桌上,柔和道:“你知我这里有此物便可,若不生变故,我亦不会走险路,毕竟眼前是非常之机,从长计议太耗时间。”

这一行已经有了结果,纪柳柳倒也敢抬头去看玉雪歌,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他绝艳的面容上,拓出惊心的华美,明明近在咫尺的坐在那里,却让人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似乎他的人比他的声音更加的虚无缥缈。

纪柳柳愣了愣,这样的雪歌她看了十年,本以为已能淡然,却依旧管不住思绪的澎湃,可静下心之后,却又觉得今夜的玉雪歌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她最开始看他那一眼,只是匆匆一瞥,见他并未生气就垂了视线,如今这一眼才发现了他的异样,沉吟间闻见房间内的药味较之平日浓了许多,这药味是来自雪歌的。

想到这里,倒也忘记了分寸,两步挪到雪歌身后,瞧着他已被血水浸透的外袍,身子一颤,惊诧道:“公子受伤了?”

雪歌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不甚在意的回道:“无碍。”

纪柳柳颤抖着手向雪歌的伤口靠去,却在触上那浸着血水的外袍前被玉雪歌回手扫开,他的视线透出了一丝冷淡,声音却还是先前的平和:“除去墨羽之外,你姐弟二人是我最为得意的杰作,若只因放不开我这个小伤,折了你的寿命,日后说起来,岂不是一桩笑话。”

这一番话说得纪柳柳眼圈湿润,却非因被雪歌诘责所致,她并未忘记他的血究竟有多毒,就是不曾忘记才伤心,因即便他受伤了,她却无法靠近半步,曾经幻想过他不接受她就是因怕她被他身上的毒所伤,那样想了,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可雪歌却生生的扼杀了她那一丝幻想,伸手遮住眼帘,手心里一片湿润,脑子里萦着那时他如沐春风的笑脸,却说着伤人的话:他说:柳柳,不要让莫名其妙的念头影响你的判断力。

先前公主府中的下人也担心雪歌的伤口,可雪歌说不用他们照看,他们明面上依旧紧张着,暗地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因处理不好,不小心沾上了雪歌的血,怕是无法熬到见明天的太阳了,站在他身后,闻见的药味更浓,别人的血都是腥的,可他的却是浓浓的药味,那是真真浸润到骨血间,抹不开化不去,属于他的味道。

纪柳柳说话夹杂着遏制情绪后的鼻音,“属下听闻张皇后在公主府里等了一天,想来是她伤了公子,可公子的本事,如何就让她轻而易举的伤了您呢?”

失血后总会有些口渴,雪歌从新为自己斟满一杯凉茶,轻啜了口润了润唇,淡淡道:“后天牟刺会邀墨羽出行,那对锦槐是个机会,这是明面上的相邀,若张皇后得了消息,自然也要惦着,她此番是下定决心要凤仙桐嫁给牟刺的,这次断然不会让我同行,如此,我便顺了她的意,负伤在床不是妙哉?”

纪柳柳眨了眨眼,很快便想明白了,“公子打算让属下扮作您的模样留在公主府中?”

雪歌莞尔一笑,颔首道:“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明晚准时过来。”

纪柳柳深深的凝了雪歌一眼,随后拱手遵令,沿密道离开。

就在纪柳柳身影隐入密道内片刻,雪歌手中原本完好的玉碗顷刻碎裂,冰冷的茶水落于桌面,少许溅在他白色的袖摆上,水迹润成一片诡异的图形,衬着他白的惊人的手腕,说不出的悚然。

片刻之后,孤寂的房间内响起绢帛碎裂声——雪歌银色的眸子间流转着较之墨羽更暴戾的狠觉,伸手撕开了身上的衣物,扬手一挥,桌上灯盏熄灭,屋内黯淡前,隐隐可见他弧度完美的颈子上悬了块莹润的龙形玉佩。

第七十章 莫名心疼

兮若坐在摇椅上,懒懒散散的怀念着那张十分称心的酸枝木贵妃椅——她本以为那椅子很结实,却不想被墨羽一脚踹了个七零八散,真是暴殄天物。

春儿像模像样的端了把摇扇,在这跟炎热并不怎么挨边的清晨,三不五时的扇两下,聊表尽责。

兮若仰头看着空落落的石榴树,听着春儿断断续续的念叨着最新最热门的小道消息,“十四公主府里昨儿个出了件大事。”

春儿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起了个头之后就顿住了,兮若拨了拨手中的念珠,百无聊赖的接了句:“什么大事?”

得了兮若的回应,春儿话篓子一下子敞了开来,“皇后娘娘去探府,不想十四公主不在府里,皇后娘娘寻见她的时候,她正和那些个男宠包了街角最有名的酒楼,青天白日的就厮混在一起,皇后娘娘震怒了,将那些个男宠打得没个样子,半夜里除了一个叫墨公子的,余下的全正法了。”

兮若依旧看着光秃秃的石榴树桠子,漫不经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辣手摧花吧!”

春儿呆了呆,脸上现出了不安,顿了扇风的动作,小心翼翼道:“公主是说娘娘她……”

兮若偏过头来对着不胜惶恐的春儿笑了笑,抬头指着昨天将将被锦槐说过可以画下来做绣样,如今却落魄了的断枝,惋惜道:“瞧瞧,柳柳昨天还说过要把这些石榴花画下来,给我绣个帕子,今早上就成了这个样子,这不就是真真正正的辣手摧花么?”

春儿扯了扯嘴角,胡乱的点了点头,“公主言之在理。”

兮若瘪瘪嘴,摇头叹息:“真可惜了,柳柳那支锦槐绣得极美,我同她说我喜欢碧桃花,她说闲了就给我绣块碧桃花的帕子,后来我又说这满院子的石榴花也挺美,她就说再给我绣块石榴花的帕子,我倒是劝过她近来不宜操劳,当好生将养着,不然对身子实在不妥,她同我说不做些事情,她心里就不妥了,我想想也是,就同她说天好的话,在这院子里等她过来画石榴花,可是瞧瞧现在这院子,还能画什么呢?”

长吁短叹后,心里头很是怅然。

春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静了许久之后,见兮若略略平复了先前的怅然,这才有些不甘的继续道:“皇后娘娘处决的那几个可是目前最受十四公主宠爱的,听说还有去年的探花呢,年少风流的,真可惜了。”

兮若仰靠在摇椅上,漫不经心的应道:“同她们母女打交道,但凡有些脑子的便该想到自己会有的结局,既是探花,若非走了偏门所得,那脑子定不比我驽钝,因果循环的心中想必早已经有过计较,路既是自己选下的,便该料到今时今日,可惜不可惜的,端看站在什么立场上了!”

春儿愣了愣,觉得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委实没什么趣味了,咬了咬唇,半晌,喃喃的开口道:“那探花却是自甘堕落,可玉公子不是啊,他是被十四公主生生的讨去囚在府中的,从来就没人给过他选择的机会,昨天十四公主带着那群面首去酒楼厮混,玉公子根本就不在场,他被圣上招进宫中,回府晚了些,可十四公主的放纵居然也成了他的罪过,皇后娘娘亲手刺了他一剑,他们说玉公子流了好多血,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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