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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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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王大人见事明白,咱家却是糊涂了,大人和张大哥先忙着。今日咱家要出城去海河那边,潘明抽的那五百名青壮,名册已经造好,和谭剑兄弟一起过去点检。”
说话间捧着账册站起,冲王通施礼,又和张世强招呼了一声,出门去了。
蔡楠离开,张世强也要去出去办差,还没动就被王通叫住,回头的时候却惊了下,王通脸上却没了方才的从容笑意。反倒是沉重异常。
“张大哥,我这边有一封信,你上午就派人送到京师邹义和吕万才那边去,要好好的查访,看看孙海最近这些举动到底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用意。”
张世强连忙上前接过那封信,王通又跟着补充了一句:
“城内城外的眼线暗桩都要吩咐好了,让大家都小心些,不要被人钻空子进来,先下变数太多,咱们要步步小心。”
……
天津卫城最繁华的地方是在城外运河处,但官员之间的来往接待,都是在城内进行。所以城内也有些整洁雅致的酒楼、客栈,专供这些官员们使用。
兵备道官署向南一条街,就有一座大客栈,叫做四方客栈的,这家客栈差不多站了街道的三分之一,住处从通铺、上房到单独的宅院都是一应俱全,在客栈门面的边上,单独起了个二层的楼,开辟了三间宅院,用作酒宴之中,这四方客栈的酒菜在天津卫也是大大有名。
保定府的高粱烧酒,鱼肉和羊腿炖的“第一鲜”都是招牌,四方客栈的主人曾在真定府做过一任知县,一任通判的,举人出身。
有这一层背景,官面上多少照拂些,也少了是非,生意一直做的顺利,加上掌柜伙计什么的知道规矩进退,所以官府饮宴,招待客人大都是在这里,生意十分的好。
王通来这边也吃过几次饭,烧酒还好,那第一鲜很对他的胃口,回去几次学做,都没有做出来这个味道。所以偶尔还来吃一次。
腊月间,各处不是回去过年,就是年底忙的不可开交,四方客栈的生意也是清淡了许多,但今天客栈的大堂处很是热闹。
十几个穿鸳鸯战袄的大汉正在那里吃着早饭,鸳鸯战袄本是大明兵卒的号服,不过层层克扣,穿在兵卒身上的东西破破烂烂,能看出是战袄来可不容易。
不过能在四方客栈吃早饭,穿着崭新的战袄,这可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兵卒了。
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尽管是早饭,可也鱼虾牛羊纷呈,丰盛的很,他们十几人占了三张桌子,在那里大吃大喝。
这大堂也有零散几个客人,都远远的躲开,不敢靠近。
“这差事办的窝心,他个兵备道年后赴任,连累着咱们兄弟不能回家过年。”
“冷是一般冷,咱们关外屋里好歹暖和,这边跟个冰窖一样,难受的要紧。”
“伙计,伙计,昨日喝那烧酒给爷拿一坛子来,记得先温上。”
听到这大嗓门的招呼,被喊到那伙计苦着脸过来,到跟前赔笑着说道:
“几位军爷,小店早晨和中午都不卖酒的。”
“扯你娘的臊,爷爷在你这里吃饭又不是不给银子,快把酒拿出来,这天津混账地方,除了这烧酒之外,再没什么好处,快给爷爷拿来!要不然一刀砍翻了你!!”
伙计这句话刚说完,要酒那兵丁已经站了起来,指着那伙计大声喝骂,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连忙跑过来,开口解释说道:
“住在小店的官爷和军爷,都是要办差的,小店的东家也怕诸位喝酒误了公事,这才定了个早午不卖酒的规矩,既然军爷要喝……
“蛮子粗货……”
正解释的时候,从店铺的角落里传来一句,声音尽管很小,可众人都听得清楚,十几个大汉立刻站起,怒目而视。
三百三十四
北人骂南人“南蛮”。南人骂北人“蛮子”,这个倒也是传统,至于这粗货的意思就更不必说。
这北人来到中原一带,总有些化外之民来到人间的意思,一是故作凶蛮掩盖自己的胆怯心虚,二来是小心翼翼唯恐被人笑话。
“蛮子粗货”却正骂到这些兵士的痛处,要酒那兵卒本来正和伙计置气,火头上听到这句话顿时大怒,转过身时已经抽出了刀。
四方客栈的大堂中本就冷清,顺着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在那边正有一桌两位客人,看着是商户的打扮。
看见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注意过来,两个商人都是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更是站了起来,满脸惊慌神色。
到此时谁还不明白,那惊慌的一定就是嘴快的了,那兵卒也不要酒了,丢下那伙计,拎着刀冲了过来,口中大骂道:
“杀才,那话是你说的吗!?”
那站起来的后退两步。却靠在了墙上,他此时已经慌了,偏生嘴上还要要强,在那里硬着脖子开口说道:
“这附近就是兵备道衙门,你这般妄动刀兵,是要犯王法的……”
若是立刻服软赔个不是,或许也就是被打一顿算完,说这句话,那就是火上浇油,抽刀过来的那兵卒眼睛都红了,不顾身后同伴的大声喝阻,手起刀落。
四方客栈的大堂中立刻鲜血四溅……
一个商户被砍死,另一个早就吓得瘫软到了地上,客栈中的掌柜和伙计也是慌了。
那十几个兵卒倒是反应快,为首的那人也是抽出刀来,在店中大喝道:
“谁也不许走,谁要动,莫要怪爷爷的刀不客气!!”
“老二,老五,你们看住了门,老六快去找孙大人!!”
这时候那些大汉倒显出精锐素质来,随着那为首的命令说下,一个个的各司其职,守住客栈前后出口。
不过,客栈的伙计到底是对客栈更熟,在这些兵丁守住之前,已经有两个伙计跑了出去。
天津卫地面不大。跑出去的两个伙计撒腿狂奔,没花多少工夫就到了清军厅的所在,清军厅这名字虽然不常见,可实际上就是和知县、知州衙门一般的地方衙门,专管地方上的诉讼民事。
“大老爷,大老爷,有人在四方客栈杀人!!”
四方客栈在天津卫也是官面宴请的常去地方,伙计们在衙门人头也熟,清军厅的差役一听这个,连忙进去禀报高同知。
天津卫香乱,几个相关的官员都是被革职问罪,连王通都只能算个不过不失,反倒是这高同知因为破三阳教案有功,河间府作为功劳报上,吏部年底的考绩是个“优”,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中去别处做个知府。
话说回来,在这天津卫管事的官员中,其余几位接任者还要过年之后来,能管事的也就是这高同知了。
一听见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这高同知也立刻重视起来。连忙召集捕快,发下文书签子,立刻出门捉拿。
现如今升迁在即,可不能在这个当口上出什么祸事,再说这当街杀人一定是大凶大恶之徒,万万不能放过。
清军厅也有十几个马快,还有五个弓手,连同三十个差役一同派出,前往那四方客栈抓人。
……
四方客栈门前清净的很,完全看不出刚才出过杀人案子。
赶到此处的捕快反倒觉得奇怪,为首的两名捕头彼此看看,挥手叫来了那名伙计,又是确认了一句,这才叫人进去。
四个拿着水火棍的捕快并排走在最前,拿着铁尺腰刀的人走在后面,呐喊一声就是冲了进去。
捕快们冲进去之后,都是一愣,这客栈大堂中的桌椅都是被推开,只留出一个位置上,一名军将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兵士们肃立两旁。
看到居然和军兵相关,进来的捕快心里都是暗自叫苦,别看自己拿着刀枪棍棒,可要和这些军兵厮杀,完全占不到便宜,何况看这些大汉一个个都是精锐模样,衣甲刀剑都是精良,不知道是谁家家丁。
“几位大爷,凶手就是那人。你们快抓啊!”
报案那伙计可是不知道这些捕快的尴尬,进了屋子指着那兵丁就是大声喊道,被他叫到的那兵卒正站在那军将的左边,听到喊声之后,恶狠狠的看了过来,把那伙计吓了一跳,连忙躲在捕快们的身后。
凶手是谁,天津卫清军厅的捕快们早就看得明白,那边墙壁上还有血迹,这十几个军兵中,只有一人身上带血。
可看着这个架势,哪能伸手拿人,可已经来到这里,不动也是说不过去,一边心中大骂那报案的伙计,一边互相用眼色,彼此推却。
两个捕头,还是有一个出面抱拳笑着说道:
“小的们是清军厅的捕快,前来捉拿杀人凶犯,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坐在椅子上那个军将身材魁梧,满脸虬髯,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沉声说道:
“某是辽镇总兵官帐下,巡守辽北游击孙守廉。”
一听是辽镇的官兵,而且这人还是个游击,发话的那名捕头更加头疼,游击这个职务都是五品和从四品的武将才能做的,算是镇守一方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得罪得起。
还没等他说话,这孙守廉却先开口了,声音淡然的问道:
“几位来是抓犯人的!?”
捕快们也不知道他这个反问什么意思,只好干笑着点头,孙守廉猛地提高了声音:
“孙四。滚过来!!”
那名杀人的士兵凶狠霸道,可在这孙守廉面前却不敢放肆,听到招呼,连忙到了跟前,站着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孙守廉坐在那里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倒在地上,还没等那孙四爬起,孙守廉已经站起,朝着头脸就是踹下。
他武将气力,动手又狠,那孙四满脸立刻满脸是血,孙守廉这还不停手,随手拿出腰刀,劈头盖脸的咋了下去。
虽说刀未出鞘,可这刀和刀鞘加起来分量不轻,就好像一个人抡起棍子打人,那孙四被打的满地打滚,痛叫连声。
孙守廉边打边骂,大声的咆哮道:
“在辽东你们这些混账就不知道好歹,横行霸道惯了,来到这天津卫城,直隶重地也这么胡作非为,惹下了这样的祸事,怎么交差,以为还在辽镇吗!!?”
孙守廉越说越是生气,说到最后,索性是停住了打,抽刀出鞘,大声喝道:
“你这等无法无天的畜生,今天某家就先砍了你的脑袋……”
刀刚举起,身边几个亲兵连忙抱住他,其他人都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其中年纪最大那人更是嘶声恳求道:
“将主,将主,看在孙四和将主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份上。咱们到关内办趟差事,却把命丢在这里,怎么对关外的兄弟们交待,将主手下留情啊!”
那边纷纷磕头,哭喊着求告,孙守廉挣脱开抱住他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刀,末了长叹一声,开口说道:
“某家这张脸都被你们给败坏光了……”
四方客栈店里的伙计和掌柜都是满脸解气的神色,这些辽镇的官兵在店里横行霸道,又是在店里杀人,杀人偿命,正该惩治。
捕头们却是苦笑,他们见过的事情多,那里看不出这孙守廉一番做作的意思,果然,孙守廉自责了几句,转头抱拳说道:
“几位,这孙四是跟着某多年的家丁,和家人无异,今日里在这边犯了大罪,自然是要惩处的,但他是我辽镇军兵,自然要用军法惩处,等本将带他回辽镇,再行军法,几位差人觉得如何?”
那些亲兵家丁都已经从地上站起,手握刀柄虎视眈眈的看着清军厅的捕快们,事到如此,还能如何。
别看自家这边人多,对方可是辽镇军将手下的亲兵,那都是个顶个的精锐,动起手来,如何拦阻的住。要真是闹到官面上,那辽镇总兵李成梁颇为维护下属,自己上司才不过是个五品的同知,也是抗衡不过,这孙守廉把套路做足,给了自家理由个台阶,已经是不错了,左右是辽镇的事情,天津卫清军厅这般也管不到,留给那未到任的兵备道操心就是,当下也干笑着回礼说道:
“既然大人这般说,小的们这就回去复命,尸首烧埋,就要劳烦大人了,小的们这就告辞。”
说完那捕头回身招呼了一声,一干人转身就走,留下掌柜伙计目瞪口呆。
孙守廉对着那躺在地上的孙四又是一脚,恶狠狠的骂道:
“快给老子起来,兵备道不上任,那差事就交办不完,从今天到明年走这段日子,你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呆着,要是再惹事,老子先砍了你。”
……
得知牵扯到辽镇的游击,高同知也是头疼,正打算捏着鼻子糊涂过去,可天不遂人愿,上午捕快回来,晚上那四方客栈的东家就上门拜访了……
三百三十五
那四方客栈的东家也是做过官的。致仕返乡,功名品级尚在,虽然没有实际职权,但在官场礼节上,表面此种人反倒比现任官受敬重,毕竟品级相同,他还有个年资高。
大家都是官,这东家见到清军厅的高同知也是不怯场的,进了门,落座奉茶,四方客栈的东家就开门见山的说道:
“高大人,这桩事不能这么糊涂过去了啊!”
高同知想把话头引开却没机会开口,听到这话苦笑着开口说道:
“杜兄,这案子牵扯到辽镇的游击,那人既然要含糊下去,高某这边还能奈何,真要是闹大了,弄到辽镇李总兵那边,到时候案子交待明白,可高某这官还做不做?”
李成梁镇辽东已经快二十年,位高权重。朝廷极为看顾,加上李成梁舍得花钱,朝中无论谁当政,辽东的银子总是大把送上,所以多方维护的很。
这案子真要闹大了,李成梁这等高位的人或许还要顾及自家的面子,不维护自家兵丁,可杀或不杀,都是面子难看。
得罪了这样的庞然大物,甚至都不用李成梁本人做什么,有什么相熟相好的说句话,打声招呼,高同知这官就不要做了,还不知道有什么狠辣手段整治。
那杜东家神色变幻几下,也是叹了口气说道:
“杜某也知道高大人的难处,咱也是在这官场上走过的,考绩为优,这调职的时候万万不能出事,要不然耽误了大好的前程,高大人您也是为难啊!”
听了这话,高同知为难中带着些羞愧的神色,起身给这杜东家做了个揖,开口说道:
“还要请杜兄体谅小弟的难处!”
脸上做的好看,高同知心中却是暗骂,心想要不是你姓杜的有个堂弟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位在副都御史下),本官又何必给你这般客气。
没想到那杜东家也是起身抱拳说道:
“高大人,不是杜某不体谅。奈何死的那人是山东左参政的亲戚,要真是闹将起来,杜某这边交待不起,高大人这边也是有难处啊!”
这朝中有人情况又是不同,山东左参政比不得那辽镇总兵,不过,这文贵武贱,这左参政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又在近处当官,更不要说品级远远高过自家,还是个得罪不起的角色,高同知脸立刻时苦了起来。
高同知和杜东家此时倒是难兄难弟,那边都是得罪不起,总要取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杜兄可知道王通?”
“在天津卫这地面上,那有不知道王通的,高大人这么说的意思是?”
“那王通虽然横行霸道,却是个讲道理的,当年他在京师的时候看不平事也多有仗义相助,今日这桩事怎么说也是当街杀人,且伤的是无辜良民,不如杜兄你求到那边。没准还会给个交待……”
高同知说的平淡,那杜东家却听的连连点头。
……
已经是腊月十五,十一月下半的时候开始,每次去往运河边和海河边,都觉得那风吹的好像刮刀子一样。
穿着皮袍也遮挡不住,凡是隶属于王通的劳力们居然还有口热姜汤喝,未必有什么新棉衣穿,可身上也也都是裹得严严实实。
腊月初十的时候,海河那边的劳力主动的活计就集中在铺路修路上了,从运河那边,从天津卫城那边,通往海河的道路非常差,可以说没有路,完全依靠人踩踏出来的,货物多起来,大车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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