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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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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那船头香这般嚣张,做的这般大,有这层关系在,每日里也不知道能捞取多少钱财,自然嚣张无比。

“大人,大人,小的这船瓷器是在临清上的货,税赋都已经交割清楚,不是夹带,您老看,您老看。”

下面的争执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看着一艘中等大小的船只停在河道中央,船头一名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人正在大声的解释。

本来这验看夹带,大家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听得有人吵嚷大家倒是来了兴趣,齐齐的看了过去。

三名差役已经跳上船去,那中年人从怀中拿出几张纸,开口恳求道:

“几位老爷,这货物就是到前面的王家货栈交割的,也不是要运往京师,这完税的单据和临走开的路引都在这边。”

话还没有说完,那几张纸被对面的差役一把夺了过去。撕了个粉碎,随手丢到河中,大声喝道:

“贼厮鸟,你说是商船就是商船了,要这河面上人人说是商船,爷爷们还做不做活了,还他娘的想动手!”

那中年人一看凭证被撕,立刻大急,上前一步看着要哭求,却被另外一名差役一脚踹中,直接踹进了河内去,运河不深,倒也淹不死人,可天气还冷难免要遭些罪,一名船夫跟着跳下去把那人夹住带上了岸。

其余的水手却不敢如何,连忙按照安排把船只停靠到那大船跟前,蹲在那里的一名差役看也没看,就大声喊道:

“高!”

几名差役推开伙计直接进了船舱,大概看了几眼,就扬声喊道:

“夹带私货瓷器十成,罚没货物,罚银五百两。”

王通和身旁人对视了一眼,边上那掌柜的嗤笑着出声道:

“大人知道那万稻为何叫做万人敌了吧,越是这等正经做生意的他越发不放过,下手极恨,这么折腾下去,这天津卫城迟早让他折腾完了。”

被踢下水的那中年人蹲在那里瑟瑟发抖,却不顾的自己,连声催促着那船夫去报信,五百两银子这船上的人怎么拿的出来,那几名差役也不含糊,嘻嘻哈哈的把瓷器一件件拿出来,就在船头砸碎。

看到这边王通已经不想再看,可下去管不下去管却也犹豫,监粮宦官负责的就是这漕粮转运储存,查禁夹带也是他们职责,胡作非为也有他们监粮官署的规矩惩处。

闲汉们看着热闹来,聚的越来越多,那几名差役摔一件瓷器,岸上的人就齐声叫一次好,若没有那中年人着急的大哭,这气氛看起来就好像是过节一般。

王通等人刚要拨转马头离开,却看到从另一边,一名穿着员外服的富态士绅和几名随从排开人群急忙赶来,想必就是不远处那货栈的东家了。

那富态员外快步走进,临到河边的时候随意转头看了眼,正好看见正要转身的王通,这员外一愣,倒是停住了脚步,迟疑了,扬声喊道:

“那边的可是王通王老爷!!”

二百四十一

听到招呼过来,王通也是看了过去。一看还真是认识,他现在所置办的那铁匠铺子,就是这富态员外卖的。

在京师也是一起喝过酒的,还是那王四的什么亲戚,双方隔着十几步远,那员外抱拳做了个大揖,转头又是去了那船头那边。

“几位差爷,这船货就是在下的,恳请几位差爷高抬贵手不要再砸了,今晚在下就摆酒席给诸位做谢礼如何?”

“想得美,你说不砸就不砸了,五百两银子先拿过来!!”

“几位差爷,这船货也不过七百两银子,这就要五百两……”

“去你娘的!”

说了两句,站在船上的那差役拿起一个方形的瓷壶就砸了过来,这员外闪躲的倒是快,只是身后跟着的下人没来得及,被这瓷壶重重的砸在脑门上,立刻血流不止。

看到这场面,周围一片哄笑,那员外低声下气的说道:

“几位爷。在下的表兄弟在顺天府做个班头,也算有官身的人物,能否给在下几分薄面,不要砸了,放小的过去,今后必有重谢!”

听到这员外的话,站在船头的差役们又是哄笑起来,骂道:

“顺天府的班头算个鸟,他那府尹来了,我家万公公理不理都是两说,你还搬出这个……”

“把东西放下,打碎了多少就赔多少!”

这时候突然有很平静的一句话,差役们立刻是停下了笑声,他们方才也看到这员外给不远处的几个人作揖行礼,本以为是熟人,刚才也没下来帮忙,也就没有人放在心上,谁想到那人还是过来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爷爷这么说话,还打碎多少赔多少,爷爷是万公公派过来查验夹带的,冒犯了万公公,就是冒犯了皇上,你这就是欺君之罪!!”

为首的这差役头肚里有些墨水,几句话就扣了个欺君之罪的帽子过来,这边闹腾,河面上那十几艘舢板都聚拢了过来。差不多三十多号人从船上下来,或者在那运送瓷器的货船上,或者在那艘朱红大船上,盯着这边。

看着王通是半大孩子模样,身边有个莽汉个子倒是高大,可另一边更是个小孩子,三个人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那员外看到王通出头,连忙感激的又要施礼致谢,可也有些纳闷,方才不是四个吗,怎么少了一个,对方人多势众的怎么对峙的过。

那些差役自觉地看明白王通几人的身份,叫骂声更是大,王通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看他脸色变了,船上的差役更是火大,有几个人直接是冲了下来,伸手过来就要揪打,这些人每日间不是在河面上耀武扬威,就是喝酒赌钱,那有什么本事在。那里比得上王通这种整日打熬身体的武人。

王通真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他也不惧,后退一步蹬地发力,一脚踹中了正对那人的小腹,顺势胳膊横扫把另外一人打的口鼻流血,马三标那边更是不同,他身材高大,力量也大,两拳放倒两个人,又轻松的抓起第三个直接砸了回去,几个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拥挤成了一团。

李虎头个子矮,奈何动作快,力量也不小,别人以为他要跑,没想到这李虎头居然冲过来照着胯下就下狠手。

也就是几下子,冲过来的几个人都被放倒,剩下那二十几名差役都是又惊又怒,各个抽出了铁尺腰刀,大声喝骂着就要冲过来。

王通反手把自己的绣春刀抽出,站在那里冷声喝道:

“本官是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谁敢乱来!”

这话一出口,这帮差役一愣,立刻是安静了下来,马三标和李虎头却没有带着武器,看王通镇住了这帮人,立刻转身回去那家伙。

李虎头挂在马鞍边上的是一根五尺的短矛,而马三标则是拿着二尺长短的宽刃短斧,王通不管前面人多势众。只是大步的向前走去,冷声说道:

“打碎了多少赔多少!!”

锦衣卫千户王通的名声如今在天津大街小巷可是有名的很,未必人人认识,可却人人知道。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这位千户是个半大孩子的模样,听到王通报出自己名头,众人都没什么怀疑,立刻信了。

看着王通大步上船,居然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手里拿着家伙却不敢有丝毫的妄动,怎么看这为王千户身后那两个人更可怕,且不说那大斧,那小孩子那根短矛,矛尖寒光闪闪的看着让人心颤。

王通手中的刀一直没有入鞘,到了方才那说欺君之罪的那人跟前,此人面有惧色,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如何示好,王通手腕一抬,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放得时候力量稍大了些,划破了皮肤流出血来。

想起这位大人的行径,那位被刀架上脖子的差役脸刷的一下子白了,整个身子都软软的要瘫倒在船上,又把这刀加劲。整个人硬挺在那边不敢动弹。

“不是说这是欺君之罪吗?跟本官讲讲,你这罪怎么论的!”

“王大人,王老爷,小的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您老就当放个屁,小的那就是嘴大……”

边上的这些差役都是闪到了一边,惟恐避之不及,王通看了看几处,冷声说道:

“方才谁动手砸这个瓷器的,都站出来。本官不杀人!”

他这句“不杀人”听在众人耳边却像是要杀人一般,众人齐齐颤了下,却没有人敢动弹,王通手中刀微微加了点力气,脖子上被刀架着的那人立刻杀猪一般的大叫起来,嘴里念叨着把刚才那几人的名字全都喊了出来,嘴里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混帐,这时候把老子撇在这边……”

一共三个人方才在那里摔砸,听到同伴叫出名字,也知道不能缩着,各个愁眉苦脸的走出来,王通把刀撤了下来,开口说道:

“不过是些钱财,不难为你们,现在把砸碎了多少清点出来!”

船头全是碎瓷,想要点清楚可不容易,但捆扎瓷器的木笼和草绳却有一定数量,点出来之后,王通冷声说道:

“照价赔,加三两银子给落水的那位兄弟买酒暖身子。”

这都是小事,几名监粮宦官手下的差役方才砸瓷器唯恐不够痛快,此时却后悔自家砸的太多,花银子赔偿肉疼。

水上监察,夹带的要交钱,每名差役都是中饱私囊,克扣的厉害,方才破坏的也是不少银子,居然能凑出来。

银子给了那王家货栈的人收下,差役们松了口气,本以为这件事情算完了,王通又在哪里冷声说道:

“跳到河里去!!”

众人一愣,王通也不多说,就是把刀剑指了指船外,这大冷天的,可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却不能不跳,各个苦着脸走到船边。刚要举动却被王通叫住,这位半大孩子,天津锦衣卫的千户说道:

“脱了衣服,脱光了跳!”

三名差役脸色立刻从苦变成了哭丧,在那里正犹豫的时候,手持斧头的马三标一脚把离着近的一个差役揣进了河中,拿着斧头恶狠狠的吼道:

“我家大人发话,你们还磨蹭个鸟,难道让俺斧头帮忙不成!!”

且不提在水里扑腾的那个倒霉鬼,这三个一看马三标凶神恶煞,手里那个好像是蒲扇大小的斧头,哪还敢迟疑,连忙脱了里外衣服,好死不死的刚才砸碎了满船头的瓷片,脱了靴子一脚踩了上去,大声惨叫着跳进了河中。

常在运河上跑的,倒是不会淹死,可河水冰凉,脚上又疼,这难受就不必说了,方才这边跳水,周围哄笑不断。

此时这差役脱光了跳下去,这一圈周围都是鸦雀无声,王通环顾四周,指着那王家货栈的人对差役们说道:

“看清楚了,这些人以后若是再被你们找麻烦,就把你们和石头捆起来然后丢进河里去,可明白了吗?”

看了他这等手段,差役们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慌不迭的连连点头,王通这才把刀插回了刀鞘,大步下船。

货栈的人除了去开船的外,那几个人连忙跟上王通,感激涕零的拜谢,王通随意应对了几句,就上马离开,走到半路上,却和孙大海叫来的援兵汇合,双方一同朝着新兵营那边返回。

“那东家既然喊了我王大人,这桩事不得不管了,不去管难免就坠了锦衣卫好不容易打下的名头。”

王通在马上说道,众人笑笑而过,眼看着新兵营就在前方,王通却又低声说道:

“咱们上船的时候,有不少艘官船上的漕丁和岸上的青壮要聚集过来,大概是本官报出名头之后,这些人又散了去,而且这卡子查验夹带,选船让本官摸不到门道,这河上古怪的东西不少啊!”

大家看得没有这般仔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等着王通安排罢了。

……

王通走后,运河上的检验没有停,一切如常,不过几天后杭大桥那一干人打听上来的消息中,有这么一条,万稻万公公在家掀了桌子……

二百四十二

万历六年三月十三日。内阁首辅张居正从京师启程,回返湖广江陵,归家葬父。

在临行的时候,万历小皇帝跟张居正说道:

“先生此行,虽非久别,然国事尚且留心。”

并且特赐给银章,上面刻着“帝赐忠良”,准许他密封奏事,两宫皇太后也是赏赐有加。

万历小皇帝还派司礼监太监张宏在郊外设宴相送,京师百官列队送别,除了此等荣耀之外,内阁一切都由张居正安排。

张居正的党徒李幼滋、张四维、申时行等人已经在内阁之中,临行不过是叮嘱一二,嘱咐事事用心。

按照规矩,首辅暂离内阁、次辅替补而上,但万历皇帝却在张居正临行的时候多番叮嘱内阁诸位大臣,若有大事,许快马报给张居正,由首辅大人定夺,不得专决。

次辅吕调阳相送时候一切正常,回到府邸之后却是神色惨然。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满头白发,一时无言。

他也知道张居正要在三月归家葬父,本以为这是自己的机会,所以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事事以张居正为主,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那日张四维在朝会上说的那些粮饷成例之事,一时间忍不住说了几句大义凛然的言语,当时风光无比,而且现在京师犹在颂扬,却引起了张居正的猜忌,原本内阁票拟,十桩事能有三四桩问他一件,自从那次,也就只有一桩两桩了,而且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次张居正离开,张居正临行前安排,内务小事,由张四维决断,而大事,万历皇帝则是要求报给张居正,内阁诸人不得插手。

这完全是把自家给高高架起,做官要的是权,没了权还叫什么官,吕调阳能感觉出来朝野诸人对自己的冷淡和疏远。

“张四维,你倒是好手段……”

据说有吕府的小厮听到吕大人在房中恨声说这句话,不过没有人承认,也没有人去追究理会。因为在三月十五之后,次辅吕调阳就接连上疏请求致仕,万历皇帝做足了礼节性的挽留之后,就准许了他的请求。

在三月二十二这天,快马赶上了张居正的船队,知道首辅张居正对这件事并无异议之后,吕调阳致仕回乡。

接下来,京师众人所关注的重点就是谁来做这个次辅,李幼滋为吏部尚书,在内阁大学士中地位最高,可他却不是张居正的嫡系,这个位置的人选,无非是兵部尚书张四维和礼部尚书申时行二人之一。

实际上态势已经明显了,内阁中政务,重要的张居正张阁老裁决,不重要的张四维张大学士裁决,这次辅之位还会是谁。

京师百姓促狭,都叫这张四维“小阁老”,当年严嵩当政,严嵩之子严世蕃为工部侍郎,弄权朝野。气势煊赫。

如今张居正也姓张,张四维也姓张,张四维事事听从张居正吩咐,自然得了这个叫法,可怜两个人年纪才差了不到五岁而已,却被人叫成父子。

尽管万历皇帝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侄子冯友宁却露出了冯公公的口风,说张四维这人可靠。

如此一来,张四维的次辅之位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作为竞争者的申时行则表现的极为谦让,多次在内阁朝会之中,说次辅的位置,自己无德无能,断然无法担任,张尚书才是上上之选。

自有内阁以来,朝中诸臣就入阁之事争得头破血流,谁进谁不进,往往会结下几代人的仇怨,难得这时一团和气。

张居正自通州登船,顺流南下,直到天津还走的很低调,因为这边还是在顺天府的境内,距离京师太近。

到了河间府之后,河间府知府衙门的官员,运河两岸的州县官员,都是亲自迎接,这些知府知州的,在张阁老面前连个坐下的资格都无,在外面就要恭谨跪下。

……

张居正过境的时候。天津各个衙门也是忙碌非常,因为这天津正好是顺天府和河间府的交汇之地,所以张阁老并未下船。

由兵备道衙门出面,和各个头面人物送上了一份重礼,并且给船队做好了各项补充之后,也就那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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