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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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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上前拍了拍谭剑的肩膀,喊了个家丁陪着他去了,等人出了房屋,他阴着脸转头问谭将说道:

“谭将,这件事有几分可信?”

似乎这事情已经关乎到谭家家将是否可信的问题了,谭将也不敢轻忽,仔细斟酌了下才开口说道:

“京津的官道上,出动大队人马截杀锦衣卫千户,要是不经历过,别人告诉小的,恐怕也会觉得匪夷所思……但做官讲究的是个稳妥。就算不信,派人看看总是应该的,防备万一总是要的。”

看着王通认可了这个说法,谭将又是说道:

“这两处文官衙门进不去,直接去当地的都司衙门,武将那边动手少了些顾忌,要是在那边被直接杀了,也没处说理。”

王通端起桌子上的一杯凉透的茶大口喝了下去,把茶碗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声说道:

“咱们这就进城!!”

……

京师安平侯府,曾几何时也是大明最显赫的外戚所在,府邸占地面积超过了正常规制,平日里宾客如云。

嘉靖皇帝的岳家,隆庆朝也是恩宠不减,到了万历年对他们家也是礼敬有加,不过腊月二十四这天,一切都变样了。

“……安平侯方睿行削爵一等,在家闭门思过……方忠平凶戾狂悖,做下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下诏狱,交有司论处……”

宦官蔡楠面无表情的念诵着圣旨,他对在自己面前五步远跪拜的方家人没有任何的好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通在蔡楠的心中就是今后一生荣华富贵的凭借,跟着这位大人,今后肯定前途无量。

这方家人居然敢打这样的心思,实实在在是罪该万死,能看到跪在方睿行身后的几个人身子都开始颤抖。

削爵一等,由侯变为伯。但没有人天真的以为这就算完了,这贬爵代表着皇家对你已经没有任何的情分,接下来种种倒霉事情都会到来。

蔡楠宣完旨,方家还要谢恩接旨,蔡楠厌恶的把圣旨一卷交到了安平侯手中,看那安平侯还想说什么的模样,蔡楠理都没理,转身出门。

安平侯府的大门张开,外面的街道上全是穿着东厂锦衣卫番子和士卒,为首的正是东厂提刑百户薛詹业,看到蔡楠走出,薛詹业领着人一拥而入。

随着兵卒番子的涌入,安平侯开始响起了惊叫和哭喊之声,安平侯家人却跪在那里不敢动弹。

安平侯方睿行跪在那里,口中却冷声的说道:

“方忠平,你要还自认是方家的人,就把那药吃下去,你个畜生给方家做了多少孽,当初生你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丢池子里淹死。”

方忠平脸上没有一点的血色,浑身上下就跟打摆子一样的颤抖,他手里抓着一个小瓷瓶,手指骨节已经攥的发白。

“……快吃!!”

“……混账东西,你做的孽。不要让大家……”

跪在那边的人都是这方忠平的兄弟叔伯,可每个人都在咬牙切齿的让方忠平吃这个药,方忠平身子的颤抖已经成了剧烈的摆动,嘴唇张合却说不出话来,僵硬的直起身,吃力的拔掉小瓷瓶的塞子,想要朝着嘴里送,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

手好像是中风一般的抖动,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瓷瓶中的液体流出,把地面的石头就烧灼的滋滋作响。

方忠平浑身的力气霎时间全无。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涕泪交流的大哭起来,他这几天一直是兴奋着想,那王通被杀死之后,如何在同伴中夸耀,再怎么把那秦馆拿在手中,去去这一年来遇到的丧气。

等到旨意下来,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涌入府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看着毒药落地,已经有方家的子弟忍不住拿起药瓶,其余几个人抓住这方忠平的身体,就要朝着他嘴里硬灌。

尽管知道不自杀等待着自己的也不是活路,可求生本能还是让方忠平拼命的挣扎,兵卒不断的涌入,对扭打成一团的方家人根本不予理睬,直接在他们身边跑过。

薛詹业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未出鞘的长刀,把其他的方家人都抽打开,俯身揪着方忠平的发髻,向外拖去,不顾身后那些呆若木鸡的人,边走边冷笑着说道:

“这么一个花花大少哪有本事使唤动你们祖辈留下的那些家生子,去了诏狱一件件慢慢说吧!!”

身后方家的人各个都是面若死灰……

……

“城外有那样的大客栈,吃穿用度什么的不比京师差多少,怎么这城内这般破败,刚才在城外进城的时候,城墙还有几处坍塌的,为何如此?”

王通进了城之后,入目全是凋敝景象,和传说中这天津卫地处枢纽,商贾云集的特色丝毫没有相符之处,这才发问。

没人迎接,没人招呼,进来报信的谭剑还被兵备道衙门的人打了,王通人生地不熟的,索性找了那兴财客栈的一名伙计带路。

“大老爷不知道吗,去年正月的时候。天津卫地震了一次,死了上百人啊,一直就这么放着,也没顾得着修。”

伙计回答的干脆利索,王通摇摇头,看看城外城内为了来往客商准备的客栈规模,还有那些储存各种物资的仓库,每年不知道多少钱物汇集到这天津,地方上的油水一定不少,可却弄得这般破败,真不知道地方上是怎么干的。

天津三卫的锦衣卫提刑千户官署是个占地很广的大宅院,站在外面看进去,起码有五十间屋子,这样的大宅不知道从前是什么大户的府邸,甚至可能是军队的营房什么的。

之所以能在外面看进去,因为这大宅院的院墙塌了几处,骑在马上的王通看里面什么都能看得清楚。

这是冬天,尚且能看到积雪和枯草覆盖了院子,要是夏天,这里想必长满了草,一定很有园林的味道。

在正门那边依稀有条路通往前屋,那路一看就是众人踩出来,而不是打扫出来的。

站在门口的时候,王通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锦衣卫千户驻地,门口却连个守卫的士卒都没有。

“吱嘎”一声,正门对着的那间屋子屋门打开,一个人跌跌撞撞骂骂咧咧走出来,能听到里面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老杭,输了钱你可别跑啊!!”

这老杭身上穿着锦衣卫百户的袍服,直接就在门前台阶下解开裤子方便,哑着嗓子回道:

“跑他娘,老子输了一晚上,还要翻本呢!”

二百零二

自始自终,这个被叫做老杭的锦衣卫百户就没有朝着门口看上一眼。方便完,转身又是进了屋子。

王通猛地的晃了晃头,后退一步看了看这正门,然后又左右看了看,回头盯着那带路的伙计问道:

“这里就是天津的锦衣卫千户驻地?”

这种懈怠模样,白日里门前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里面却在整夜的赌钱,实在难以相信这就是锦衣卫千户。

京师的锦衣卫作风已经很松懈,但规矩尚在,本以为到了地方上会看到些不同的东西,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那伙计也看到王通的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回答说道:

“小人张官屯住着的土著,这衙门少说一百二十年在这边,小的又怎么会认错地方。”

他已经把赏钱拿到手,心里就琢磨着快点开溜,这位小爷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难保会把火发到别人身上。说完就想走,却被王通一把拽住,逼问说道:

“昨夜看你家掌柜先要预付银子的模样,是不是这帮人白吃白拿!?”

伙计愣了下,接着就点头。吭吭哧哧的说道:

“锦衣卫的大爷们不给钱或者少给钱那是常事,后来各家也都学乖了,凡是锦衣卫的大爷们照顾生意,不给足了银子是不招待的。”

听了这句话,王通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烦躁的挥挥手,那伙计如逢大赦,拔腿就跑。

王通在门前转了转,垃圾遍布,更别说墙根那些刺鼻的气味,站在后面的谭将看到王通的脸色难看,忍不住上前说道:

“老爷这些年在京师,没有到地方上看过,小的走了这么多地方,还就是京师的衙门有点规矩,天子脚下还要顾个脸面,地方上天高皇帝远的,这样子并不稀罕。”

王通摇摇头,沉声说道:

“这衙门没个衙门样子,你听到刚才那伙计的话了吗,连白吃白喝都不敢硬来,你不好好做事,好歹也有几分野性横蛮,现在这是什么样子,这德行,连京师五城兵马司的那些废物都不如!”

说完大步走进了院子,跟着他来的几个人在身后彼此看了眼。颇有些哭笑不得,都是摇摇头,举步跟上。

那院门连门板都没有,就那么一个框子,实在是难看,王通一行人一边闪避着院子里的污秽之物,一边走上了台阶。

前屋看着倒还可以,窗户上不知道弄来谁家的破被褥挂着挡风,门上也有个脏兮兮的棉帘子。

站在屋外,就能听到里面吆五喝六的叫喊声,王通皱着眉头掀开那帘子,打开门,一股刺鼻难闻的浑浊气味一下子涌了出来,王通呼吸一窒,差点吐出来,这样的气味记得那一世小时候冬天的火车站才有,来这个没什么污染的时代之后,却很少经历过了。

“你娘的,快点关门,冷风全灌进来了!”

里面一声叫骂,王通和身后几个人都走进去。关上了门。

至始至终没有人回头看看身后是谁进来,在几盏昏暗的油灯照明下,十几个穿着破旧飞鱼服的汉子聚精会神的围在桌子前,一个人握着拳晃了晃,猛地向下一丢。

听到叮叮当当作响,一名汉子猛地从桌边的长凳跳起来,哈哈大笑道:

“老子点最大,给钱给钱,哈哈,手气好手气好,今天就给我那婆娘扯三尺布!!”

这时候才有和王通正当面的锦衣卫汉子发现了刚进来的一行人,左右使了个眼神,小声嘀咕几句,大家都是站了起来。

差不多就是赌了一个晚上,人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加上屋中光线暗,大家都是揉揉眼睛才看到王通身上的锦衣卫千户袍服。

“您就是新上任的王千户,王大人?”

有人小声问道,王通本来阴沉的脸上却露出了个笑容,和气的点点头,暗也有暗的好处。王通这表情变化也没有人看清楚,大家就看到这位上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屋中人闹哄哄的站起,参差不齐的拜下去,口中喊道:

“属下参见千户大人,给千户大人磕头了。”

声音有气无力,也谈不上什么恭敬,磕头下去之后,还没等王通说那句请起,一帮人就直接站起来。王通更加不快,可脸上笑意却越发的重,和气的问道:

“咱们亲军的规矩是腊月二十九才能回去歇着,今日才二十五吧,怎么人这么少,都各处巡街去了?”

他这句问话,下面当时就有人嗤笑了出来,身后本就怒气冲冲的孙大海立刻就暴怒了,上前一步就要喝骂,王通却一抬手拦住了,继续和和气气的说道:

“怎么?本官问错了吗?”

笑声当即止住,几个人对了对脸色,还是那个出门方便的老杭上前一步,躬身禀报道:

“大人,这大冷天的,弟兄也没什么事干,都回去找点活计过年去了。”

“万一有差事怎么办?什么找点活计过年?难道没有军饷发下来?”

京师的锦衣卫一年发九次或者十次军饷,加上每个人在自己的驻地都有灰色的收入拿上来,日子勉强还过得去,王通心想这外地的衙门莫非还不如京师的,都说什么锦衣卫在外威风无限,怎么混的这般惨。

有人把油灯向前挪了点,都看清了王通那半大孩子的模样。再听王通问出这问题来,有人脸上已经禁不住有轻视的神色。

那杭百户却硬挤出个哭丧脸来,哀声说道:

“大人啊,咱们万历五年一共才发了四次军饷,谁不是一大家人,这日子怎么过,大人您正好来上任,就把这积欠的军饷给小的们发了吧!”

听到这杭百户的说法,周围这些天津的锦衣卫们个个恍然大悟,齐声的哀求道:

“求王大人先把咱们的积欠军饷发下来吧!”

油灯光线不足,可足够王通把他们的神情收入眼中。王通心中冷笑,口中却问道:

“都是自家兄弟们的事情,本官少不得要操心,不知道这天津一处,共有咱们多少弟兄!”

一个千户足额一千人,可这又不是战兵,有没有军田耕种,干吃饷银的,锦衣卫大都是不满编,每名千户手中有四个左右满编的百户,其余的都是不满,王通原本以为天津会有所不同,先下看来还是问问保险。

“不瞒大人说,一共二百四十五个人,三个百户。”

“这么少!!?”

即便是王通的心态放的好,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还是吃了一惊,后面的孙大海已经吼了出来,大声说道:

“日他娘的,就算是吃空额,吃个五成也就算顶个黑心了,你们天津居然能吃到七成半,这……”

“这位兄弟,说话要讲良心啊,你看看咱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再看看桌子上赌的大小,要是能吃这七成半的空额,谁还窝在这边啊!”

孙大海那边才说完,就有人在不服气的反驳,王通伸手阻住了无谓的争吵,他也看到了桌子上的赌注,都是些铜钱,看不到几块银子,整个赌桌上滚的钱能有十两顶天了,除了那杭百户之外,王通也看到了其他两个百户,这两个人之所以没有第一眼看出来,是因为裹着个破皮袄。腰间用个麻绳捆着,说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看看一个个赌的昏天黑地,精神萎靡的模样,想必不是要在自己面前唱苦肉计,那边几个人看到王通沉吟,还以为自己这边的哭穷已经起了效果,那杭百户向前凑了几步,又嬉皮笑脸的说道:

“大人,您新官上任,弟兄们又等着银子过年,你不如把这积欠的先发下来,弟兄们也好踏实下来做事。”

拿自家的银钱去发官家的粮饷,这是最犯忌讳的事情,而且也没人会念着你的好,王通也不傻,只是微笑着摇头说道:

“发饷的事情本官还要去找管事的谈,现在那里发的下来……”

见王通不上套,天津这些锦衣卫的头目都泄气了,各个无精打采的坐了回去,此时王通还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人理会,这等目无上官的行为王通却不生气,反倒继续问道:

“本官的前任王达民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一提起这个名字,那杭百户直接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骂道:

“这老小子倒是狠心对自己下手,他来天津卫当差,一分钱没有捞到,赔了不少进去,七月份不知道发哪门子疯,要去漕船上上缉查,那些船的竹杠也是随便敲的,结果碰到了南京少监的船,被人打了一顿,回到这边,又被兵备道衙门抓过去打了板子,在这地面上脸都丢干净了,我们这帮做小的,本就难混,这么一来更没的折腾,现在他自己摔下来回京城,留下我们穷挨受气。”

“王大人,听大家一句劝,要是有门路,换个地方当差,或者回京师都成,别在天津卫呆着了。”

那边几个人边说边坐下,居然有人又抓起了骰子,就连谭将脸上都有怒色,王通却和和气气的说道:

“多谢诸位说了这么多,明日中午,本官在城外兴财客栈做东,把咱们千户的兄弟都叫上,一来认认人,二来今后要大家帮衬。”

二百零三

“天津兵备道衙门这边给蓟镇转运发放军需。兼领着天津三卫这边所有武职衙门的军饷发放,锦衣卫的饷银也都是那边发下。”

腊月二十五从天津锦衣卫千户衙门出来,王通就把手下的人放了出去,在市井街坊中打听消息,他要知道的也不是什么机密,所以很快消息就汇集而来。

王通对这天津的一切都一无所知,而且看这个情况,搞不好京师那边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兵备道潘达本来是兵科的一名给事中,据说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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