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1937-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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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长官告诉他们，“缺口”已经拉出来了，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按着这个“缺口”冲出去。

尸体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了一起，可是老百姓们却好像根本忘记了死亡的可怕……

在这样强尽的，完全不要命的冲击下，对面的日军似乎也出现了些惊慌，机枪火力再猛烈，也无法阻挡住疯狂的人潮，他们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却通往一条根本没有希望的死亡之路……

“连座，冲出来了，冲出来了……”

当一排长再次出现在顾维面前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悲哀和绝望，看不到任何一丝冲开缺口的喜悦。

面前都是尸体，一层层，一叠叠的……

“加强两翼掩护……”顾维只说了一句，然后声音一下哽咽了下来。

就算在这冲出了缺口又怎么样？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能够跑多远？

他蹲下身子翻开了一具尸体，他认识这个人，是邓家村的村长三叔。这个一辈子老实巴交，只想守着一亩三分田好好过日子，从来不想惹是生非的老人，死了。

他的胸前布满了子弹，鲜血早已停止了涌出。

也许他是不想走的，可不断蜂拥而出的人群却不由自主地带动了他的脚步。

假设他留在村子里的话，会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吗？

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顾维站了起来，是赵得利来了。顾维指着一地的尸体冷冷地笑了一下：“赵队长，恭喜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厌恶面前的这个人，也一样厌恶自己。是赵得利和自己，一手葬送了那么多无辜者的生命……

“再见，顾长官，第三战区再见！”赵得利紧紧抿着嘴说道。

“再见？”顾维又冷笑了一下：“永远不要再见了，见到你我就觉得恶心……”

说着他看向了莫锋，用力拥抱了下他：“大学生，走吧，保护好赵得利冲出去，告诉长官在这发生的一切，记得，好好的当一名军人！”

莫锋点了点头，向着自己的长官敬了最后一个军礼……

……

倭寇很快重新围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刚刚稍稍缓了一下的战场又重新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顾维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拼死指挥着兄弟们阻挡住日军的进攻，为逃难中的百姓尽到最后的一点努力。

他把这看成是赎罪，对那些死难的百姓赎罪，对还在奔跑着，但谁也不知道一下分钟死的会不会是自己的百姓赎罪，对自己的良心赎罪，尽管他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够缓解一下内心沉重的负罪感……

“向后，向后，告诉老百姓向后！”顾维的声音都已经变得嘶哑了，他不顾一切地挥着手，不顾一切的大声叫着：“卧倒，卧倒！不要乱跑！”

可是百姓们根本听不到他的叫声，冒着敌人疯狂的炮火，他们完全不闻不问的拼命跑着。

荒野上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火光中到处都能够看到百姓倒下。

士兵们眼睛红了，到了这个份上，死亡的恐惧早已被他们忘得干干净净，他们现在唯一所想的，就是用自己手里的武器，为老百姓们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时间。

一旦到了天亮，就再也没有人能再跑出去了……

天，终究还是亮了……

顾维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触目惊心，他不知道这一晚上究竟死了多少人，但还活着的百姓起码有一半跑了出去。

离第三战区的守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他们能跑出去吗？没有人会给他答案了。

但顾维知道自己和兄弟们这次一定跑不出去的了……

周围已经被鬼子包围了，还剩下不到半个连的兵力，整整一个晚上的激战……

他的兄弟们是好样的，那些老百姓也是好样的，错的是谁，没有人能回答，也永远没有答案，这仅仅是战争组成的一个部分而已。

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阳光照射到阵地上，带起的却是浓浓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鬼子的冲锋又开始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冲锋了……

……

“长官，你说会带着我们冲出去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们？”邓家昌虚弱地问道，他中弹了，在他致命的地方。

他的怀里，还藏着药品，那是赵先生交给他的任务，他答应过赵先生的，一定要保护要这些药品的安全，他用自己的生命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可是赵先生呢？赵先生为什么不进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等到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补偿你们。”顾维紧紧地搂着这个敦实憨厚的小伙子，语音哽咽地说道。

下辈子，下辈子自己一定补偿你……

“骗子，骗子，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们。”邓家昌喃喃地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了，然后终于不甘心地闭上了大大的眼睛……

一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的手还放在怀里的药品上……

回首看了看周围，一个连的兄弟全部打光了，阵地上一个活着的兄弟都没有了，顾维裂开嘴凄凉地笑了一下。

死并不是可怕的事情，从当兵的第一天起，自己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他唯一要知道的，就是鬼子为什么知道他们的计划，鬼子为什么会那么轻松的就包围了他们。

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

这个答案永远也不会有人告诉他了，永远……

赵得利冲出去了吗？那份情报能送到上司的手里吗？自己这些为了这份情报而死的小人物，将来还会有人记得吗？

鬼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那些难懂的鸟语仿佛就在耳边。

顾维举起了枪，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赎罪，只有这样才能赎罪，枪声响了，顾维软软地倒了下去，他的眼睛一直到死都睁得大大的，好像在那看着什么……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战场”

“最近日军调兵频繁，大有进犯的意思，这一点让人觉得奇怪。”

陶平在地图前站了很久：“你看，超过两个师团的兵力摆设在了这一线，目标直指我第六军一线防御阵地，但两个师团之间拉开的距离又过长，一旦发生战斗，很难在短时期内形成有效的支援……”

“奇怪？前段时候我们的情报显示，日军并未完成最后之进攻准备。”

郑永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了地图上：“两个师团主力？进攻态势有没有形成？”

陶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奇怪就奇怪在这点上，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攻击态势已经形成，同时，日军每日集中起大量飞机、火炮，对第六军防御阵地狂轰烂炸，但地面部队却始终没有发起进攻。

我已经问过铁定国了，他曾经已两个步兵旅的兵力，对对面之日军发起试探性攻击，但日军防范非常严密，每次都将进攻击退之后，却并不反起追击。而派出大量的侦察队伍，也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报，目前情况仍在进一步的侦察中……”

郑永的眉头锁得愈发紧了。

大战前的硝烟已经能够闻到了，但日军最近一连串的举动却让人生疑。摆出进攻姿态，却迟迟不发动进攻，遭到挑衅，却一反常态的不进行报复性攻击。

而敌占区方面的情报工作却一下子迟缓下来，原本源源不断的情报最近少了不少，连自己的王牌特工“天使”，也似乎开始沉默下来。

罗鱼勐在的时候，无论敌占区防范工作做得如何严密，但总能得到有价值的情报。而随着罗鱼勐的被免职，一切都变得不太顺手，这一点已经让指挥部深切地感受到了。

从前几天反馈的情报来看，罗鱼勐好像彻底自暴自弃了，整天沉迷于酒精的麻醉之中。有几次居然还为了堂子里的女人和不认识的小混混大打出手。

而这，在以前的罗鱼勐身上是看不到的……

指挥部里的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总指挥和以前也发生了许多变化。有的时候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动不动就大声地呵斥部下。

其实大家心里明白，总指挥这是在痛心罗鱼勐身上的变化。

暂时冷却罗鱼勐，是为了能让他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而不是像这样的自甘堕落，只要他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未尝没有一天总指挥不会重新启用他，不会重新让他坐上战略情报统计局副局长的位置……

“总指挥，我看惩罚罗鱼勐也惩罚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个人真的要毁了。”像是看出了总指挥的心思，陶平迟疑了一下说道：“而且目前我们的情报工作不太顺利，罗鱼勐在工作上的能力还是非常强的，有些事情咱们认真的说，离开了他还真的不行……”

原本已经做好了触痛到总指挥的痛处，会惹得总指挥大发雷霆的准备，但没有想到郑永却淡淡地说道：“是啊，有些事情离开了他还真的不行，可是再有能力的人，如果不能服从大局的话，那么最终造成的后果，将会是非常可怕的。

我一直以来都很欣赏他，罗鱼勐的能力，在很多方面比戴雨农这些人更加强，我认识的人中，也许只有我的舅舅魏含之已经可以和他相比，但是随着时间地推移，权利地增大，罗鱼勐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罗鱼勐了。

他对我的忠诚，对自己事业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光有忠诚，却无法处理好事业与整个大局之间的关系，这就是罗鱼勐身上的最大弱点，而且他这几年爬升得实在太快了，太快了……

这一点得怪我，我以前对他非常纵容，纵容到了不管他做什么事，我都能够容忍的地步，有的时候爬得越快，跌下来也就越惨……

他树敌人实在太多了，现在好歹人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人，就算他没有权利了，也没有几个人敢去动他的，可一旦等到将来，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与其让他毁在别人的手里，还不如让我来亲手毁了他，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有机会的。

现在他这样样子，我真的很伤心，很痛心……”

陶平轻轻叹息了一声。

总指挥一直以来都在关注着罗鱼勐，从来没有哪一天不在想着他，自己只是希望罗鱼勐能够明白总指挥的苦心……

“不说罗鱼勐了。”郑永摆了摆手：“再多加派一些侦察连队，一定要尽快弄清楚日军的真实动向，同时，我会加紧督促情报人员活动，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来抓这件事的。我现在正在考虑把张忠华调回来。”

“报告，刚刚接到的电报，在我第六军防区对面，根据情报，数小时前发生激烈枪战，其后约有数百名百姓冲过敌占区，进入我六军防区。

经盘查，这些百姓都是从敌占区一个叫邓家村的地方跑出来的，据查，我部一个连队曾经进入过邓家村，并随后遭到日军包围，该连鼓动百姓突围，并造成大量百姓伤亡，其真实用意目前正在侦察中。

第六军军长铁定国已经命令部队进入临战状态，具体部署等待总指挥部命令！”

等参谋仔细地汇报完毕，郑永显得有些恼火：“鼓动百姓突围？造成大量伤亡？那个连长叫什么名字？”

听到郑永的问话，参谋翻阅了下手里的文件：“是个叫顾维的，中尉连长。”

“顾维，顾维，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郑永微微皱了下眉头：“以前好像是个排长，曾经指挥部队坚守阵地，灵活出击，依靠一个排的力量牢牢顶住了日军一个中队的进攻，一寸阵地没有丢失，战后我还亲自为他颁过奖，这个人按理说不至于这样，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又有一名参谋匆匆进来：“总指挥，第六军再次发来电报，从那些逃难出来的难民中，发现一名我情报人员。该情报人员为战略情报统计局外围组织成员，少尉，但问他的时候什么也不愿意说，非说一定要见到总指挥，他有重要情报报告。”

“少了个罗鱼勐，就乱成这样吗？”郑永略略显得有些不满：“一个下级情报人员，居然要直接面见我，不坚守自己的岗位，混在难民里跑出来。好，看来除了罗鱼勐就真的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了吗？”

不管这名情报人员带来的情报有多重要，他这么做已经严重违反了情报守则。

除非发生特殊情况，不许越级上报；不得在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这两点那个所谓的情报人员已经全部犯了。

按照过去的副局长罗鱼勐制定的规矩，不管带来的情报有多么重要，违反了以上条例的情报人员一律有过无功。

“总指挥，情报人员公然暴露自己身份，想来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那些规矩暂时先放一放，怎么处置以后再说，还是先召见一下他再说吧……”

陶平低声说道。

“还是我亲自去一下第六军。”郑永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第三战区最近的状况实在是太多了，不能够再乱了。陶平，你立刻回到你的防区，加紧注意对面之敌态势，一有情况，随时记得向我汇报……”

陶平应着走了出来，郑永在指挥部里呆了会，让人召来了前干部训练班班长易下。

易下一直都是第三战区最高司令长官郑永的崇拜者之一，尤其是在当他进入干部训练班，得到了罗鱼勐严格尽忠总指挥的教导之后。

“只有一个总指挥，只有一个为之效命的对象，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值得你们为之牺牲！”

这就是罗鱼勐制定下的铁一般的规矩。

但是易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长官罗鱼勐会离开自己，有一天，自己所无限仰慕崇拜的总指挥，会亲自召见自己。

“最近你们的老长官怎么样？”

看到易下进来，郑永淡然地问了一句。

“报告总指挥，目前罗长官的状况非常不好，日夜酗酒，不喝到酩酊大醉绝对不会罢手，有几次还被警察误抓了进去，都是，都是战统派人出去把他保出来的……”

稍稍停顿了一下，易下忽然小声说道：“还有，还有就是罗长官最近和个中年人接触频繁，根据我们的侦察，这个人好像是从上海那里来的，具体真实振奋，我们目前还没有查清……”

“上海方面来的？”郑永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好好地查，为了你的老长官好，同时也是为了你自己好，我不管以前罗鱼勐对你说过什么，但你现在在为我做事，我相信罗鱼勐以前也曾经告诉过你们应该做些什么……”

“是的，尽心尽力，效忠党国；百死无悔，效忠铁帅！易下从来也都没有忘记罗长官的教诲！”

听到易下响亮的回答，郑永苦涩地笑一下，为什么，一个对自己如此忠诚的人，一个同样教导自己部下对自己无比忠诚的人，却迈不过现在自身的这道坎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执法队副队长”

“总指挥，你怎么亲自来了？”

匆匆走出自己的军部，铁定国迎上了郑永：“就是一些从敌占区跑过来的难民，人数也就在两百多个人吧。”

“现在就带我去看看。”郑永的面色看起来有些难看。

难民们被安排在了一大片空地上，几百个人散乱地坐在地上，大人唉声叹气，小孩子却不知道忧愁似的在空地上追逐打闹。

一些受了伤的百姓痛苦地呻吟着，军医正在想方设法的帮他们治疗。

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一大锅一大锅的粥，和一箩筐一箩筐的窝头被抬了过来，分发到了这些百姓们的手里。

孩子们被大人给叫了回来，面上虽然布满了愁苦，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大人们却还是勉强带着笑容把饭递到了孩子们的手里。

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吃着，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一直都没有吃过什么，现在香喷喷的粥送到了嘴里面，顺着喉咙一条线似的到了肚子了，真正是说不出的舒服。

看着孩子们吃的样子，有的大人悄悄的转过了脸，擦去了情不自禁流下来的眼泪……

“姨，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