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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懵懂百年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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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粗的样子。那门丁点头哈腰带他们到后院的厢房,赔笑说:“这就是澡堂,大爷稍等,我马上给二位爷送两套衣服来。”
  云儿“嗯”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转头四处打量。东方弃自顾自解腰带脱衣服。云儿回身见了,“啊啊啊啊啊啊——”连忙转身,捂住眼睛,气哄哄地说:“东方弃,你干什么?”东方弃故意逗她:“还用问吗,当然是洗澡。”说完还故意拨了拨木桶里的水,点头:“嗯,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云儿气得直跺脚,抓起屏风上不知是哪个恩客留下的衣服劈头盖脸扔过去,“好你个头!东方弃,我记住了。”风一般跑出去了,抓住回来送衣服的那个门丁,硬逼着他换了单独的一间房沐浴,一个劲儿嫌水不够热。
  她洗完澡出来,擦干头发,随便绾了个发髻,浑身轻松,一路哼着小调来到二楼听曲子。那门丁也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衣服,袖子长了一大截,扎着红腰带,看起来像天香院跑堂的小厮。据说今晚天香院的头牌采荷姑娘会出来献舞清唱,一时间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她没抢到座位,只得站在楼梯上一饱眼福。
  远远地就听到歌声飘过来,是一曲“小桃红”——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空似,情短藕丝长。”
  云儿拍手笑道:“莲花空似,情短藕丝长——这歌儿唱的应景,有趣有趣。”登上楼梯,半空中的舞台上有一窈窕美人舞动水袖,款摆腰肢,如弱柳扶风,晨花沾露。因为隔得远,瞧不真切是何模样,反倒更添了许多旖旎的遐想。
  她感叹,果然是青楼女子,先不说花容月貌,便是这等万种风情,也要叫天下男子销毁蚀骨,流连忘返。磕着顺手捞来的瓜子儿,无意中抬头,吃了一惊,倒退两步,顶楼窗口那张桌子上坐的人不正是白天那个差点要了她小命的美若天仙、心如蛇蝎的美貌公子么!
  正是冤家路窄。

  第 3 章

  第三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上)
  那美貌公子不像白天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袍那样妖魅显眼,而是换了一身素色的长衫,宽袍大袖,飘然欲飞,此刻站起来踱步至窗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清亮的月色下更显得气度不凡,纤尘不染,宛如神仙中人。
  魏司空自斟自饮,笑说:“公子,这青楼妓院里的女子,另有一番滋味吧?”说着拍了拍掌,“叫刚才唱曲儿的姑娘进来伺候。”旁边立着的老鸨答应一声,将手里捏着的大叠银票揣进怀里,乐滋滋去了。
  不一会儿,采荷在丫鬟的带领下,分花拂柳而来,低着头福了一福,“见过公子。”再抬起双眸时,盈盈然如满月时的西湖,水天一色,波光粼粼。魏司空挑眉笑说:“果然眉目多情,春山带笑。这是燕公子,你今晚可要好好伺候。”
  采荷抬起纤纤玉手,倒了杯酒递过去,含笑道:“形容人长得俊俏,都说貌比潘安,可是我瞧啊,潘安哪有燕公子你长得好。就连我们女子,见了公子,也要自愧不如——”
  话还未说完,那燕公子已然变色,伸手一扫,桌上的酒杯茶壶等物应声而落,说话声音冷冷的,“怎么,你说我长得像妇人?”眸光一缩,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真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采荷见他眼睛露出阴狠之色,瞬间变了个人似的,满身煞气,犹如鬼魅附身,她也是见过场面的人,此时却吓得俏脸发白,一动也不敢动,心知说错了话,想要挽救,于是强自镇定说:“不是,不是——采荷的意思是,公子实在是长得好看——”
  没想到此番称赞也触了他的大忌,这燕公子生平最恨别人说他形貌俊美,不够雄壮威武,使人一见少了敬畏惧怕之心。他当下眸光一寒,冷声说:“你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到处勾引男人吗?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冯陈禇卫!”
  “在!”站在门外身穿青衣的两名侍卫进来,垂首静候吩咐。采荷立即意识到危险,连忙跪下,呜咽说:“采荷言语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脸上滚下两行清泪,细声啜泣,我见犹怜,只要是男人,哪还硬的起心肠!
  偏偏那燕公子非但无动于衷,反而露出厌恶的神色,哼道:“靠美色蛊惑人心,祸国殃民,败坏风俗,罪不可赦,拉出去脸上刺字,流放千里。”冯陈禇卫两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拖着采荷就往外走。
  狗逼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是人!采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拽紧桌腿不放,手指都割出了血,哭道:“采荷不知道公子是谁,但是采荷只不过是一名孤苦无依、为了生计不得不堕入风尘的柔弱女子,被人看不起,任人作践。采荷若是什么地方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大人大量,饶采荷一命。”说完,跪着连连磕头,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魏司空自顾自坐在那儿喝酒,对眼前的状况恍若未闻。他这个人,一向不多管闲事。何况是对面这个人,脾气又臭又坏,白天受了气,分明是想迁怒于人,他就是要想管也管不了。
  那燕公子漠然说:“我没要你的命啊,何来饶你一命之说?拖下去——”
  屋里这番动静早已引起别人的注意,老鸨听到风声,急匆匆赶过来,哭天抢地倒在地上,淌眼抹泪说:“公子,我这个女儿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任打任骂便是。公子您宽宏大量,何必非得置她于死地呢!”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脸上刺字,流放千里,跟死又有什么分别?
  老鸨哭嚎了一阵,又说:“天香院虽然是妓院,但是妓院也有妓院的规矩,不论公子是谁,就算是王孙贵族,来天香院只不过是为了寻欢作乐,何必弄的人心惶惶……”
  那燕公子不等她说完,勃然大怒说:“放肆!小小一个妓院,也敢如此猖獗,背后必定有主使之人。蒋沈韩杨,将她拖出去,廷杖二十!”另外两个侍卫面无表情进来,行过礼后,将披头散发、状如女鬼的老鸨拖走。
  一时间只听得楼下哭喊声杀猪般响起来,凄厉无比。
  云儿不声不响化了装,偷了衣服,扮成端酒送菜的丫鬟,垂头缩肩跪在门后,装作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将眼前一幕瞧得清清楚楚。心里想,这个燕公子,长得人模狗样,却跟恶魔厉鬼似的,满身煞气,手段狠辣、心肠歹毒不说,心胸狭窄,睚眦必报。那姑娘不过说了几句他不喜的话,他便翻脸无情,意欲置人于死地。一想到白天自己差点命丧此人之手,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冯陈禇卫押着已昏死过去的采荷出去,房间里顿时静下来。那燕公子对跪在地上的云儿喝道:“还不快上茶,你也想跟着挨板子吗!”云儿心里暗暗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诚惶诚恐爬起来,连连点头:“是是是——”转身便走。要上好茶是吗?那就给你多加点料,色香味俱全,嘿嘿……
  云儿端着刚泡好的茶进来,低着头放在桌上,悄悄做了个鬼脸,看你等下还威不威风!那燕公子突然骂:“瞎了眼的狗奴才,连茶都不会倒吗?”云儿只好无奈地转回来,端起杯子,口里恭敬地说:“公子,请。”那燕公子出其不意朝她膝盖踢了一脚,“你腿不会弯吗?跪下!”
  云儿一个没站稳,膝盖狠狠撞在青灰色的地砖上,猛吸一口气,疼的眼泪“啪”的一声滚了下来,心口跟着剧烈晃荡,血液瞬间似乎停止流动,全身都麻木了。手里的热茶一倾,全部泼在胸前,烫的她哇哇大叫,站在那里拼命抖衣服。横行霸道、草菅人命说的就是眼前这种人——
  那燕公子举起茶杯用力砸碎了,“大热天这么烫,怎么喝!换一壶。”见她还在那儿乱蹦乱跳,嗷嗷大叫,脸一沉:“聋了吗?留着你这两只耳朵还有什么用!”云儿拼命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忍气吞声收拾残渣碎片出来,愤愤骂:“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你猖狂得意到几时!”
  换了壶茶,怕那燕公子又挑三拣四嫌烫,用井水冰着,将袋里剩下的一大包巴豆全部倒进去,摇匀后闻了闻,似乎有味道。要想个法子将这异味遮住才好,灵机一动,倒了一小杯牛奶进去,待冰的差不多了,重新端进去。
  房间里只有那燕公子和魏司空在说话。这回云儿学乖了,倒了茶跪在地上,杯子高举过头顶。那燕公子“嗯”了声,接在手里。魏司空笑说:“这丫头挺机灵的嘛,知错就改,孺子可教也。”云儿暗暗骂他一丘之貉。
  那燕公子看着手里的茶,“咦”了声,说:“这茶怎么这个颜色?”闻了闻,“古里古怪的。”云儿怕他不喝,忙说:“这是我们这儿的特色茶,里面加了牛奶,闻起来清香扑鼻,喝起来浓郁可口,别处都没有的。”
  那燕公子将信将疑,抬眼说:“哦?是吗——那你喝一口我看看。”云儿顿时暗暗叫苦,没想到他疑心这么重,硬着头皮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心一横,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一仰脖喝了下去。
  那燕公子见她喝了没事,才放心地尝了一口,点头说:“确实和普通的清茶不一样,司空,你也喝一杯。”魏司空摆手:“我喝酒就够了。”
  云儿见他将一大杯茶都喝了,窃喜不已,带上门出来,连忙将含在口中的茶吐出来,抹了抹嘴巴哼道:“饶你其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敢打我,等着拉肚子拉到穿肠烂肚,把茅房蹲破吧!”
  那燕公子突然觉得肚子不对劲,大惊失色,指着杯子说:“这茶——”魏司空见他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忙站起来说:“这茶有毒吗?”那燕公子运功查探,体内真气畅通无阻,摇头说:“不像是中毒——”一时间觉得腹痛如刀绞,再也忍不住,冲出门外抓住一个过路的丫鬟问:“茅房在哪?”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云儿躲在对面的房间见了,不由得抚掌哈哈大笑。自做孽不可活,活该!哼,最好蹲茅房蹲的再也爬不起来。
  魏司空站在茅房外边连声问:“公子,你没事吧?”那燕公子推门出来,喘着气摇头:“没事——”走不到两步,肚子里咕咚咕咚波涛汹涌,掉头又折回茅房去了。魏司空见状,叹气说:“看来是有人恶作剧在茶里下了泻药。”
  那燕公子摇头晃脑扶着门出来,脸色蜡黄,手足冰凉,连路都快走不稳了,恨声说:“一定是倒茶的那个小丫头!我乍见她时便觉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似的,一时没想起来。你还记得白天在‘鸿雁来宾’拿剑偷袭我的那个臭小子么!我想起他左眼下面那粒蓝色的泪痣才反应过来。”
  魏司空收起手中的扇子说:“原来是他!我还说呢,竟然是个丫头。”那燕公子虚弱地挥手,“新仇旧账,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拆皮煎骨,生吞入腹——司空,你让蒋沈韩杨他们找顶轿子过来。”他已没有力气走路了。
  云儿躲在远处的假山后面探头探脑,眼见魏司空走了,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走的正好,她正愁没机会下手呢。连老天爷都看不惯此人的嚣张跋扈,她唯有顺应天意,替天行道——
  那燕公子浑身虚脱,满眼金星,好不容易从茅房出来,还没跨上廊檐的台阶,一桶腥臭无比的泔水从天而降,兜头兜脑倒在他身上。他因为力气尽失,反应有些迟钝,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立马僵成一座石像,再也移动不了一步。

  第 4 章

  第三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下)
  云儿双手叉腰站在屋顶上,手上还提着装泔水的木桶,甩手往地上一扔,得意洋洋说:“燕公子,云儿送你一句话,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啊!你就认命吧!”说完拍着手,嘻嘻哈哈、蹦蹦跳跳去了。她一吐胸中郁闷之气,畅快之极。
  那燕公子气得脸都绿了,闻着身上的味道,“哇”的一声忍不住呕吐起来。他从小到大金尊玉贵,婢仆成群,何曾吃过这等苦头,更不用说此番奇耻大辱。魏司空和蒋沈韩杨等人一路寻过来,见到他这等模样,大吃一惊,连忙着人安排洗漱沐浴更衣等事物。
  他奄奄一息躺在府邸的浴池中,不断喊“换水,换水,换水!”对伺候的婢女又吼又叫,直到皮肤泡得泛白,手指皮都起皱了才肯起来。他披着黑发有气无力躺在宽大华丽的雕花铜床上,奄奄一息。好一幅“美人卧榻图”,只可惜脾气坏了点。他对前来探望,跪在地上惶恐不已的临安知府周云龙说:“传我的口谕,下令通缉这两人,挨家挨户给我搜!”扔给他两张人物画像。
  周云龙长得又矮又胖,小眼睛,窄额头,给人趋炎附势、精明狡诈之感,连连磕头说是。他战战兢兢捡起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女扮男装十几岁的少年,五官明丽,眼角有颗蓝色的泪痣;另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相貌端正,右侧脸有条细长的疤痕,从眉骨一路到耳朵边,足有两寸长,不过不但不使人觉得丑陋,反而更添英气。虽是寥寥几笔,神情动作却活灵活现。他忙说:“卑职一定尽快将这俩人缉拿归案。”许久没听见声音,微微抬头,见躺在床上的人闭着眼睛,似是累了,于是蹑手蹑脚走开。
  脚步虚浮出来,迎着夜风一吹,周云龙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汗透衣背。他暗暗摇头叹息,临安庙小,可供不起这尊大神啊,万一这人在临安境内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要说头上这顶乌纱帽,恐怕脑袋瓜子也要跟着搬家。
  这里那燕公子见周云龙走了,喝了口参汤说:“冯陈怎么办事的,押个人去衙门,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由得皱了皱眉。话刚说完,还没歇口气呢,下人便通报说冯陈有即将事禀报。
  冯陈散着头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赐罪。”那燕公子盯着他,冷冷说:“你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心中有些吃惊,冯陈身为他头号贴身护卫,身手敏捷,武功高强,寻常人等要想伤他,谈何容易!
  “属下带人押着那叫采荷的女子去知府衙门,不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打伤众人,将那女子救走了。”
  那燕公子沉吟了一下,问:“那人什么模样?”
  “蒙着脸,属下没看清楚,只知道那人身材高大,轻功十分了得。”
  魏司空在一边听见了,便问:“那人使的是何路招数?”
  “使的是平常的落花流水、横扫千军等招式,看不出武功门派。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却有惊涛骇浪之势,属下不是对手。”
  那燕公子“哦”了一声,说:“没想到小小临安城,居然藏龙卧虎,有这等高手。后来呢?”越是这般让人摸不着头脑查不出端倪,不显山不露水,越是厉害。
  “那人身边还有个接应的人,身材瘦削,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俩人救了人之后,便走了。属下追之不及,于是赶回来禀报。”
  魏司空拍着扇子笑说:“公子,说起在‘鸿雁来宾’仅凭一只筷子便成功偷袭你的那个年轻人,我回来打听了。听吴不通的那些徒子徒孙说,他叫东方弃,浪迹江湖多年,生平事迹不详,专门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听冯陈这么一说,武功甚为了得,不知怎的却不为人知。”
  那燕公子重重“哼”了一声,说:“看来救人的便是这个东方弃和他身边那个不男不女的云儿了——”一想到云儿,便想到泻药和泔水,一时间怒不可遏,脸瞬间涨红了,握紧拳头狠狠说:“本公子一定要将这俩人千刀万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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