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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4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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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像往常那样发起“追击都太过于奢侈了。

统计完战果的军吏来到王彦章身前,由于过度的兴奋,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将军,此役斩吴贼甲首四百余具,生俘三百,火绳枪四百余支,甲仗无算,我方不过死三十人,伤七十余人,大胜,开战以来未有的大胜呀!”

“挑出二十人断手放了,余者全部斩首,将首级在道旁筑为京观,全军回师齐兴城!”王彦章的声音却平静的很,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和方才的大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军吏闻言一愣,一旁的副将见状,上前劝说道:“王公,方才大破吴贼前队,看他们也不过如此,我军现在士气正旺,为何不直扑敌军后队,将其逐个击破呢?”

“来不及了!昨夜前队吴将从我的死间口中得知后队将遭到袭击后,便已经派出信使了,只怕此时敌军后队已经有了防备,已经没有战机了!”

“唉!这倒是可惜了!”那副将叹道:“若是能将那信使截下便好了!”

“截住?其实也是可以的,不过那信使是我故意放过去了!”

“啊?”副将闻言吃了一惊,惊讶的看着王彦章,显然他还没有明白对方这般做的用意。

王彦章低声解释道:“我故意将那信使放过,让后队吴将误以为自己才是我军袭击的目标,吴军火器犀利,定然会结垒而守,便是有前队受袭的消息,也会怀疑是否是我军故意散布的假情报,引诱自己出媛击之,行动也会比较迟缓。这样一来,我便有足够的时间来吃掉前队。”

副将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王彦章的用意,不由得十分佩服他的智谋,笑道:“果然妙计,饶那陈璋号称名将,也被王公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彦章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待到我拿下齐兴城,将那前队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尽数吃掉,不管吴军后队情况如何,这一仗我军肯定是大胜了!有这场大胜做底子,吴军后方才会真正乱起来,陛下也才会愿意支持我的方略,给我们增加援兵,这一场大仗的天平才会开始向大梁这边倾斜!”

听了王彦章这番话,副将无声的点了点头。在吴军切断了王彦章和汉水北岸的联系之后,现在吴军在总兵力上处于劣势,但由于控制了襄州旁的南北舟桥,便占据了内线的有利地位,可以利用其内线优势运用其兵力,逐个击破敌军。而王彦章这一仗对吴军兵力造成的损失其实微乎其微,也没有失去重要的据点,他将俘虏全部斩杀,也并非单纯好杀,只是需要利用这个机会尽可能的扩大此次胜利的影响,对吴军后方那些本来就有些蠢蠢欲动的豪强们起到一种强心剂的作用,也向梁帝朱友贞证明了王彦章渡汉水方略的正确性,使得朱友贞愿意向汉南投入更多的兵力来支持自己,从而推动整个战略的实现。很快梁军就收容好队伍,向西离去,方才还有数千人酣战的战场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有一阵阵的阴风从道旁的京观上空

呜呜吹过,分外摄人。

樊城,吴军幕府。六七名军官正在一副足有丈许见方大小的沙盘旁忙碌着,沙盘上用红色和黑色的小方块分表代表着吴军和梁军的布置,如果从沙盘的上方看去,在樊城、邓城附近的狭小区域,黑色和红色小方块夹杂在一起,就好像两只已经对峙已久的猛兽,都在等待着,寻找机会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禀告总管,陈将军那边有急使到!”

吕润性从沙盘上方抬起头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沉声道:“让他到侧厅去吧,我马上就去过!”说罢,他低声对一旁的吕宏凯吩咐了两句,便向屋外走去。

当他来到侧厅,已经站在屋中的信使赶忙敛衽行礼,吕润性抬了抬手让其起身,身后的侍从将书信转呈了上来。吕润性一边拆开书信,一边用很愉快的声音对信使询问道:“陈将军那边战事如何?李顽石那小子如何了?”

那信使吭哧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答道:“李副将所部遭粱军突袭,士卒多死,自己现在也生死不知!”

吕润性闻言脸色大变,他狠狠的瞪了那信使一眼,仿佛在责怪对方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飞快的拆开书信,随着阅读的进度,吕润性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了,跪伏在地的信使仿佛感觉到了主帅愤怒的情绪,肩膀轻微的颤抖起来。终于吕润性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将那书信放入怀中,低声道:“退下吧!”

当那信使离开屋子之后,吕润性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了,他猛地一下将几案上的物件扫落在地,怒骂道:“好个李顽石,临阵轻敌,长驱直入,中了圈套吃了败仗我不怪他,可竟然临阵脱逃,将手下将士丢弃这又算得什么?弄得汉南局面大坏,叛贼四起,待我拿住了,定然要将其碎尸万段!”吕润性一边怒骂,一边拔刀狠狠的劈砍着那个倒霉的几案,很快那具枣木几案便裂开了一条长缝,断裂为两块。

“总管!江陵那边有急使。请求觐见!”

“不见!”吕润性正在气头上,怒喝道:“信里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粱贼兵锋数临荆门军,荆南震动,望击破汉南粱贼,以保荆南安定。’我让他呆在江陵就是要弹压地方的,要是一切安好还要他们做什么,都是废物!”

门口那个校尉被吕润性的咆哮给吓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平日里少年老成,镇定自若的殿下表现出这个模样,过了几分钟,吕润性终于能够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重新抬起头,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那个还呆立在门口的属下,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吩咐道:“你让信使过来吧!还有,你出去的时候让侍女送点茶汤来,将这边收拾一下!”

那校尉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吕润性疲惫的坐下,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多年以来他在众人面前都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沉稳,刚毅,勇武这些良好的品质仿佛天生就长在他的身上,以至于众人完全忘了他实际上不过是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就担负着指挥十万大军,干系一国兴衰的大任,这样的压力足以让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崩溃。如果不是在唐末五代这样一个武人横行,君弱臣强的时代,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直以来的境遇的顺利掩盖了这一切,此次的挫折一下子让一切矛盾和压力突然爆发了出来,让吕润性心中不由得暗自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接得下父亲留下的基业。

很快侍女无声的清理了屋内,江陵留守韩家进的信使也进得屋来,将书信呈了上来。吕润性此时只觉得心力交瘁,也懒得在费力气去看那千篇一律的告急文书,随手让一旁的心腹替自己读信。果然不出吕润性所料,这信中开始还是和先前一番抱怨了一段荆南境内发生了多少次民变和暴动,被自己镇压了几次,还有几次梁军越境袭击,再后面就是千篇一律的要求将渡河梁军逐回汉北。吕润性听到最后,脸上现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自己这几个心腹手下忠心是没问题的,但独当一面看来还是不行,可父王当年在润州丹阳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情况和自己现在差的不可道里去了,可却风云聚会,谋臣良将如雨,难道当真是自己德薄,引不来英雄豪杰向从吗?他正想到这里,那念信的属下已经念到了最后一句:“湖南钟留守有信至,言马楚旧地今岁大饥,乱民蜂起,其众不下数十万,其围攻郡县,杀害长吏,其势极大,请求大兵镇压!”

“这个钟延规越来越不成器了,连几个乱民也对付不了!还好意思向我要兵!”吕润性冷哼了一声,在他这种武人看来,这种春荒引起乱民的力量很有限,虽然人数众多,但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妇孺,又没有组织,只要少量训练有素的军队,辅之以当地的地主豪强武装,并不难对付,钟延规的告急文书只怕更多是为转运粮食完不成任务而找借口,毕竟此人还担任着大军粮料使的差使。想到这里,吕润性对那信使道:“你回去对韩留守说,让他小心荆门军的防备,渡汉水的梁军数量不多,只有少数游骑罢了。对于境内的豪强,要外松内紧,敢于乱动的,不要手软!”说到这里,吕润性加重了语气:“只要他把江陵守住了,便是捅破了天大的窟窿,也有我替他顶着!”待到那信使退下后,吕润性对一旁的心腹笑道:“你去夏口一趟,察看一下那边囤积的军粮,只怕湖南那边转运而来的粮食短时间是指望不上了!”

向大家推荐一本小说,苏联卫国战争小说《未列入名册》,非常的精彩,生动的描述了战争中那种不动声色的残酷,还有俄国人那种近乎残忍的勇气,把好莱坞的那种所谓的人性甩到十条街以外去了。比起这本书,我的文字简直是太苍白无力了。

第468章 饥民

“遵命!”那心腹躬身领命,随即笑着附和道:“殿下所言甚是!春荒时有饥民流动求食这也是常有之事,岂有数十万之多,想必是州县官吏虚言夸大之辞!钟相公便这般照样搬了过来,当真是糊涂的很!”||文||心|/|鎶|||論||壇!

“罢了,他受父王之命,镇守湖南马楚旧地,位高权重,不是你可以随便分说的!”吕润性随口训斥了心腹一句。待到心腹领命退下,吕润性独自在屋中又仔细思忖了片刻,最后决定从自己亲军中抽出四千精兵,增援给陈璋,让其迅速结束汉南的梁军,扭转现在的不利局面,至于心中所提到的湖南民变之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从去年冬天算起,湖南各州县已经有快五个月没有下过一场透雨了,道路两旁的田地里早已干涸的到处都是裂开的口子,除了少量枯萎的杂草,连一颗庄稼都没有,槐、榆等树木的皮都已经被饥饿难耐的饥民剥食干净,露出没有生气的白生生内皮来,和道旁随处可见的白骨连成了一片。当地百姓经历了马楚多年与吕吴的鏖战,早已民穷力竭,无有积储,本来以为如今战事平息,可以安享太平了,却没想到吴军进攻荆襄,粮赋征发更为沉重,又陡遇到旱灾,吃完了最后一口可以吃的东西的百姓只能离开自己的家乡,成群结队的向县城、州城等一切有粮食的地方迁徙。

衡州,北临郴州,西邻永州,潇湘水系蜿蜒流经其地,可以由水路前往西南腹地,且由五岭以南向北,取道湖南者,必定以此处为冲要。吕方在从马楚割让得此地后,钟延规担任湖南留守之后,虽然将自己的幕府设在潭州,但却让大将周虎彪领一营新军驻守此地,一来可以屏护潭州,二来万一位处西南的马氏余孽起事,此地可以迅速出兵抵御,不至于让事态扩大。周虎彪来到衡州后,重新修缮了衡州城墙,充实了武库和粮库,使之成为吕吴在湖南的一个重要据点。

但是现在的衡州城却四门紧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包围这座坚城的并非马楚余孽,也非西南的蛮族,而是千千万万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饥民,这些被饥饿已经折磨的瘦弱不堪的人们拿着石块和木棍,将这衡阳城围的水泄不通,城头上那些吴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手中的武器更非城外那些饥民所能比拟,但看到城外那片人头攒动的海洋,也不禁相顾失色。

“旗头,城外那些家伙要呆到什么时候?”女墙旁一名年轻吴兵无聊的向一旁的同伴询问道。

被询问的那个吴兵生的体型魁梧,正用通条和布帛清理着自己的火绳枪管,听到年轻同伴的问话,便将已经清理干净的枪管放到一旁,笑答道:“怎的,耐不住性子了,要不等会让你下城去自己问问?”

“别!”问话的那年轻吴兵忙不迭连连摆手:“前天我受桥头时候离的还隔着一条城壕,都觉得那些家伙看着有些渗人,就好像饿狼一般,眼睛都透到你骨子里去了。要是现在下去还不被给活吞了!”

“你小子知道就好!”那旗头一边将已经清理完毕的火绳枪重新上油,一边答道:“城外那些家伙看上去是人,其实已经是鬼了,还是一群饿鬼。你总听过庙里的大和尚念的佛经吧,若是生前做多端恶事,死后就是这般下场!你问要他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他们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部都吃到肚子里去,就会离开。”

那年轻吴兵听到这里,不禁有点不忍:“都吃光?城外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吃的?这么多人早就把能吃的都吃光了吧?”

“还有呀,草根、树皮、老鼠、观音土,不是还有人肉,这些还可以吃很久?”旗头已经涂完了油,一边小心的检查自己的火绳枪,一边冷声说道,这时城下传来一阵人声,他从射孔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情况看,沉声道:“那些烦人的臭虫又过来了,快把火绳点着。”他回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年轻同伴,冷酷的目光中第一处流露出一丝同情,低声道:“如果你不想被这些家伙撕碎吃到肚子里去,就快些动手!”

城壕旁,六七百名饥民正拥挤成一团,摇摇晃晃的将装了土的草袋和柴捆扔入城壕中,想要填出一条通往城门的通路来。对于这些已经被饥饿折磨得瘦弱不堪的人们来说,要搬运沉重的土袋和柴捆是十分艰难的工作,很多人甚至在半路上就突然扑倒在地,再也不能动了,但旁边的人则一言不发的搬起土袋,继续向城壕前进。城头上开始响起密集的火器声,灼热的铅弹将饥民们枯瘦的身体打断,撕碎,但这并不能阻止人们的行动,饥民仿佛聋了一般,继续摇摇晃晃的将一袋袋泥土和柴捆投入城壕中,眼看城壕变得越来越浅了。

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仿佛一个晴天里打下了一个霹雳,填壕的饥民倒了一大片,原来城头上的守兵看到火绳枪无法阻止饥民填壕,搬来了一门长炮,这种发射六到七斤重的滑膛炮是吴军野战部队中装备的最大口径火器,如果在近距离,发射霰弹可以造成非常恐怖的杀伤。密集的霰弹一下在人头攒动的城壕边扫出了四五丈见方的空地,这些麻木的饥民的动作终于变得迟缓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守军又用那门长炮射击了一次,又打死了不少人,饥民们终于绝望的退下去了。

城头上,那名年轻的吴兵呆呆的看着城下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在他右边六七步的地方,刚刚发射完的铜炮炮口正散发出白烟,几个炮手正将长柄羊毛刷在一旁的醋水桶里涮洗着,准备清洗炮膛内没有燃烧干净的火药残渣。突然,他转过头来,对身后正在将火绳从夹子中取下来的旗头道:“旗头,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现在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因为杀了人,你知道我杀过人的……”说到这里,那吴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停下来了。

旗头抬起头来,看着年轻同伴的目光里有一丝同情:“我明白你的感觉,这些人和战场上杀的那些人不同。战场上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我杀他们是心安理得。但这些可怜人只是要有口吃的,要活下去……。”那旗头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衡州城外的十余万流民并非是完全没有组织的,他们依照乡里、宗族结成了人数或多或少的百余个小团体,杂乱无章的分布在城外各个村落中。这些村落本来的主人多半已经逃入衡州城内,只有极少数来不及逃走的则被这些流民所杀死。只有极少数地形险要,防御坚固的坞壁才能逃脱这场劫难,城东宋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这宋家庄位于城东的清泉岗上,离州城越有四十里,因为岗上有清泉数眼,可灌田数千顷,是以从去年冬天开始的那场大旱并没有影响村中的居民。这宋家庄中有七成皆为宋氏宗族,本就颇为团结,其中的宋家二郎更是湖南黑道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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