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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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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阳寿,刘金闻言制止住愤怒的儿子,镇静自若的吩咐给舍胡生一笔丰厚的诊金,而舍胡生却自惭医术不精,弃重金而去,于是刘金才有了方才那番奇怪的举动。

〦文〦刘金厉声喝斥完之后,〥心〥臵看到儿子站在一旁,脸〢论〣色戚然,心中不由得一〤坛〤软,伸手在刘仁规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这也是意料中之事,你祖父、曾祖父,我曾祖父都没活过五十五岁,更不要说我年少时历经战阵,手中着实有不少杀孽,能活到今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说到这里,刘金突然叹了口气:“本来我呆在这和州,一直都在等待时机,做一番大事。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了,可惜寿命也尽了,当真是天命呀!正好米志诚那厮来劝说为父归降吕方,我想既然我已经不行了而你年岁尚小,不如便降了吕方,也好为你们铺好一条路,此番我将精兵都给你,你便可多立些功劳,我在那边不管成与不成,都会死在任上,吕方看在这个份上,也会高看你与绿儿一眼,我在阴间也能瞑目了。”刘金口中的“绿儿”便是方才交给王自生的女儿刘绿,说到这里,他目光闪动,不由得老泪纵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刘金与王自生在这边各怀心事,吕方在京口这边也没有闲着,他接受完李遇、李简二人的投降后,便大发战船,攻打位于大江之中的金山、焦山、石牌、瓜洲等地,这些位于大江之中的沙洲、石山,位置紧要,历来都是防御一方的重要据点,吕方本以为会有重兵把守,也做出了付出重大损失的准备,连刚刚投入使用的臼炮都拿出了不少。可出乎意料的是,在炮声隆隆的掩护下,镇海舟师的进攻行动十分顺利,很快就将这些要点一一拿下,损失微乎其微,守兵的力量十分薄弱,反应也很迟钝。这让吕方越发确定了米志诚先前提供的徐温已经挨了他一箭,身负重创的情报的正确性。吕方赶紧遣精兵在瓜洲上筑城以为前据,居然到了天黑时分,在瓜州之上已经有了两千兵,一座木城也已经有了粗粗的规模。

广陵城中此时也已经得到了瓜洲以及金、焦等江中据点丢失的消息,虽然徐知诰竭力**消息,并派重兵在街上巡逻,但城中还是一夕三惊,各种各样的离奇谣言在飞速的传播着,有人说在紫极观中有一只三腿的公鸡口吐人言,称淮南当为两口之人所有;还有人说在周隐旧宅外看到一群彩袍小儿嬉戏歌咏:“今年重阳至,新桃换旧符!”巡逻的武侯想要上前缉捕,那群彩袍小儿便一哄而散,穿墙而过,倒把那几个巡街的武侯吓得说不出话来。徐知诰自然知道这些谣言不可能是真的——应该都是潜伏在广陵城中的镇海军细作释放出来的谣言。但这并不等于广陵城中的百姓不会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流言,实际上,越是诡异离奇的流言,传播的速度就越快,越来越多的人都在人心惶惶的等待着广陵城迎来一个新主人,面对这一切,徐知诰只觉得浑身无力。

徐知诰察看完东门外兵营新兵的训练情况之后,走出营门准备回城时只觉得浑身筋骨酥软,身心疲惫。

第352章 兄弟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早已是傍晚时分,可稍一思量,还有好几件要紧事情没有处理,只得向随从要了两块胡饼,便在乘舆里吃了起来,准备先回徐府中去向徐温请安,然后再连夜将那几件紧要的事情处理完毕。原来严可求离开广陵去迎接由江西返回的援兵之后,由于徐温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无法亲自处理政务,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许多人的忠诚心又实在堪忧,无形之中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了徐知诰的身上,把这个弱冠少年忙得团团转。

徐知诰嘴里啃着胡饼,脑子里却在想着如何调配编组这支新军,使得既能迅速演练成军,在即将到来的广陵保卫战中派上用场;又能尽可能扩大自己在这支新军中的影响力,从而在战后的权力大饼上分到丰厚的一块。各种举措错综复杂,须得在多方面权衡利害,徐知诰在乘舆上边想边吃,不一会儿便觉得困倦的而很,不知不觉的靠在扶手上睡了过去,垂落在空中的左手还抓着那块吃了一半的胡饼。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徐知诰突然感觉的身下一阵晃动,他本来就睡得不是很沉,立即惊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便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揭开帘幕却是一行人已经到了徐府门前,上台阶时的晃动。徐知诰看了看手中的半块胡饼,又看了看大开的府门,赶紧三口两口将胡饼塞进口中,下得乘舆,整理了一下衣着,快步向府内走去。

徐温受伤之后,虽然已经苏醒过来好几天了,但毕竟箭毒未清,身子还虚弱得很,此时已经快到重阳了,天气一日凉过一日,所以他便还是住在先前养病时的那个小院中,一来那院子僻处一方,不像正堂后院那边风大;二来往来人少,安静利于病人修养。徐知诰一路行来,刚刚进得院门便听到里间有人高声叱呵,倒好似在争吵什么事情一般。徐知诰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做了个让伸手随从停住脚步的手势,才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门外,偷听起来。

“阿耶,我是你亲生儿子,那知诰不过是个外人,这等紧要关头,兵权就是身家性命,为何不将兵权交给我这个嫡长子?却交在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身上,到底谁才是徐家的嫡长子呀?”徐知诰听到屋内人将自己骂为“野种”,两颊现出一丝恼怒的红晕,但却强自忍住,原来屋内方才说话那人却是徐温的嫡长子徐知训,徐温行事阴狠,城府极深,纵然大权在握,但表面上对杨隆演以及淮南老臣都十分注意礼节。可这个徐知训却和他父亲的个性恰恰相反,个性粗鲁贪婪,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广陵城中横行霸道,时常有凌辱将校妻妾之事,甚至在杨隆演面前都时常无礼,对于徐知诰这个外来的义弟,他是既妒忌又鄙视,除了在父亲面前还收敛点,其他场合都常以“野种”称呼。

“休得胡言,这带兵岂是开玩笑的事情,你这等莽撞性子,若是让你带兵,那简直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那是拿全族人的性命开玩笑。不说别的,这半个月来夜里你都没有住在府中,你说!你倒是住在哪里?”

“这个,这个!”徐知训结巴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那边徐温不待儿子回答便急问道:“是不是又和那个臭**勾搭上了,住在外面了?你这般模样,叫我如何敢将大事交托给你?”

徐知训被老父一句话戳破了老底,正待想平常一般狡辩几句,却看到徐温目光如电,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强自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道:“孩儿前几天在朱瑾那厮的家眷中找到几个不错的,阿耶身子有恙,不敢带回府中,便在外宅住了几日,不过是脐下三寸的事情,又有何关系,生那么大的气。”原来杨行密在世时,为了笼络朱瑾为其效力,十分厚待,每次赏赐的宅院、财货、美人都较其他将佐胜过许多,所以广陵素来有朱家美人冠于广陵之说。朱瑾投降吕方之后,留在广陵的家眷就被徐温籍没,垂涎已久的徐知训赶紧从中挑选了十来个最好的,在外宅昏天黑地的过了半个多月,今天才回到府中,听说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徐知诰居然掌握了新军的权力,向老父闹着索要兵权。

“胡说,这练兵便如同孵蛋一般,整日里泡在军营中与士卒们同吃同住还怕不成,像你这般整日里搂着女人连辕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还有能成事的?你也把天下事看的太容易了吧?小子,你若是不改改这个性子,莫说是整个新军,便是一兵一卒我也不会交给你的。”

“不给便不给,我也不稀罕!”看到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徐知训气呼呼的撂下一句话,掉头便冲出门来,正在门外偷听的徐知诰躲闪不及,险些被猛地推开的门打到,两人几乎撞了个满怀,徐知诰赶紧躬身行礼道:“多日未见,大郎安好!”

徐知训突然看到徐知诰站在门外,心知自己方才的话语只怕被对方听了干净,冷哼了一声,拱了拱手也不说话,便快步走出院去。徐知诰待到对方走出院外方才进得屋来,对躺在榻上的徐温敛衽下拜道:“孩儿拜见义父,今日身子可大好了?”

徐温是何等精明之人,看到徐知诰这个节骨眼上进来,便知道对方只怕方才已经在外间将屋内的话语听的一干二净,摇头叹道:“你方才在外间都听到了吧?唉!不肖子呀!”

“义父,其实大哥也只是风流了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想带兵,这是好事呀!孩儿愿把这个位子让出来,身居副职,辅佐大哥。”徐知诰低下头去,低声道,说完后他便偷偷抬起头来,用眼角余光窥看徐温的脸色。

徐温摇了摇头,道:“罢了,这等事又岂能胡闹的,莫要管那不成器的家伙,你只管专心把手头的事情办好便是。”说到这里,徐温强提起精神,问道:“今天怎么样了,新军编练到什么程度了。”

徐知诰站直了身子,答道:“由于兵士多半是恶少、市人,奸猾之徒颇多,孩儿便先从各军中抽出较好的四千人,打算先编练起来,先成一军是一军,毕竟眼下时间紧迫。”说到这里,徐知诰从怀中取出一卷白麻纸来,双手呈送了过去:“这是先编练而成的四军指挥使、都头、虞候、校尉名单,还请义父审核。”

徐温接过白麻纸,却不摊开细看,便放到一旁笑道:“你我父子至亲,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管放心去做,我这里没有不准的,只是要注意休息,莫要操劳坏了身子。”

徐知诰赶紧长揖为礼道:“孩儿本事低微,这些日子在军中愈发觉得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还望义父早日病愈,将这幅担子卸下来,才是正理。”说着徐知诰又询问了些徐温一些身体的事情,两人言语关切,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徐知诰方才告退离去。当屋门刚刚合上,徐温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逝了,他拿起身旁的白麻纸,摊开细看,不一会儿,他便将白麻纸重新卷了回去,冷笑道:“看来某家这十年来倒是在身边养了只白眼狼,也罢,待身子大好后再来收拾尔等。”

**县,古名堂邑,位于扬州的最西北面,江对面便是丹徒之亦口,西晋时祖狄便是由此处渡江,中流击楫自誓若不北伐成功绝不再渡江南还。瓜州便位于县城以南四十里的大江之中,已为镇海军所据。县北四里有吴公台。宋沈庆之攻竟陵王诞所筑弩台也。后陈将吴明彻围北齐东广州刺史敬子猷,曾筑之以射城内,故号吴公台,乃是进攻扬州的重要据点。周本在此处登岸后,便留部分精兵驻守白沙洲,自己却将大营设在**治所,却放在这吴公台旁,颇有紧逼广陵城的意思。

周本军后营一处帐篷中,装饰的十分简陋,除了一张草席放在地上,便别无他物。而严可求就跪坐在这草席上,双目微闭,上半身挺得笔直,到好似他膝盖下面垫着的并非一张草席,而是垫在玉石上的绒毯。

这时,帐篷的帘幕被突然揭开了,数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周本和刘威,他们两人看了看跪坐在地上的严可求一眼。刘威冷哼了一声,道:“起来吧,你不是说要见我们吗?徐温有什么话要你带的!”

严可求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抖去上面粘着的草根,冷笑道:“领兵会师后,不回师广陵,交还兵符,还将弘农王的使者扣押在这里一天多,不闻不问;莫非是要谋反了?”

第353章 鬼神

“谋反?先将这桩事放到一边。”刘威冷笑了一声,答道:“某家且问你,先王之子的死因如何?今日定要说个明白。”

严可求心中咯噔一响,出发前他已经听闻了刘金以和州归降吕方,并大发檄文,称徐温才是刺杀杨渥的元凶之事。作为同谋者,严可求自然知道真相,但他更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只有抵死不认才是唯一一条生路,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刘公莫非看了刘金那反贼发出的檄文?两军交锋之时,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样的脏水都胡乱泼过来,威王(杨渥死后被谥称弘农威王)乃逆贼张灏所害,徐公斩杀此贼,才得以操淮南权柄,这是大家都看到的,刘金那厮的胡言乱语又岂可相信?“刘威却没有被严可求的笑声所迷惑,沉声道:“我自然知道威王乃张灏所害,但那厮与徐温分掌左右二衙,若无徐温同谋,张灏如何能弑杀主君。之后徐温杀张灏,不过是二人分赃不均,自相内斗罢了!”

严可求想不到刘威居然只凭几点只鳞片角的线索便能当时情形推断的七七八八,饶是他来之前已经做了回不去的打算,心中也不禁一阵慌乱。严可求强自压制住慌乱,笑道:“那二位现在要如何?还师广陵?吊民伐罪?莫要忘了吕方就在京口虎视眈眈,尔等这般做只会让亲者恨仇者快!“严可求一开始语音并不大,可越到后来越大,到了最后一句便如同雷鸣一般。

刘威却未被严可求的气势所慑,冷笑着反唇相讥:“吕方在京口虎视眈眈?亲者快仇者恨?那尔等先前在广陵城中大开杀戒,杀的人头滚滚的时候,莫非吕方不在江北?当真是可笑之极。”

严可求正待开口分辨,方才一直未曾开口的周本出言打断道:“罢了,本将便在六安御敌,待到击退镇海贼,自会还师广陵,将那些旧账一一算个清楚。严先生你是徐温的智囊,想必也和那些事情脱不了干系,便先留下来,到时候再随某家一同回广陵吧!”说到这里,周本高声吩咐道:“来人,好好侍候严先生!”

随着一声应和,帐外进来数名军士,便要给严可求戴上镣铐,严可求本欲反抗,转念一想却改了主意,伸手顺从的让对方给自己戴上镣铐,冷笑了两声。周本也不多言便与刘威一同出帐去了。

三更时分,白沙洲上,一阵阵江风从水面上吹来,带来一阵阵水腥味。一名淮南守兵站在坞口的望楼上,尽可能将裹在身上的披风裹得紧一点,好抵御一阵阵江风,九月的白沙洲,白天气温还行,可若是到了晚上,一阵阵江风吹在人身上,浑似要把一层皮剥掉一般。那守兵回头看了看坞内岸上隐隐约约的火光人影,愤愤的往下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娘的,说好一人一个时辰的,怎的这么久了换班的也没过来,莫不是忘了?”

那守兵刚骂了两句,正好一阵冷风吹来,猛的从他口里灌了进去,顿时只觉得胸腹间一阵冰凉,猛的咳嗽起来,他赶紧从地上摸索了片刻,翻出一只小陶罐了,打开灌了两口进去,口中顿时感觉到一阵辛辣,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陶罐放回地上,想要找个挡风的地方,可这望楼本就是在水面上。原来周本占领白沙洲后,便沙洲上修筑壁垒营地,为防止镇海军从水上进攻营垒,淮南军则在营地靠江面一侧的浅水水中打入两排木桩,只见用铁链相连,形成了一条水上防线。而在其间停靠了数十条快船,从水门出入。而这守兵的望楼就在水上,四面只有一圈栏杆,毫无遮掩,四面透风,只得蹲下来减少受风面积苦熬。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那守兵听到一阵划水声,赶紧跳起身来,拿起火把细看,原来从沙洲上慢悠悠的划过来一条小船,却是来更替自己的人来了,他赶紧将一旁收起的绳梯放了下去,不一会儿那小船靠了上来,从绳梯上爬上来一个瘦小的汉子来,那守兵上前扶了一把,骂道:“好你个吴二,今天又晚了,看我回去后不向都头告你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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