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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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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吕方也不再多言,自顾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将相本无种,英雄自取之,陈将军当年你领着三百兵乘舟出海,平赵引弓时的气魄到哪里去了,莫非这几年醇酒妇人把志气都消磨了?”

说罢便哈哈笑了两声,出门而去。

陈璋站在屋中,脸上忽青忽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几案,竟好似上面生出了朵花一般,过了半响,外间的侍卫听到里间啪的一声响,赶紧进去察看,里面却冲出一个人来,险些撞到一起,一看却是陈璋,那侍卫赶紧让开行礼如依,待到陈璋走远了,进屋一看,那几案上空无一物,右边缺了一个角,断面处光滑的很,应该是刚刚被人拔刀斫落的。

在吕方收到飞鸽传书之后两天,在通往徽州歙县的官道上,大队淮南军士正如同洪流一般向州城的方向涌去,正午的阳光照在军士们武器的锋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好似让天上的太阳都为之变色了。

“让开,让开!”随着一阵吆喝声,官道上得淮南军士卒们走下官道,停下脚步,好为旁边的骑队让开道路。飞驰而过的骑队带起了一片烟尘,落到了官道两旁的淮南军士卒的身上,激起了一阵咳嗽声。

“赶着去投胎呀,这么热的天气还逼着赶路,连找个荫凉的地方喝口水都不行。”一个葛布包头,赤足纹身的蛮子一边吐着唾沫,一边低声骂道,他的口音虽然有些怪异,但绝对可以听懂,应该是已经汉化较深的“熟番”。

一旁的同伴赶紧拉住那蛮子劝说道:“阿诚,别骂了,看旗号刚才过去的应该是汉人的大官,‘祸从口出’,可别一时嘴巴痛快惹来了祸事。”

那个叫阿诚的蛮子哼了一声,道:“还不是那帮软骨头的头人,咱们为啥要背井离乡为那帮子汉人去拼命?难道就为了那点盐和铁?”脸上全是愤懑之色。

一旁的同伴低声安慰道:“那有什么办法,你阿诚再硬硬的过头人,难道你不想回寨子呢?早点打完了这仗回去就是了,好歹头人也免了咱们三年的劳役和税负,抢到的东西也都归咱们自己,以前替头人打仗,抢到的东西我们能拿到一半就不错了!你是寨子里最好的射手,说不定立下功劳,汉人将军还会赏你个官职,那可是子孙的福气呀!”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阿诚脸上现出忧虑的神情:“此番的对手可不简单,听见过仗回来的兄弟们回来说,那些敌兵个个身上披的铁甲,拿着大盾,我们的弓弩根本射不透,那些敌兵还能从很远的地方射石弹过来,什么都挡不住,挨着就死,此番能够活着回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想什么官职。”

听到阿诚的话语,四周的蛮兵心情也沉重了起来,原来此次淮南进攻镇海军,陶雅从黄州那边向蛮族那里招募了两千名药弩手来,一同进攻徽州,这阿诚便是蛮兵中有名的射手,他听闻到初次见仗时逃回的同伴描述的战况,不由得对前途十分忧虑。

“快起来,你们这帮蛮子别偷懒了,晚饭前要感到歙县城。”此时那队骑兵已经走远了,领队的军官们开始驱赶着在道旁歇息的蛮兵赶路,激起了一阵不满的埋怨声,好一会儿才官道上的淮南军才恢复了前进。

飞驰而过的淮南骑队自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一点小插曲,他们飞快的越过了中军,前队,此时正是盛夏时分,**的日光晒在田地里,就连最活泼的鸟雀也都躲在阴凉的地方避暑气,只听到道旁传来草虫的鸣声,密集的马蹄声掠过这里,广袤的田野上并无一人,绝大部分田地里的稻谷也来不及收割,有的已经烂在地里,显然这里的农人已经得到了淮南军即将到来的消息,要么躲避到城中,要么逃入山中去了。

王启年放缓马速,指着道左的一座小山大声喊道:“陶招讨!陶招讨!就到这里吧,那边就是石壁山!过了这石壁山就到县城了,再往前只怕会碰到镇海军的伏兵!”

陶雅也收紧了缰绳,身后的骑队不待他下令,自然而然的便分作两翼散开,占据了官道两旁的高地。他打量了一会王启年所指的小山,这小山下有一大片平地,可以驻军。和徽州的绝大部分山峰不同,这座山峰上绝大部分都是陡峭的岩石,土层很薄,所以上面并没有生长什么高大的乔木,只有些低矮的茅草和灌木,无处可以隐藏,一眼便可看的清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节,更是并无一人,荒凉的很。

第218章 序幕(5)

陶雅将部下的骑兵留在山下的那片空地歇息,自己和王启年领着十余骑登上山来。这石壁山上平日里没有什么行人,野草灌木蔓生,早已封了道路,前面开路的军士挥舞着佩刀开路,过了半盏茶功夫众人才到了山顶。

“把这边清理干净!”随着陶雅的命令,两名亲兵将山路旁的几丛阻碍视线的茅草斩断,视野立刻豁然开朗起来,徽州府城出现在众人眼前。

“徽州府城地势东面抱山,西据平陆,整座府城便在山坡上。城外从东北到西南,一条溪流环绕而过,最后汇入城西南的歙浦,这条溪流不但提供了城中百姓的水源,同时也起到了护城河的作用。这府城一共有三道城墙:子城、外城、罗城,四座城门,每座城门都有突出的瓮城和马面防御,在地势平坦,利于攻城器械行进的北面还有羊马墙,在城西北的河堤上还有一座小城,唤作新城。”王启年指着远处的徽州府城,一样样说明地势,如数家珍一般,他作为先锋出徽宁道后,就派出细作探察敌方守势,这些早已烂熟于心。

“那城内那座小山叫做什么名字?”

“招讨是问东南子城旁的那座小山吗?那山名叫乌聊山,岁末汪华初建此城便是依此山而建的。”

陶雅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又指了指城外溪流上的桥梁问道:“镇海贼既然已经知道我军即将到来,为何不将河流上的桥梁拆毁?”

王启年脸上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答道:“末将以为,是因为贼军猖狂,并不害怕我军能够利用这桥梁。”说到这里,王启年看到周围众人脸上现出不解的神色,便解释道:“贼军首领吕方颇有巧思,制有一种石炮,百五十步内弹无虚发,中者辄毙。那桥梁相距城墙不过百步,正在敌军的射程之内,他们留下桥梁不拆还可以用作反击的通道。”

“有这么厉害?”陶雅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淮南军中也有各种抛石机和弩炮投入实战,在威力和射程上都很惊人,但是命中率和发射频率都还很不理想,一般都是用于摧毁壁垒等固定目标,对于士兵这种活动的小目标效果很有限,这下听到王启年以“弹无虚发,中者辄毙”来评价,自然不太相信。

“不错,那吕方的确很善于制作器械,当年围攻寿州时便凭此立下奇功,后来围攻杭州时,三日内便拿下坚城。此次进军时,我军前锋便有遇到,深受其害。”说到这里,王启年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亲兵呈上半枚泥弹来,王启年接过转呈给陶雅道:“这便是镇海贼军发射的弹丸,落地后已经破碎。”

陶雅郑重其事的接过泥弹,在手上颠了颠,约莫两斤左右,整个泥弹至少有三斤以上了,被这样的重量的弹丸击中,就算是披着重甲只怕也是毙命的份了。陶雅将手中的泥弹还给一旁的军士,脸色变得郑重起来,沉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先掘壕筑营,隔绝敌军内外,打制冲车母驴,徐徐图之。”

一旁的亲兵领命而去,陶雅又观察了一下地势,转身对身旁的校尉道:“速速派出传骑,四处通告,我军乃奉王命讨贼,解百姓于倒悬之苦,对于民物,秋毫无犯,全军有擅取民物,践踏庄稼者,无论身居何职者,一律枭首示众。各处村庄,速速返乡,夏谷五取一,劳役三丁取一,解至军中,若半旬之内不还者。”陶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即咬牙道:“以同贼论处。”

“喏!”那校尉赶紧躬身领命而去,陶雅回头看了看王启年,看到对方脸上现出不解的神色,便低声解释道:“吕方得知吾军进取徽州,定然会遣兵来援,而此城又地势险要,无法猝下。我军只得筑长围,隔绝内外,以为持久计。还有此城险要之处全在城外那溪流,城中贼军也凭此为城,岂不知这水亦能为害,我打算筑堤防以用水淹城,镇海贼军器再怎么犀利,又如何能与我军相抗?”

王启年这才明白了陶雅的用意,的确这徽州府城北地势卑下,又有河流流过,只要筑堤蓄水,再挖开堤防,以水灌城,城中守军百姓都只有化为鱼鳖的份,就算无法淹没整个城,泥土夯制的城墙也会因为洪水的浸泡而崩塌。但是无论筑长围还是水攻都需要大量的人力,所以陶雅才严肃军纪,以引诱百姓返乡,好征发民夫,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若是让那些夏粮都烂在地里,那些徽州百姓即使不死于刀兵之下,也迟早是饿死的份,五分之一的粮食和三丁抽一的负担也很低了,陶雅这般一手拉一手打的办法的确很有效果。看来自己比较起那些上一辈的老将来,在用兵老辣方面的确还差的远。

“好了,前军也快到了,我们下山吧,指挥诸军扎营,免得被镇海贼军抓到漏洞,打个措手不及。”陶雅看到淮南军的前锋已经快到了,徽州府城的地势也查看的差不多了,便转身下山。

徽州府城,一副大战到来前的肃杀景象。数日前吕雄领兵救援绩溪,遇到淮南军的先锋,虽然取得小胜,但是随着敌方后继的出现,他不得不引军退回府城,幸好淮南军前锋将佐也不清楚敌方的底细,为镇海亲军强悍的战斗力所震慑,也只是收拾己方的残兵,吕雄才得以完成这兵事上最难的敌前撤退。他回到府城之后,知道淮南军的大队即将到来,便加紧修补城墙,准备物资,编练城中丁壮,准备抵抗对方的围攻,幸好他来到徽州这半年来,在修筑城墙和积蓄军资这两样事情着实花了不少力气,也已经将淮南军大举入侵的消息通过信鸽传至杭州去了,现在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坚持长的时间,毕竟这府城的地势紧要,只要一天淮南军没有拿下此城,就不能放心的大举入侵两浙其他州郡。

“将军,淮南军的前锋已经快要到了,是否要将南门外的木桥烧了?”一名军官急问道,在城墙上已经可以看到升起大股的烟尘,显然淮南军马上就要到了。

吕雄凝视着远处的烟尘,一队队的淮南兵正从地平线下冒出来。此时他的心脏跳得十分急促,好似随时都会从他的嘴里跳出来一般。其实他自从十四岁披发从军以来,绝大部分交战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可是这次却与往日不同。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这次围攻己方的淮南军大约在一万以上,是己方的六倍以上,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一个只需按照上级命令行事的厮杀汉而已,此时的他肩膀上不但担着这一州之地和千余将士的性命,而且这次抵御淮南入侵战的胜负都取决于自己是否能守住这座城池。吕雄竭力握紧双拳,连指甲都刺破了手心的皮肤,这轻微的刺痛感让他觉得松弛了一点了:“不必了,要留个出击的口子,七八丈宽的河面,那么多敌兵架桥起来也就小半个时辰的事,反而露怯了,淮南贼要是敢上桥过来就让他们尝尝咱们石炮的厉害!”

淮南兵抵达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反而开始挖掘壕沟,在壕沟里**大量的竹签,在壕沟的背后修筑壁垒。让在城头观察的吕雄惊讶的是,淮南兵不但在面朝城墙的一面修筑壁垒,而且在自己军营朝外的一侧也挖掘壕沟,修筑壁垒。吕雄很快就明白了敌方这么做的原因:淮南兵打算通过长时间的围攻来夺取府城,他们不但打算凭借长围来围攻府城,还准备借助设防的营地来击败即将到来的镇海军的援兵。想不到自己第一次**指挥大军作战就是最残酷的守城战,吕雄的脸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夜风吹过,带来了一阵阵刁斗声,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城墙墙角旁的草丛一阵晃动,转出一个黑衣人来,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头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从那草丛中鱼贯走出十几个黑衣人来。这些人都是吕雄在城中悬重赏而得勇士,准备乘淮南军新到,营盘未固,地形还不熟悉,发起突袭,好挫伤一下对方的锐气,同时也稳定一下己方的军心。

屠武尽可能的放轻手脚,免得引起隐藏在暗处的淮南军“夜不收”的注意,他便此次突袭行动的头领。借助夜色的掩护,很快这一行人已经靠近了溪水边,淮南军最近的营盘相距溪水只有不到两百步,这里就是整个突袭过程中最危险的一段,空旷的水面上毫无遮挡,隐藏在岸边某处的淮南军“夜不收”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渡河的敌兵射杀。屠武看了看左右,看到不远处有一根木头,便脱**上的衣衫,套在那木头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套着衣衫的木头用力推入水中,套着衣衫的木头在缓慢的溪流上漂浮着,在夜里远远看去就好似一个正在潜渡的人。屠武回到岸边的草丛中,捡起弓弩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

第219章 围城(1)

那木头在水中慢慢的漂浮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对岸的草丛还是没有动静,屠武的身后的部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看到头目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示意起身的手势,一个个只得在腹诽不提。

正当此时,对岸的草丛一阵晃动,接着飞出一支羽箭,“夺”的一声便扎在那木头上。说时迟那时快,六七支羽箭便飞向那犹自晃动的草丛,只听到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对岸的茂密的草丛便矮了一大片,屠武身后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声,有个急性子的便要起身渡河。

“再等会儿,说不定对岸不止一个!”屠武伸手拉住那人,众人此时对他的观感已经大变,纷纷伏**子,又过了一会儿,确认无碍后方才小心的徒涉过去。

一名黑衣男子横躺在地上,四周是被他压倒的茅草,显然刚才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挣扎过。鲜血正从他胸口和左肋部的伤口中渗出来。他竭力的想要坐起身来,可连让背部离开地面都做不到,箭头上涂抹的乌头毒素渗入了他的身体,让他脸色发黑,呼吸急促,四肢无力,瞳孔发散,最后夺取他的生命。

“还好这次屠头儿来了,不然你小子现在就跟地上这家伙一般模样!”

说话的是一名镇海军士,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闭嘴,少说句没人当你哑巴!”那个刚才被屠武阻止渡河的军士看样子并不喜欢同伴不合时宜的打趣,他看着地上那个垂死的淮南军“夜不收”,脸上神色颇为复杂,毕竟在战场上生死之间的间隔实在太微薄了。

屠武看着地上那垂死的敌人,他已经没有力气翻滚挣扎了,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口中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目光中的神色也由仇恨变成了软弱的哀求,显然他现在很痛苦,离箭毒要夺去他的生命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屠武突然拔出短刀,在那人的咽喉处一勒,锋利的刀刃割断了对方的颈动脉和气管,鲜血喷射了出来,溅在四周的地面和围观军士们的腿上。生命的迹象很快便从那“夜不收”的身上消失了,也许是因为屠武的善行,死者的脸色很安详,并没有通常战死者的那种狰狞和扭曲。

“取出油包,检查物件有无差池!”屠武低声下令道。

“喏!”众人此时话语中满是敬佩之意,屠武准备的判断让这些久经阵仗的老兵彻底服了气。众人纷纷解开背上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打开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火把火镰,一一检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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