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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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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应听到赵引弓对吕方的个性的分析,也不由得暗自点头,的确吕方这几年来大肆侵攻,很难说不会继续进攻福建,先发制人的想法也颇和他的胃口。只是他也不愿意这般便为赵引弓利用,脸上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赵刺史这些都不过是虚言罢了,那吕贼久经战阵,岂是这么好相与的,到时候只怕温州未曾取下,还白白丢了三千精兵,再说若像你说的这么简单,为何阁下放着一州刺史不当,却领着几百人逃到福州来了?”

王延应话音刚落,一旁的王氏兄弟一齐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戏谑之意。站在门口侍应的两名赵引弓的亲信再也按奈不住,低喝一声便已经拔刀在手。

“大胆!”赵引弓突然厉喝道,那两名亲信顿住脚步,只见主上脸上阴沉,训斥道:“我与几位公子说话,岂有你们插步的余地,快给我滚出去!自去领二十军棍。”

那两名亲信对视了一眼,方才还刀入鞘,退出门外。王延应和其兄弟们这才觉得背上冷冰冰的,已是吓出了一身汗来,原来方才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一遭,他们这时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过分了,王延应尴尬的解释道:“我等方才饮多了,话语唐突之处,还望赵刺史见谅!今日便到这里吧,他日再来拜访!”说着便要起身告辞。

赵引弓却起身拦住四人,深深鞠了一躬道:“某家下属无礼,冲撞了列位公子,这里见谅了,若是列位这便回去,定然怪罪我治下不严,在下只有将那几个蠢货乱鞭打死了。”

王延应见赵引弓这般说,他方才也见过对方责打手下的那股狠劲,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赵引弓又再三挽留,王延应刚刚拿了别人的好处,也不好意思立刻就翻脸,没奈何也只得坐了下来。

赵引弓这才转怒为喜,亲自给王氏兄弟斟满酒,一一敬了一杯方才肃容道:“王衙内方才所言不错,那吕方善养士卒,治军严整,赵某远远不及,方才逃至福州。可如今形势不同,杨行密已经快要平定田安之乱,此人年岁已老,定然不会将这等大患遗祸子孙,若是恩公遣使与之联兵,南北夹击,吕方定然抵挡不住,若失却时机,让此人在两浙站稳了脚跟,日后定然成为恩公的心腹大患。”说到这里,赵引弓看看左右无人,放低声音道:“其实在下要出兵两浙,也是为了衙内!”

王延应不由得哑然失笑:“赵刺史说笑了,你先前所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那吕方如此枭雄,若让其养足了力气,只怕日后定为我威武军之患,可又为何说为了某家,那些珍宝固然可贵,可就算取得了也未必落在某家囊中。”

“衙内不爱财货,在下自然是佩服的紧!”赵引弓笑道:“可衙内难道连这威武军节度使之位也不在乎了吗?”

赵引弓话音刚落,王延应脸色大变,方才满不在乎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上身陡然坐直,双目中满是杀机,沉声道:“赵刺史你方才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引弓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变化,自顾笑道:“在下的意思很明白,王使君现在这个威武军节度使之位乃是列位公子之父让给他的,自然将来应该将这个位子还给列位!”

“贼子!”王延应低声骂道,霍的一声已经站了起来,身后其余三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四双眼睛里都满是戒备和厌恶。王延应从怀中取出那玉盘,将这方才还爱不释手的宝物掷到赵引弓怀中,脸上已经冷若冰霜,拱手道:“赵刺史,你的东西我还给你,今日的就当我兄弟四人没有来过,你好自为之!”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原来如今的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本是原任节度使王潮的三弟,王潮打下这片基业后,重病垂危之时,并没有将这个位置传给长子王延应,却是越过了二弟王审,直接传给了老三王审知。这件事情在福州乃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王审知也因此对自己兄长的四个儿子十分厚待,虽然如此,王审知死后其位传给何人还是个尴尬的话题,无人愿意提及,尤其是王延应兄弟四人,更是非常忌讳此事。

“且慢!”眼看王氏兄弟便要出门离去,赵引弓一个闪身已经抢到门钱,拦住了四人的去路,王延应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冷然道:“先父辞世之时,曾经留下遗言,我等北人,千里转战方至这南蛮之地,须得团结一致,方得求存。三叔宽宏大度,处事有能,定能将这番基业发扬光大,王氏一族中若有人觊觎大位,勾结外人,自相残杀者,人人得而诛之,死后亦不得入宗祠。我等兄弟虽然愚钝,还不敢违背先父遗命,赵刺史这番苦心,只怕是白费了吧!”

第145章 曲意(2)

王延应一席话说完,便向门外冲去,身后的三个兄弟也跟着向外走去,院门口守卫两名赵引弓亲信未得主上命令,见王氏兄弟气鼓鼓的冲过来,对视了一眼,一齐拔出腰刀横在胸前,将院门口堵住了。

王延应见状,气极反笑,伸手拦住身后要拔刀向前厮杀的兄弟,回头对赵引弓喝道:“赵刺史待要如何,莫非今日要将我们兄弟四人在这里杀了灭口不成?”

赵引弓转过身来,平日里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此时却如同死人一般惨白,他随手让守门的亲信退下,走到王延应兄弟面前,抓住对方的右臂低声道:“王衙内,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赵某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你且听完再走可否?”

王延应冷哼了一声,随手甩开了赵引弓的右手,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去。

“王使君器量恢宏,连在下这等丧家之犬都加以收容,何况列位乃亲兄之子,自然不会亏待了。”赵引弓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偷偷看了看王延应的脸色,才继续说了下去:“可王使君百年之后呢?王使君虽然为人宽厚,想必也不会让列位中一人继承其大位吧?继位之人对待列位又能如同今日一般吗?”

赵引弓的话就好像一瓶鱼胶,将王延应的脚牢牢的黏在地上。的确,王审知现在已经有七子,就算他再怎么说待子侄一视同仁,王延应也不敢想象叔叔会把威武军节度使的位置传给儿子以外的人。一旦自己堂兄弟中的一人上位,他可不会像王审知一般念着兄长让位之德,对待自己兄弟四人自然就比现在差远了。王延应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几年来平日行事嚣张,多有得罪王审知诸子之处,只不过王审知碍于兄长旧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那时只怕就会新张旧账一起算,其下场可就不妙得很。只是此时他表面上不愿示弱,冷笑了一声道:“我家叔父身体康健,那又是多少年后的事情,再说先父有遗言在此,继承大位之人也不会同室操戈的。”

赵引弓是何等精明的人,见王延应口上虽硬,却没有转身离去,此时门前已经没有人拦着他了,已经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已经有了作用,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脸上也重新浮现出招牌式的笑容,上前一步道:“衙内说的不错,王使君身体康健,定然长命百岁,只是世间人也都是健忘的,尤其是对于恩情,在下也并非要衙内同室操戈,若衙内支持在下讨伐吕方,在外则有一强援,对己亦有大功,王使君百年之后,公子即为同姓,又有强兵相助,即使不能继承大位,求自保也是没有问题的。”

听完赵引弓的建议,王延应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的确正如赵引弓所言,如果自己支持他讨伐吕方,自然征讨两浙的战果中自己有权能够分到相当大的一块,而且无形之中对方也就成了自己一根线上的蚂蚱,即使叔父不答应,自己也能够从赵引弓这里获得更多的好处,拉倒一个颇有能力的强援,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对赵引弓拱手笑道:“赵刺史,此事干系重大,待某家先回去思量数日再说,只是。”说到这里,王延应做了个掩口的手势。

赵引弓笑道:“那是自然,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的道理在下还是知道的,我身边都是从明州跟随至今的心腹,王衙内且请放心。”说到这里,赵引弓随手接过身后亲信递上来的包扎好了的玉盘,递了过去,意味深长的笑道:“衙内莫要忘了随身物件。”

王延应这才想起那玉盘,赶紧小心的将其纳入怀中,笑吟吟的回了赵引弓一礼,方才满面春风的离去。

赵引弓站在院门相送,直待王氏兄弟四人身影在街道远处拐角处消失方才转身回到院中。一旁的亲信恨声道:“这厮好生奸猾,拿了这么大的好处,方才给了个活络话。”

赵引弓脸上却满是冷笑:“这厮见他人重宝则有贪意,平日又倚仗着叔父宽待行事无忌,结怨甚多,若是当真谨明自守之人又岂会这般行事?依此人的性格,见小利则忘义,就算有些小伎俩,迟早也要落入我的瓮中。”

威武军节度使府,明堂之上,一人身着圆领官袍,身形魁伟,隆准方口,生的极有威势,端坐在当中首座之上,正是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只见他脸上满是笑意,倒好像个与儿女亲家来访寻常人家男主人一般。

“王押衙,听说你本是汀州人氏,后来才投入吕节帅麾下?”

“回王相公的话,某家的确本是汀州人,后来蒙主公恩典,积功至于押衙之职!”听到王审知询问,王道成赶紧起身作礼,他此次受吕方之命,作为使节拜见王审知,可谓是身负重任,他本是汀州人,以前还算是王审知治下百姓,积威之下,行礼更是端方。

“免礼免礼!你我既是同姓,又是同道之人,算来也是一家人了,这礼数就免了吧!”王审知的口气越发亲热起来:“你这番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两浙土地肥沃,人物殷盛,较之福建是远胜了,吕相公领着千余兵士渡江,不过数年功夫,便打下这般一片基业来,王某是佩服的紧的,有机会还要好好亲近一番。”

王道成口中连道“不敢”,也不知他口中的“不敢”是指说不敢与王审知是一家人,还是替吕方说不敢,他临行之前,吕方还将其招到面前,细细叮嘱了一番,自己也深知责任重大,深怕说错了话,节外生枝惹来麻烦。

王审知又寒暄了几句,待场中气氛融洽了不少,方才笑着问道:“吕相公如今受命节度两浙,我和他也算是邻道了,却不知今日王押衙来,受什么托付呢?”

王道成见已经到了正题,赶紧收敛精神,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帛书,双手呈送了上来。身后早有侍卫接过帛书,转呈上来。王审知接过书信,查看过印信无错,方才打开书信,细细浏览,过了半响,方才抬起头来,此时他脸上早已没有了笑意,沉声问道:“吕相公临行前可有交代过押衙什么事?”

“主公让末将带话,说他虽然自起兵以来,多有攻战,可多半是为形势所逼,自保而已,只因这乱世之中,若想自保,就必须强大,结果反而得先发制人,是以杀戮甚多。如今他已经据有两浙之地,足以自保有余,只想保境安民,不欲再动刀兵。”王道成记性甚佳,竟然将吕方所交代的话一字不错的背了下来,说到这里,又补充道:“主公最后还感叹:我这么说,只怕世人多半笑我,不过王相公乃当世豪杰,定然理解某家的苦衷,不以虚伪相责。”

王道成将吕方所交代的话语说完,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相待。只见王审知听完后,脸上生出一股奇怪的神色来,有几分是戚然,又有几分是无奈,最后变成了一种了然,王审知轻声叹道:“好一个形势所逼,好一个保境安民,好一个吕任之!”王审知喟叹良久,脸上神色似喜似悲,过了半响方才道:“王押衙,你且回到驿馆歇息,过两日某家再回复与你。”

王道成虽然不知道吕方在心中写了什么,竟然自己说了几句话,王审知便这般失态,于是压下心中疑问,见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待到王道成离去,王道成慨叹了一声,将书信放在几案上,高声道:“颜先生,你且看看吕任之的来信。”

立刻从厢后走出一名青衣士子,却是王审知的谋士,姓颜名嵩,此人本是北方士族,黄巢之乱后流落至福建,王审知所部本多是北方人,占领福建之后,虽然对当地土豪颇为优柔,但内心十分防忌,此人饶有计谋,又是孤身一人,在当地没有什么势力牵扯,也不是出身王审知军中,所提出的意见往往十分中允,所以王审知以之为记室参军,十分信重,方才王道成在外,他就让这颜嵩站在堂后小心观察,待王道成离去方才让其出来。

颜嵩拿起帛书,细细看了起来,看毕后叹道:“这吕任之果然是天下枭雄,能进能退,他能出钱赎回我家扣留的马匹也就罢了,居然还主动提出将温州的泰顺,平阳二县让与我,这两县在我手中之后,石柱寨,分水关等要隘都在我手中,自然我等不用担心他会出兵攻打。”颜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只是他还要那赵引弓的人头以为交换,果然是枭雄本色呀!”

“这赵引弓行事果决,又熟识两浙地理人情,吕方顾忌他要取其首级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赵引弓势穷来投,我却将其斩杀,天下英雄岂不胆寒,这福建本就人烟稀薄,人才甚少,这般做岂不会因小失大?”王审知轻声道,他心中还有一个没有说出的理由,久闻这吕方用兵之法颇有独到之处,若是杀了他,一旦将来与吕方交兵,就没有一个知晓内情之人,那时岂不是自毁长城,所以他并不情愿杀赵引弓。

第146章 曲意(3)

颜嵩却不知晓王审知的心思,道:“这吕方开出如此优惠的条件来,莫不是杨行密兵锋甚盛,情急之下的缓兵之计,不如。”颜嵩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其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自明。

“不可!”王审知却是干净利落的截断了谋士的建议:“那吕方又不是傻子,若是杨行密大兵临境,他定然派重将镇守温州,并在诸处要隘加紧防备,而绝不会像这般派出个使臣求和,还将要隘所在的两县不战而送,将希望寄托在我等的信誉上。再说,就算就算杨行密与其开战,我也不会对其背后下手,眼下淮南之力已经强绝南方,若让其吞并了两浙,下一个便轮到我们威武军,那岂不是去了一狼反来一虎?天下间岂有这等愚人?”

“不错,不错,主公果然明达,这吕方倒是开出了个我等无法拒绝的条件啦!”颜嵩点了点头,以表示赞同王审知的观点,既然眼下威武军和镇海军两道本来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吕方又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那做出友好的回应就是已经确定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赵引弓的脑袋问题了。颜嵩看了看王审知的脸色,只见其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看来这个叛将在主公心里的分量异乎寻常的重呀!”

“也罢,既然已经决定和镇海军结好,马匹那点小钱也就无所谓了,索性做个好人,将那些马匹还给对方就是了,至于赵引弓,将其本人还有几个心腹隐藏起来,将其同行的兵士财货尽数还给吕方,只说其听到风声,自己逃跑了就是了,想必那吕方也不会为了这点小隙而生怨!”王审知考虑了一会儿,方才做出了决定,他还是不愿意将赵引弓交给吕方,毕竟现在双方虽然结好,可作为弱势的一方,他还是要留下一步暗棋来对付吕方,这赵引弓便是很好的选择,至于那些兵士财货,既可以用来堵吕方的嘴,而且也是剪除了赵引弓的羽翼,逼得他只能死心塌地的作为自己的一着棋子,不能再有什么二心。

颜嵩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叹服王审知的老辣,颜嵩斟酌了一番诸般细节,正准备前往赵引弓的住所,却听到外间有侍卫通报:“禀告节帅,延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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