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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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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高奉天倒也爽快:“这船上还有两条小船,在下有急事,可否待会将一条小船留给在下,我便乘着小船赶往附近港口,看看是否能由其他路途,尽快赶往温州。”

校尉走到船舷,看了看那两条安置在船旁的小船,不过容得七八人大小,乃是遇到危急关头事变的应急用船,便爽快的答应道:“那自是无妨,只是这船只甚小,经不得什么风浪,你可要仔细考虑了,莫要徒然丢了性命。”

高奉天谢了一声,答道:“我这船长乃是多年跑海的行家,应是没事的,再说在海上求财的,这条命早就是在海龙王那里挂了号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说着摆了摆手,一旁的水手赶紧将先前那些布帛送了过去。

那校尉得了好处,自然便好说话了许多,领了手下回到己方船上,让高、王二人选了七八名精悍水手上了小船,才回来接收船只,底舱的货物也封存的严实,不让士卒劫掠。

高奉天上得小船,脸上便变了颜色,离得稍远一点,便开始催促水手升满船帆加快速度,一旁的王道成安慰道:“高判官莫要担心,现在风势太大,我们这船小,只怕会倾覆了,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渔村,我们去弄条大点的船,紧赶点路程,不会误了事的,实在不行,也可以上岸,由陆路去温州。”

高奉天脸上已经如铁青一般,冷哼了一声道:“只怕我们要乘着小船快些开往温州了,那渔村此时大半已经没有船只,陆路想必也已经断绝交通了。”

王、沈二人闻言大惊,王道成结结巴巴的问道:“判官何以得知,这船只如此之小,一阵大风便能将其刮翻了,如何能到温州去。”

沈玉田已经听出了一点原委,问道:“那赵引弓在海上劫持商船,定然已经先将治下渔船搜罗一空,只是判官何以判断出陆路也断绝了呢?”

“那明州商港每年税款都有万余贯,乃是那赵引弓的一大财源,经他今日这般作为,定然许多商船不会再来。他这般做只有一个可能性。”说到这里,高奉天顿了一下,双眼死死盯着眼前二人低声道:“他要攻打台、温二州,从海路进攻,这厮要把两浙的局势彻底搅乱。”

高奉天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在王、沈二人耳边却好似打了一个响雷一般,惊的他们脸色惨白,如同死人一般。的确台州三面临山,一面临海,从陆路进攻极为困难,是以虽然赵引弓久有扩张之心,却对这卧榻之旁之地一直没有动过刀兵,固然有越州才是浙东的重心之地的原因,这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可一旦从海上进攻,台州州城便和温州一般,像去了壳的海龟一般软弱无力了,他这般搜罗船只,不但可以进攻这两地,而且一旦战况不利,还可以乘船入海,以浙东沿海数以千计的海岛为基地,以图再举,那时两浙的局势就十分难以收拾了。

第95章 台州

“不错,这赵引弓这般搜罗商船,只怕动手便是在几日里,若是从陆路走,只怕正好撞个正着,大伙儿快些升帆,赶到温州要紧。”沈玉田高声喊道,温州虽然与明州并不接壤,可是若从海上,顺风顺水也不过数日功夫,而且温州东界巨海,西际重山,利兼水陆,推为沃壤。且与闽为邻郊,扬帆振辔,分道南下,是扼八闽之吭,地势极为紧要,那赵引弓若是战况不利,无论是南逃八闽,还是引王审知入境,都离不开此地,而如今州城之中自有郭淮所统的千余兵丁,城墙卑坏处也有不少,只怕当不得赵引弓一击,想到这里,沈玉田竟撩起袖子,去和水手们一起拉索升帆起来。

“是要赶快,不过是先赶往台州,而不是温州。”高奉天从怀中取出一叠绢布,摊开在船板上一看,竟然是一块标注的极为详细的唐代江南东西两道地图,如果是一个现代人看到,定然会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在平时的旅游地图册上看到的,只不过那些现代的铁路和城市名被古代的州县名代替了罢了,这正是从吕方那本旅游地图册影印过来的,再将一些古今河流的变化更改上去,是吕方节度府中一等一的机密,以高奉天这等位高权重之人,方能带一份出来。

沈、王二人见到这地图,眼睛里都不由得一亮,他们两人都并非徒知厮杀的武夫,一看这地图,便看出了其中的妙用。像这等精细的地图,莫说一州刺史,便是当今天子,也未必有如此精细,那吕方也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绘制的出来,他发迹也不过数年的功夫,便能有如此的成就,只怕在丹阳时便已经开始准备绘制了,其用心之深远实在是可敬可怖。

高奉天正在地图上算着前往温、台二州所需时日,却只觉得四周气氛有些异常,抬头一看,却只见沈、王二人两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地图,目光中满是惊怖惊羡之色,心念一转,便已经猜出了这两人是被眼前地图的详细精密给震住了,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吕方拿出的地图时候的感觉,心中不由得一笑。他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咱们眼下这条船实在是小了些,若是风大一点,只怕都要到海里去喂鱼,必须先到台州去换条大些的船,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高奉天顿了一下,加重了声音强调道:“我们既然知道了赵引弓要打台州的主意,就绝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我们船上全算上去还不到十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呀!”王道成双手一摊,打断了高奉天的话语,一旁的沈玉田也不住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我们人虽然少了点,可是并不是没有办法。”高奉天从一旁的箱子取出玉带,袍服,银鱼袋,这些是他此次带往温州宣慰当地土豪所用的,一一穿戴起来。王、高二人也不知道他为何在这狭窄的船舱干嘛要穿官袍,可也不敢开口询问。

不过半盏茶功夫,高奉天便穿戴完毕,只见其头上银青纹纀头,身服绯色圆领官袍,玉带缠身,腰间斜跨着五品以上官员才有的银鱼袋,高奉天仪容本就非常,穿戴完毕后,更显得容光照人,俊伟非常。高奉天不待二人发问,沉声道:“待我们抵达台州临海后,你们二人换船赶往温州,让郭刺史准备防务,我便领兵直入台州州城,召集州兵准备抵抗那赵引弓,决不能让其垂手而得一州。”

王道成闻言大惊,赶忙劝谏道:“万万不可,那台州形势不明,敌友未分,若是高判官猝然前往,万一伤了性命,如何是好。主公临行前,有叮嘱过末将,决不能让判官伤了一丝一毫,今日小将便是死在这里,也决计不能让判官如此冒险。”说到这里,王道成已经跪在船板上,连连叩首不止。

一旁的沈玉田也劝解道:“王押衙说的不错,那台州自从武勇都入侵之后,刺史战死于石城山,州中便是大乱,各县土豪自相攻伐,无日不战,听说这州城早已了无人烟,如此荒废之地,高判官岂可将有用之身虚掷,还是一同赶往温州,以吕公之威望,定能收拾豪杰之心,共抗赵贼。”

可这高奉天好似吃了秤砣一般,任这两人苦苦哀求,也决计不松口,他慨然道:“大丈夫生于世间,所求不过遇明主,立勋业于金石,扬声名于凌烟。若爱惜羽毛,苟全性命,纵然百岁而终,与草木何异。此时赵贼起兵作乱,自当趁其势未张,扼其咽喉,若任其荼毒,则良善者无可依附,亦附贼行,则大势去矣。吾意决矣,你们二人休要再劝。”

沈、王二人见状,知道已经不可能改变高奉天的主意,只得作罢。王道成起身苦笑道:“既然如此,末将便随高判官同往吧,沈推官这边可将敕书礼物一同带去可好。”他心知此次若是高奉天丢了性命,自己这个护卫者就算不丢脑袋,在镇海军中的前途也就到了尽头。他本是个将本逐利的商贾,在这乱世中也不是个安分的家伙,此时见情况如此,索性抛去了一般杂念,胆子反而大了起来。

“不错,到了那边,给我雇上一条好船便是,高判官将这船上的护卫尽数带去,这紧要关头,便是多一个人也是好的。”沈玉田点头道,本来这三人心中还有点嫌隙,可是在这汪洋大海之上,身处同一片孤舟,突遇变故,反而同仇敌忾,将一点私心尽数抛到一边去了,倒是意外之喜。

三人既然商定了主意,便根据岸边景物和天上星辰对准了方向,往台州州城临海驶去。

台州,春秋时本为越国属地,秦汉时为会稽郡,三国吴太平二年,以会稽东部为临海郡,魏晋南北朝时,一直沿袭,成为南朝重要的粮仓,唐改名为海州,后因州中有天台山,改名为台州,治所为临海。其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州中川泽丰饶,物产丰富,由陆路走绍兴,则可以隔断明州中断而杭州震动。出海向定海,既可以突袭钱塘也可以由长江入口处逆流入大江,隔断运河交通,唐末裘甫之乱,便是发源此地,其攻克明、越二州,直逼杭州,截断漕运,关中亦为之震动,钱缪为吕方所亡后,州中刺史领兵出援越州,败死于石城山,州政混乱,州中豪杰各自聚集百姓,修建坞堡,幸喜山势险峻,赵引弓又唯恐引来吕方攻伐,是以也没有外来势力的进攻,州中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局面。

高奉天站在船首,一旁王道成正听着一个老渔民的指挥,小心的查看着潮水,准备进入灵江中。这台州的州治临海城位于灵江南岸,沿着这灵江上搠,便可行到临海城旁。先前高奉天行舟到灵江入海口处时,便遇到一对渔民父子正在打渔。王道成便靠了过去,将那渔船买了下来,许以重赂,让那儿子将沈玉田送往温州,至于他的老父,便留在高奉天船上引水带路,也可做个人质,不怕那儿子在路上玩什么花样。那对渔民父子也是明眼人,看出这船上汉子个个体魄强健,手持利刃,并非善类,加上王道成出的价码着实不低,便很痛快的答应了。

王道成一边听着渔民的指挥,小心把舵,一边不住询问一路上的地形,毕竟一旦赵引弓引兵入侵,无论是迎敌还是跑路,这些都是大有用处的,一旁的高奉天见他是个有心人,也不由得暗自点头。

一路上船行了二十余里,前面水面突然变得狭窄起来,还有一处分流,王道成指着前面的分流,问道:“老丈,前面那个分叉处是什么地方,往哪边走通往州城?”

那渔翁答道:“前面那地方水面狭窄,便向家中的门一般,便叫做海门,又唤作椒江渡,往右边是通往黄岩县城那边,往左边便是通往临海的。”

一旁的高奉天看了看潮水,又看了看水面宽度,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走到那渔翁身旁,柔声道:“这位老丈,此地潮水可大否?”

那渔翁也看出高奉天在这数人中隐然是个头领,越发殷勤起来,小心的唱了个肥喏,才答道:“这位相公果然好眼力,这江口潮水本就颇大,加之江面狭窄,若是海上大潮时,从海上来的船只趁着倒灌潮势,便可直逼临海城下。”

高奉天应了一声,吩咐手下降低船速,仔细打量两岸地形,只见两岸一片平地,只有一座小丘突出江面,上面也无什么树木,只有些许灌木丛,脸色不由得越发凝重起来。

一旁的王道成也看出些许端漪来了,明州军若是从海上来,定然是像他们一般逆水而上,这潮水如此之大,若是他们趁着潮水而上,只怕自己在州城中尚未来的及作出反应,敌军已经兵临城下,束手就擒了。可若是在此地设防,偏生两岸连座小丘也无,军士也无隐蔽之处,着实是麻烦的很。

第96章 废城

两人都是知兵之人,只是眼前手中连兵甲器械一概皆无,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催促快些行船,到临海城中再做打算了。

这船本就轻快的很,船上的六七名护卫也都是极精悍的汉子,帆桨并用,十余里的路程,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赶完了。高奉天取了银钱赏了那渔翁,便带领手下往州城赶去。本来高奉天以为这临海虽然及不上杭州、越州那般富庶,可好歹也是一州刺史所在,定然也是个人烟稠密的所在。可一路行过来,却只见道路上少有行人,道路两旁的肥沃田亩也有许多抛荒了的,长满了杂草野谷,如果不是在道旁的亭驿上看到了离临海州城不过三里的提示,高、王二人几乎以为是自己走错了道。

一行人过了亭驿,道旁不时出现些三五成群的汉子,这些人衣衫褴褛,拿着木棍短刀等粗陋的武器,看着他们一行人的眼神又是阴森又是贪婪,与其说是农人,更像是些强盗。如非高奉天行列中都是跨刀的精壮汉子,看样子并不好惹,只怕便已经围上来上来打劫了。看到这般情形,高奉天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悔意,他虽然在船上有听沈玉田描述过台州的情形,可看眼前的情形,只怕现实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多,那临海城中之人居然连离城不到三里的近郊的治安都无法保证了,其力量之虚弱可见一斑,如果赵引弓此时领兵打过来,只怕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下这州城临海。

王道成看到四周不是出没的贼子,开始催促手下加快脚步,他可不想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转眼间便已经到了这临海城,还是正午时分,可城门却紧闭着,远远看去,城头上空无一人,一片静寂,便如同死城一般。

王道成回头看了看高奉天的脸色,果然难看的紧,也不敢出言去触霉头,立刻命令手下到城下去喊话,说镇海军节度吕使君有使者前来。士兵们喊了好一会儿,城头上才露出一个人头来,双方对答了几句,又过了好一会儿,城头上才放下了一个吊篮,王道成赶紧将携行的告身、书信放入筐中,待吊篮拉上去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城头上一阵人头耸动,探出一个戴着绯红色纀头的脑袋来,在黑灰色的城头上显得分外显眼,那人大声喊道:“敢问下面哪位是高判官。”

高奉天虽然心中已有悔意,可毕竟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将胸中的消极情绪排除出去,上前一步,走出行列外,高声道:“某家便是,台州守官何在?我奉镇海军节度大使吕相公之令,宣慰台州,为何不速速开城,清道相迎?”高奉天知道自己显然人少势单,又无外援,若要成事,只要倚仗吕方的威名,所以一开口便先声夺人,想要给对方心中留下一个有恃无恐的印象,以利于后面行事。

城头上那人听的清楚,犹豫了片刻方才答道:“高判官息怒,并非我等胆敢怠慢,实在是因为现在台州并不太平,便是在白昼之中,亦有人当街杀人劫掠,所以我们才紧闭城门以备贼人,待会我等便放下吊篮,接列位进城,再好生侍候便是。”

话音刚落,不一会儿城头上便放下几个大一些的吊篮来,高奉天来到吊篮前,心中一阵犹豫,这一上城,若是对方有了歹意,便再无后路可退,只有死路一条了。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难道还有退路吗?想到这里,他便一咬牙一闭眼,跳入吊篮中坐好。

待到高奉天上得城来,刚刚出得吊篮,只见六七人跪伏在自己面前,服色各不相同,口中喊着:“卑职(末将、小民)拜见镇海军高判官。”最前面的那个身披盔甲,头顶上戴着一顶绯红色的纀头,正是先前那个让自己上城之人。高奉天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只见一旁只有二十余个守兵,远处城墙上并无什么人影,此时正是午饭时分,可城内的坊里只有少数有炊烟飘起,显然大半都是空置着的,倒是有许多坊间的空地是被深翻过,显然是准备种植庄稼的。看到这般情况,高奉天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伸手将那为首的汉子扶起,问道:“这位不知怎么称呼,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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