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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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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退的友军追赶过去,至于刘满福本人,索性跳下马来,斜躺在地上,身后是最精悍的六七名骑卒,看着不远处的敌兵,为手下殿后。
这时,刘满福突然觉得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在战场上这只意味着一件事情:一支骑队正在迅速的靠近这里,他坐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先退的己方友军的位置,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敌军,对方并没有上马,显然他们还没有得知这些。刘满福站起身来,受创的大腿上传来一阵阵刺痛,他竭力用缓慢的动作爬上坐骑,免得把伤口又撕裂了,接着便调转马头向己方阵地退去。
待到刘真绕过小丘时,只看见六七名敌骑正快步往敌军阵地退去,相距自己不过百余步远,他犹豫了一会,便指挥着手下往友军那边退去,反正已经追不上敌军大部了,没必要为了这点敌兵拿自己和手下的性命冒险。
吕方站在大旗之下,看着远处的武勇都阵营,心中正在后悔没有让刘满福尽量抓几个活口回来问话,眼前敌军的举动实在是太诡异了,先前许无忌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为了求生临时编出来的呢?武勇都有无和明州赵引弓勾结起来呢?一旦这里战事拖延不决,浙东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面会不会再乱起来?刚刚与己方起冲突的威远军王审知会不会有什么出兵呢?武勇都名震两浙,自己要多少兵力才能击败这些叛军?想到这里,吕方只觉得脑海中如同乱麻一般,头疼的要命。这次他前往明、越二州,事前居然没有受到一点消息。这些年来自从他起兵以来,未尝一败,可是像这种对敌情两眼一抹黑,敌方野战能力又十分强悍的遭遇战,还是第一遭。虽然面对这中叛乱的最好对策就是采取勇猛果决的行动立刻击破敌军,既可以使叛乱的范围控制在最小,又震慑潜伏的宵小,可他还是不敢立刻决战,毕竟他承担不起失败的结果,说到底他现在的这个军政集团还是靠不断的胜利粘合在一起的,两浙士民人心尚未依附,一旦战败,武勇都便可能直逼浙江,驻节衢州的陈五也必须收缩兵力,那时浙江以东便不复为自己所有,那时主客易势,恐怕并不稳固的集团内部也会出问题,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根基太薄弱了,不要说世为沙陀酋长的李克用,就是在黄巢军中苦战多年的朱温也是比不过的,能够绝对信任的恐怕只有吕氏一族和王佛儿、陈五、徐二、范尼僧等寥寥数人罢了。
吕方竭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古往今来的名将们在这等情况下是如何反应的,在敌情未明,而且对方有着强悍的野战实力的情况下,那就应该尽量避免野战,毕竟影响野战胜负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想到这里,吕方立刻下令将哨探尽量撒出去,连夜搜集情报,尤其是明州方向,同时派信使通知留守杭州的王佛儿,再派出一都援兵过来,并下令军士在阵前防止鹿角、挖掘壕沟,以为长久之计。忙完这一切后,吕方坐了下来,看着四周忙乱着执行自己军令的军吏们,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位古代名将的话:“我那些最伟大的功绩都并非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而是无意间受到神的启发做出的。”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自嘲的微笑,喃喃自语道:“有神论者还真是幸福呀!”
待吕方得知刚才的交锋中,刘满福生俘了两名武勇都兵士,他立刻下令将其带到中军营帐来,经过快速的讯问,当他得知不久前兵变的原委,尤其是确定兵变是自发的,明州赵引弓并没有牵涉其中后,吕方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阵激动地红晕,强自压抑住激动地心情,下令军吏将那两名俘虏待下去好生看待。等俘虏被带了下去,帐中只剩下吕方和罗仁琼二人时,吕方猛的跳到罗仁琼面前,大声笑道:“上天始终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罗兄弟你相信吗?多则十日,少则五日,越州城便要向我敞开大门。”
罗仁琼被吕方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只得强自答道:“武勇都贼军逆天行事,主公仁惠爱民,自然行事无往不利,只是恕末将愚钝,先前看主公举动,分明是高垒深沟,以为长久之计,待敌疲敝自破而已,现在却说十日便能攻下越州,那许、徐二人皆是积年老贼,手下也多是精悍之徒,十日之内岂能自败?”罗仁琼话语虽然颇为婉转,可是分明是不信吕方十日之内便能攻取越州的预言。
吕方此时脸上却满是自信的笑容,道:“先前我奇怪的是,武勇都许无忌、还有左衙中大半将吏妻子都在杭州为质,纵然那为首几人顽冥不化,不恤亲属,起兵作乱,可是这么多人总有一两个明事理的,会遣人来通报消息,也好保全亲属性命,可我们却一点消息都没听闻,直到生俘了两名敌兵,一直被蒙在鼓里,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罗仁琼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答道:“应该是事情发生的极为突然,那些有妻子为人质的将吏事先根本不知情,待到兵变之后,自己被扣押或者被杀了,所以才会这般情形。”
“不错!”吕方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在帐中踱步道:“可那左衙之中有人质的将吏不是一个两个,几乎遍布上下,只是军士自发长久联络而成,他们岂会猝然不及,定然那些兵变士卒平时并无联络,不过是临时有一件事情引得他们发作,才会有这种结果,而且这兵变也就是近日的事情,否则往来客商也会将消息传到我等耳中。”说道这里,吕方已经站住了脚步,他已经暗自猜到引发兵变的消息十有**便是自己征发武勇都兵卒宿卫的命令,无论什么时代,征发军士远戍都是引发兵变的重要诱因,只是事情既然如此,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有把这碗打开的酸酒硬生生的喝下去了。
罗仁琼点了点头,不解的说:“主公说的不错,可是这些和十日内能够平定叛乱又有何关系呢?”
吕方收敛精神,不再去想先前的事情:“先前许无忌还说武勇都此次布阵颇为奇怪,竟然将平日里作为后踞的精兵置于前阵,想必这些便是那些有人质在我手中的将吏的部曲,叛军主帅对控制他们没有信心,才会这般举动。而武勇都驻军又石城山,固然是因为此地乃是杭州和越州只见的交通要隘,兵家必争之地,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乃是客军,若是坚守越州城,一旦大军直逼城下,则四周的县城会望风而降,他们便成了孤城,那时便大势已去,他们只有置军于石城山,才能控制住越州内部的本地势力。眼下敌军军心不稳,偏生又置越州不守,后方空虚,这便是我们的可趁之机。”
听到这里,罗仁琼才听出了些味道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吕方居然能从那么一点点端漪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不由得暗自叹服,小声问道:“那我等当如何行事?”
“嘿嘿。”吕方笑了两声,道:“首先我等应该敛兵不战,将其主力钉于石城山下,遣军别去,同时散布谣言,说我军分兵绕过石城山去取越州,并以重赂请明州赵引弓、台州州兵合击,越州城中如今已经在我军手中,同时下令除贼首数人外,其余胁从一律不问,敌军军心定然摇动,彼求战不得,军心不稳,不亡何待?”
听到这里,罗仁琼心中已经满是钦佩之意,自己这主君果然是天纵其智,未战之前,已经将双方长短一一道明,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任凭你如何英雄,也要倒在他的手上,自己这番本事,卖给他也当真是不冤了。
第92章 分战场1
正当石城山下吕方统领着镇海军与武勇都叛军两军对峙,刀兵相见的时候。明州刺史府中却是一片宁静,婢女们捧着各种物件,在游廊间穿行,不时传来一阵阵清脆的说笑声,让人如何能想到便是在同时,数百里外便有数万人正披坚持锐,准备做决死的厮杀呢?
书房中,赵引弓斜倚在锦榻上,手中正拿着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一旁放着一个鎏金兽首暖炉,散发出一阵阵热气,此时已是十月末旬,可书房中却暖融融的,好似阳春三月一般。锦榻旁坐着一名青衣婢女,正轻柔的为正在看书的赵引弓捶着小腿,两名婢子站在一旁,手中端着茶水香炉。如是过了半响,兴许是看书看得倦了,赵引弓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那捶腿的婢女赶紧站起身来,不待主子开口,便取了一杯热茶,跪下身子,端到赵引弓面前。
赵引弓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漱了下口又吐到婢女手中的瓷碗中。婢女低声询问道:“敢问相公,已是午饭时分,今日是在哪儿用膳?”
赵引弓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多踱步,好似在考虑什么要紧事情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罢了,便在这儿吧。”
那婢女站起身来,来到门旁轻击了两下掌,不一会儿,门外便流水般进来三四名婢仆,手中各持暖笼,便在榻前的几案上分置酒肴。这书房大小也不过容得七八人,可这么多婢仆进出布置,却毫无忙乱之感,莫说是说话声,连器皿的碰撞声也无,不一会儿,那些婢仆便布置完毕,纷纷罗拜后便退出屋外,屋中只留下赵引弓一人。
赵引弓刚要进食,却听到外间有人通传,却是他府中却月都指挥使赵权前来求见,这赵权乃是赵引弓的义子,执掌赵引弓的亲兵却月都,在诸将之中亲信第一。赵引弓虽然正在用餐,微微皱眉之后还是开口让其进来,不一会儿,那赵权便进得屋来,他身上披了件玄色宽袍,脚步沉重,发出阵阵金属的碰击声,竟然是披甲入内。
赵引弓正伸出筷子取食眼前的一碟鲥鱼,。赵权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吃了一惊,急问道:“父亲莫非还未听闻越州武勇都兵变的事情?”
赵引弓却好似没有听到部属的问话,还好整以暇的将筷子夹着的鱼肉蘸了蘸眼前的调料碟,才放入口中,又喝了一口酒,方才将鱼肉咽下,回味了片刻后,指着那鲥鱼笑道:“这鲥鱼乃是鱼中上品,最是肥美,来来来,权儿你也来尝点,若是冷了便不美了。”说着便将手中的筷子伸了过去。
赵权见赵引弓这般举动,也只得接过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那鲥鱼虽然肥美,可他此时心急如焚,便是块龙肝在他口中也如同嚼蜡一般,飞快的咽下去,便急道:“武勇都起兵了,吕方也引大军东向,双方若是交起手来,可不是我们下手的机会吗?”说到这里,赵权心情激动,手中不由得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竟将手中那副象牙筷子折成了两段。
赵引弓见状叹道:“你这厮还是这般脾气,便是吃顿安生饭的时候也没有。”便挥手招来一旁的婢女吩咐将几案上的酒食撤去,换上清茶。那婢女领命后立刻指挥婢仆们将屋中收拾停当,跪拜后躬身离去,带上屋门,此时屋中便只剩下赵引弓与赵权父子二人。
赵引弓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赵权,赵权接过细看,此信乃是越州武勇都右衙指挥使徐绾所书,信中言说若无武勇都当年首倡起兵,吕方焉有今日,而如今此人却征发武勇都将士去福建那烟瘴之地。他忍无可忍于是起兵相抗,明、越二州昔日虽有旧怨,然今日有大敌在前,宛如唇齿一般,希望赵引弓能够借粮草兵甲若干云云。
赵权将那书信反反复复看了个六七遍,也没找到想象中的借兵联合的话语,不由得疑惑的问道:“义父,这徐绾派来的使者可有提到联盟共抗吕方的事情?”
“那使节只是说了借粮的事情,信中未书之事,他一个字也没有提及。”
赵权冷笑了一声:“这徐绾做事情好没来由,吕方兵势如此之强,莫非他一家便能抵挡。再说若我借粮与他,纵然未曾参与其中,那吕方还能放过我等不成。依我看,要么两家联合,共抗吕方,要么连一粒粮食都不借,索性出兵响应吕方,共同讨贼,好歹也能洗脱自己。”说到这里,赵权随手将那书信掷在几案上。
赵权方才那行径颇为无理,不过赵引弓也不以为忤,他将那书信收起,笑道:“你倒是那徐绾糊涂吗?他身处夹缝之中,吕方固然可恶,我赵引弓在他眼里不也是一般?眼下他悉众在石城山苦战,腹心空虚,若是向我明州借兵,岂不是引狼入室?”
赵权闻言,也只得点了点头,转而笑道:“只要借粮就有办法,义父,我们将士卒化装做民夫,军器铠甲尽数藏在那粮车之中,里应外合,一夜之间便能将那越州拿下。”
“不可!”赵引弓摇头道:“他徐绾要粮食,我便给他粮食,要军器,我便给他军器,这等鬼祟手段,连想也莫要想了。”
赵权听了赵引弓的话,不由得一愣,他这义父往日里行事全然是唯利是图,全无亲情道义可言,便是以残酷好杀闻名的淮西“蔡贼”,只怕也要瞠乎其后,此时却老老实实的将粮秣送与徐绾,做那亏本的买卖,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时间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引弓喝了一口热茶,见手下这般模样,心中已经猜到了对方的七八分的心思,不开口解惑,却问道:“武勇都之乱时,我与那吕方都是一州刺史,可如今他已经是两道节度,麾下数万之众,可我还是一州刺史,四周皆是强敌,你以为为何呢?”
赵权闻言,不由得脸色奇怪起来,心中暗想自然是吕方之才远胜于你,屡战屡胜,还能是什么原因,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述之于口。那赵权犹豫了片刻,方才答道:“自然是时运所致,那吕方当时乃是湖州刺史,相距杭州甚近,可使君却在明州,距离甚远,待到义父起兵,时机已经错过了,才落得这般结局。”
赵引弓笑道:“罢了,你还是不敢说实话,那吕方三日能下杭州坚城,破钱缪大军,岂是轻与的,这本事是我远远不及的。只是钱缪亡后,浙东诸州精兵皆在杭州,四处空虚,正是用武之时,若某行事得当,也能雄踞浙东,与其并肩而立,哪里如今日这般须得屈身事人。”说到这里,赵引弓不由得感叹起来,脸上满是悔恨之色。
赵权见状,想要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只见赵引弓将锦榻上方才翻阅的那本书拿了过来,道:“若是我早些看到这本书,哪里会有这般处境。”
赵权低头一看,却是一本《战国策》。
这赵权世为武人,也就能认识些字,勉强读读书信罢了,稍微艰深点的文章,便是不识了,一下子看到眼前厚厚一本书,便觉得一阵头疼,摆手笑道:“孩儿是个武人,看到笔杆子便头疼,义父还是绕过末将吧。”
赵引弓冷哼了一声:“你道是武人便用不着这个吗?你记得吕方新破钱缪后,许再思向其借兵甲粮秣,攻取越州,后来在越州相持不下,吕方又与舟师运粮秣补给与他,几次三番相助,你可记得此时?”
赵权点点头道:“不错,若非如此,那许再思如何能取下那越州,武勇都虽然彪悍善战,我等也不差与他。”说到这里,却是恨声不已。
“我出身将门,少时便熟读兵书,以为兵者诡道也,唯以求利为上。那吕方取下杭州之后,若是我易地而处,一定想方设法将那武勇都吞并,收强兵以为己用,便是吞并不得,也不会支持许再思去攻取越州,毕竟粮秣兵甲也不是白来的,而且武勇都豺狼成性,贪得无厌,钱缪便是前车之鉴,若让其得了越州,岂不是养了一头豺狼在身侧,你觉得我说的对吗?”赵引弓转过身对赵权问道。
“我听义父说的有理,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赵权脸上满是难色,他本不是善于谋划之人,赵引弓方才的一番话让他的脑袋如同浆糊一般,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只有一种朦胧的感觉,那吕方能够到今日这番局面,如此做定然有他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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