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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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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侯们的指挥迅速而又正确,虽然其中过程颇有惊险,但是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击败了敌军。看到那个将他晾在一旁,自顾流水一般下命令的副将江统,于孔不由得是又喜又怕,喜得是这江统虽然跋扈,却并不居功,这陷阵破敌的大功是跑不了的,主公赏赐定然不少;而怕的是这样一支精兵,自己却没有半点控制能力,一旦有变,只怕那人一声令下,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看着对方的消瘦的背影,于孔的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了怨毒之色。

于孔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到前面江统下令缓进的声音,不由得吃了一惊,赶紧上前道:“江副将,敌军已经惨败,眼下正是追亡逐北的好时候,为啥下令缓进呀。”

江统转过身来,一张消瘦的脸庞上满是谦恭之色,不过三十许人。他本是濠州降兵出身,后来因为行事稳重公允,任为军中虞侯,执掌军法,这个职位对吕方所特有的军法必须了解很深,后来吕方去湖州后,他因为已经娶妻生子,便留在丹阳了,由于军中大部分中高级军官都随吕方一同走了,他便得到了提拔,后积功而至莫邪都副将,成为了实际上的这支军队的指挥者。

“于将军,敌军虽败,可弟兄们也死伤不少,眼下大伙儿都累了,不如让其缓进,且养其锋,免得敌军穷鼠噬猫,反不为美。”

于孔冷哼了一声,对方的举止合礼,让自己憋了许久的脾气半点也发不出来,十分难受,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可是眼前正是争夺军心的好机会,便笑道:“江副将考虑甚远,果然是良将,只是眼下敌军已经惨败,逃生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反扑。再说弟兄们幸苦了半日,却没捞到半点好处,眼下敌军惨败,委遗的财物着实不少,咱们缓进了,其余各部的却不会客气,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于孔话音刚落,一旁的六七名莫邪都将吏脸色也不禁微变,古时士卒军饷微薄,可军法却又十分严苛,士卒们苦战终年,把脑袋拴在脖子上,却所得极少。所以一般来说,取胜一方的士卒都有权利去掠夺敌军丢弃的财物,在这一点上,绝大部分的将领也往往会默认甚至怂恿手下这么干,毕竟这能够激励士卒的士气,释放他们的压力。可是这么往往也会败坏军队的纪律,所以说古代兵法上往往有“饱掠之师不可复用”的话。于孔打得如意算盘,他这一开口,若是对方表示反对,那也会招来手下的怨气,就算江统赞同,莫邪都将吏们也会念他的好处,毕竟是他第一个开口提出的,这办法可以说是惠而不费。

此时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江统的脸上,他却不假思索的答道:“吕公为将时,曾经说过:‘我辈武人,当击贼立功,而非敛财自肥。’如今敌寇未灭,便贪其财物,只怕兵败时,人财皆失。安使君明见万里,处事公允,我辈此役连破敌阵,斩获极多,又何患无财?传令下去,令诸军整理阵型,缓行待敌,若有私取财物者,斩!”江统说到最后,厉声下令道。一旁的于孔冷哼一声,转身向后退去。他刚刚走出人群中,脸上便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江统呀江统,今日且让你赢上一盘,可总有一日,某家要让你连本带利尽数给我吐出来。”

第65章 惨败

钱传褄领着自己的亲兵队,在常州军行伍间穿行,由于润州军将已经打穿了常州军的左翼,所以在常州军中央阵线和右翼只是发动牵制攻击,使其无法抽调出多余的兵力去支援左翼罢了。这些地段的常州军还保持着完好的阵型,甚至还在部分地段上还取得了一定的优势,把对方的战线向前推前了一部分,由于战场的空间距离和烟尘阻拦,中央阵线的常州军还没有得到左翼已经被击溃的消息。看到钱传褄和他的亲兵队疾驰而过的身影,在战线后轮番休息的常州军士们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虽然钱传褄为了防止撤退途中碰到什么不测,已经将自己和部属身上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标志全数去掉了,可是像他们这样数十骑从左翼方向疾驰而过本身就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了,不幸的消息就像乌鸦一样盘旋在每一个军士的头上。

钱传褄铁青着脸,不断的用手中的皮鞭抽打着坐骑的臀部,驱策它更快的前进,那可怜的畜生正不断的喘着粗气,竭力向不远处的一座二十余丈高的小土丘狂奔而去,身后的亲兵们也竭力跟上钱传褄。在那土丘的上面,一面绣着“李”字的大燾正在风中飘荡。

转眼之间,这一队骑士已经冲到了土丘下。“快滚下马来,前面便是李使君的大纛所在,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在土丘底部的拒马后,一名小校厉声喝道,同时身后的士卒们已经将长矛放平,随之还传来让人牙酸的弓弦拉紧声。

随着马匹的嘶鸣声,钱传褄已经从坐骑跳了下来,随手将头盔解了下来,身后的亲兵赶紧护住他,大声喊道:“莫要误会了,是苏州钱公子,有紧急军情要拜见李刺史。”

那小校看到钱传褄,不由得一惊,他为人倒也机敏,知道身为左翼统领的钱传褄此时出现在这里,定然出了大事,赶紧一面厉声下令身后军士松开弓弦,搬开拒马,让开道路,正要开口谢罪,却只见钱传褄一行人已经重新跳上战马,一阵风一般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激起了一阵尘土,弄得自己吃了一嘴,就跟土人一般。

一旁的军士赶紧过来替他清理干净,一边愤愤不平的抱怨道:“蔑视禁约,驰突军门,这可是十七斩里的大罪,这钱传褄仗着自己娶了吴王的女儿,就这般跋扈,看他这模样,迟早也是跟他老爹一般下场。”

“你给我闭嘴。”那小校脸色阴沉,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骑士的背影上,待到他们消失了,才低声道:“那钱传褄是左翼统领,纵然是有什么紧急军情,派个信使来便行了,为何还要带着数十亲兵快马赶来?用你们那猪脑子好好想想?”

小校声音不大,可是在听清楚他说话内容的军士耳中便和青天打了个霹雳无异,众兵丁面无人色,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半响才听到那小校低声道:“如今之计,只能紧醒点,待会儿若是情况不妙,大伙儿便抱成团,往南边退,千万别跑散了,打败仗时,十个死的倒有六七个是自己踩死的,咱们这样也能有个照应。”那小校说完后,抬头看了看小丘上飘荡的大燾,低声苦笑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了。”

小丘上,看到钱传褄这般模样,李遇站起身来,诧异问道:“钱公子来了这里,左翼战局如何?那边何人主持?”

钱传褄却不回答,快步走了过来,待到与李遇不过一两步距离方才低声道:“左翼我军已经大败,安仁义大军已经形成突破,最多不过数刻时间,彼军便会横扫过来,刺史快随我一同先撤回城中,迟了便来不及了。”

李遇闻言大惊,不由得一头跌倒了过去,身后的亲兵赶紧扶住,钱传褄赶紧抢上前去,只见他满脸死灰,牙关紧要,浑身上下抖个不停,竟然是给活生生的吓得昏死过去了。说不得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水,好不容易才将其弄醒过来,刚刚醒过来,那李遇喉咙咕隆咕隆一阵作响,吐出一口浓痰,便失声痛哭起来,倒把一旁的钱传褄弄得手足无措,心中厌恶之极,如非留在城中的兵士都是常州子弟,离了无法坚守常州,他早就这厌物丢到一旁自己领兵赶回州城中去了。此时钱传褄只得强压下性子,低声劝解道:“使君,州城中尚有千名精兵,粮食布帛器械无算,牙城坚固,只要我等赶回坚守,形势尚有挽回的余地。再说,那些粮食布帛甲杖,也要我等回去尽数焚毁。”

“可那些都是百姓辛苦所聚,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民脂民膏,这般一把火烧掉了,也太可惜了吧。”此时的李遇已经止住了哭声,听到对方的话,不由得犹豫道。

“李刺史,,否则若是给安贼得了,岂不是如虎添翼,将来不知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平定。”钱传褄此时额头已经青筋暴露,可看李遇的模样,只得强自压下怒气,继续解释道:“若是战事拖延,百姓岂不是更要受苦,还不如先烧了,早些平定安贼,使君再施仁政补偿便是。”

“也只好如此了。”李遇沮丧的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看了看钱传褄身后众人,突然问道:“钱公子,王押衙领千人与你一同在左翼,怎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他现在在何处。”

听到李遇的问话,钱传褄不由得语塞,正当此时,从左翼猛然传过来一阵响声,就如同涨潮前从远方传来的潮水声一般,一开始声音还颇为微弱,可后来却越来越响,李遇侧耳细听,却是“败了”、“逃吧”等类字眼,显然是润州军已经打穿了左翼的敌兵,开始反卷过来,部分溃兵逃到了中央阵线,引发了中央部分的常州兵的败退。

钱传褄赶紧上前一步抓住李遇的手臂,拖到自己坐骑的身旁,急道:“王押衙让我赶来与刺史一同回州城,自己领兵断后,事不宜迟,使君快走吧!”

此时的李遇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给乱了方寸,稀里糊涂的被钱传褄推上了马匹,一同往土丘下冲去,口中还嘟囔着:“某家乃茂章兄乃是多年旧交,其子领兵渡江仗义来援,我却弃他独走,这让我将来如何有颜面再见茂章兄呀!”

钱传褄领着骑队冲下土丘来,此时山上的李遇亲兵已经大乱,只有一部分跟了钱传褄的骑队,其余的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散逃走。待到他们下了土丘,下面的军阵已经乱作一团,士卒们丢下兵器和盔甲四散逃走,企图阻拦他们的军官很快便被溃兵的浪潮吞没了。看到带头逃走的主将,躺在阵后无力行动的伤兵们,发出一阵阵哀求和诅咒声,溃兵们挥舞着兵器,威吓着他们,有些胆大的甚至企图将他们拖下马来,好夺取他们的马匹来逃走。钱传褄想起方才王启年嘱咐自己的话,不由得心急如焚,挥舞着佩刀,砍死任何一个离自己近的兵士。溃兵们发出愤怒的骂声,向钱传褄挥舞着刀剑和拳头,竭力将他从马上拖下来,幸好他身后的骑队冲了上来,将他们驱散了,不然只怕他立刻被拖到马下砍成肉酱了。

待到他们冲到常州军阵后的高地上,只剩下了二十余骑,几乎都是随钱传褄一同撤走的苏州兵,李遇的亲兵早已在溃兵中丢了个干净,众人也人人带伤,可以说是狼狈之极,想起不过十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有万余大军,钱传褄只觉得宛如隔世一般。

“公子,我们且让马儿喘口气,在喂些马料吧,这里离州城还有二十多里路,马匹都打了一上午仗了,只怕支撑不到州城。”一名心腹亲兵低声对钱传褄禀告道,钱传褄看了看众人的坐骑,个个都是马鬃湿透,肌肉抽搐,心知手下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给马匹松了松肚带,又将装满了大麦和豆饼的布袋套在马儿嘴上,让它们也缓一缓。

那些马匹早已饿紧了,闻到大麦和豆饼的香味,赶紧吃了起来,钱传褄叹了口气,走到一处石台上,那高地与战场相距虽然有四五里路程,可是之间直线距离也不过两三里,又没有山地阻隔视线。以钱传褄的眼力,可以将此时的战场形势一览无余,只见着黑袍的润州军已经完全粉碎了常州军的抵抗,除了一部分被包围在那水塘边的以外,其余的早已失去了秩序,不是跪地求降,就是满山遍野的四处逃窜。唯一还在战斗状态的只有原先由王启年坚守的那处壁垒,大队的润州军就仿佛发现了蜜糖的蚂蚁一般,将其围得严严实实,看到这般情景,钱传褄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酸楚。

“禀告安帅,仰仗大帅威名,将士用命。末将领莫邪都诸部,大破敌军左翼,斩杀校尉稗将六十余人,获兵卒首级一千四百余级,战旗三十余面,甲杖器械、阵前求降者无算。”葛子成躬身禀告道,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身后站着的便是江统等莫邪都将吏,这次他不过领三千兵,便击破常州军一半的主力,突破了对方的左翼,完成了对敌中军的包围,军功可称润州军中第一,虽说实际指挥者不是他,可他身为莫邪都指挥使,无论怎么说这功劳也是跑不脱的,也怪不得他这般得意。

“好,好,好!”坐在上首的安仁义得意非常:“今日之战,当以你部为首功,子成,我看你也该挪挪位置了。”

葛子成听到这话,不由得大喜,眼下常州已经是安仁义囊中之物,若是大事有成,自己外放州郡以为方面之人也不是不可能,赶紧敛衽拜倒道:“安大帅厚恩,末将粉身难报,自当尽心竭力,以供大帅驱策。”

葛子成正得意间,却听到身后有人大声说道:“大帅,这一战我都虽胜,也死伤颇重,算上重伤的将士,都有八百余人了,还请给予抚恤恩赏;还有敌将王启年方才全军皆完,却领兵死战断后,杀伤我军甚重,战场上也没有看到那刺史李遇和钱传褄的踪影,那王启年定然是为了让他俩逃脱才这般做的,还请大帅遣精兵追击,快快夺取常州城,若是让他们逃回城中,只怕将来还大费周章。”

葛子成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副将江统,不由得心头大怒,暗想你一个副将这般说,岂不是拆我的台。原来先前在战场上江统刚刚下令莫邪都各部放慢速度,王启年便领兵反扑了过来,若是按照葛子成所说的,继续进攻,便要吃个大亏。饶是如此,莫邪都的第一线军队也被王启年统领的生力军打得节节后退,险些被他翻过盘来,还好后来润州军的援兵赶到,双方兵力悬殊,王启年才不得不且战且退,他虽然兵力不多,可是对莫邪都的兵法知晓颇深,手下又都是打老了仗的精兵,便将手下分作两部,轮流上前接战,互相掩护后退,江统虽然兵力占了优势,居然一时间奈何他不得,最后将其围在壁垒之中,算来莫邪都在他手下也折了三百余人,让江统也是心痛不已。

第66章 家事

上首的安仁义此时心情甚佳,一时间也没有听出葛、江二人之间的枝梧,点头笑道:“江副将说的不错,不过常州兵已经大半丧于此地,就算有少许败兵逃回城中,也无战心,取下常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想不到顾全武一世英名,竟然尽数折在这常州了。”

众将听了纷纷称是,唯有江统摇头道:“使君,据末将俘获的苏州将吏所说,顾全武早在苏州兵出援之前就已经病故了,只不过那钱传褄还怕乱了军心,秘不发丧罢了。”

安仁义听了眉头一轩,释然道:“怪不得这次赢得这般容易,原来那老狐狸已经不在人世了,老成凋零啦!”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话语中流露出兔死狐悲的感觉。过了片刻,安仁义收拾了情绪,笑道:“说来今日地方诸将最难应付的倒是王启年那小子,偏生留下来断后,走脱的那个钱传褄长的倒是俊秀非常,可惜是个绣花枕头,他父亲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没学得,只会丢下军士逃走,硬生生的把他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家业也给糟蹋了,就凭他和李遇,常州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说到这里,安仁义不由得得意的大笑起来。

杭州,镇海节度使府,吕方刚刚跳下坐骑,满脸的尘土,身上的衣衫也已经透湿,一旁的骆知祥便迎了上来,怀中抱着厚厚的帐薄,好似等候已久了一般。原来田、安之乱后,这骆知祥看到情况不妙,便带了家眷,投奔在杭州来了。吕方几乎全身心都扑在了练兵场和作坊之中。至于金谷之事,大部分已经交给骆知祥负责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以他为首的民政班子已经逐渐上了轨道,虽然新得的睦、歙、衢、婺四州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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