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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守则-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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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的样子,希望日子就这样安静地流淌下去,让他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现在,这却是他的璎珞在公主府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过了今夜,明天她就不再是公主,而是摄政长公主,成了这个帝国新的站在了巅峰的女人,而他,要为她和她的帝国再次披上铁甲,执戈荡寇。

两个月前的那场天阙之变,于寻常百姓来说;并没什么大的影响,京城里,举目仍是宝马雕鞍,太平箫鼓,但是太宁宫里的每一个人;命运却发生了刻骨的巨变。

姬弗贺怀着他的不甘和仇恨随了那一刀的光影去了,姬弗陵早早死于他的阴谋权杖之下,而曾经是这个天下间最铁血不二的女皇,也终究没有逃脱姬弗贺那仿佛满刻了诅咒的怨言。太医用尽了方药,却无法阻拦她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她在自己还能说话的时候,在文武群臣的面前立了姬弗陵十一岁的儿子姬循为皇帝,昌平为摄政长公主,监理朝政,而一生未娶的鲁鹿老将军,自平定了那场叛乱之后,仿佛一夕白头,闭门不出。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她也没睡着。

步效远对上了她晶亮的一双眸子。

“效远,你在想什么?”

她温柔地问他。

步效远把她拢进了怀里,微微笑了下。

“我在想等我把元炬赶回了滦河之北,打得他再也没有力气觊觎中昭的这片丰饶土地,那时我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昌平把他的手带到了自己的小腹,覆盖在了上面,如梦呓般地说道:“等你像英雄那样地凯旋,我一定会带着我们的孩子亲自到城外去迎接你,让他知道他有一个怎样了不起父亲。”

步效远低声呵呵笑了起来,把她像孩子那样地轻轻抱了起来,让她面朝着自己躺在他的身体上。

“璎珞,皇太后这样的安排,我很感激。”

他轻轻碰了下她的唇,低声说道。

“是的。她真的很爱我。我去看她的时候,至少,她现在是平静的。”

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颊上,闭上了眼睛,声音带了些微微的压抑。

“我也是,我也爱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璎珞。”

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这样说道,睁开了眼,对上了他坦诚的眼。

她笑了起来,慢慢朝他俯压了下头,直到自己的唇碰触到了他的,感觉到他的呼吸爬过自己的肌肤,温热地弥散到了全身,扩充到她四肢百骸的每一个末端。

天际的雨慢慢又洒了下来,却是温柔而绵密的。轩室中不知道是哪扇窗未关,夜风一阵一阵地涌进,拂动层层帐幔,仿佛道道的幽暗而糜丽的水波,荡漾不停。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南归的群雁在空中列阵而飞,齐齐掠过帝都上方的天幕。

金殿之上,丹陛之下,年仅十一岁的姬循一身明黄,端坐在相较他的身体来说有些过于宽大的宝座之上,接受着殿中文武群臣的朝拜。他的身后,一道鲛珠垂帘之后,坐了奉皇太后之命监国理政的长公主殿下。

臣子们齐齐伏身,山呼万岁。姬循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绷得紧紧,稍稍回头看了下身后的姑姑,见她朝自己微笑点头,于是用从前他暗中模仿了无数遍的音调说道:“众爱卿平身。”

吐出了这五个字,他小小的胸腔里忽然里激情澎湃,不可遏制地冲刷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步爱卿!”

他看向了一身铁甲的步效远,他的皇姑父,大声叫道。

步效远从队列里出来,单膝下跪。

“步爱卿,北夏挑起事端,烽火再起,朕命你为大将军,授天恩金刀,你可愿意率我中昭雄兵,驱虎狼,护万民?”

“不驱尽虎狼,誓不还朝!”

步效远铿锵之音,回荡于大殿之上。他的目光穿过了那道静静的鲛珠,与帘后的她四目相织。

殿侧的执事宫人手捧宝刀,正要上前。

“慢——”

鲛帘后响起了清朗的声音,群臣惊诧地抬眼望去,看见一袭宽衣的长公主站了起来,两个宫人掀了珠帘,她面带微笑,从宫人手上捧过金刀,缓缓步下了丹陛宝阶。

“这把金刀,就由我亲自授给大将军,愿大将军不负天恩,早日平寇凯旋,让我中昭得一个清平盛世,天下俱欢!”

她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俯身,将刀捧到了他的面前。

步效远微微仰头,凝视着她的笑颜,双手接过,高高举过头顶。

芙蓉面下,刀锋冰凉,上面却承载着一颗男儿最滚烫的心。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清平盛世,天下俱欢——”

大臣们纷纷下跪,激扬的声响回旋成了一片。

“中昭未来的天空之上,你的将名一定会光照四方,这个国和国里的民,都会为你的名而骄傲。”

骏马扬蹄,步效远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从前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回首看了下身后的城墙,夕阳从雉堞中射了出来,放出万道金光。

璎珞,我只愿你为我的名而骄傲,而我的心愿,始终如一,有一天四方太平,我能和你一道封刀归隐。

六十二章

东方渐白,天穹却还冥蒙一片,看不到半点星子。下了一夜的雪,直到现在才飘停。

一个人,一匹马,由远而近,出现在覆满了白雪的桑榆古道上。

帝都越来越近了,放眼望去,万千里的远处山麓银装素裹,逶迤绵延。

茫茫天地之间,隆冬的寒风撩弄着他有些蓬乱的头发,发梢上沾着冰凌和积雪。他的一张脸庞蕴含了经年风霜浸染过的痕迹,但这只让他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愈发深邃,那是一种历过万千征战后才有的从容和旷达。

他抬头,眺望还笼罩在朦胧中的帝都轮廓,深深地吸了口气,握紧马缰,猛地加快了速度,扬起的马蹄在他身后溅出朵朵高飞的冰泥。

脚下的路越走越宽,终于到了城门之下,他仰头,哕哕的马儿嘶鸣之声,惊动了城墙之上的守卫。守卫呵着手,探身下来大声斥责:“时辰没到,城门不开!”

他笑了下,并没说什么,只是翻身下了马,掸去了城门口一块石鼓上的积雪,坐着静静等待。

两个月前,这场和北夏延绵了两年多的战事终于划上了句号。最后一场滦河边平原之上的战役,天地变色,鬼神号泣,北夏不敌,节节败退,他率着铁血骑兵压境而入,元炬死于乱箭,夏王跣足光头而出,递交国书求和。北夏元气大伤,十数年内,必定再无余力觊觎滦河之南的美地。而他,步效远,也因为这一战而真正天下扬名。传说之中,中昭的天黄纛旗之下,他一身金色甲胄,黑色绣金斗篷,冷鸷的目光凝望敌阵,如金装战神,敌人望风披靡,不战而逃……

两年多的时间就这样在指缝间如沙流逝而过。昨日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之声仿佛还历历在耳,而她的一颦一笑,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涌上心头,如同就在眼前。

他是有多么地想念她啊。梦中的她,总是含笑地望了过来,带了一种纤细的温柔,让他舍不得在这样的温柔面前睁开双眼。所以战事一停,大军开拔南回,他竟然无法忍受这慢慢的行军之途,将回城的掌令交给了顾严,自己脱去甲胄,一骑快马,和着风雪急速而归。现在终于到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就只不过一扇城门之隔了。

太阳终于在远山之后露出了头,城外开始渐渐有人往城门聚集而来,等着入内开始他们新一天的营生。人越聚越多,等待的空闲时光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听说了吗,大军打了大胜仗,已经班师回朝了。太好了,但愿往后天下都这样太平下去……”

“是啊是啊,也是天佑我们中昭,从前有鲁大将军,现在又有步大将军,听说他是天下武曲星下凡,打得北夏人哭爹喊娘,叫他们往后再敢动我们中昭的心思……”

“哎,好啊,如今内有长公主千岁把政,宽厚仁爱,外有步大将军戍边,咱们中昭可真有福了。听说步大将军还是长公主千岁的驸马,这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这样的八卦自然引来了更多人的兴趣,一时更是议论不休。

步效远仔细听着身边人的各种言语,微笑不语。只是在他们提到昌平的时候,听得更加仔细。

她是一个宽厚仁爱的辅政长公主,两年来深得百官敬重,百姓爱戴。他为她而感到骄傲。

城头上方有积雪簌簌下落,吊桥吱呀吱呀地缓缓下放,城门打开了。记着进城的百姓们立刻停止了议论,纷纷朝着城门涌了过去。

步效远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进去城门的时候,一个小校官盯着他看个不停,眼中带了丝狐疑之色。他朝小校官微微点头,笑了下,牵马而入。

“啊,步大将军!是你!”

小校官睁大了眼,突然大叫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几步就跑到了他的面前,大声叫嚷起来,“小的从前亲眼看见过你从这城门里率军北上,一见难忘。步大将军,真的是你!”

步效远停住了脚步,朝他再次笑了下,翻身上马,往城北公主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队长,八成你认错人了,大军如今还在南归途中,大将军怎么可能这时候出现?况且我见这人早就到了,被拦在城外。他要真是步大将军,哪里还会这样一声不吭等着城门打开?”

边上一名小兵凑了过来说道。

小校官抓了抓头,还是有些不甘:“我的眼力很准,从来不会认错人……,要不是步大将军,天下竟还有和他长得这么相似的人……”

步效远听不到城门口那几个守城校兵的议论,他的心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一步一步,再几步,他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她,还有他们的孩子,那个一出生就被封为天乐公主,小名叫归儿的可爱女儿。

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当时正坐在军中的大帐之中,收到了来自她的家书。她让他给他们的女儿起个名字,他不假思索地写下了归字。

***

太宁宫的御书房中,昌平侧坐,看着乾正皇帝姬循和大臣的议策应对,心中宽慰。

姬循本来就是个聪黠的孩子。两年的时间下来,十三岁的他不仅长成了少年的模样,天子的凌厉和决断也日益彰显。很多事情,她现在已经放手交给他自己处理了。

等再过些时候,他回来了,她是不是该在朝阙之中发布昭告,宣布还政于皇帝?步效远,他还要多少天才能回?

耳边仍响着姬循和大臣说话的声音,她的神思却有些飘忽不定,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他的归期。

“皇姑母……”

直到耳边听到姬循叫自己,那是少年变声期的声音,她才回过了神。

“这道诏令,皇姑母过目,若是俱妥,请皇姑母盖上印鉴。”

少年帝王看向她,语气是恭敬的。

她哦了一声,接了过来,扫了几眼,拿过自己的血玉印鉴,在上面留下了她的首肯。

“多谢皇姑母。”

姬循微微笑道,长长的睫微微抖动,睫下的一双眼中,带了与他年纪不符的一种深远和幽长。

***

脚下的路蜿蜒而绵长,街道上不时还能看到有人手拿笤帚,清扫着昨夜积出的残雪。

昌平坐在侍卫左右护着的青铜马车上,再次陷入了怔忪之中。

成为摄政长公主后,有一段时间,她住在宫中。只是生下女儿之后,她又搬回了自己原来的公主府。比起太宁宫,她的公主府里留下了许多她和驸马相处的旧日痕迹,她更喜欢。

她的女儿,两岁的归儿听说自己的大将军父亲快要回来了,天天兴奋地用稚嫩的娇音嚷着要去城门口迎接。失望了多日,就开始眼泪汪汪。怕茯苓哄不住她,她急着想回去。

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娇蛮,总是要他来哄着。现在他走了,她却不止要承担这个天下,还要用他当年哄自己的那份爱和宠,转而去呵护他们的女儿……

她在心里微微叹息了下,带了几分心酸的甜蜜。

赶车的车夫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喝了一声,加紧驱赶着身前的马匹。

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的大门口,她下了马车,看见已经嫁了人,仍被她留在自己身边做管事的茯苓正站在门前,喜笑颜开的模样。

她的心忽然一跳,有了种预感,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公主,步驸马回来了!”

茯苓轻快地迎了过来,对她这样说道。

一种无法言语的喜悦像澎湃的暖流,随了这一句话,不可遏止地从她心中涌出,迅速爬满了她四肢百骸里的每一寸肌肤。她下意识地提起羁绊了她脚步的宫裙,飞快地朝里而去。

“爹爹和归儿一道去门口迎了娘亲,归儿要娘亲大吃一惊……”

到了暖阁之外,她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了女儿娇软而得意的声音。

“好!我的乖女儿,爹这就和你一道去!”

那个梦中曾经响过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声音再次回旋在她的耳边,熟悉的低沉,却又带了几分豪迈。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面上一阵热意,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泪盈于面了,她低头擦去,新的泪却又涌了出来,和着被冰雪浸润得冰凉的双颊,这泪滚烫得直直熨进了她的心肠。

她定定立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暖阁的门廊里出来,他们的女儿罩着大红的锦缎披风,正高高骑坐在他宽厚的肩膀之上,笑得咯咯作声,如银铃不断。

两年的时间过去,他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她成了这个帝国的至高女人,一个名叫归儿的女孩的母亲,但是在他眼中,她仍是从前的那个总爱痴缠他的璎珞,而他也是永远任她为所欲为的那个驸马。

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直到归儿惊讶又心疼地朝她伸出了手,要给她擦去脸颊上的水痕,步效远把女儿从肩头放下,一手抱住,另只手轻轻抚擦着她的泪痕。

这一日雪再没下,到了黄昏的时候,一轮红日出现在蒙霾了多日的天际,映照得整个大地金灿一片。入夜碧空澄净,长公主府的南苑中,帘卷半轮晕月,轩室中,带雨犹云,有万般相怜,千种相惜,低帷昵枕,轻轻细诉相思,烛火一直亮到东方发白。

六十三章

一个月后,被隆冬延缓了脚步的大军终于回归,举国欢腾。

辰时,太宁宫中洪亮的大钟敲响,声音沉沉穿透天穹。随着司礼官的一声高亢宣呼,皇帝姬循在宝扇宫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了黄武殿的正座。

皇令发出,依次相递的长传声直抵宫门,殿外的钟鼓如春雷般滚动连绵,与四个城门口的钟鼓声遥相呼应,整个帝都都似是在欢呼呐喊,欢庆今日的非同寻常。

姬循玄衣纁裳,腰系明黄玉带,高高站在玉阶丹陛之上,望着红毡铺地的大殿两边分列而立的朝贺的文臣武将和铠甲森严的御林军,一阵心旌动摇。他又习惯性地侧头,看了眼身后那道垂帘之后的熟悉身影。

两年多来,她就这样每日坐在自己的身后陪伴着。他已经熟悉了身后那道一直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甚至有些依恋。但是今天,他看到她的目光穿过静静悬垂的鲛珠帘幕,越过了自己,投在了另一个地方。

他情不自禁地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那是步效远,那个站在武将首位的刚刚立了天下战功的兵马大将军,他的皇姑父。他身上的铠甲之光和目中的威武仿佛有些刺触了他的神经,叫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数百名手捧酒盏的宫人,在司仪官的带领下,分成两排给诸多大臣递上酒水。

姬循双手高高举起手上的酒盏,挥动广袖,慷慨说道:“今完败北夏,天下太平,人各进酒三盏!”

“臣等谢过吾皇万岁,谢长公主千岁!”

大臣们高声附和,各自饮尽了杯中之酒,大殿之上,一时豪兴冲天,人人面上都露出了怡然之笑。

“步大将军,上前听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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