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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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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小子!”刘晓飞倒吸一口冷气,“我就请吃红烧鲤鱼了,你爱吃不吃!”
大家哄笑,方子君扶起张雷,刘晓飞拉起林锐。几个年轻的军人说着笑着,往门外走去。
“张雷,晓飞,明天我就回大队了。”席间,林锐拿起酒杯。“我其实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话,我就是个刺头兵。但是今天,我要敬你们二位,还有两位……嫂子,谢谢你们一直这么照顾我。”
“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嫂子啊!”何小雨高叫,“我是你兄弟!”
林锐笑:“是不是嫂子,你心里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是干部我是兵,这杯酒我先敬你们!”
他一饮而尽。
“别说什么干部什么兵。”刘晓飞说,“生死过的就是兄弟,何况我们现在还不是什么干部。”
“就是,”张雷说,“我们都是自己兄弟。”
“对于军人对于生死,我以前没那么多感触,经过这次战斗,我长大不少。”林锐说,“现在我们都举起酒杯,为我们能从战斗当中,活下来!”
大家都很肃穆,起身举起酒杯。
“为活下来!”刘晓飞说。
“为活下来!”张雷说。
众人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林锐说,“我想,敬给老赵。”
都沉默了。
“老赵是个罪人,但是他不愧是个汉子。”张雷说,“这杯酒,我喝。”
“我也喝。”刘晓飞站起来。
三个男人一饮而尽。
“老赵是谁啊?”何小雨好奇地问。
“不该你问的,别瞎问。”刘晓飞严肃地说。
何小雨哼了一声:“不问就不问!神气的你!”
“小雨,别闹。”张雷说,“和我们的任务有关系,不能告诉你的。”
小雨吐吐舌头:“那我不想知道,你们都别说这个了。”
“老赵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刘晓飞感慨。
“可能已经毙了。”林锐黯然说。
沉默半天,不知道为老赵还是为别的什么。
“明年,我也考军校。”林锐打破沉默,“到时候还得两位大哥多照顾。”
“放心吧,你做我们俩的小师弟,不吃亏!”张雷挤挤眼睛,“我们著名的侦察系二宝就变三宝了。”
“三宝?”何小雨笑了,“那你们不成了太监了?”
方子君也被逗乐了。
林锐笑了一会,突然背诵起一首词: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刘晓飞和张雷跟上了,三个年轻的军人一起吟道:
“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两个女军人都傻傻地看着,似乎感觉到了冷兵器时代古战场的厮杀马鸣。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铿锵有力的朗诵结束,三人哈哈大笑。
“痛快!干!”
陈勇把吉普车停在停车场,看见林锐被几个人送出来。他高喊:“林锐!婆婆妈妈干什么?那点小伤了不起了?”
“到——”
林锐高喊着提着自己的东西跑过来。
“排长,他们,他们硬要送我出来。”
陈勇沉着脸:“上车。”
“是。”林锐上车。
陈勇正要上车,突然看见那几个人当中的方子君,呆住了。
方子君发现了他的目光,觉得奇怪。
陈勇大步跑过去,立正敬礼,激动不已:“方子君同志!”
方子君诧异地:“你是?”
“狼牙侦察大队,陈勇!”陈勇激动地说。
“我认识你吗?”方子君问。
“您救了我!”陈勇握住她的手,“我一直想找到您,感谢您!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方子君努力回忆着,笑了:“哦,哦,是你啊?现在还好吧?”
“好好!”陈勇笑着说,“我已经提干了,当年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哪儿有今天。”
“那你好好干!”方子君的手一直被陈勇握着,不自在地说,“等你立功的喜报!”
张雷忍不住笑了。
陈勇看他,是个学员:“你笑什么?”
张雷看看他的手。
陈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手。
“陈排长,我们一起执行过任务,你忘记了?”刘晓飞说。
“记得。”陈勇说,“你们认识?”
张雷故意示威似的,揽住方子君的肩膀:“我是她男朋友。”
方子君急忙推他。
陈勇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看他的肩章,又看看方子君:“真的?”
“还能是假的?”何小雨乐了。
陈勇尴尬地笑:“方大夫,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欢迎去特种大队玩,我随时恭候!”
方子君急忙说:“好的,好的,有时间我一定去。”
“我先走了!”陈勇敬礼,转身跑回车上,开走了。
“姐姐,你救过他啊?”何小雨问。
“记不清了。”方子君努力回忆半天,“前线我救过上千人,哪儿记得住所有人啊?”
“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张雷笑道。
“张雷!”方子君厉声道。
张雷不笑了。
“我提醒你,我虽然是你的女朋友,但是我不是你的战利品!”方子君说,“你不要随时都要跟别人炫耀!”
“我……”张雷急忙解释。
方子君转身一插白大褂的兜,走了。
刘晓飞看看方子君的背影,看看尴尬的张雷:“傻了吧?早告诉过你,自己家菜园子有好菜别拿出来总显摆,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去追吧。”
张雷急忙追上去。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的背影:“我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刘晓飞问。
“不知道。”何小雨想着,“哪儿不太对劲,但是我想不出来。”
车上,陈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的脑子又响起连天的枪炮声。
野战医院。一辆吉普车径直冲到帐篷前,两个佩戴狼牙臂章的侦察兵下车,抬下来奄奄一息的陈勇。大夫和护士们围上来,将他抬上手术台。
“血压!”大夫高喊。
方子君麻利回答血压指数。
“腹部中弹,穿透胃部!”大夫喊,“立即手术!”
手术后的陈勇躺在病床上,方子君给他喂饭。
陈勇看着美丽纯洁如同天仙的方子君,眼中含泪:“谢谢你,救了我。”
方子君笑:“老实吃饭,这里就是医院,不救你还能害你啊?”
陈勇点头,吃饭。
“医生!医生!救人啊!”伞兵部队的飞鹰侦察队员冲进帐篷:“救人啊!他肠子出来了!”
方子君把碗放在陈勇身边:“我去工作,你自己先吃!”转身就冲向手术室。
几辆吉普车接踵而至,更多的伤员送过来。
陈勇眼巴巴看着方子君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当中。
……
陈勇长出一口气:“那饭,是我吃过最香的。”
“排长,你说什么?”林锐不明白。
“没事,说你就是个吃货。”陈勇没好气地说。
林锐就不说话了。
陈勇靠在座位上出神。
林锐和乌云的军功章是在大队部授予的,没有举行什么公开的仪式。耿辉念了颁布军功章的命令,然后把二等功军功章别在两个上等兵的前胸。
“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禀承烈士遗志,牢记光荣传统,再造辉煌!”
耿辉说。
林锐和乌云举手敬礼,表情神圣。
“田大牛的立功报告也批下来了,根据烈士遗嘱,这枚军功章将放在大队的荣誉室。”耿辉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枚一等功军功章。“这是他的第四枚军功章,也是第一枚一等功军功章。大队党委经上报总参情报部和军区情报部、军区直工部批准后决定,授予特战一连一排一班‘特战尖刀班’荣誉称号。田大牛同志的追悼会不能公开举行,但是你们一班可以全员参加。回去准备一下吧,他的父母可能明后天就过来。”
林锐的眼泪在打转。
“这个是你的。”耿辉掏出一副下士肩章,递给林锐。
林锐纳闷地看着下士肩章。
“‘特战尖刀班’是我大队第一个被授予英雄称号的光荣集体,为了保持烈士生前班的光荣传统,按照田大牛同志遗嘱请求——林锐,你现在开始就是‘特战尖刀班’第二任班长!一连党委递交了报告,大队常委研究后决定提前晋升你的军衔。珍惜荣誉,不辱使命!”
耿辉看着林锐的眼睛着重说。
“班长……”
林锐又想起了田大牛,哭出声来。
乌云也在抹泪。
“擦干眼泪。”
耿辉亲手给林锐摘下上等兵军衔,戴上陆军下士军衔,扣好扣子。
“你现在是班长了,不要忘记你的班长是怎么带兵的!”
林锐忍着眼泪,敬礼。
“特战尖刀班”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飘舞。
一班的全体战士站在观礼台前面,何志军亲手授予林锐这面鲜血染红的旗帜。林锐敬礼,转身面向全班战士:
“敬礼——”
刷——一班战士动作整齐划一。
“礼毕——”
刷——一班战士军姿如同雕像纹丝不动。
后面数百弟兄也是纹丝不动。
陆军下士林锐手持这面旗帜,看着全班弟兄嘴唇翕动着:
“中国人民解放军狼牙特种大队二中队特勤队‘特战尖刀班’全员到齐!现在开始点名!乌云!”
“到!”
“杨彦军!”
“到!”
“成胜利!”
“到!”
……
都喊完了,林锐的嘴唇翕动着,泪花在闪动。
大家都看着他,在等待着。
“一班班长,田大牛——”
林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高喊。
“到——”
全大队弟兄们立正高喊。
声音在群山之间回响,林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肃然而下。
“同志们!”林锐颤抖着声音,“……我们的班长,永远没有离开我们!永远没有!”
战士们的眼泪都下来了,乌云咬着嘴唇但是哭声还是出来了。
林锐举起“特战尖刀班”的旗帜高喊:
“我们的班长,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旗帜飘舞在林锐十八岁的额头上方。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林锐大声喊。
于是歌声响起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你来自边疆我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
把我们团结成钢铁集体,钢铁集体!
……”
全大队弟兄们跟进来,歌声逐渐高昂起来,哭腔消失了,带来一股热血男儿的豪迈。
“战友战友目标一致,革命把我们团结在一起,
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
战友战友,为祖国的荣誉为人民的利益,
我们要共同战斗直到胜利!直到胜利!!!
……”
嘶哑的歌声,也许对于艺术鉴赏家们来说就是狼嚎,没有任何美感。
却气壮山河,杀气凛然。
张雷快跑几步,一个利落的手撑侧跟斗,起来以后又接了一个前空翻。这一串动作看得军区总院来来往往的人目瞪口呆,方子君脸上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张雷在草坪上跳起来,又是一个凌空边踢,动作干净利索。
落地以后只是额头微微出汗,他孩子一样笑了:“怎么样,我可以出院了吧?”
“像个皮猴子一样,批准你出院了。”主治医生微笑着说。
“太好了,可把我憋坏了!”张雷跑过来,“天天这不许动那不许动,这样的日子我可过够了!”
他说着调皮地看方子君。
方子君没搭理他。
主治医生眨巴眨巴眼睛:
“你啊!没有我们小方悉心照顾,你能好的这么快?管你是看得起你!”
张雷嘿嘿笑。
“好了,我回去值班了。”主治医生摆摆手,回楼了。
张雷对着方子君笑:“真的,感谢你。”
“这是我应该的。”方子君笑笑。
“今天,我请你吃饭。”张雷真诚地说。
“哟,这么正式啊?不像你啊?”
“该正式的时候就得正式。走!”
“老兵的阵地”酒家是一个84年上过前线的老步兵战士开的,他本来就是中央戏剧学院的舞台美术系学生投笔从戎的,回来以后接着上学。毕业回省城做了省电视台美工,现在已经是一把刷子了,钱也有了几个,就开了这个酒家,刚刚开业没几天。
方子君被张雷带到这里就蒙了,与其说这里是一个酒家,倒不如说这真的是一个阵地。舞美出身的老板果然审美造诣不一般,把这个酒家设在一个防空洞里面。门口是沙袋和铁丝网,穿着迷彩短裙的女服务员虽然笑容可掬,但是一转到被伪装网挂着的大门里面,方子君就不行了。
一张当年特别流行的海报,一个戴着钢盔的小战士的脸,美术字是“妈妈,祖国需要我”。
再进去,里面是一个照壁。照壁上都是当年的新闻照片、战地自拍和各种纪念品。幽暗的光线下逝去的岁月扑面而来,那“当代最可爱的人”的搪瓷白茶缸、子弹壳做成的和平鸽、残缺的炮弹片一个一个都在召唤着那段战斗的青春,火热的青春。空间里面回荡的音乐也是当年阵地的流行音乐,《血染的风采》如泣如诉。
转过照壁,就进入阵地了。
一个塑像立在布置成地下指挥部的餐厅中央。塑像粗糙但是却充满力量,是一个戴着钢盔光着脊梁穿短裤的战士,消瘦的身躯都是腱子肉,脖子的绳子系着光荣弹,虎视眈眈,左手撑地,右手提着一把56冲锋枪,是一个出击的姿势。
塑像下面的金属牌子上写着——“兵魂”。
方子君站在塑像面前呆了半天。
“老板自己创作的,一个香港老板出20万人民币,他不卖。”张雷说。
方子君点点头。
“张雷!”一个穿没带红领章老军装的长发男人喊。
“王哥!”张雷招手。
长发男人走过来:“今天来了?”
“这是老板,王大哥。”张雷笑着说,“这是我女朋友,方子君。你今天在啊?”
王哥点点头:“我下班没事就过来了,一会来几个外地过来的战友。——坐哪儿,你自己选。”
“你们认识啊?”方子君问。
“张雷,好小兄弟!”王哥揽住张雷的肩膀,“也是前两个礼拜刚刚认识,没说的,你哥哥就是我兄弟!你就是我的小兄弟!我听他提起过你,86年上去的小妹妹,都别见外,这就是咱部队咱家。”
“你跑出来喝酒了?”方子君皱眉。
张雷笑笑:“医院附近开了这么个地方,我怎么可能没情报呢?”
“挑地方吧。”
“两地书吧。”
“OK。”王哥点点头,招手过来一个服务员,“招待好了,两地书。”
方子君跟在张雷身后穿过这个地下指挥部,犹如穿越一条时光隧道。伪装网、破旧满是硝烟的军装、打烂的猫耳洞纹丝钢、扭曲的工兵锹、老电台……还有空间回荡的音乐,一切都在把那场沉默的战争唤醒。
把方子君记忆当中的战争唤醒。
转到里面的防空洞过道,两边是雅间,也就是防空洞的房间。房间都有自己的名字,“老山兰”、“扣林山”、“法卡山”、“八姐妹救护队”、“无名高地”、“侦察兵之家”……突然方子君停住了,她看见靠里面有个熟悉的标志。
是的,没错。
飞鹰臂章。
放大手绘在油画画板上的飞鹰臂章。
张雷也停住了,低着头没说话。
方子君大步走上去,看见这个房间叫“飞鹰侦察队”。
她回头:“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张雷点头,肃穆地:“我没想到他布置得这么快——虽然他们的任务现在还涉密,但是我想让人们记住他们。”
“为什么不带我来这里?”
“我怕你伤心。”张雷坦诚地说。
“我就在这里。”方子君坚决地说。
于是就走入“飞鹰侦察队”。
扑面而来还是一张巨大的油画,粗糙的笔触看出作画者内心的激动。是画的飞鹰侦察队全体队员合影,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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