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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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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的话,引的扬阵阵心酸,在泪眼朦胧中,扬发现河老紧张的望着自己的家主,望着自己。

赵武继续说:“这是个乱世!在这个乱世里,想保全祖宗的祭祀不绝,其实还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到晋国去,娶妻生子,最好能生下两个以上的儿子,让其中一个孩子继承你过去的家名。这样一来,什么都保全了。如果你对此没有异议,今天我在这里,以赵氏宗主的名义作见证,以家中诸将作为观礼人,你当场认下自己的父亲。”

扬不知不觉的点头,鬼使神差的拜倒在眉开眼笑的河老脚下,口称“父亲”。多年以后,扬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只记得家主说的话很温暖,让卑微的他没有抗拒心理。但他很奇怪,当时自己听了家主的话,明明对亲身父亲的怀念更加浓烈,却毫不犹豫的听从家主的话,把别人称作“父亲”。

仪式过后,河老拉着扬站起身来,赵武看着河老,问:“按我们晋国的规矩:家中独子无需承担兵役。既然他成了你的独子,从这一刻起他解除兵役任务。至于你,你和你妻子都在军中,按规定:两人役,留一人。你和你妻子当中,可以留下一个继续服役,你选择吧!

河老那佝偻的身体挺直了,大声回答:“我虽然老了,可还是赵氏的武士!赵家的人从不躲在女人身后,当然是我留下了。”

赵武点头:“那么从今天起,你的妻子和孩子解除服役,这一命令即可生效。不过,河老,我建议你:先不着急把妻子与孩子送回国内,从这儿回国,路途遥遥不说,路上盗匪横生,单身上路极不安全,而我们晋军马上有一支军队要撤回国内,我赵氏也有一批辎重兵随他们一同撤走。所以,你妻子孩子可以先住在你那儿,没有服役任务了就当自己是南下旅游,四处看看风景,散散心。等到大军开拔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赵武如此亲切,感动的河老一拉扬,重新跪下感激家主。等出了赵武的屋子,河老依旧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他紧紧拉着扬的手不放,一路都在唠叨:家主待我们真好。眼看就要有大的军事行动,家主事务繁忙,还耐心的听你哭了那么久,等你哭够了才跟你讲道理。孩子啊!这份恩情一定要记住,我们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

扬跟着河老走了几步,发觉河老走的方向不对。他奋力挣脱河老的手,问:“父……父亲,我们是在出城吗?我军营里还有一些东西……母亲那边……”。

河老摆摆手:“你军营那点破东西,不值得专门跑一趟。不如把那些财物分给同伴,还讨个好。万一有什么割舍不下的私人物品,我回头通知赵氏宗室里的人,他们会替你拿回来的。至于你母亲今早我已经把她接过去了,我征得她的同意才去接你的。孩子,快走,去见你母亲,咱们这一家,可算全了。”

扬跟着河老出了城,直往水边走。河老的住所在水边,几乎是一座小城,只是墙壁低矮,只到人的胸部。透过矮墙,可以看到里面有许多忙碌的人,他们当中,也有扬的熟人,那是许国国都的几位街坊。

一名赵氏军官,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迎面从院子里走出来,见到河老,他扬了扬手里的册子,问:“河老,明天该缴纳的鸡只数量已经清点完毕,你赶快让人屠宰了,傍晚时分送到军营。”

河老眉开眼笑的拉过那名军官,介绍:“棉,快来见见我的儿子。我老了,今后你免不了要跟他打交道。他叫扬,是个识字的人。”

那军官冲扬拱了拱手,嘴里说:“河老,我回头跟你说,上面有命令,要在最近几天宰杀三倍以上的禽肉。军情紧张,我现在要去其他地方通知了。”

河老还想卖弄一下自己的便宜儿子,不巧,一只小船靠上附近的简易码头,船夫站在船上吆喝,打断了老武士的炫耀:“河老,河草送来了,今天收不收?”

河老赶紧放了军官,回身对船夫吆喝:“你这家伙的水草总是湿漉漉的,我的鸡吃了老是拉稀屎。还要雇人晒干才行,你的水草我可以收,但重量要打六折。”

船夫讪笑:“河老,不要太过分,你的鸡陂打六折收水草,旁边的鸭城才打七折,人家还不嫌水草水多,你这儿不要,我送鸭城去。”

河老大怒:“你这厮偷奸耍滑。等我们大军灭了顿国,我一定把你买来当奴隶,好好调教你。”

那名顿国船夫大笑:“好啊!等你们大军出发了再说这话。就你们这样的公子兵,吃的比我们国内的公子还好,娇生惯养的,能打仗吗?”

河老轻笑:“我晋国横扫天下、称霸列国的时候,你的爷爷还没有生下来。我们是否能打仗,不需你南蛮小国鉴定。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来人,去告诉旁边鸭城的“栗”,说他太不地道了,这么水渍渍的草,也要打七折,他要是脑袋肿了,我去帮他敲敲……。”

船上的渔夫立刻服软:“好了好了,河老,按你说的,六折。”

河老一摆手,鸡陂里跑出一个人上前招呼船夫,河老便向鸡陂里走,低声嘟囔:“想来骗我,还嫩了点。”走近鸡陂,里面的役夫与许国、陈国学徒一起冲河老拱手行礼,河老重新恢复了兴奋劲,招呼大家说:“大家快来见见我儿子,这是我儿子扬。”

人群里,几个声音窃窃私语:“这不是国都里收人保护费的扬吗?他什么时候成了晋国人?”说话的几人是扬在许国的几个旧日街坊。对于这话,河老与扬不约而同的自动忽略。

河老仰头看看天色,马上拉起扬的手:“天色还早,离吃饭还有一阵子,我们不急着去见你母亲,先看看我的产业,这今后也是你的产业。”

一群许国、陈国学徒工簇拥着两人向鸡舍里走,河老边走边介绍:“这鸡陂技术可是我赵氏的强项。如今,晋国九成的鸡鸭肉食,都由我赵氏供应,咱们家因为这些技术,当初虽然家族弱,但在各大家族游刃有余。其他人挨饿的时候,咱家人吃肉都吃腻了,这也算一种富足吧!”

河老这里说的“咱家”指的是整个赵氏家族。

河老继续唠叨:“当年,家主上位后裁减老弱。我老了,便退下来,由家主亲自教授糊口的手艺。这鸡陂技术在我晋国也是各家族垂涎的,想当年我为了学这门手艺,吃了多少苦。但现在,家主却要无偿的交给许国人与陈国人。

说到这里,老头突然止步,转过身来,冲那些雇工喊:“听着,我有儿子了。今后,我也要扩大家业。您们这些雇员,学了这门手艺,如果要回自己的国家发展,我也不挡着你们。可要是愿意继续接受我的雇佣,我们家主说了,我晋国大军,将一路保护你们回去接家眷,并把你们一路护送回晋国。”

河老一路唠叨着,领着扬边走边介绍养鸡场的各种工序及规则要求。作为一个现代人,当然能够明白其中的消毒要求,但扬作为一个许国人身临其境,禁不住感慨:晋国人规矩真多,连养鸡都适用军法,规矩重重。

参观完鸡舍,河老得意的介绍:“所谓陂,指的就是水洼旁边的湿地。鸡陂,顾名思义,就是建立在水边的养鸡场。为什么要把养鸡场建立在水边?因为这样一来,鸡场好清洗,养出来的鸡干净………以上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家主说的。家主还说,鸡场里每一条规定都有意义,都有其非执行不可的原因,只是这原因嘛,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你们才干了多久,这些规定有几十条,先把它记住了再说,等你们回到晋国,成了我赵氏的部员,我自然会慢慢跟你们解释……”

河老正得意洋洋的宣传着。门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刚才在门外收水草的那位雇员跑了进来,慌张的汇报:“上军包围了我们的鸡陂,是范军佐的范家兵(士匄封地为范)。”

“取我的戈来”河老挺直了身子,向身边的雇员说:“瞧见了吧!我们家主对你们的恩惠多大。即便是在我晋国,也还有人想偷窃我们的技术,这些人就是来偷技术的。孩子,拔出你的剑来,跟我走。”

扬嚅嗫的提醒:“外面是晋国副统帅的军队。”河老的回答斩钉截铁:“现在,你就是晋人。”

包围鸡陂的军官没有进门。他站在门口,展开一份文告,高声宣布:“上军佐范匄从即日起接管后勤。范军佐宣布:鸡陂、鸭城、猪寮重地,与我军食物安全供应密切相关,从即日起,我军将对这些重点地区加强保卫,并派出军官四时巡视。鸡陂主管服的是“军赋”,从即日起直接受范军佐管理。”

河老一手持戈,一手伸出,说:“拿来!”范氏军官反问:“拿来什么?”河老大声回答:“我身为赵氏的人。你要想进我赵氏鸡陂,就拿来我赵氏家主的命令。”

范氏军官驳斥:“胡说,范军佐统领全军后勤,赵氏宗主也得听命行事。你这老头,不过是赵氏的一个纳赋人,也敢要范军佐听你话吗?”

河老的胸膛挺得越发直了。这一刻,原先那个佝偻老头,身上居然散发出令人不敢正视的神采,他横戈回答:“昔日,国君想要进入赵城,没有得到赵氏宗主的许可,我“河”奉命持戈拦阻。为此,我为赵氏奉献一个儿子。今日,范军佐想在未得赵氏宗主许可的情况下,踏入我赵氏的地盘,请从我父子的尸体上迈过去。”河所说的父子,指的是他与身边的扬。扬有点胆怯,他握剑手有点颤抖。

对面范氏军官厉声大喝:“咄,你这老头,想抗命吗?”

老头意气奋发,持戈大喊:“昔日,戎人来攻打赵氏农夫,家主与群臣立誓,誓词说:苍穹之下,敢使我赵氏流一滴血者,我赵氏将使他流尽血。誓词刚刚落地,大戎小戎国君的头被我们割下,土地被我们占领,残余分子被我们追杀千里。我是赵人,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杀我?”

老头孤身一人面对整个范家军,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在他身后,许国、陈国雇员已被这场冲突吓得跪倒在地,并让开了大门口。唯独老人还堵在大门口。

扬本来先天面对霸主晋人有点胆怯,这一刻,听了老人的话,他勇气陡生,横剑窜到老头身边。两腿虽然发软,但他也竭力直起腰。

扬的母亲慌慌张张的从里边跑来,她穿了一件新衣,身上还系了一个围裙,似乎刚才在厨房忙碌。看到老头充满男人气概的横戈堵住大门,儿子拿着出鞘的剑,站在老头身边。她犹豫着,想伸手拉一把老头与儿子。

老头依旧在气焰嚣张的大喊:“谁敢杀我?”

范氏军官还在犹豫,来之前他也获得了严厉警告,禁止与赵氏正面冲突。故此老头的咄咄逼人,虽然让他非常看不惯,但他还在犹豫。

一辆兵车慌慌张张的从城中驶出来。车上的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副元帅有令:撤。”

晋军真是令行禁止,副元帅荀罃一个字的命令,没有任何解释,那名军官毫不犹豫的一转身,一挥手,范家军井然有序的撤退了。

河老将戈重重的顿在地上,大声教育扬:“儿子,你看到了吗?我们是赵家的人,头顶着赵家的天,脚踩着赵家的地,家主就是为我们遮风挡雨的伞。除此之外,都是个屁,国君算个屁,元帅也算个屁。家主不点头,你就有权挥舞战戈,杀他个落花流水。即使阵亡了,家主自然会替你照顾子女,会找人替你承继家业。但你要是不抵抗,让人侮辱了赵家,从此你将不被赵家承认,要被赶出家庭,流窜于荒野,成为孤魂野鬼,死后也没有人祭祀。所以,我赵人从不怕与人拼命,没有家主的许可即使是国君来了,也拼他娘的你死我活。”

老头的说法并没让扬震惊,因为他说的是正常的“封建”,封建体制下正该如此。而扬感到惊诧的是,老头对付的是晋人,是霸主国的显赫正卿,这事实让扬有点头晕。貌似面对霸主国的时候,许国国君不惜把所有规则打破,也要维护晋人的利益。

扬的母亲上前,温柔的拽平老头身上的衣服。扬满头大汗,心情却畅快无比,他说:“这一刻,我平生从没有感觉到如现在一样畅快……,做一个晋人,做一个赵人,如此甘美。”

老头平静的将戈交给旁边的雇员,霸气十足的吩咐:“儿子,带两个人去旁边的鸭城看看,问问他们要不要支援。如果他们也没事了,就拜托他们去通知家主一声,我这里人手少,陈国人、许国人都是废物,不顶用。”

扬领上两个带路的许国雇员,往鸭城赶路,走到半路,遇到鸭城派来支援的人手,相互询问后,他赶紧带着鸭城的人返回,向父亲汇报:“父亲,鸭城那里的范家军也撤了。鸭城人多,已经通知了家主,听说家主目前已经出战了,新军先驱在不久前已出城。”此刻,扬说起父亲与“家主”这个词来,自然而然,毫无心理障碍的脱口而出。

河老哦了一声:“难怪范氏有如此大的胆子,原来家主出战了,赵氏在城中留下谁主持日常事务?”

鸭城的人拱手回答:“听说家主只带了正卒轻装渡河,听说他们将先在河对岸扫荡出一片空地,隔绝战场信息,然后才调辅兵上去修筑临时营地,我们赵氏的辅兵还没有动。城内主持的是英触与吴熏,他们已经找副元帅投诉,副元帅正在安抚他们。而范氏坚持说,他没有恶意,只是大战在即,为防止流窜溃兵骚扰,想加强保卫而已。”

春秋时代,贵族之间对自家的生产秘密都极为看重。真实的历史上,韩氏擅长培养弓兵,虽然跟赵氏关系密切,但他们依旧把秘密带入了战国。同样,赵氏也把骑兵技术、魏氏也把甲士培养技术各自带入战国。而目前,赵氏所擅长的除了骑兵技术外,还有他们的战车技术,铁制武器制作技术,以及鸡陂、鸭城、猪寮等生产技术。

这些先进技术都是各家族垂涎的对象。赵武也严格按照这时的规矩走,没有“为国为民”把这些技术“无私奉献”出去,普及全国的意思。作为他的盟友,韩氏获得了一些皮毛,范氏沾不上边,干脆赤膊上阵,准备抢夺了。但他低估了赵氏辅助兵的抵抗意识,延误了战机,使得荀罃获得消息,及时介入阻止事态扩大。

第九十九章 咱们拼命了

范氏的试探失败,河老不再跟范氏在细节上纠结。他都囔:“家主总是这么小心,咱们的辅兵也不是不能战斗,他还是每次都确定自身安全了,才让辅兵上去。”

鸭城的人笑了。指一指扬说:“河老,你有了儿子,大战在即,为了不让儿子上战场,你都闹到家主那里了,别的辅兵也是赵人生养的,他们也有父母啊!”

河老也笑了,回身招呼自己的孩子:“孩子,我们回去吃饭,今天的饭,可丰富了。咱是养鸡的,鸡肉随便吃。今天早上我还买了一条鱼,屋中还藏了一些酒,咱们父子,好好喝一顿。刚才的事情,既然家主不在,我们就等家主回来做决定。”

突然间,一名陈国雇员插嘴:“刚才老爷说鸡陂还需要雇员,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河老一回身,刚要回答对方的话,鸭城的人看到这里已经没事了,连忙拱手告辞。河老忙着送别鸭城的人,等鸭城的人走远,河老回身问刚才说话的人:“你是陈国人啊?家主吩咐:非万不得已,不要雇用陈国人回国。我们是来陈国帮忙的,不能做出削弱陈国的举动啊!”

那名陈国人拱手:“小国寡民,身处在大国交锋的前线,早晨晚上都惊恐不安。刚才看到老爷的举动,才知道人原来有另一种活法,才知道身为霸主国一个普通百姓,竟然如此甘美……。如果老爷不嫌弃,我愿意带着全家老小前来投奔,哪怕不给我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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