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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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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由不满意赵武的说法:“只要元帅同意放行,我想,我燕国以相位相邀,诚意可谓足够,侯晋怎会不肯?”早先说过,“侯晋”这名字是他出逃到晋国之后获得的新名字,这个名字的含义是:晋国的边防战士。在燕由看来,赵武刚才的话根本就是推脱之词,一个边防小战士,本就是国家一块砖,领导想往那里摆他就得去哪里。赵武说要征求侯晋自己的意愿,侯晋自己能有意愿吗?敢有吗?
“咦,你燕国不是想学习晋国进行改革吗?看来你真不懂晋国变革的精神实质……”赵武耐心地解释:“我们进行的是彻底封建制的变革,除了租庸制、军功授爵制、士族选用制之外,我们还有其他制度的调整,但所有变革的实质就是封建,所谓封建就是:人人拥有权力;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个人意愿必须受到尊重,权力机构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每个人……
算了,跟你一个奴隶社会出来的人解释不通,你只要想一想:你们愿意要一个心甘情愿替你们工作的人,还是要一个心有怨气的人?如果是前者,你们必须说动侯晋,让他情愿去燕国。虽然权力在手,生杀予夺的很令人诱惑,但也要看什么样的权利了。燕国太小、太穷,侯晋从郑国出逃到晋国,如今在东海之滨做总领主,你以为他不快活吗?你以为他还奢求其他吗?燕国的权力能否诱惑动他,那需要你们的游说了,我这里不好出面……”
“鄙语曰(人常说):宁为鸡口,无为牛后……”
“宁为鸡口,那也要看是什么鸡了;无为牛后,那也得看是什么牛了,小国寡民的日子朝不保夕,昼夜惊恐不安,今日不知明日事,仿佛我家养鸡场待宰的鸡一样,这种“鸡口”么……嘿嘿,昔日先元帅中行偃(荀偃)曾说过:青蝇之飞,不过数步,附之骥尾,可腾千里(苍蝇独自飞翔的距离不过几步而已,但趴在千里马的尾巴上,啥力气不用出就可以飞遍天下)。人啊!有的人愿做待宰的鸡,有的人却愿做“托骥之蝇”,人各有志,我不是侯晋,怎知侯晋的志向,怎敢替他做主?”
燕由想了想,一横心:“若侯晋不愿为燕国相,燕国相位,全凭元帅做主!”他以为赵武有阻拦侯晋的意思,干脆把相位拿出来让赵武做主,彻底表明自己向晋国靠拢的意思。
赵武笑了起来:“我没有阻止侯晋为燕国相的意思,燕国这番心意我领受了,但我不能出面向侯晋传递这消息,因为那样一来,侯晋会以为我有意要求他担当燕相,最后,也许他本心并不情愿,但迫于无奈去了燕国,于是,他在燕国时刻想着回归……”
他在燕国时刻想着回归,倒不可怕。但侯晋是逃臣,他从郑国逃入晋国,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领地,有了自己的事业,突然之间让他到燕国去从头再来,就怕侯晋因此心怀怨恨,那样的话,赵武反而替自己,替晋国树立了一个敌人。因此,他特别强调“自愿”,唯有心甘情愿去燕国,才能想着晋国的好,想着赵武的好,从此一心维护赵氏与晋国的利益。
“这样吧!眼看针对楚国的盟誓台就要完工,这次南北方集团大盟誓,我可以让燕君也参加盟誓,燕君喜欢什么样的臣子,自己到盟会上去挑,而后自己去谈,如何?”
燕由想了想,深深鞠躬:“感谢元帅关爱,寡君一定赴宋国参加盟誓,至于齐国么?敝国愿意用珠宝鼎彝等厚礼贿赂齐国,并以“燕姬”嫁给齐君为诱饵,无论齐国开什么价钱,我们都愿意接受。”燕由说“我们”都愿意接受,赵武紧着问:“子离呐?子离知道你们的应对吗?”燕由嘿嘿一声:“今日之事,仿佛(晋)悼公入晋,我燕国诸卿与君上相互盟誓,诸卿愿意尊子离为君,子离尊重诸卿的执政策略,仅此而已。”
果然“屁股决定脑袋”被逐的燕国先君是子离的父亲,但燕国诸卿拿出晋悼公的先例,愿意仿效晋国诸卿与君主的盟誓,子离立刻肯了。这样一来,子离父亲、燕简公的改革意愿得以贯彻,而燕国贵族组成的执政团也因此得以保留,皆大欢喜。恰好,晋国正在组建执政团,燕国贵族这一举动,可以说成是仿效天下霸主的政体变革。于是,燕国贵族发动逐君行动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没什么损失。
而在公子离方面,身为三儿子,君位有没有他的份儿,很难说,现在君权到手,贵族们愿意退让一步,实行变革,面子里子都有了,他只有收获没有损失。唯一受损的是燕简公……只是,没人在意他了。
“既然谈妥了,那就动作快一点,齐军可是正在过河啊!”赵武提醒。燕由歪着头,问:“晋军依旧向代吗?(晋军的目标依旧指向代国吗?)”“当然!”燕由拱手:“中行吴围城已久,代军不得入城,听到元帅亲提大军西进,子离指挥代军返身迎战,军队正集结于恒山脚下,等待元帅。”
中行吴包围了代国都城,这么久了,公子离一直没有进入那座被包围的城市。现在听到元帅到来的消息,公子离带领军队回身迎战,目的是减轻对代国都城的压力。这些代人就是送给元帅的礼物,消灭了这群代人,代国最后的抵抗力量就消失了。事后,我们接公子离回国登位,元帅继续向代国都城进军。等齐人到了,元帅可以带着中行吴,一块与齐军会合……咱们继续做戏给齐人看。
“就这么定了……(燕)由,你要回燕国吗?”“由无需回燕国,我将陪伴元帅同行,并亲自接子离回国。”“那我们还等什么:进军,向恒山进军!”最后这句话,赵武依旧是使用细嗓门说出来的,但这句话却如洪雷闪电,话音落地,无数军士像洪水一样奔下丘顶的城主府,晋军全体动员了。
首先赶到的是博兼,他现在是赵武的“小竖”,就是擦皮鞋、磨刀、洗马、备鞍、捧剑、递弓袋的小侍从,品级比一般小卒高一点,又略低于武士的小士官。如今晋军要动身了,他负责的征兵活动依旧没结束,博兼赶紧回报:“主,博野之地贫瘠,虽然男丁们踊跃报名,但我们只筛选出两名合格武卒,另有十多名刚成年的男丁被选入城邑军(巡警队)……”
赵武一摆手:“行了,你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让齐策接手。策,等女齐来了,你配合他建立当地行政机构……对了,棘蒲之战我消耗了许多物资,随军商人为此奉献许多,如今,既然匠丽氏可以以输送物资成为士族,我家商人也可以。你跟女齐说,比照匠丽氏的先例,赏赐棘蒲之战奉献锯盘,弹簧,以及其他物资的商人,用封地赏赐。本地我给你留下一个骑兵旅驻防,虽然兵少了点,但商人们不缺随行护卫,把他们封在此处,搜罗一下他们的护卫队,足够进行警戒了。”
齐策微笑着回答:“主上这么说,女齐一定不吝啬封赏。他还要靠商人们的护卫,维持当地治安,不是吗?”
于是,赵武没有等到女齐的到来,便带领全军扑向了恒山……女齐之所以在路上耽误了,是因为郑国又出现变故。不久前,在内乱中失败被迫出逃的郑国正卿良宵(伯有),走在逃往许国的路上越想越不甘心,他转回身去,秘密潜入郑国都城寻机报仇,于是,良氏、驷氏两家就在郑国国都新郑城内血战起来,双方相持不下,各自呼朋唤友帮忙。双方后来求到子产(国氏)门下,子产对双方使者哀叹:“兄弟之间居然闹到这个地步,我支持上天保估的一方。”
于是,子产严守中立,良氏,驷氏在新郑城混战十余天,良宵(伯有)战败,被杀死在羊肆(贩羊的集市),无人过问。子产亲自给良宵穿衣,枕着他的大腿痛哭一场,并为被杀的良氏家族人员一起收尸,并安葬于郑国的贵族墓地。驷氏听到这消息大怒,欲攻国氏(子产),被执政子皮(罕氏,又名罕皮、罕虎)呵止,但子产听到这消息,不愿与兄弟自相残杀 立刻收拾行李打算出逃晋国……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万事无恒常
这次内乱,整个郑国混乱不堪,人心离散。良、驷两家第一次争斗之后,子产就想出走,被子皮(罕虎)劝阻,第二次又面临被攻击的危险,他真决心出逃了,但还没出门,就被子皮拦下。子产的事不是唯一,当月,另一位贤臣游吉(子大叔)从晋国“聘问”返回,途中听说国内发生火并,马上准备流亡晋国,他走到酸枣(在今河南省延津县西南),被驷带追上并劝回。
内乱与外患往往如影随形,良氏被灭后,良霄的死党,郑国司马(国防部长)羽颉(羽氏)出奔晋国,晋国执政府任命其为任(今河北省任县东南)大夫。自此,他成为中国任姓始祖。任羽颉时时酝酿报仇,就任任大夫后,他献上的第一条建议就是:攻击郑国,讨伐郑国的不恭。
此建议当即被执政府驳回,恰好此时,早先出逃的郑国大夫乐成,奉赵武的召唤准备动身前往河间,任羽颉马上要求乐成带他同行。他要面见赵武,请求伐郑。乐成是冲赵武而来晋国的,他现在是赵氏家臣而不是晋臣。任羽颉丢下现任官职,一心想赶到河间,这让执政府很恼火,于是,执政府通过快船传讯,要求女齐责令任羽颉返回任城,立刻上任。女齐这一耽搁,齐国人追上了。
赶来的不是齐国大军,晏婴很了解赵武,知道此人表面憨厚,骨子里奸诈。所谓表面憨厚,那就是说:赵武从不做有可能引起别人指责的事,但你如果手脚慢了,等他把事情干完,那么,赵武做的事就挑不出一点毛病,绝对的“伟光正”让你有苦难言,只能自认倒霉。
因此,齐国大军在动员的时候,晏婴就派出人手,用飞一般的速度向晋国递交出兵请求。紧接着,不等晋人的答复返回,他又派人冒险穿过冰冻的黄河南支流,赶往河间通知女齐……女齐也就在路上一犹豫,齐国人到了。他们立刻义正词严地要求伐燕,并组成联军护送燕简公回国。
幸好幸好,赵武手脚快。齐国人堵上了女齐,没堵上赵武,等女齐无奈的领着齐人赶到博野,赵武已带着大军一路不回头地奔到了恒山脚下。
博野之主投靠的效应,在这次行军中呈现无遗。沿着易水河上溯,河岸附近的农场主们,要么曾是博野之主的附庸,要么以前认识,甚至是亲戚,当然,晋国人的拳头也够硬,所以,常常是博兼上前一吆喝,堡寨的大门打开了,搞军的牛马猪羊要多少有多少,还唯恐晋国人不满意。犒军之后,听说晋人正在博野点校当地领主,并建立晋国的统治后,当地农场主立刻奉上质子,自己吐着舌头一路,一路烟尘地向博野狂奔而去……
因为有沿途土著接应,赵武的行军队列也变换了,前锋改为轻骑兵,战狗队收缩,步兵乘上战车,整队行军速度大大提高。
恒山,《舜典》称“北岳”;《禹贡》称“太行恒山”;《周礼》曰:“正北并州,其山镇曰恒山”,恒山在春秋时也称常山,因为那时“恒”与“常”是通用词,“恒常也,万物伏北方,有常也”。管子也曾曰:“恒者,天道之有常。”
燕由指点着前方的山岳,给赵武讲解的起劲,这一刻他颇有点子产训范匄的感觉。其实他指点的山岳是太白山,不过,这也没什么,春秋时恒山是泛指,大约这一带的山岳都可以称之为“恒山”。这一点赵武并不知道,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进入的山谷,其实是太白山附近的小盆地灵丘县。赵武只是露出一脸崇敬的表情,看着燕由口若悬河。
“博学哈!哦,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在燕国是什么身份?”赵武突兀的问话一下子把燕由噎住了,燕由蠕动嘴唇想说,赵武微笑着补充:“我们商定完毕后,我问你是否回国。在我想来,这么大的事,你总要回国说一声吧!燕国贵族那么多,万一有不同意见怎么办?但你却不以为然,直接决定去接子离回国,你凭什么有那么大的把握,让燕国贵族都听你的?”
燕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嘿嘿!人都说晋国的赵氏孤儿是绝顶聪慧……当然了《百器谱》的作者,天下匠师之祖,赵城学宫的祭酒,能不是聪明人嘛?可惜,我跟你处的久了,如人之入鲍鱼之肆,久处而不闻其臭,我忘了这茬了……嘿嘿,嘿嘿嘿,执政以为我是何人?我能是何人?”
赵武也嘿嘿笑了起来:“你不会是燕国贵族首领,发动逐君的,不会以你为首。我这么说,不是说首领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会轻身来跟我会谈,首领嘛!责任重大,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肯定不能离开燕国。但你也决不会是首领的谋主,因为谋主不擅长做决定,总是习惯于提出建议,等待别人做主。所以,你是燕国贵族群里的第二?还是第三?……再不能低了,再低就不敢当我的面作决定了。应该是第二,而且是举足轻重的“第二”,你做的决定,连首领都不敢轻易否决,是吧?”
燕由大笑:“没错,我是孙由!”不是春秋人不明白燕由这回答的意思。燕由是说,他是燕国公孙后裔,但因为与当今燕国国君血缘远了,所以称之为“孙由”,贵族中的贵族!燕国公孙由报出姓名,期待的等了一会儿,但可惜,赵武没有表示出惊讶,或者久仰的表情,他只是轻轻点点头,仿佛第一次听说这名字一样,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
春秋时代,大多数人对燕国都不了解,而燕国正好是春秋唯一没有自己史官的国度,于是,连当时的历史记述都对燕国聊聊无语。而且,当时存在两个燕国,因为春秋时代是单音节时代,词汇量贫乏,人们说到南燕北燕时没有相应词汇特别区分,于是,连《左传》中对燕国的记述,都被认为有时说的是南燕,有时说的是北燕,无法分辨。
所以,孙由是何人,赵武听了这名字,感觉跟他家东郭卖布的没啥两样,那位卖布的是孙林父远支。
燕由等了片刻,没等到赵武的“久仰”……幸好,斥候赶来报告,解除了燕由的尴尬。
“前方发现敌军哨探,士卒已赶去追逐!”赵武解脱了,他正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迎接燕由的坦白,现在顺水推舟,下令:“轻骑兵上马,前驱,武力搜索;步兵披甲,准备战斗。”
前方,几名赵军游哨行过一个山坡,劈面与数名陌生骑兵相逢,双方都愣了一下,到是赵兵练有素,他们抢先将长戟放平,冲着对方奔了过去。对面的骑兵有点反应迟钝,他们刚想说点什么,赵军的马已经冲到了跟前,这些人当中的聪明着拨马就逃,迟钝的还想彼此试探一下,他们刚刚抽出长矛,放平矛杆,眼前便出现了长戟的锋尖,反应过来的士兵奋力扭身躲避戟尖……
他们可不象赵军骑兵一样鞍鞯齐全,刺过来得戟来势凶猛,士兵们不得不全力扭动身子,一不小心,他们身子在光滑的马背上坐不稳,摔落到马下……当然,他们要不躲的话。也会被打落马下。仅仅一个冲突,对面已经没有骑在马上的士兵。马蹄奔腾,初战得手的赵军并没有停步,两名骑兵转身而去,通知后续部队。现场留下五名士卒,慢悠悠爬下马来,捆绑俘虏,收拾战利品。剩下的三名骑兵则继续催动战马,四个马蹄翻飞地追逐逃走的敌军。
对面的骑兵没有像样的马鞍,追逐当中,他们的身体在马上坐不稳,不敢全力奔驰,赵军无所顾忌,他们将马的速度提至最高,从背后追上敌骑,毫不客气地用戟尖勾啄。一名敌骑被戟尖勾住了胳膊,他长声惨叫着,奋力一挣扎,一股喷涌的血线冒出,敌骑胳膊上的衣物被扯开,白生生的骨骼翻露在外,鲜血狂涌,惨呼着坠落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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