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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我的战争回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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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军工篇
写这一章,是我动笔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我不知道该怎样起头,因为无论怎样的词句都无法概况文章的主人公们,他们是老山战事中最为普通的一群人,但却又是整个老山战事中最为关键的一群人。
就从前线流行的一句歇后语开始说起吧。
“一线拼死拼活,二线累死累活。”在前线一线和二线的差别就是一种担负任务的差别,一线战斗部队,二线军工部队,对外可以统称参战部队,对内可得泾渭分明;虽然称呼不同,但二者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谓缺一不可;如果没有军工弟兄们的累死累活,那么也就没有一线部队的辉煌战绩了。
自打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我就梦想着当英雄当将军,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当我有幸真的赶上一场战争的时候,却因为兵种的差异沦为了凄凉的“二线兵”。我连是团属高射机枪连,“有着步兵中除炮以外最为强劲的火力,但那是对空的,打老山,见不着小鬼子的飞机不是白干吗,再者,真有飞机,还有我们强大的高射炮群呀!”连干们的动员作的好,一句话把个高射连说成了白干连,既然开到了战区,总不能让我们一连人闲着吧?不少弟兄在哪瞎想,都说会把我们配属给某营某突击队参加攻击,又说团首长们格外开恩将把我们下放到某某仓库搬弹药去,总之众说纷纭,把人的心都给搅得乱哄哄的。
随着军马一匹匹的牵到连里,随着连干们一次次屁颠颠的进出营部团部,任务终于下来了,一句命令决定了我们最终的身份:军工!这对于我们是一个全新的词眼,品着落地九分力的字儿,我与绝大多数的战友咂巴出来属于它的别一种更合乎词意的解释:苦力!真是三生有幸啊,成了穿军装的“苦力”,那脑筋真的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可命令必竟是真实可信的,我明白,从此以后我的英雄梦将在日复一日的体力劳作中等待被某个时刻大浪淘沙似的挖掘出来了。
临战训练即将结束,我连的任务更加明确了;按照作战部署,我连将担负一营进攻方向的前送后运工作:弹药,补给,伤员,烈士,一切与战争有关的东西都得靠我们的肩膀还有四条马腿去送去运。连里开始制定作战计划,别的连队也在作计划,人家计算着多少多少战果,而我们则策划着多少多少人力去完成多少多少运送任务。那些个日子,满眼睛全是立功计划,满耳朵尽是豪言壮语,我看综合各连队的歼敌决心,都快把越南人杀光消灭完了。我们也有立功决心,也有豪言壮语,只不过我们讲的是决心一次背多少弹药,一次抬多少伤员罢了。战前定的协调计划:各一线连的伤员烈士由自已连队组织后勤人员从高地上抢运下来,再由我们军工从营救护点转运至团救护点,弹药则全程接受,必须保证一线需求。我们就是骆驼,死也得死在老山路上!穿着这身军装,就必须得为这身军装做你任何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事。我给自已的日记本里记上以上二句话,说不上自勉,倒颇有些无奈的意味。但我始终坚信,无任什么样的任务,做为军人我都会不折不扣的完成它并完成好的。
四月二十六日,攻击部队开始向预定地点集结,战区雾重,我们连夜急进,连里马多,真正的人仰马翻啊,我的视力不好,摔了多少跤数都不数不清楚了。我的马不听话,老失蹄,马背上驼的八五炮老是甩着我的背包,真想抽它,别人都说搞后勤的军马是兄弟,可我就不这样想,老子是机枪兵,谁情愿干这个呀!你们说我落后也好,说我消极也好,可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啊。
二十七日白天休整,步兵连入夜继续向攻击出发地运动,我们则跟随一营序列向前开进。严格执行战场经律,一路上不准讲话/不准吸烟,大家伙都在闷着头赶路,我能听到他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还有自已的,真累啊,这腿不象是自已的了,老山日夜温差大,越晚越冷,那寒气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嗖嗖”地往人怀里钻,我的牙齿老打架,一身鸡皮疙瘩,冷透了,还有汗,那玩意糊在身上象冰一样,衣服捂的再紧也不顶事了,这个时候要是有瓶烈酒就好了!那晚上是我有生以最为艰苦的一次行军,耗干了体力,拼完了精力,山在脚下以不再有路甚至连草径也没有了,到最后,两眼总冒金星,我想我是要完了,我已感到仅剩的一点点热力正一点点被抽干拔空了。我的战友们一定也和我一样,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后来还真听说某步兵连当晚就硬是累死了一个兵,唉,那山,那路,那个赶路劲啊。
半夜到达第一补结点,步兵们继续赶路,我与连里弟兄摊坐了一地,我们没有力气向他们告别,夜深天黑,也根本无法分清匆匆而过的人们是怎样的面目,他们中有我们的老乡也有我们的朋友,我的心里沉重极了:一路上从交趾城到三转弯一带的公路两边,以及山上田埂里,能构筑炮阵地的地方都挨满了各种口径的火炮,高昂的炮口,低沉的口令声,泛光的炮弹,还有士兵们冷硬的钢盔,一次次把我们的血撩拔的滚烫滚烫的,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战争,随时随地的死亡把军人推到了时代的最高点,我们就将去浴血奋战,就将去为国捐躯,我远方的亲人们啊,此时此刻你们又在做什么呢,是否会记起遥远的南国丛林里还有我正在经历战火,正在迎接死亡呢?不远处黑黪黪的老山轮廓依然沉浸在静寂中,我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在那儿,在那宠伟的山系上将盛开千万朵耀眼的光华,那将是人世间最美丽最具威慑的光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还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搜肠括肚啊,满脑子把能想到的豪言壮语全过了个遍,就让血液被自已被大战前的阴郁气氛一次次地烧热煮沸,我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积累勇气,更为可能的死亡安抚自已。
凌晨,小王送我一截咸菜,就着干粮凉水,两个人可劲造了一回,排里发话:准备好,听音乐!
到五点五十,五点五十不得了,什么叫万炮齐鸣!你的耳朵里你的心里你的所有感观能感受到的除了炮声还是炮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没有人不吹呼的,没有人不跳跃的,空间距离使我们无法体会前沿步兵们的情感冲击,但壮怀激烈一定是感同身受的,有人哭,而且不止一人哭,我也哭,分不清眼泪是甜是咸,连长的眼里也有泪水,我和小王抱着哭着闹着,这是第一次真真正地把战前的“苦力”心结抛到了九霄云外。
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老山上下满是枪炮声,攻击部队打得英勇极了也艰苦极了,通播电台里不时传来战果通报,同时也不断传来伤亡消息。攻击展开七分钟,662。6被119团拿下来了,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弟兄们摩拳擦掌,请战啊!兄弟部队都把大红花军功章争到手了,我们也不能闲着啊!牢骚又来了:苦力部队真能干,看着放炮当过年!这句话谁讲谁唠叨的早就忘了,但那时一呼儿就成了全连通用的顺口溜,喊的山响。
天大亮了,战斗仍然没有结束,老山主峰争夺的非常激烈,已经几易其手了,看来五连的伤亡一定不轻啊;还有一营,自打1072方向枪炮响,该营通讯就一直混乱不堪,炮火都把他们的穿插地域打开锅了,我们的心一直悬着,那可是我们的负责方向啊;还有一一九团,他们在634高地以及146高地地区遭到了越军拼死反抗,战斗打的并不顺手。
上午,连里再次部属任务,并规定上山时,人背25公斤,马驮55公斤,下山时,伤员人抬,烈士马驮。接近中午,按照上级指示,我连向一营救护点靠拢,抢运伤员烈士,我与二个兵受命打前站。命令是口述的,没等话音落下,我就窜出了营地,那真是跑啊,三个人六条腿,“吭哧,吭哧”谁都想跑快点,心里没别的,就想早点见到我们的英雄们!
一营救护点离战场近,枪炮声依然激烈,不时有炮弹落在附近,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炮弹爆炸,浓密的黑烟,桔红色的光柱,还有天女散花似的飞石泥屑;人还发愣呢,我被路过的一营军医踹了个嘴啃泥,临了还挨了顿臭骂,内容无非是:不要命啦!找死啊!有病了!我没脾气,一是因为人家是军官,二是因为他确是为我好。挨了炮,弟兄几个学精了,一路小跑加匍伏,人没进救护点,迎来的还是骂,骂人的也是官,四个兜,瞅年纪,还是个不小的官,他的骂更绝:“龟儿子的,哪个连的!王八也没你们这么熊!”哥几个还是没脾气,原因吗第一同上,第二则是刚才的鸟样确实太丢咱解放军的脸,电影电视里不都是顶着子弹冒着炮火奋勇前进的吗。
进救护点先自报家门,表明身份,那时军工这词眼还不流行,同样的词到人家嘴里成了收容队了,收容队就收容队吧,来了就得干活,本份不能忘呀。连里大队随后就到,可救护点里已经有成堆的伤员和烈士遗体等待下运了,一营的官们全红着眼,有哭的,我就见到一个,抱着头哭成了球,伤员们更是惨不忍睹:血糊糊的一片,分不清个,全是简单的包扎止血,记得里头有个肚子开花的,绷带缠的鼓鼓的,已经快不行了还在那嚷着喊打喊杀。心里真的害怕的要死,这也是我第一次见那么惨的,心跳快极了!我背一个腿部负伤的伤号,刘黑子扛一个排长,那人头部负伤,满嘴胡话,整个脸已经肿起来了,留下联络连队的我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了。出了救护点,我们俩一路小跑,说来也怪,炮弹依然不时落在近处,但再也没有卧倒过一次,心里想的就是怎样快点把伤员送到团救护中心去。路上碰到连里的同志,他们也是一路小跑,一看我们这架势,不说话立马撒开丫子狂奔起来,这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时间就是生命啊。唉,那个年代,那个人啊。
背上的伤员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的腿可能断了,绷带早让渗出来的血水染红粘透了;刘黑子背上的情况更糟糕,一上路就开始吐,已经吐了他一脖子了,这小子的脑袋还得顶着伤员的脑袋,怕他晃荡啊。二个小时送到团救护中心,我们不敢停留,只要了口水就上路了,我知道此刻的山路上早已爬满了接送伤员的队伍了。
一路上碰到连里不少弟兄,全是送伤员的,抬的,背的,使担架拖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每个人的脸上挂满了汗水,身上涂满了血迹,我跑的更快了,我想我是真的已经完全投入到“苦力”的角色当中去了。
再上救护点,一营陆续下来的伤员和烈士已经塞满了整个地界,一个军护拿着笔挨个分配:点到的先送,我的眼里全是泪,救护点一头已经摆了好几溜烈士遗体,他们只能继续等待,死者得为生者让路!我真想嚎出声来,可也真急的连嚎的劲都没有了,进了救护点背上一个伤的就得跑,下山的跑还长呀。连里的军马上都驮着烈士遗体,人马连轴转,一天下来,活人也没剩下几个好的了,那天一天我们抢运下来一百多伤员烈士;连里不少人都累垮了,我的腿肚子也直打转,一挨地就起不来了,象是灌了几十斤铁沙,可心里还是挺乐的,这就是打仗,不放一枪倒是救了不少人,回去不也有得吹了吗?
二十八日下午,二营才将老山主峰彻底拿下来,一营方向的1072高地直至晚上仍然掌握在敌人手里,119团那边的战斗也没有完全结束。晚上碰到二营的老乡兵,他告诉我,他们营伤亡严重,特别是五连,也就是现在的老山主攻连,副连长张大权也牺牲了;他还说,一营的伤亡更为惨重,都过半数了,干部死伤的多,其中还有营干,部队已经失去建制,都成散兵游勇各自为战了。入夜,连里在营地四周放了双哨,要求人不离枪,马不离鞍,防止越军偷袭。我的雨衣行军时丢掉了,班长要让我,我没好意思要,山里雾气重,小半夜衣服就湿透了,我蜷缩在泥地里抱的再紧还是冷,上下牙不听使唤,怀里的枪象个冰坨坨,冻的慌。
二十九日晨,1072高地以及634高地地区的战斗还在继续,连里组织两个排前运弹药,我还与刘黑子搭伙,马背上驮着炮弹,两人背上还扛着四箱手榴弹;路上碰到后运烈士遗体的民兵分队,他们与我们一样的装束,只是没有领花肩章而已。从山脚到一线阵地来回要五个小时,我们从一早开始来回跑了两趟,拉上去六箱炮弹,四箱手榴弹,两箱机枪子弹;我们排背回来六名伤员三具烈士遗体。途中遇敌炮火袭击一次,弹着点偏远,未造成伤亡,排里一匹军马闪了前蹄,提前退出战斗了。下午四时,1072高地战斗才宣告结束,由120团组织兵力收复下来。当晚我连休整。
三十日,我团各营因伤亡严重被转入二线休整,我连继续抢运各营伤员烈士。听说南榔已经屯集了不少烈士遗体等待民兵转运了,一线各临时救护点仍然有部分伤员尚未抢运下来。下午,连里组织突击队,对我团各救护点实施突击抢运,基本上将所有伤员与烈士遗体抢运下一线了。
五月,老山战事进入胶着状态,越军零星反扑不时发生,前沿步兵伤亡不断,后勤供应压力重极了。那些个日子,我们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没吃过一顿正儿八劲的饭,冷水就压缩饼干,雨衣裹泥巴,我们在艰苦里寻找心中的英雄梦。
都说军人好打枪,我也喜欢,战争给了士兵们一次绝好的枪会,而我,却一枪未放,我没见过活着的越军,我的资格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听步兵连的弟兄们吹,吹那漫天的弹火,吹那遍野的敌人和残缺不全的死尸;真的神往极了,一直在心里念叨,哪怕是死让我亲眼看一看越军,让我亲手杀一个越军我也认啊。
日复一日的劳作彻底把我们搞麻木了,二箱炮弹和三箱炮弹的分别仅仅是一种质量上的差异,人们的疲劳神精只在短暂的休息中体现的淋漓尽致,我晕倒过多次,路上没碰到过,全是一挨休息时发生的,连里最高纪录一次倒了六个,有摔出血的,也有摔肿脸的,倒下接着睡,血流了一地也不醒,这才是一个军工的命,我的命。
老山上的路不叫路,我们是军工还是工程兵,好些高地哨位不通路,我们就开路,一次上去除了带弹药给养,还带构工材料,泥里滚土里爬,一趟下来全没人样了。有次下阵地遇见一老乡,还没等开口,人家远远地就开始尖叫起来,并连滚带爬往回窜,我心里犯激泠,后头有特工吗?四处看了没动静,还来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个的形象问题,也不能怪老乡,是人都不应该这样的:够齐肩的长发全是汗渍血渍凝结的坨坨,脸上黑一块青一块,胡子拉渣,还有身上,统共两块布片,还全是洞,露肉的地方也不干静,溃烂早已统一全身连块台湾岛也没剩下了,历害的地方还在泛黄水,有浓,捂着痒,掀开更痒;这样的形象往老百姓面前一戳正常的人都会跑的。就这,我们还自以为是的到处眩耀,别说,还真有理解的,大官就理解:某次,某州某县领导上前线慰问,冷不丁就被领到我们那儿了,干部们喊口令,全连老少爷们齐少阵,有想穿衣服的,干部制止:我们拼死拼活为的啥,不就是为了地方上的人民吗?也让这些地方官们感动感动,知道我们是咋为他们的作战的。场面感人,当时没觉的,现在回想起来确实酸,叫每个人叫每颗心为之颤抖为之落泪:空地上一片狼籍,不是物件,而是人,狼籍的人,象一群叫花子,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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