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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这二百九十年-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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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不解，明明是件好事，怎么哥哥会说这么丧气的话呢？不过素来知道哥哥为人谨慎，做事低调，这样说也属于未雨绸缪。于是弟弟想了下，恭恭敬敬地说道：“兄长不必忧虑。从今往后，就算有人往我脸上吐唾沫，我也绝不发火，自己把脸擦干净就好。”
听了这话娄师德的脸拉得更长了，他痛心疾首地告诫说：“唉，你终究还是不懂事。须知这么做在别人看来便是反抗，只会让他更加生气！所以有人唾你，你要笑，让唾沫自己干掉！”
嘿，这话听着是不是很贱？
乍看确实如此，但事实上娄师德也绝不是会让随便什么人都来吐自己一口的，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仅限于来头比他大以及能够左右他命运的人。所以这绝不是值得推崇的做法。
至于那些曾经风光无限的六使者，除万国俊外并没有捞到实质的好处，而是不久便相继亡故，据说死前都曾梦到冤魂前来索命。当然这应该只是浪漫主义的描述，不过天理昭彰当无可疑。
或许有人会说武曌时期社会过于黑暗。事实上，除了重用酷吏和外戚外，武曌在历史上还是作出了不少贡献的。在三部正史中，《旧唐书》相对客观，而《新唐书》和《资治通鉴》则明显持贬武的态度。二书对于当时的阴暗面着墨不少，对正面功绩则写的较少。
长寿元年（公元692年）收复安西四镇应算作功绩一件。
安西四镇，之前提过，是唐朝在西域设立的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个军区。四镇一度陷于吐蕃之手，后在裴行俭和王方翼等人的努力下又重归唐朝统辖（不过那时的四镇已经变成了龟兹、于阗、碎叶和疏勒）。垂拱二年（公元686年），趁着李治去世，武曌忙着安内的机会吐蕃再度出兵，四镇再次失守。
此后吐蕃人又把注意力投向了唐朝的关中地带。驻守在西州（吐鲁番）和河西走廊的唐军感受到了较大的威胁。
西州都督唐休璟于长寿元年（公元692年）上疏，请求加强西部地区的军事防御，并寻机收复安西四镇。
又一位传奇人物王孝杰就此登场。
王孝杰可不是官场新人。早在仪风三年（公元678年），他便跟随李敬玄参加了对吐蕃的反击行动。王孝杰和工部尚书刘审礼均被吐蕃俘虏，【wＷw。Ｚei8。Ｃom电子书】刘审礼不久便因伤势过重而亡。
李敬玄兵败受罚，而王孝杰也开始书写他的传奇之路。
作为被俘的高级军官，王孝杰没有被罚做苦力，而是得到了吐蕃赞普器弩悉弄的亲自接见。
一般来说，敌方首领碰面不外乎两种目的，要么奚落对方，发泄怨气；要么甜言蜜语，试图收为己用。
王孝杰早已做好打算：若对方奚落自己，便痛斥对方，拼着千刀万剐也不能让对方讨了便宜；若对方劝降，则破口大骂，宁死不负大唐！
双方相见，四目相接，还没等开口，器弩悉弄便大哭起来。器弩悉弄边哭边嚷着，四周的吐蕃侍从也都已目瞪口呆，王孝杰因为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当中。
不一会儿，几个衣着华贵的吐蕃人恭敬地走了上来，为王孝杰解开了绳索。哦，看来是要放了自己。
王孝杰大踏步地向帐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卫兵便把枪一横：出去的不行！
这算什么？
这时一个翻译走了过来，轻声告诉了他原委。
原来，王孝杰长相酷似芒松芒赞，勾起了还是个孩子的器弩悉弄的思父之情。而他反复在说的一句话就是：“此人貌类吾父。”
于是王孝杰被披上了吐蕃的民族服装，作为天赐贵客留在了吐蕃，每天好吃好喝好玩，除了不能离境倒也没有约束。而他的工作便是当器弩悉弄有需要时扮演下前赞普，安抚一下人家的思父情节。
搁在现在，特型演员的工作可是相当吃香的，但王孝杰并未就此恋上“腐朽的生活模式”。趁着四处游览的机会他重点考察了吐蕃的各个军事基地，将其军队的驻扎情况和基地的分布烂熟于心。
后来唐吐关系趋向缓和，器弩悉弄也长大成人，对王孝杰的“父亲替身”需求逐渐减弱。经双方友好协商，王孝杰终于回到了中原，被封为了右鹰扬卫将军。
事实上，促成王孝杰回归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吐蕃内政不稳，敌对的两派势力都把重心放在了内耗，对外的军事行动退居次要地位。正好中原政府又前来要人，趁机做了个顺水人情。
松赞干布死后，禄东赞家族专权。论钦陵及其兄弟凭借自身的能力以及一系列的对外战争进一步捍卫了家族地位。器弩悉弄的父亲芒松芒赞没兵没人，根本无法撼动论钦陵家族。他死后，这一遗憾便留给了儿子器弩悉弄。
尽管年幼登基，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器弩悉弄的心思渐渐长大，开始暗中策划向论钦陵家族夺权。周天授二年（公元691年），器弩悉弄争取到了亲自主持吐蕃盟会的机会。
吐蕃盟会相当于现在的政治局会议，主持者自然是国家的大老板。按照传统，盟会应由赞普主持，而事实上多年来这一位置都为禄东赞家族所占据。此次夺回主持人之位，正是对禄东赞家族的公开责难和挑战。
论钦陵兄弟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也没有办法，因为你再牛，也还是赞普的臣子。此后，器弩悉弄更是步步紧逼，禄东赞家族的好日子俨然已快到尽头。
趁着吐蕃内斗的机会，唐休璟提出进军西域，重夺安西四镇。
这确实是个机会。不过该派谁去呢？
考虑再三，武曌将目光锁定在了久居吐蕃、熟知西域的王孝杰身上。
长寿元年（公元692年）十月，王孝杰被加封威武军总管，会同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共同进军西域。首战即大败西突厥可汗（吐蕃册封）阿史那馁子所部，深入到了西域内部。
“战神”论钦陵仓促应战，被准备充分的周军击退。［·］
按照论钦陵的一贯作风，一次失利不算什么，重整旗鼓再战便是。可惜当时吐蕃内部的形势已经发生变化，朝野上下对论钦陵家族专权早有非议，此次的失利更是被对手拿来大做文章。深恐后院失火的论钦陵决定班师回朝。毕竟平息内部纷争更为重要，西域嘛，等腾出手来再说。
可惜，论钦陵这次西域一别竟是永远。
借着论钦陵撤兵，王孝杰和阿史那忠节一鼓作气，横扫整个西域，重新夺回了龟兹、疏勒、于阗和碎叶四镇。
借鉴之前的教训，武曌在和众大臣们商议后决定将安西大都护府迁至龟兹，驻军两万四千人，以防吐蕃突袭。
吐蕃境内，论钦陵家族势力日益收缩，再无力开展夺取安西四镇的军事行动。周（唐）在西域的统治终于安定了下来。
长寿三年（公元694年），王孝杰因功被提拔为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终于出将入相了。
第二十五章 尘归尘，土归土
借着西域大捷，武曌也给自己找了件开心事：接受武承嗣等人进献的尊号——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同时改年号为延载并大赦天下。
或许是觉得这个尊号不够分量，第二年正月，武曌在尊号前又加上了“慈氏”二字，并再次改年号为证圣。
然而，没有人能够一辈子都做上帝的宠儿。
神都洛阳。正月十七日，夜。
居民们还在睡梦中回味元宵佳节的喜庆场景，突然一场冲天大火拔地而起，把整个洛阳照得如同白昼。惊醒的人们仓皇间四顾张望，却发现大火正是源自那座前无古人的明堂！
明堂气势恢弘，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计量，是武曌心中大周王朝的代表性建筑。它怎么会在一夜间付之一炬？莫非是上天对武曌的责罚？
追查的结果令武曌更加惊讶：大火是人为的，纵火者不是别人，正是明堂的总负责人薛怀义。
武曌极度宠爱薛怀义，因此爱屋及乌，对佛门弟子都十分敬重，那些号称法力高强的师傅们更是被推崇备至。
洛阳麟趾寺有位老尼姑，与一个叫韦什方的人一搭一合。老尼姑装神弄鬼，帮人“预见未来”，自称为“净光如来佛”；韦什方则自称出生在三国时期，迄今已有六百多岁。很快两位“高人”的大名就传到了武曌的耳中。
金銮殿上，这二位一吹一唱的联手忽悠让武曌非常受用：自己本就是上天的宠儿，现在又派了个“如来”和“大仙”辅佐自己，呵呵，真是不想福如东海、寿与天齐都不行啊！
老尼姑是出家人，又是女性，不便当官，于是武曌赏赐了重金，任命其为皇帝的民间私人顾问；韦什方是入世之人，赐姓武，封正谏大夫、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一跃成为了当朝宰相。
在任命的公告中，韦什方被吹捧为“迈轩代之广成，逾汉朝之河上”。
这话可要解释一下。轩即轩辕黄帝，轩代指黄帝时代；广成指广成子，《封神演义》中元始天尊的弟子，纣王之子殷洪、殷郊的师父。据说当年黄帝曾向广成子请教成仙之道，而当时广成子已修炼了一千两百余年。河上，指汉朝的河上公；据说西汉文帝刘恒曾向河上公请教《老子》，河上公声称：“老夫为《老子》作注解，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
这显然是政客无耻的吹捧，想那韦什方如果真活了六百岁，比起广成子和河上公也还差了很多，何来“迈”、“逾”之说？不过只要皇帝没意见，老百姓的想法当然可以忽略。
韦什方从未有过官场任职经验，不过是想捞点虚名外加钱财，自忖不是做官的料儿，于是很快便提出了请辞，称要回嵩山潜心修炼，顺带为武曌炼药。
如此赤胆忠心的要求，必定获得批准！
此后，武曌崇佛敬佛的心思更加坚定。明堂建好后，总监薛怀义还没来得及喘气，又马不停蹄地上任新项目：制作一尊粗布的巨型佛像。
那么这个“巨型”到底有多大呢？
据载，仅佛像的小拇指上就能站数十人！
这个说法蜗牛觉得有些假。乐山大佛是在山崖上雕刻的，以气势恢弘、庄严肃穆闻名于世。可即使是乐山大佛，一个脚面上也就可以站十多人。如果说布制大佛仅一个小拇指便能立十人，那这个大佛的体积应是乐山大佛的至少十倍以上！实在是……
记载或许有水分，但大是一定的，皇家标准，自然与众不同。为了供奉这尊佛像，武曌下令在明堂的北面再建一座同样恢弘的建筑物——天堂！工程总负责人还是薛怀义！
估计薛怀义在这个工程项目中没少吃回扣，或是被人当凯子耍了，因为天堂根本就是个超级豆腐渣，一阵大风吹过，居然就这么倒了！
对于薛怀义来说，管你是天堂还是地堂，不就是房子么，倒了再盖一个就是。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当然这回不能再豆腐渣了。每天在工地上干活的工匠不下一万，同时还有大量的工作人员在江南和岭南一带寻找上好的木材，国库中的钱财也像流水般源源不断的外流。然而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新“天堂”依然还是在建工程。地官（户部）所属官员们个个心急如焚，无奈皇帝在经济上对薛怀义绝对信任，从不派人过问账目，更不用提工程审计了。
有了武曌的放纵，薛怀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经常以祈福为借口召开“无遮大会”。而他举行无遮大会目的只有一个——玩。
每次无遮大会，薛怀义都要把装满铜钱的车子运到会场，表面上是要无偿地赠与，但事实上就是用钱做诱饵，引诱到场的人去抢钱。而他便站在一旁看着百姓们为钱互相打斗、践踏，并以此为乐。
为了保证游戏好玩刺激，薛怀义每次投入一千万铜钱（相当于当时宰相一千四百零九个月的工资）。可是，这不是他自己的钱，而在争抢中受伤乃至被践踏而死的也都是无辜的百姓。
见薛怀义大和尚如此笑傲红尘，各地的和尚与尼姑们也纷纷弹冠相庆，有样学样。当然他们不可能动用官府的钱，但是欺个男霸个女，抢个地夺个房还是可以的。各地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皆敢怒不敢言，谁让女皇离不开他呢？
可悲的是，武曌把薛怀义当作心肝宝贝一样宠着爱着，银子随便花，法随便犯，生怕他不开心。但薛怀义似乎并不喜欢这种生活，“铜钱戏百姓”已经充分表明了他的空虚与寂寞。
事实是明摆着的，一个毛头小子，未曾经历过多少世间的风风雨雨，原本天天对人摇尾乞怜，突然之间大人物都要向他点头哈腰，争相示好，叫他怎能不得意忘形？而作为一个身强力壮的正常男子，又怎会对一个七十二岁的老太婆有多大兴趣？在这种内心排斥的情况下，薛怀义越来越回避进宫。而监修天堂，工作繁忙，便成了他最好的借口。
与此同时，追随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往好里说，可以弄个官儿当当，往差了说，也可衣食无忧。几年下来，薛怀义居然也有了上千个身强力壮的“弟子”。
这一千多人本来就不为潜心修行，加上薛怀义的纵容，经常在洛阳城中群体性作案。
侍御史周矩认为薛怀义另有图谋，便向上级申请调查。
没有回音。
周矩也不气馁，不断提交报告，终于得到了批准。
可问题又来了。薛怀义根本不理会传票，拒绝接受讯问。
多次传唤未果后，周矩直接上报给了武曌。
武曌心里是愿意相信薛怀义的，不过做皇帝的疑心病都重，对任何人都难免会犯嘀咕。加上多日见不到薛怀义，思春心切的武曌也很想知道这个小宝贝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于是武曌当场表了态：“卿姑退，朕即令（薛怀义）往。”
周矩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场所——左台。不一会儿，薛怀义果然来了。
左台，相当于今天的中央监察部，同时还有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份——来俊臣大人的办公场所！
对于这么一个地方，除了在此工作的人外，无不望而生畏。即使不得不来，也是大气不敢出，唯恐祸从天降。
薛大和尚才不管这些，他骑着高头大马，嘴里吆喝着一路狂奔，直到台阶处才匆匆下马。
这还不算，见到身着官服的周矩，他只是龇了一下牙，算是打了个招呼，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官员们休息的床上，自顾自地撩起僧袍，露出那越来越大的肚皮，大大咧咧地一言不发。
周矩眉头紧锁，但没发作，只是叫人赶紧制作讯问笔录。
突然薛怀义如弹簧般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跨上大马飞奔而去，直接把惊得目瞪口呆的周矩晾在了堂上。
周矩又急又气，只能再次向武曌求救。
武曌略一沉吟，安慰道：“这个和尚有些疯癫，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为慎重起见，他手下的那些和尚可以交由你按律处理。”
要说领导行事就是有艺术。薛怀义是自己人，不能受苦；但他的那些手下如果胡作非为，的确应该收拾。这样既消除了隐患，又圆了监察官员的面子，可谓一举两得。
就这样，原本指望在薛大树下乘凉的和尚们被一个不差地押进了左台，吃尽了苦头。最后由于缺乏审讯价值，全部被处以流刑，发配到了边远地区。而行动果断的周矩，则被提拔为天官员外郎，负责全国文官的考核选拔工作。
这次清洗只是武曌的一记旁敲侧击。作为坠入爱河的女人，她还是希望薛怀义能够带着满腔的热情回到自己身边，一起徜徉过去与现在，并憧憬未来。
就在这个当口，新的“天堂”终于完工了。
证圣元年（公元695年）正月十六，也是洛阳大火的前一天。
明堂内热闹非凡，又一场无遮大会在这里举行。不过这次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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