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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明-第4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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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民政司的吏员,拿着一个铁皮喇叭,正对着千多人的移民队伍叫喊着,听着他的话,不少移民眼中露出高兴的神情,不管怎样,能有两身新衣服总是好事,洗澡洗头换身新衣服,这是一般老百姓在丰年过年时才有的好事,平时是不敢想,就算是丰年,也多半是孩子们才有的好事,当家的男人也就泡个澡,把污垢搓下来,把衣服好生浆洗一遍,也就能过年了。

还有不少人,眼神迷茫,似乎没听明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多半是随大流就行,在这个时代,不少人生长生活的环境是被彻底的愚昧包围着的,他们的大脑几乎没有机会锻炼和学习,除了自己眼前的一点事务,他们没有得到过任何使用大脑的机会,他们很难得思考,也没有接受信息的渠道,久而久之,连能力都失去了。哪怕是几百年后,在闭塞的农村,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一群人,虽是人类,其实有着和牛羊差不多的感觉,看起来无害,迷茫,温驯,只要有一根皮鞭,似乎就能赶着走。

但就是这些人,在饿急了时,可以杀人,吃人,无恶不作,最终推翻一个王朝。

也有一些人,心怀不甘,不情不愿,这是流民中的一些族长宗老,还有寥寥无几的几个秀才和童生们。

他们虽然遭遇旱灾,财产严重受损,不得不背井离乡,但身上仍然有着架子,不想和这些普通的族人乡民一起换衣服,当然更不愿事事都受辽阳的提调。

决定移民,他们也是听了辽阳的宣传,知道这边十分富裕,普通人到这边也能过上很好的生活,象他们这样有一些地位的人,到辽阳镇的地盘之后,也是可以过得更好。

每个屯民,上来就是一个月一两八,当然,要做事,考核,一年到头都有活做,没有农闲,但怎么算都是在辽阳来的舒心。

人群之中,一个穿着半旧不新的五福衫的中年人,刀把脸,三角眼,长期作主和威福自用使他的脸色阴沉,气质与普通的农民绝不相同,他是一个大族的族长,也有百来亩土地,在旱灾之下几乎绝收,原本他家中还有不少储蓄,但在此之前叫他全部出脱给了粮商换了现银,银子又是叫他儿子偷去赌输了个精光,连地也被偷偷卖了不少,堂堂族长,弄到衣食不周,十分困窘的地步。

正好,辽阳来招募人手,全族三百多号人多半愿意移民,他不愿留在家乡当一个没有族人的族人,索性就是一起跟了过来。

在这个族长身边是几个秀才,当然也是他们族中一起跟过来的,千多人的灾民队伍中,只有这个宗族的秀才最多,其余的六七百人分属十来个村落和宗族,一共只有两个秀才在队伍之中。

秀才并不是后世人以为的穷酸穷秀才,不是有这种特殊原因的话,就算在县学混饭吃也是饿不死,不会选择仓惶移民。

“俺们可以洗澡换衣服,不过,俺们可不分开!”

一个秀才得到族长的指示,踱出人群,傲然道:“俺们都是一个族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俺们不分开。从古至今,孔孟之后,没有听说哪一朝哪一代叫人骨肉分离的,就算是蒙元这种禽兽当国,也没听说过有这种法令,俺们不分。”

“叫俺们分开,绝对没有安好心。”

“先给颗甜枣,再叫俺们分开,好整治俺们。”

“就是,哪有这般好事。”

尽管从中左所一路行来,看到辽阳地方之富裕,而且负责移民事务的官员还带着这些新移民去参观了几个屯堡,这些新移民对自己的角色也是十分清楚了,种地拿钱,地不是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就是那些要分期购买的农具,房子,家俱,然后就是攒下钱来,可以留在辽阳境内,也可以选择在未来还清欠款和攒下钱来之后,回返家乡。

第724章 伙伴

在当时故土难离的习俗下,现在的新移民们肯定是打着攒够钱就回家乡的打算,当然还要打听好灾害有没有过去,这种心思下,他们肯定还愿意抱团,哪怕是预先已经讲明一定不准全族在一个屯堡之内,在此时有人出来说话的情形之下,这些人都选择了缄默……如果能闹成功,全族一起,当然也是好事。

这些人的心思,就象疾风暴雨之中,自己一个人太过害怕,要抱团一起前行。

“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负责带领这些新移民的是一个民政司的吏员,前年从学校毕业,两年时间已经是事务官员,辽阳的文官体系现在还比较尴尬,大体只分为政务官和事务官两个等级,再下头就是没有身份的办事人员,政务员一般都兼经历司经历或仓大使,是卫所系统里的文职官,只有六品到七品,八品,九品,吏员当然就没有品级,但也可分为令吏,典吏,司吏等,各司的司官,副司官,各局长,副局长,各处以下,就是事务官,可以对应吏员了。

象眼前这位事务官,全称就是中军部民政司移民局移民安置事务官,移民安置就是他的具体执掌,如果他是移民招募事务官,就得到河南等地东奔西走去了,如果他是物资分配事务官,就是此时在各屯堡里做物资分配工作,如果是移民福利事务官,就是负责新移民们的福利发放和记录了。

这个小伙子从学堂毕业一直在辽阳工作,从事务学习官到实习官到正式事务官员,一直在辽阳体系之内,在辽阳,遵守法度,令行禁止已经成为所有人的思维定式……没有能够适应的人也在皮鞭和刑罚下适应了下来,实在适应不了的就融入不到辽阳的体系之内,是辽阳境内现在少有的边缘人群,比如偏僻地方的几户民家,一些抱着自己地不放的小地主,他们生活困窘,因为没有替辽阳做过贡献,就算不远处就有顺字行或其它商行的店铺却无法购买物品,也不能到学校受免费教育,没有资格入伍,在这样的情形下能够坚持下去的实在寥寥无几,进入体系之内的肯定都是学会了怎么遵守法度,象眼前这种情形,已经按了手印,同意分配原则的这些新移民突然反悔,这个事务官气的红头涨脸,怒喝着道:“你们已经签了字,画了押,在这里嚷嚷什么?如果不愿服众安排,现在可以原路送你们回港口,在那里付了船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一番话可谓掷地有声,态度也十分强硬,怎奈这个事务官才二十出头,连胡子也没长出几根来,在这些新移民的世界里,这种小吏就属于可欺负的那种,最老实巴交的农民,在衙门交税款时看到这样的收税吏员也会想办法讨一些巧……这便是中国人的生存智慧,明规则下有无数的潜规则,在潜规则下尽可能的减少损失,多占便宜,象眼前这样的事务官,就属于可以试探着占便宜的那种。

“嘿嘿,这小伙子,当了官也不稳重,好好的发什么火嘛。”

“有什么话好说么!”

“法理不外人情,天地之间有大道,小子你大约不怎么读书,象你这般做事是不成的……”

几个秀才,还有几个年纪颇大的童生,有人白脸,有人红脸,将这事务官团团围住,无非就是要说动他,法理不外乎人情,睁眼闭眼,将他们放在一个堡算了。

“你们不知道,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局面,民政事务官冷笑一声,索性不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

他身边有一个更年轻的小伙子,也是穿着类似军便服的辽阳事务官员的特色服饰,看到手式之后,这个小伙子就立刻转身离开。

现场很乱,没有人注意他离开。

“我说,我们早就把洗澡水预备好了,衣服也备好了,你们尽管在这里吵吵,一会儿水冷了,冻着的可是你们自己。”

这些新移民都是北直隶的移民,从口音方言来说,和辽阳这里相差倒并不算大,辽阳一直在推广官话,当时的北京官话和后世大有不同,有北音,也有一些皇室和北上勋贵及文武官们带上来的南音,与北直隶口音相差也不算大,这边的吵闹,在一旁的医护人员当然都看在眼里,从感情和理智两方面来说,他们当然都支持事务官这边。

一个护工大婶,大着嗓门提醒这些人,一会儿水便冷了。

这城门官道两侧都是建着大规模的公众浴池,原本的护城河正好用来取水和排水,不少出入辽阳的人都选择在这里沐浴一把……公众卫生也是教育司的教育重点,在长久的教育之后,辽阳镇境内的卫生情况早就出现了可喜的变化。

“干吗非得洗澡,俺不爱洗澡……”

“后生,你这样找得着媳妇?”大婶子真是荤素不忌,一个小伙子刚说不爱洗,顿时就是大着嗓门道:“看你那一脖子黑泥,膀子上,腿上,全是泥,肯定还有不少虱子,你这样能找着媳妇才是活见鬼。”

“还得小心疫病。”

“伤寒时疫,都是不爱干净,蚊虫虱子,都能传染。”

辽阳这边,也是七嘴八舌,开始开辟第二战场,替被包围中的事务官减轻压力。

“你们一个穿着象报丧一样,说话也象报丧。”开初说话的那个秀才恼了,怒道:“在俺们那儿,老爷们说话哪有妇人插嘴的份!”

“就是,一个个穿的跟丧门星一样。”

“涂脂抹粉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辽阳这边的护工多半都是妇人,都是经过初等识字课程后又接受护理训练后才上岗,她们对自己的职业十分自豪,治病救人,以前都是大夫们才能做的事,现在她们也能帮得上手,当然是有一种浓浓的自豪感。

现在被人这么攻击,这些妇人们气急了,开始七嘴八舌的还击起来。

李从哲过来时,就是看到这样一副乌烟瘴气乱糟糟的画面。

身为在辽阳镇体系下长大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李从哲就是大为皱眉,不自禁上前道:“你们这些人,不知道信守诺言?说的话,画的押,就是铁板钉钉,哪能这样想毁诺就毁诺。”

两边的争吵中,已经积攒出不小的火气,对事务官,他们还不好怎样,对一群妇人,也不好动手,看到有这么一个文静秀气的小伙子,尽管穿着军服,但也是披着白大褂,这些移民,看到白大褂就生气,那个族长对自己身边的亲信使个眼色,顿时就有两个壮汉过来,推搡着李从哲道:“哪个圈没关好把你这货放出来了?俺们和这先生说话干你什么事,你披个白大褂就安心上你的坟哭你的丧去,莫要在这里多事生非。”

李从哲闻言大怒,挥拳便打。

他只是军医,虽然接受过体能训练和一些格斗训练,但上来的两人却是成日打架惹事的乡下混混,看他动手,便是一左一右夹击上来,一边格挡一边还击,几拳下来,都是打在李从哲身上。

他们正打间,不防又见两个穿军服的过来,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的眼珠发红,猛扑过来,先就扑倒一个,然后拳拳打在脸上鼻上,几拳打下来,那个混混鼻梁骨都被打的看不到原有的形状,显然是被砸折了。

另外一个,是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三拳两腿,就把那个混混打的跪地求饶了。

这两人自然就是山娃子和姜一鸣,他们临时起意来看李从哲,山娃子远远看到李从哲被人推搡,便是不顾身子飞跑过来,待近时看到两人动起手来,顿时就是大怒,飞扑过去,以他的身手对付一个混混当然是手到擒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扑倒了对方,如果是单纯想制住对方已经够了,但看到这厮敢对李从哲动手,山娃子当然不会客气,这一番痛打过去,最少打折了对方的鼻骨和打裂了下巴鄂骨,没有一两个月,别想复原。

“好了,山娃子你这厮别打了。”李从哲中了几拳,本也愤恨,看到眼前情形反觉好笑起来,拉住山娃子,笑道:“打坏他我不心疼,你小心伤口崩裂了。”

“是感觉不舒服了,那就罢了。”

山娃子一脸无所谓地站起身来,环顾左右,他眼神十分阴沉,脸上的表情也很可怖,身上的杀气更是震的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有几个娃儿想哭,身边的大人赶紧把小娃子的嘴给捂上了。

那些刚刚不停的和事务官“讲理”的新移民们自觉的退让了开去,连那个族长也是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神情出来。

“多谢。”

那个事务官向山娃子几个微笑了一下,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

李从哲也是笑着点点头,不过他没有忘掉自己的职使,开始督促新移民们赶紧洗澡换衣服,同时开始检查这些人中有没有疫病的携带着。

第725章 拖延

就在他开始忙碌后不久,一队公安司的巡兵赶了过来。

“你,你,你,还有你,全部出来。”

公安司的人指着族长,秀才,还有闹事打人的两个混混,全部点了出来。

“做什么?”族人大骇,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你们围攻事务官,殴打军医,根据本镇律法,可以选择鞭刑和苦役两种处罚方式,看你们自己选了。”

“鞭刑?苦役?”

“嗯。”公安司的队官点头道:“鞭刑,为首者鞭二十,从者鞭十,苦役,为首者三个月,从者两个月。”

族长在内的几个犯事的新移民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们在别的地方,不管是自己的家乡还是到过的地方,从未想到,一场吵闹就会引发这样的后果,而律令分明,解释清楚,还可以自己选择服刑的方法,这叫他们的思维限入到极度混乱之中。

旧有的一切印象,在这里,瞬间被打得粉碎。

“好了,先把你们带到留置所,你们可以慢慢决断。”

“等会儿。”向来高高在上的族长突然问道:“我们服刑之后,还能留辽阳么?”

“哦,这当然可以,你们还没有错到必须立刻被驱逐的地步。”

“甚好,那我选鞭刑。”族长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来,看看四周的族民,他想了想,说道:“以后大家便是自己照顾自己,看他们这里,应该是万事摆在明面上,法度为先,所以你们多学多听,莫要犯法,自己吃亏,就是这,大家各自好好过活吧,这是个好地方!”

李从哲和山娃子几个闻言,都是相对一笑。

辽阳当然是个好地方,这还要多说么?

……

……

肃清门前的闹剧没有影响到从开原过来的塘马,时间倒退的话,可以看到,这些塘马是从开原塞外的旧韩州惟功之处奉命前来,在山娃子要进城的时候,塘马们分开了,有人往牛庄驿去,有人则顺着无敌门进入辽阳,在山娃子和姜一鸣刚汇合不久,塘马便一直飞驰而行,一直到进入总兵衙门的下马桩前为止。

一看到是标明了特急的急件,提塘官不敢怠慢,立刻便是拿着包着信件的油纸包,急步赶往中军部所在地方。

孙承宗就在中军部中,他最近的工作重心就是在新移民身上,第一批新移民已经抵达辽阳,但辽阳并不是终点,他们将顺着官道,一路北上,经过开原出塞,赶赴第一个屯堡点所在的地方开始屯垦,现在是冬季,在漫长的冬季里这些移民并非无事可做,在屯堡中,赶工出来的只是外墙和箭楼等外围防御,内部也是把房屋和排水等大工程做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细化细节,梳理堡中脉落,喂养移居过来的牧畜,挖池塘,开始水利工程等等。

现在一个屯堡将会达到万人的规模,屯堡的中心论繁华比内地江南的县城也差不多,顺字行等各家商行在屯堡都有分行,除了居民区外,还有军事区,教育区,牧畜区,仓储区等各种区域,第一拨移民一共才一千多人,还分被打乱分散到十个以上的屯堡,就象是一把胡椒面撒在江河里,简直是毫无存在感,好在更多的新移民紧随其后,纷至沓来,预计在过年前的两个月里,应该有三到五万人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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