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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明-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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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所谓慢慢思忖,是申时行打算见过了张惟贤再说。

“阁老,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张惟贤神色笃定,但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一点疯狂。

他等候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虽然算准了万历的性格和李太后的秉性,这种事在近期一定会发生,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激动万分。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

张惟贤有异常也叫申时行有些察觉,攻张惟功,他很赞同,但前提是要维持着辽东的稳定,自张居正重病到死去这半年多来,边境上辽镇吃了败仗,杭州,甘肃等地,屡次出现兵变,这不得不使这些从内心深处鄙视武夫的申时行等人,对九边重镇,持着一份格外慎重的心思。而且,最关键的就是对张居正余党的攻势就要开始,戚继光肯定要被调走,这个紧要关头,攻一下张惟功,使之失去在万历心里的地位倒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如果出现更大的乱子,也不是申时行所乐见的。

“我那五弟,欺凌我们父子多年,他要倒霉,我是有些高兴。”

张惟贤神色坦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务要慎重,不要大起风波。”申时行警告道:“所谋越大者,愈要小心行事,你心中所思,吾素知之,将来,会设法达成你之所愿。”

“是,下官一定按阁老的吩咐办事,绝不会行差踏错。”

……

……

接下来的二十几天内,朝局果然为之一变。

先是李植出手,接着是羊可立与江东之。

三大监察御史一起出手,弹劾的却是一个白丁身份的人,对不明就里的人会觉得十分奇怪,而对局中人来说,弹劾徐爵却是一招妙棋。

谁不知道,冯保常年在宫内,外出不易,招揽生意,与百官交接,全部是当时挂在锦衣卫的徐爵的首尾?

先打徐爵的同时,果然也是有御史陆续出手,将游七也隐隐扫在里头。

措词当然还是含含糊糊的不曾明说,只是说有权势品官之家的豪奴与徐爵互相勾结,做下不少不法情事,请法司彻查。

到了十月,万历终于表态,下手诏道:徐爵这厮,充军在逃,乃敢冒充显秩,窃入禁地,罪犯深重。着锦衣卫拿送镇抚司着实打问来说!

谕旨一下,缇骑出动,将躲在法源寺里养的白白胖胖的徐爵拿住,送到镇抚司中审问。

锦衣卫就在天街之上,徐爵被拿时正好百官散值,看到徐爵被缇骑押送经过时,不少官员神色是十分的难看。

这位徐爵,当年出入宫禁,哪怕是宫里已经上了锁,照样可以吆喝开宫门,而且不用记档,这样的权势,不要说普通的官员,就算阁老级别,也瞠乎其后,不能与之相比。

当日谁不曾巴结过他,现在看到此人,自然是有些格外的难堪。

好在徐爵倒也光棍,默不作声,一径被押入锦衣卫镇抚司中,沿途虽然遇着熟人无数,却是始终不出一声,不发一语。

游七被关进来时,情形却是不同。

他是被扫到的,罪名并不重,不过游七在相府多年,所见的政治风波实在太多了,一进来,便知道自己进来容易,出去却是难了。

游七的策略,却是与徐爵完全不同,张惟贤安排人审问这两人,徐爵始终是不发一语,偶然出声,俱是认罪。游七却是胡乱攀咬,几天之下,包知张四维和申时行等人在内,全部被他咬了进来。

“老徐,你这样自己扛着,可是死定了。”

黄昏时分是徐爵和游七最轻松的时候,两人的牢房是南北对向,虽然阴森潮湿,不见天日,但当傍晚的时候,天窗上会斜斜射入一点光线,两人都是面带贪婪之色,斜靠在滑腻湿软的墙壁之上,享受这么一点儿可怜的光线。

都曾经是影响京师风云,搅动大局的人物,现在这么一点儿光线,对他们来说却也是难得的奢侈之物了。

听着游七的话,徐爵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道:“我们俩办法不一样,效果却是一样的。我顶住了,自有大佬倌赏识,老游,我们是死定了的,只不过是斩首或凌迟,要的就是上头知道我们苦楚和用心,保全家人。我可不想我的妻儿老小,到辽东的冰天雪地里去充军屯和营妓。”

游七一滞,他乱咬的效果就是上头有人不知道真假,会出力保他,不过反面效果就是家人容易被人报复。

而他本人的性命,就在于两可之间,可能搏出一条命来,也可能搏到凌迟。

徐爵的做法,便是抱着自己死便死,不连累家人,对徐家的家人来说,倒是极保险的。

“算了,各有各的路数,我不劝你,你亦不要劝我。”

两人一时沉寂下来,牢房之中,只传来隐隐的拷打和讯问之声,这必是刚抓进来的,先痛打一顿再说。

天黑之后,有校尉进来,将牢房外悬着的油灯点燃。

众囚都有些意外,每天的惯例是黄昏之后除了新人打二十杖外,别人照例不审,俟第二日天明之后再说,怎的今天难道有谁要被夜审?

这一来,人人紧张,锦衣卫的刑罚比起刑部来是花样百出,在锦衣卫过堂之后,到刑部虽然还可能被刑责,但不少人都有逃出生天之感,可想而知,锦衣卫的刑讯有多么的令人恐怖。

很快,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不少校尉如临大宾,各掌火把,分列在牢房两侧。

接着是南北镇抚司的镇抚官们,一群千户,指挥,包括游七和徐爵很熟悉的瞿汝敬在内,也是过来站班。

还有新上任的郑承宠,虽然是从四品的指挥佥事,不过京中人都知道此人简在帝心了,其女郑氏受宠于万历,在京中官场已经是人尽皆知。

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众人才在寂静中听到靴声囔囔,所有人屏住呼吸,过不多时,一个穿蟒服的高大身影,自众人眼前出现。

随着这人过来,所有的锦衣卫校尉并官员们都依次跪下,没有人敢出声,所有的犯人都吓了个半死,连惯有的咳嗽声都听不到了。

“徐爵,我们大人来看看你,你要小心仔细着了。”

北镇抚司镇抚也算是大人物了,此时赶到徐爵跟前,小心叮嘱,整张脸上,全是紧张流下来的油汗。

这样的威势,徐爵这种出入宫禁,曾经酒醉后砸皇宫大门,照样大摇大摆而入的性子,也是禁不住一阵紧张。

待看到身影到自己跟前,徐爵脑中一片空白,赶紧跪下,伏低了头,不敢出声。

“老徐不必如此。”对面的大人物坐在搬来的椅子上,脚上朱履正对着徐爵的脑门,温言抚慰,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架子。

徐爵深吸口气,抬起头来,果然是看到张惟贤那笑眯眯的脸庞。

他在心中,猛然叹息一声!

数年之前,他曾经到英国会府,只有张元功这样国公层面的还够资格与他说笑,老英国公张溶在时,他曾经代表冯保到英国公府,张惟贤等子弟唯唯诺诺跟在其后,自己可曾正眼看过他们?

现在,自己却是顶着一头稻草,伏在别人的脚前!

第564章 配合

“见过都指挥大人。”

徐爵心里虽然感慨,礼节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当日是当日,现在是现在,象他这种滑不溜手,专门负责冯保与百官交结,和游七负责冯保与张居正勾通的江湖人物,怎么可能认不清现实。

“老徐你倒是光棍……”张惟贤脸上笑吟吟的,突然问道:“受刑了吧?”

“受了。”徐爵身上遍体是伤,坦然道:“每日早和傍晚之前,各受二十杖。”

“提问时打不打?”

“多谢都指挥关爱,倒不曾打过。”

“就算这样,身上皮肤也是好了烂,烂了好,十分苦楚。”

锦衣卫的酷刑很多,刷洗和骑木驴最为出名,不过,那都是用在普通的百姓和商人身上,为的是逼迫财产,朝官和徐爵这样的重点人物,一般不会施用这样的酷刑,是怕掌握不好,万一刑毙了不好交代。

倒是每日杖责是免不了的,一次二十大板,身上的皮肤肯定打烂了,等傍晚还没有长好,再打二十,第二日早晨伤口有愈合的迹象时,再打二十。

几天下来,徐爵身上的皮肤已经深度溃烂,臭不可闻,长久下去,纵不死于刀下,也要死在败血症上头了。

好在他的刑期估计不会太远,所以锦衣卫上下,也并不紧张。

“我们也算是熟人,按理我该照顾你。”张惟贤道:“不过,锦衣卫上上下下耳目众多,要照顾你,我要有切实的理由。”

这话简直是在侮辱众人的智商,张惟贤手段惊人,现在大家已经公认不在当年的陆炳大都督之下,锦衣卫上下已经被他清洗过好多次,除了几个身份特殊的指挥之外,谁不是仰他的鼻息?就算是瞿汝敬这样的老人,这会儿也不是老老实实的来替他站班?

不过张惟贤这么说,徐爵只能顺着话意道:“还请都指挥大人提点。”

“你闭口不语,别人也就算了,冯保当日诸多情事皆仰赖于你而成,不发一语,说不过去。”

徐爵顿首无语,张惟贤又道:“我久在帝侧,冯保必无性命之忧。皇上要动的,不是冯保,你可知道?”

这话说出,徐爵好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顿首道:“小人无状,愿自陈宗主爷当年种种不法情事,以求恕罪。”

张惟贤道:“为了叫冯大伴安心,你可写封信,将我的话转述给他。”

“是!”徐爵感激道:“小人代宗主爷多谢都指挥大人了。”

张惟贤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他纵不来,徐爵也顶不住,要攻冯保,一定也有办法。他来,不过是要徐爵亲笔写成的东西,用此攻破冯保的心防,这厮肯定留不在京里了,叫他替自己办最后一件事罢。

张惟贤走后,徐爵再看游七时,对方已经神思不属,脸上一片惨白。

锦衣卫的意思很明显了,动冯保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皇帝最为憎恶的不是冯保,而是张居正!

这个答案之下,徐爵可能死,但祸不及家人,游七是必死无疑,而且肯定祸及家人。

因而,游七有眼前的表现,自然也并不奇怪。

思想起来,徐爵又是一阵黯然。他和游七,其实就是后世的政治掮客,当时京师,这样的人并不少,从最低层的帮闲清客,到老爷大人们身边的幕客,到游七徐爵这种层面的大掮客,其实都差不离。

京师之中,还有专门负责招待对外使团,学习外语,与礼部等朝中各部交通的外交掮客,诸如暹罗、真腊、琉球等海国藩贡诸国,都是这些外交掮客们的业务范畴,礼部诸官,读书读傻了的多,这些真正与外藩打交道的事,还真少不得这些投资者。

某种层面上来说,徐爵和游七是大明的两大成功掮客,当然,现在也是两个最失败的家伙了。

……

……

数日之后,李植打响了第二炮,上奏弹劾冯保十二可杀之罪。

奏疏杀气腾腾,而且也确实言之有据。

什么窃弄威福,僭夺皇权;贪婪奢侈,受贿而成巨富。

因为得了徐爵的配合,奏折算是言之有据,不少事实俱在,细节充实,比起所谓的风闻奏事,杀伤力要大的多。

最后,点睛之笔,指斥冯保密迩辅座,掌握中枢。

辅座是谁?怎么掌握的中枢?

这一条,不言自明,是针对着张居正去的。

可以说,这十二可杀中最要紧的三条,最为打动万历的,便是最后一条。

冯保当日,掌握禁中,张居正掌握外朝,对万历动辄就是祖宗规矩,祖宗家法,要么就是成宪,成法,总之他们做事就是言之有据,于国有利,万历就是行差踏错,不守规矩,会搞坏国家。

对一个血气方刚,急欲掌握权力的帝王来说,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可恨?

纵使张居正对万历没有多次的得罪之举,只要他掌握大权,君臣之间的冲突就不可避免。中国一直被称为封建帝国,其实自秦汉之后,封建不复存在,集权却是始终如一,到大明,已经不存在君权和相权的分野,一切都在君权之下,这样的情形下,要么大臣尸位素餐,不思作为,要么就是皇帝性格懦弱,或是懒惰,否则的话,矛盾必然而起,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有李植的重炮轰击,京师人心更加震动,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

……

……

起更时分,大明穆宗皇帝的昭陵之内突然有快马驰入,进入陵墓正门之后,骑马者并没有下马,而是到了享殿之前才跳下马来。

冯保原本是司礼监的掌印,兼提督东厂,兼御马监掌印太监,可以说是将外朝内阁的阁权,兵部的兵权,还有锦衣卫的特务权,三位一体,合而为一,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后来废立之事失败了,他先是被剥夺了实权,然后司礼监的掌印也是没有保住,现在被发配出来,看守穆宗皇帝的皇陵。

守陵的日子,枯燥无味,放眼看去,除了荒山就是绿野,陵墓附近,连人家村落都没有,只有守陵的陵军在四周自发组成了一些小型的居住点,陵中有一些太监存在,每日在享殿之中擦洗贡器,在陵墓四周巡逻,指点陵军守备,这样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没有丝毫变化,每日见到的面孔是一成不变,每日的生活是一成不变,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人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了精气神,守陵太监,极少有寿高的,冯保清楚,自己怕是活不长了。

“宗主爷,宗主爷?”有个轻微的声音在冯保耳边轻轻叫唤着,冯保睡的原本就是不沉,一下子就是惊醒过来……太监的觉没有睡的沉的,打少年一进宫就是伺候上头的大太监,慢慢的伺候各宫的主子,进内书堂学习,也是披星戴月,好不容易熬成了奉御,少监,再到太监,就算是到了太监这一层,仍然是要伺候差事,经常轮值乾清宫,整夜不睡也是常有的事情。

时间久了,自然就练成了现在这样的本事……只要稍有动静,就会立刻惊醒,而且,神采奕奕,一点儿看不出神思不属,困倦难当的神情。

“什么事情?”

冯保赫然一惊,额头已经流下汗来。

他虽然在守陵,不过仍然有一些消息渠道来源,李植弹劾他之后,风声颇恶,陵中亲近冯保的一些太监一直是指望他能东山再起,虽然希望渺茫。但奏疏一上,除了一些不知世情险恶的从宫中跟出来的小太监之外,其余众人都对冯保避之不迭,一见冯保,如见毒蛇。

“从城里过来人了。”小太监一边扶冯保,一边答说道:“说是有急事要见宗主爷。”

起更时分过来,说明是天黑关城门前出的京城,然后往昭陵这边赶过来,说有事,当然是第一等的急事。

“好,咱家立刻就过去。”冯保格格一笑,哂道:“咱家只道皇上念着旧情,还有先皇的面子,不会叫咱家上吊或是仰药,现在看来,还真保不齐了……”

冯保虽然被派出来守陵,但品秩未降,仍然有当日赐给他的大红蟒服,配上玉带,三山帽,手中一柄铜拂尘,依旧是标准的宫中权阉打扮。

待他出来到外堂时,一大队缇骑高举火把,已经等候在外了。

“见过印公。”

来人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四品职掌,当然不是带俸闲住那种,而是负有实职,冯保在位时,此人就是常在宫中轮值,当然是熟识的面孔。

“罢了,”冯保拂尘一抡,笑道:“咱家是什么样的人,还当得起大人你的大礼么。”

“印公这话说差了。”那个指挥笑道:“印公曾是伺候先皇和皇上的人,怎么着也要保有一份尊贵,这是我家都督大人在下官临行之前,特意交代的。”

“哦?”冯保没想到张惟贤居然有如此表示,心中一顿,嘴上便道:“张都督有心了,只是咱家刑余之人,待罪之身,怕是没有什么事可以回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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