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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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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丁们有样学样,以堞垛为掩护。各式手持弓弩箭如雨下。琉球炮兵急了,李家福整个人忙成只大马猴,操弄着三斤炮不断发射出一蓬又一蓬的弹雨。
不像各式床子弩,开弦非得十人、数十人同时发力,只能摆在露天敌台上承受炮火,现在地敌兵紧紧贴着堞垛,铅弹的力量虽大。也无法穿透三尺厚的女儿墙啊!实心弹倒能把它打塌,但城墙上三五米就有一个堞垛。以琉球炮兵的命中率,要把它们全打塌,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陈茂进顶盔贯甲,在箭雨中推着小车向前狂奔。箭枝射到他的盔甲上,丁丁当当的响了四五声,每一下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幸好盔甲坚固无比。把箭矢弹开掉落在地,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且敌兵不敢暴露太久,射箭准头力道都不行,许多箭枝歪歪斜斜的没什么杀伤力。
左拐右拐,躲避箭矢地陈茂进,无意中跑出了“S”形的前进路线。箭落如雨,要说不怕。肯定是假地,但在战场上,有一些超越人性本能的东西,让他抛开了与生俱来的恐惧。
妈的,拼了!琉球军法临阵退缩者死,与其死在长官刀下。不如拼了一条命,便是死在敌人箭下,有百贯抚恤金和每年的二十贯钱,家中父母也不愁下半辈子了!
狗鞑子!陈茂进手臂猛的向后一甩,上面插上了一枝羽箭,剧烈的奔跑中感觉不到痛,只觉得伤处热热地。
无甲胄的裸露部位被箭射到,动脉中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在跑动中顺着手臂,滴滴嗒嗒流下。沿着陈茂进跑动的路线。在泉州南门外画下了一条S形的血线。
不行了,眼睛开始发花。两腿越来越软,“滴滴滴”三声短促尖利的哨音,这是撤退命令,陈茂进如蒙大赦,立刻掉转身子往回跑,跑回距城墙三百多米的地方,突然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
汉军士兵们立刻冲上去,把他再往后抬了一段,然后就在战场上替他包扎止血。
“嗨,看来我的指挥艺术还是不咋滴呀!”楚风觉得有点没面子。作战预案只到轰开城门,没想到蒲寿庚干脆连门堵住了,所以之后地指挥都是他临场发挥。刚才火力上全面压制敌人,让敌人的床弩无法使用,400米上汉军没受到任何攻击,让自己头脑发热了,没考虑到敌单兵弓弩的威胁。
昨日宋军攻城不是用过那种怪怪的木车吗?去找他们借来。
陆猛借来了鹅车洞子,这是一种木制攻城车,十多个汉军士兵有点新奇的钻了进去。他们发现这东西并没有车底,人直接站在地上,底下有轮子,中间的人能把它推着走,顶上是厚实地木料,铺着生铁板和弄湿的毡子,箭射火攻都对它不起作用。
士兵们推着鹅车洞子走向城门,这一次敌人没什么办法了,单兵弓弩根本不可能穿透它,射了几支火箭到它顶上,扎进湿毡子,一会儿就熄灭了。
三斤炮不断的发射,向城墙上倾泻着弹雨,使敌人无法用大型器械攻击鹅车洞子,没多久,它就被内部的士兵们推到了城门口。
城头,尤永贤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城墙,只听得底下有挖掘的声音。
琉球人要挖开城门!尤永贤立刻派兵,在城门后面张弓搭箭、刀剑出鞘,准备等琉球人冲进来就和他们肉搏。
这些守军,全是挑的蒙古军和探马赤军,被琉球人在城头压了这么久,打得这么窝囊,他们早就嗷嗷叫着要和琉球人血战一场了。成吉思汗传下的血脉在身体内燃烧,他们握紧了刀枪,期待即将到来的厮杀。
蒙古管军千户赫尔哲站在了第一排,就算死,也要真刀真枪的拼个痛快!
咦?奇怪了,琉球人居然推着鹅车洞子退了回去。尤永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们不是来挖城墙的?
这是尤永贤头脑中最后一个意识。然后,他就不存在了,和整座城门楼子、城楼上防守地七十三名士兵一起消失了。
巨大地轰鸣声和大地发了疯的震颤,好像有一只洪荒巨兽从地底钻出,狠狠地给了城门楼子一巴掌,看似坚固的夯土修筑外包城砖的偌大一座城门,如纸扎泥塑一样飞向空中,瞬间就还原成了砖头和泥土,而待在上面的所有守军,则不再有完整的存在,不能说他们血肉模糊,而只能认为他们已经回到了生命的本源状态:蛋白质、水分、脂肪……
楚风在得知攻打泉州的消息后,令军工厂赶制了一个超大号的震天雷,四十斤生铁浇铸外壳,内装八十斤爆炸用黑火药,昨天晚上随着运送给养的船送到了泉州。
士兵们在城门楼子下面,堵城门的条石泥土中间掏了个洞,把这个大杀器放了进去,点燃引线后推着鹅车洞子跑回去两百多米,大爆炸就发生了。
八十斤黑火药,爆炸中形成的爆轰波向着四面八方狂飚突进,向下,受到坚实大地的阻碍,它只能转而向上,把自己的能量释放到城墙上。
三百多万公升气体,上千度的高温,二千七百万焦耳能量,在理想状态下能把一辆六十吨的豹2A6坦克从平地踢到八层楼顶。
就是真正的坦克也会成为一堆废铁,何况土石结构的城门楼子?被爆轰波撕扯、蹂躏,城墙支离破碎,直接爆炸点附近三十米无人幸存,五十米内口鼻流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顷刻间七窍中流出淡淡的血水……
爆轰波最初一刻,在拱形城门洞中传播,形成了一个爆破学上的定向作用,它不但摧毁了整个城门楼子,还沿着门洞向城内城外两个方向快速传播。
守在堵好的城门后面的赫尔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最恐怖的场景:汉人的武器,将看似坚固的城墙彻底摧毁,魔鬼般的强大力量,远远超越了他的认知水平。
长生天呐,你是否已经抛弃了你的子民?什么时候,懦弱汉人也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绝望中,赫尔哲只觉得天地间一暗,然后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就这么旋转着飞向了空中。
而后面远处的士兵,则清晰的看见他们的千户大人,和前排所有士兵,被爆炸产生的狂澜吹向空中,砖木石块雨点般落下,就在空中撕出了无数蓬血雨,越来越远,爆轰波随着扩散而释放了能量、降低了力道,空中的碎木砖石和残肢断臂才降落到地上,他们中最勇敢的巴图鲁、在常州等地以屠杀汉人为乐的赫尔哲,他那一颗胡子长满两腮的头颅,一直飞到了老远的民房顶上……
天地之威,沛然不可御!
“真主伟大,真主保佑!”“万物非主,惟有安拉!穆罕默德,真主使者……”探马赤军的回回人跪下了,抛下刀枪,两手贴在胸前交叉,虔诚的祷告。
“长生天庇佑!”“成吉思汗英灵同在!”蒙古军跪下了,两只手举过头顶,把身子贴到地面上。
“妈妈呀!”“观音菩萨救命!”汉奸新附军跪下了,口中念着佛祖、菩萨、太上老君、阎罗王、孙悟空猪八戒各路神仙名号。
宋军全张大了嘴巴,任凭自己口水滴到了脚上,他们从来不敢想像,火药的威力大到如此地步!坚固的城池,在这种伟力面前脆弱得如一张草纸!
良久,战场上鸦雀无声,隆隆的爆炸仿佛一直在人们的耳中回荡,只有琉球汉军的欢呼高达云霄:“汉军,威武!”“所向无敌,楚总督!”
第108章 淮军
泉州府南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接着是宋军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宋军慷慨激昂的鼓点,盖过了元军苍凉的牛角号,喊杀声一波高过一波。
就在南城一片沸腾的时候,东城却是安安静静,人们躲在家中,猜测这两军的战事,纷纷焚香祷告:佛爷菩萨、老君道祖,保佑王师得胜,赶走那些遭瘟的狗鞑子!
短短半年时间,堂堂大宋子民,变做元廷治下的四等南人,百姓们实在被鞑子祸害掺了。
只有一所汉商的小宅院里,没有念佛求道,而是传来断断续续的磨刀声。
“铮、铮”何承志把直刃弧背、前锐后斜的手刀磨得雪亮,拿起来,在阳光下照了照,又用拇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刮,嗡的一声轻响,实在是锋利到了极处。好,很好!他满意的把刀插回鞘中,脱下身上穿着的家居短衣,从床底下拖出木箱,皂绸衫、白绢汗衫、白绢夹裤、紫罗头巾、蓝黄搭膊、白绢衬衣、麻鞋,这套宋军的号衣一一穿戴上身,再把挂在床后的范阳笠儿扣上头顶。扎束停当,何承志最后将手刀挂在了腰间。
姐姐于何氏忧伤而略带惊恐的看着弟弟,看着心爱的弟弟、何家最后的男丁把那套洗得发白的号衣一件件穿到身上,就觉得自己两条腿越来越软,全身的精气神被抽空了,眼睛一酸,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何家是淮扬人。累世军户,老祖上还跟着岳爷爷打过朱仙镇,爷爷、父亲、两个兄长,都死在了鄂州、襄阳、两淮各处抵抗北方强敌地战场。
弟弟何承志,十六岁就投入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麾下效力,同年自己出嫁……丈夫就是到扬州做买卖的泉州汉商。
本以为至此就和亲人天涯相隔,谁知到泉州后的第三年。朝廷调淮军入闽,弟弟居然和自己在泉州重逢了!
就在三个月前。弟弟突然发了时疫,因为传染不能待在军营,那时蒲老爷对淮军监控还不像后面这么严,于何氏就将弟弟接到家中调养,前后两个多月,十来天前才痊愈。那时候,淮军已经被蒲家私军和鞑子兵团团围住。弟弟便留在外面,暗中替淮军联系反元义士和宗室子弟。
昨日听得校场上传来满江红的歌声,弟弟就再也坐不住了,几次三番要去和弟兄们死在一起,是于何氏牵着衣角苦苦哀求,才把他留在了家中。但从歌声消逝的那一刻起,弟弟就丢了魂,嘴紧紧抿着。牙齿在下嘴唇上咬出深深的印子,一晚上未曾睡觉,把那刀在青石上磨了又磨,熬了一整夜,两只眼睛红得怕人。
忍了又忍,直到弟弟穿上军服。拿着刀要出去,于何氏终于憋不住了,痛哭着抓住弟弟的手臂:“别出去,别出去!咱老何家就剩你一根独苗了,咱爷、咱爹和两个哥都为朝廷尽忠,姐求你了……”
何承志轻柔而又坚定地扳开姐姐的手,用眼神告诉姐姐:战斗地时刻来临了,我必须去战斗!
是的,此刻有一团烈火在他心口熊熊燃烧,昨天。昨天我就该和兄弟同袍们一起去了。但我苟延残喘到了现在,只为等着看到大宋王师克服泉州。看到战友的血仇得到报偿!现在,我已经等到了,南门传来的巨大爆炸,是朝廷经制军队才有的震天雷,南门沸腾的喊杀声,是战友们在和敌人浴血奋战!
张枢密二十万大军,一旦破城,二千五百名淮军兄弟的血仇,也就必然得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亲手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从战友们被杀害到现在,十二个时辰里,何承志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战友们地音容笑貌,刀子嘴豆腐心的正将黄克己、每顿要吃三大碗干饭整天笑呵呵的傻牛儿、从钓鱼城打到两淮打了二十年仗的都头老麻子……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呢!
何承志挣脱姐姐,跪下朝东北淮扬方向,父母祖宗的埋骨之地磕了三个响头:“儿死无后是为不孝,惟全军尽忠,孩儿誓不能独存。为朝廷尽忠、为同袍全义,今日唯有一死以全忠义。自古忠孝不两全,恕孩儿不孝了!”
说完轻轻拭去姐姐眼角的泪水,大步朝门外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于何氏一下子软瘫在地上,有这样一个英雄的弟弟,她不知道是该骄傲自豪,还是悲伤痛苦。不过她确定一点:弟弟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亲爱地小弟永远不会回来了。因为父亲、大哥、二哥,已经有三位逝去的亲人,他们在离开家的时候若是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快,准备香花灯烛,王师就要打进城了!”于何氏的丈夫刚溜出去打探了消息,一脸兴奋的跑回来告诉家人,却见妻子软倒在地,内弟早已不见了踪影,床上是叠得整整齐齐地家居短衣,那套军服、手刀和范阳笠儿都跟着主人一起走了。
他上前扶起妻子,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咱弟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呐!”
泉州蒲府的后院墙外,是一溜深长的小巷,高墙和刺桐树的遮蔽,使这里在阳光下显得分外阴沉。
一个瘦高的人,在小巷中穿行,他特意走在阳光晒不到的阴影下,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他的脚步是那么的匆忙,又好像生怕身后有人追赶。
只是偶尔在阴影遮蔽不到地地方,才会露出他微黑地面目、长而高挺的鼻子、深陷地眼窝和连腮的胡子。
若是平日里认得蒲寿庚蒲老爷地泉州人见了,一定大为惊奇:这位以前大宋朝的福建安抚沿海都置制使、闽广招抚使兼市舶司使。现在大元朝的昭勇大将军、闽广都督兵马招讨使兼提举福建广东市舶,一向威风凛凛气派得紧,在泉州俨然割据一方的土皇帝,平日里钟鸣鼎食起居八座,外出时候,跟班仪仗卫队管家小厮动辄几百人,净街鞭子几乎要把铺路的青石板抽裂。今天。他怎么会一身粗布衣服,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独自走在背街小巷里?
蒲寿庚听到南门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就知道泉州城守不住了。这样剧烈的爆炸,整个泉州地地面都打摆子似的抖了起来,南城墙地结局可想而知,一旦打进城,一千蒙古兵、四千探马赤军、一万蒲家私军和一万五千新附军,能挡住张世杰的十五万水军加上许夫人陈吊眼的五万畲汉义军?
随着那一声爆炸。泉州城的陷落便如倒置的沙漏,进入了倒计时。蒲寿庚,他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大食商人,并非守土有责的将军,城破之后自己地下场可想而知,那么,为什么不逃走呢?
只不过,他一直认为守城至少能坚持好几十天。没来得及做逃跑的准备,此时忙乱中孤身潜逃。按照穆圣教义娶的四个回回老婆,顾不得了;十多个儿子女儿,顾不得了;家中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也顾不得了。
曾经威风八面的蒲寿庚蒲老爷,如今比一条癞皮狗都不如。他急匆匆的逃往西城,那里是胡商聚居的地方,但愿那儿的朋友能够提供一个隐蔽地安身之所,待将来慢慢想办法,逃出城去。
哼哼,你们这些可恶的汉人,我一定要奏请汗八里的忽必烈大汗发来大军,我要你们一个个全都死!通通的死!
蒲寿庚一边诅咒着汉人,一边匆匆而行,不知怎的。前面光与暗影的交界处。显出一个身影:洗得发白地战袍、病后略显瘦弱的体态、两腮因为兴奋而带着病态的红,布满血丝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蓝黄搭膊、范阳笠儿。淮军,这是淮军的鬼魂来报仇了?蒲寿庚心头巨震,上下牙齿叩得科科直响。
他没猜错,这的确是淮军的忠魂,两千五百名淮军唯一的幸存者,何承志。此时大街上还有元兵乱军四散奔逃,何承志便沿着小巷摸到蒲府,却正好在这里遇到了大仇人蒲寿庚!
天助我也!何承志从腰间缓缓抽出手刀:“大宋右丞相、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麾下忠毅前军都司何承志,特来取你狗命!”
淮军,不是老夫要杀你们,是你们不识抬举,整整半年还不肯归降,我才在宋军来袭前下的手啊!为什么不肯投靠我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要和我作对?淮军,不识时务的淮军,你们都该死!蒲寿庚腮上肌肉一抽,拔出锋利地大马士革弯刀,朝着何承志猛冲。
蒲寿庚平日里向亦思巴奚们学过刀法,不过这点皮毛,在浴血沙场地何承志看来,简直不堪一击。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身子轻轻一侧,举起手刀格挡,只要蒲寿庚冲势未绝,便能在他前冲过头地时候从侧面给予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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