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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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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对骂,闹得沸反盈天不成个体统!”
啊?牛先生和马先生面面相觑,同事参选自己却不知道,这也太那个啥了吧?牛先生登时面红过耳,讪讪的道:“方老师赎罪赎罪,我二人实在不知道,要是早知道,一定把票投给您。”
杨先生眼睛一转,替两位同事解嘲道:“秀才公大名在外,士林无不仰慕,此次得票不知道几千几万,哪儿在乎您这一两票啊!当然,我是把票投给方兄的。”
方秀才除了报名之外,实实在在没有做任何竞选工作,甚至连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都有人不知道此事,因为他有着充分的自信……就凭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教授蒙童,这钱塘一县谁不知道我方某人的学识、人品?他傲然道:“论人品,方某不才,总比那大斗进小斗出的范剥皮强上几分;论学识,想必尚不至于学圣人曰‘吾不如老农’。”
“哈哈哈哈,秀才公此次一定金榜题名……”牛、马两位老师干笑起来,杨先生则心怀鬼胎,吹牛更为卖力,只有方秀才浑然不觉,兀自等着好消息。
“老师、老师,名、名单下来了!”派出打听消息的小学生回到了学校,把抄录的名单递给了方秀才。
什么?钱塘县竞选谏议员得票第一名,高踞榜首的竟然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来的崔世安!紧接着他的名字,是过去声名狼藉的范老爷!
方秀才一个一个名字看下去,额头上的汗水就往外冒了,因为全县就十一个谏议员,他好不容易看到第十一个名字,就彻底失去了希望,但他坚持往下寻找,终于在最末两三个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得票仅仅为十二票!
“唉……方兄时运不济,正所谓子牙钓于渭水、圣人困于陈蔡,想必下次定然榜上有名!”几位同事嘴里说着劝解的话,心头则早已乐开了花:谁叫你自高自大,谁叫你看不起人?活该!
“酒好也怕巷子深呐!”方秀才苦笑着抱拳一揖,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是清清楚楚的,那十二票全是爹娘、老婆、儿子儿媳、岳父母等亲戚投的……
临安府的谏议员选举结果让江南士林,让大汉朝廷中的儒生官员们大吃一惊:士林中有清誉、文坛中德高望重的夫子们,因为自恃德望、故作清高而不能深入百姓,扭扭捏捏的报个名,连劝亲戚朋友投票都要把脸红上大半天,结果几乎全军覆没;倒是商人匠户三教九流市井之徒,和百姓们打成一片,又能拉下脸来恳求,倒是上榜了不少,譬如范老爷,散漫使钱做好事,有人不以为然,可那些正好在他修好的木桥边居住的百姓,患病得他帮补了药钱的病人就不同了,他们当然把票投给了如今的“范大善人”。
临安新皇宫的朝堂之上,又是另外一层争论。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江浙总督文天祥和民政部长郑思肖为首的儒林官员们,气得满脸通红,顾不得朝仪就在朝堂上嚷嚷起来。
本以为谏议员的选举是清誉高、威望大的士林中人占大多数,哪知道除了乡间耕读传家的世家大族、乡宦士绅之外,寒门士子选上的并不多,反而是商人、市井之流居多,甚至余杭县还选出了个说书先生……据说是因为他的《大汉开国群英录》说得好,满城人都爱听,爱屋及乌选了上来。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官员名爵乃国之重器,岂可如此儿戏!我们要求陛下宣布此次选举无效,至少将谏议员中目不识丁之辈、商贾货利之徒剔除!”文天祥花白的胡须一抖一抖,郑思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若纯以道德文章选谏议员,则和九品中正以及科举选官有何不同?”楚风笑笑,亲自端了两杯茶给两位气愤愤的忠臣兼重臣。
自唐宋以降,科举制度就和儒学越来越紧密的结合起来,儒生以科举出仕为谋生手段,皇家以儒学治理世道人心,天子选百官、百官牧万民,等于说天子为主人,儒门官员为牧羊犬,而以天下百姓为放牧之羊。
传统的力量,不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面对现实,楚风保留了科举制度,但以孔子所说“君子六艺”为理由,在科举中加入了算学、力学、军事、商业、律法等科;同样,在采纳民意、限制官员腐败上,他也采取了折中调和的方式:允许相对开放的自由竞选,不过在初期,谏议院的权力被限制到了极低的程度,就算居心叵测之人加以利用,也必定无所作为。
这不是二十世纪的议会,不是古罗马的元老院,也不是古希腊的五百人议事会,顾名思义,谏议院只有提出意见和建议的权力,而采纳与否,取决于官署;它惟一的硬权力就是从民间收集信息,督促廉政局查办贪腐官员。
可就是这样低限度的突破,也让儒门士林难以接受,因为他们看到过去几百年间,读书、应试、做官、致仕后子弟继续读书、应试、做官的封闭循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传统意义上的旧儒,必将从此开始衰落。
而这正是楚风所希望的,儒成为逻辑自洽的“新儒学”而不是条条框框圣人化的“儒教”……或许,与神坛上的儒教相比,追求天人之道的前者不仅是楚风的愿望,也更符合孔子的本意吧!
这一次,楚风还在踌躇如何说服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倒是很少在朝堂上发言的警部长王大海先开口了:“我想,文先生和郑先生忘记了,谏议员不是官员,谏议院也不是官署,楚哥儿、不、陛下,设置的谏议院并不像唐宋的台谏,反而有些像先秦三代的采风官。”
文天祥眼睛一亮,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王大海匠户出身,在警部长高位上数年之久,很少在朝堂上发言,哪知他现在竟有这般见识了!
先秦三代朝廷皆设采风官,到民间搜集各种歌谣上报朝廷,以便了解民间疾苦,这些民歌汇编成册,便是后来儒家五经中的《诗经》,其中《国风》的大部分和《小雅》的小部分,就是周初到春秋中期的民歌。
《伐檀》中的“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老爷您不种庄稼,凭什么把我的粮食拿走?)”《硕鼠》中“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大老鼠,别来吃我的黍!)”不就是百姓对贪官污吏、暴乱苛政的愤怒指责吗!
诗经是儒家最高典籍五经之一,夏商周又是儒学所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的三代盛世,以此为理由反驳,文天祥和郑思肖心服口服。
惊诧、羡慕、佩服的目光集中到了王大海脸上,哪知道这位向来老实的国丈,倒是脸一红,倒是旁边的侯德富嘻嘻笑着拉了拉他:您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否则回家去文柳娘还不替老丈人出气?
“周朝采风官访查民间疾苦,于是有了流传千古的诗经,但那还是自上而下去采集,百姓是被动的,咱们这个谏议院则可以让民间的声音主动传向官署,”楚风顿了顿,笑道:“既然是要倾听民间的声音,自然三教九流都应该有嘛,若是偌大一个谏议院就只听到夫子们讲那些陈猫古老鼠的道德文章,莫说我,只怕浸淫儒学的文部长都要腻歪呢!”
顿时哄堂大笑,连文天祥也嘴角一翘,要是谏议院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老儒,只怕整天都在存天理灭人欲,“之乎者也矣焉哉”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这样来自民间、生动鲜明的诗歌,只怕是永远不会听到。
待笑声平息,郑思肖正色道:“谢陛下提点,微臣方才仔细考量,谏议院能把民间最底层的声音反映到朝廷,以之为善善莫大焉;谏议员无职无权无官无品来自民选,惟一能管的廉政局也只是访查官员、侦缉贪墨,受法司限制,若要以之作恶就千难万难。善大而恶小,察民情于阡陌市井,真根除时弊之政也!”
谏议院的设立,给民间一个制衡官署、表达声音的渠道,从此之后,就算极其偏远的地区,百姓也不至被贪官污吏盘剥却投诉无门,大汉的长治久安有了一个更为坚实的基础。
于是楚风的目光开始转向北方,张珪驻军三十万的淮扬之地。
第464章 过江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流,夕阳映照着天边的火烧云,将大江两岸染得一片通红,叱诧呜咽的江水也浮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红,好像百年来流不尽的英雄血。
古城扬州饱经战火洗礼的城墙,在晚风吹拂下分外萧索,倒塌的堞垛,是否目睹了宋高宗仓惶南逃的丑态?交错的刀痕,是否见证了李庭芝誓死不降的忠贞?自胡马窥江去后,阡陌田园已变做了废池乔木,淮扬膏腴之地,变做了胡马驰骋的草场,故国山川沦陷敌手,令心忧国事的诗人感叹:“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扬州到瓜洲的运河两岸,广阔无垠的田野中,数不清的汉人农夫弯腰低头辛勤劳作着,远远看去,一大片庄稼中人头攒动,黑色的小点起起伏伏,和苏松常、杭嘉湖地区秋收的场面别无二致。
大汉帝国第一军的侦察兵姜良材伏在远处的荒丘草丛间,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仇恨的火苗在胸腔里燃烧,因为他已看清,那些被元兵监押着劳作的农夫们,收割的不是粮食,而是青黄混杂的牧草!
该死的狗鞑子!姜良材的手指深深的插入了松软的泥土中,泥土特有的芳香钻进鼻子里,让他想起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多么肥沃的土地呵,当年随李大帅驻守扬州,每到秋风频吹的日子,城外的土地上就翻起了层层叠叠的稻浪,金黄的稻穗压得秸秆弯了腰,收割、晒干、脱粒、扬场,蒸出来白花花的大米饭,清香扑鼻啊!淮扬百姓一代代汗珠摔八瓣的劳作,汗水把这片土地浇灌得分外肥沃。
可这些该死的鞑子干了什么好事?拆毁城池,屠杀百姓,破坏村寨,甚至故意使肥沃的农田荒芜,改成了纵马驰骋的牧场!肥美的牧草已没过马足,时值秋季,苍翠中带上了星星点点的黄,无数汉人农夫本应在田园中耕种,此时却手执镰刀弯腰低头,被逼迫着收割牧草!
蒙元南侵,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血腥残暴到极点的屠杀甚至使自然环境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蜀中天府之国变成“人民十不存一,虎狼昼行”的蛮荒之地;淮扬一带则“荒草离离,胡马驰骋,风物宛若塞上”。
当然,蒙元的残暴也给他们自己敲响了丧钟,正是因为淮扬从传统农业区变成半农半牧区,原本的历史轨迹上,数十年后明太祖朱元璋才能在淮泗一代组建他“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骑兵部队,北驱蒙元入朔漠,将成吉思汗的后人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现在,监押着农夫们收割越冬牧草的武士们依旧嚣张跋扈,他们任意鞭笞着百姓,呼喝着挥动弯刀掠过百姓头顶,就像猫儿戏耍着小鼠。
蒙古帝国国势方张,南方汉人的反抗在各族武士眼中更像是一次回光反照,帝国的统治区域和十年前伯颜下襄樊灭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区别:北到不里牙剔,南到印度河畔,广袤无垠达到了人类史上空前绝后的地步。
俄罗斯的王公向金帐汗伏首称臣,大食帝国的心脏、穆斯林的圣地巴格达被伊儿汗捏在掌心,罗马教皇、红衣主教和条顿骑士团的头顶,还笼罩着拔都西征军的赫赫兵威……整个世界都臣服于铁蹄之下!
此次南征,各路大军云集,旌旗遮日连营百里,前所未有的兵威,灭掉南朝还不是易如反掌?武士们甚至有些埋怨张珪张大帅了。
“咱们大帅莫不是被扬州的花姑娘迷住了,要在这里长住下去?在淮扬准备过冬的草料,哼哼,还不如打到江南去,叫马儿也吃南蛮子的粮食!”女真勇士蒲察合安看看远处帅帐前高高飘扬的苏录定战旗,心有不甘的说道。
张家张柔本是金国大将,很早投降蒙古积功升为世侯,他的儿子张弘范、孙子张珪都得到蒙元朝廷重用,而蒲察合安这个正宗的女真猛安谋克,却只是小小的牌子头,相形之下叫他心里头怎么不失落呢?
“算了吧,”党项鹞子细封步濑劝道:“咱们埋怨也没用,我倒想去温暖的江南过冬呢!出征前大汗就给了张大帅苏录定战旗,许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命都可以驳回,咱们废话也没用。”
契丹武士萧达狸拍了拍蒲察合安的肩膀,淫笑道:“我看蒲察兄弟不是想到温暖的江南过冬,嘿嘿,只怕他是想着江南姑娘暖呼呼的被窝吧!”
想到江南温柔如水的汉人女子,蒲察合安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再看看远处长江的方向,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江去。
可惜,舟船还没有全部建造完成,大汉也没有像预料的那样燃起魔教造反的烽火,大约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渡江吧?
“冬天咱们只能在淮扬将就过了,不过各位弟兄也别着急,开春江南莺飞草长,才是去钻被窝的好时候呢!”蒲察合安一语既出,武士们疯狂的大笑起来,仿佛已经渡江来到了江南,肆意的烧杀淫虐……
啪!萧达狸右手一挥,鞭子嗖的抽下,年过五旬的农夫就剧烈的颤栗着,一个筋斗栽倒。
可怜的老农夫,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好好的良田被废弃成荒草地,又被勒逼着来割牧草,实在太累了,只休息片刻,就被契丹武士狠狠抽了一马鞭。
萧达狸兀自不肯甘休,自从大辽灭亡,契丹人几时能像今天这样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他拿鞭子指着农夫,破口大骂:“老王八,猪狗不如的南蛮子!敢偷懒,爷爷叫你见识见识大辽朝的水火鞭子!”
农夫强撑着爬起来,默默的捡起镰刀,他眼角的余光中,带着深切的恨意。
瞟到农夫的眼神,萧达狸的心脏忽地一下收缩起来,镰刀弯月形刃口反射的光亮,使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你要做什么!?”萧达狸紧紧的握住了刀柄。
残暴者最怯懦,仅仅是一个年过五旬的汉人农夫,就让萧达狸暴露了内心的虚弱。
农夫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可看着不远处紧盯着这边,随时准备冲过来救援父亲的两个儿子,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敢怒不敢言呵,老农夫忍着气,默默的走开,继续挥舞镰刀割着牧草。
“呸!汉人都是胆小鬼!”萧达狸故作轻松的笑着,没人知道,他握刀的掌心已浸出了冷汗。
远处山丘草丛中,借着望远镜目睹这一幕的姜良材,狠狠的捏住了一把草茎。
这是淮军士兵的家乡,这是李庭芝大帅誓死保卫的扬州啊!姜良材仇恨的目光,盯着远处异族武士。
你们,就是群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夜半,在江堤上当值巡防的元军兵丁们,被秋季的寒意冻醒。
“妈妈的,都说这江南温暖如春,哪知道半夜能把人冻醒!”萧达狸骂骂咧咧的起身,这长江边的水气实在太重,白天有阳光的时候还不觉得,夜半秋凉,就贴着身发寒,让人从皮肉一直冻到骨头里去。他起身紧了紧羊皮袍子,准备到帐外撒泡尿,再到火堆旁边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刚走出帐篷,萧达狸就吃了一惊:今夜,月色晦暗星宿无光,空旷的大地竟然暗如锅底,阴沉沉的天空就像个锅盖似的,严丝合缝的盖在上面,不留一点儿缝隙,叫人透不过气来!
鬼天气!
压抑、阴沉、湿气浓重,让他开始怀念燕云之地的秋高气爽。
片刻之后,萧达狸提着裤子,从堤边荒草丛中钻了出来,刚走到火堆边,就见有人在那儿蹲着了。
“萧兄弟,来,尝尝咱们党项人在祈连山下酿的酸枣子酒!”党项鹞子细封步濑头也不回,把手中的酒壶递给伙伴。
“有酒无肉怎么行?”女真武士蒲察合安大笑着走来,从怀中摸出个小纸包,酱牛肉的香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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