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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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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很快吹散了城头的硝烟,朱焕瞪着眼睛,观察炮击的战果,他的瞳孔忽然猛的一缩,心脏也跟着猛的一缩:天呐,见了鬼了,炮弹是飞到天上去了,还是钻到了地下?对面汉军大阵竟然毫发无损!

蒙元方面,不管新附军还是蒙古军探马赤军,都不可能懂得抛物线弹道轨迹,不可能懂得三角函数,而铸造炮内膛不够平滑导致精度进一步降低,所以他们的炮击只能靠天靠地靠运气,加上东宁府守军炮手是在督战队催逼之下胡乱放炮,小小一枚不能炸开的实心铁球弹,要是能打中汉军,那才怪了呢!

己方炮击无效,朱焕惊恐的发现,汉军炮兵正把烧红的铁签子,朝大炮屁股上捅!

幸得朱焕早年熬大营的底子还在,李庭芝严格训练打下的基础还在,他飞快的一缩头,躲到了堞垛底下,只听着空气中传来尖利刺耳到了极处的呼啸声,然后城墙上就有一朵朵烈焰之花迎风怒放。

蒙元使用散装的火药面,非常容易被引燃,汉军第一轮炮射属于校射,飞上城头的炮弹并不多,可也引燃了两处炮位的火药,朱焕绝望的看到,两束绚丽的焰火,在城墙上升起,就像当年临安西湖边,每逢元宵节燃放的盛大焰火。

灿烂无比的焰火,随着汉军第一轮、第二轮的炮击,在东宁府城头一朵又一朵的绽放,事实上城头的火炮每一门至多放出一炮,然后就变成了哑巴。

“小李子,别看了,击败张弘范、唆都、李恒的汉军,若是连朱焕这脓包软蛋守的东宁府都拿不下来,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楚风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到战场上,他身前展开了一幅巨大的地图,不是辽东,而是全国,从唐努乌梁海到琼涯,从辽东直抵葱岭的地图。

宋末元初的地图,从比例上看非常失真,最初让习惯了后世高精度地图的楚风非常不适应,但现在他发现了这种地图的好处:用人脚马腿测绘的地图,也反映了人和马的感受,凡是难以通行的地段,地图上就会标注得比实际上远,凡是容易通行的地方,往往会比实际路程近,也就是说,看图的人得到的直观感受,不是航空测绘意义上的距离,而是陆军行军实际要走的距离!

李鹤轩放下了望远镜,作为一名情报官员,似乎不应该如此热衷战争,但他总能从血肉横飞的场面,感受到一种黑暗的快意,他默默的看着皇帝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猜测大元疆域上的哪一片,是他猎取的下一个目标。

战争的进程,完全交给战地指挥官负责,皇帝本人反而清闲下来,可喋喋不休的马可波罗,打破了营帐中的沉寂:“伟大而睿智的皇帝,微臣不揣冒昧的推测,东宁府最多坚持到明天早上,咱们或许要在城外吃早饭,但午饭一定能在城内享用!”

楚风闷闷的哼了一声,没有抬头。

马可波罗知道皇帝的心事,这位东方最有权势的君主,有着一位帝王不应该有的柔软心肠,那个曾经在定远堡洒下银铃般笑声的女子,必将成为他一生无法释怀的痛苦,他必将像耶稣背负着十字架走向各各地(耶稣殉难处)那样,永远背负着道义的十字架……和战争中杀死一个人不同,抛弃亲近者,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这必定是一种违反良心的选择。

但他没有办法可想,以往插科打诨的本事,现在失去了作用,甚至变成了某种亵渎,于是色目人担心的看了看李鹤轩,希望他能解开困局。

“或许,我们能用某些东西,从伯颜手中换回乌仁图娅!”李鹤轩观察着皇帝的脸色,提出了建议,“全天下的东西,伯颜不能得到的只有很有限的几种,乌仁图娅对他来说也是讨好忽必烈、另外遥制辽东诸部的重要砝码,但微臣必须提醒皇帝,我们越强大,攻势越凛冽,乌仁图娅也就越安全,换回她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楚风的眉头皱了皱,理工科理性而非感性的思维方式,重新在他脑中占据了上风,他朝李鹤轩笑了笑:“谢谢!”

然后,他回答了马可波罗很早问到的话:“不需要到明天,我认为今天晚上,战士们就不必在城外野地里吹冷风了。”

马可波罗和李鹤轩相顾一笑,他们都看到了,皇帝眼睛恢复了晨星般明亮的光彩。

事实上,连一贯乐观的楚风,也把战事进程估计得太长了,城外五轮炮击之后,汉军将士们惊讶的发现,东宁府南门瓮城侧面,炮火无法直射的城门,居然慢慢洞开!

“果然不愧为风林火山的新附军啊!”文

楚风的感叹让李鹤轩不明所以,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孙子兵法对百战雄师的要求,这新附军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赞誉?心

楚风像孩子似的哈哈一笑:“畏敌逃跑其疾如风、冲锋前进其徐如林、抢劫百姓侵略如火、受命进攻不动如山,岂不是新附军的本色?”

第400章 宁锦防线?

从临湟退往应昌路,一路上都是沙漠戈壁,习惯了漠北烽烟的元军,也觉得辛苦非常。

探马赤军万户碧眼阿速人阿彻菰苏,在波斯毯子上做过中午的礼拜之后,对着众位将军抱怨:“从临湟回东宁府,刚走了一半,还没过乃曼部故地,见了几个汉军游骑探马,伯颜丞相就命令改道向西,这也太那个啥了吧!我碧眼阿速军素称勇猛,是真主庇护的无畏战士,如今白白蒙上畏敌怯战的污名,真正应了汉人说的那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昭毅大将军左翼蒙古上万户中书右丞阿剌罕皮笑肉不笑的看看阿彻菰苏,这个碧眼色目人,几时把名誉放在心上?恃强凌弱、遇强则逃,战力虽然和蒙古军相差无几,斗志却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他也有脸说什么勇猛,什么名誉?

恐怕是他克扣下来的军粮,囤积在东宁府,没来得及运出来,这才如丧考妣吧!

阿剌罕端起黄铜大碗,喝了口奶茶,上好羊乳加上大汉茶砖,味道香醇到了极点,口舌余香啊!南边的大汉,果然物产丰富,若能尽数落入大元掌中,那就妙不可言了!

半眯着眼睛,待奶茶的香味在口腔中渐渐消散,阿剌罕才笑道:“阿彻菰苏将军说的是,此次御敌,丞相大人以神鬼莫测之机斩杀乃颜、势都儿、哈丹三位强敌,惟最后被迫放弃东宁府,让阿彻菰苏将军蒙羞,唔,确实冤枉了,我看,下次攻击汉军驻守的定远堡,大家联名奏请伯颜丞相,就派阿速军打前锋,使阿彻菰苏将军有机会用汉军的鲜血洗刷污名,如何?”

阿彻菰苏闻言,两颗眼珠子差点儿迸了出来,上次攻打那见鬼的定远堡,伯颜丞相军中第一勇士,和丞相同为巴邻部的博忽术万户,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谁还敢充大头,拿鸡蛋硬往石头上碰?定远堡,那就是块砸不烂锤不破的硬石头啊!

碧眼阿速人嘎嘎干笑着,为难的道:“我军将士久在沙漠中生活,若说马上功夫、射箭拼刀,自是强项,可真主安拉并没有教我们如何攻城,我看,这个,哈哈,就免了吧!”

在座的蒙古军万户们,都有些讨厌这个满口屁话、见利忘义、最不老实的色目人,万户宝音捋着络腮大胡子,声音震得营帐直颤:“阿彻菰苏将军不必为难,如今有回回炮手营,那回回炮是贵教同门,波斯大食人搞的,一发击出摧裂城墙,攻城最为犀利。有这样利器助阵,将军还怕什么,打定远堡对勇武的阿速军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嘛!”

阿彻菰苏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转着碧绿的眼睛,嘿嘿干笑着掩饰尴尬,反正他除了金银财宝之外什么都不在乎,蒙古人揶揄几句,也只当耳边风。

“伯颜丞相到!”门外,卫兵大声叫喊着,帐中的将军们立刻起身迎接,甲胄与甲胄碰撞,发出哗啦啦的金铁交鸣声。

“恭迎丞相大人!”

须发花白身躯高大的伯颜,掀开门帘走进帐中,西方的落日从他身后射出万道霞光,似乎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但世袭下万户张珪敏锐的发现,这座金色雕像的脸上,有几处阴影掠过。

“顺着这条河一直往西,百里外就是东海子,再过去答儿海子,就是应昌路。”伯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毅凝重,不管是老将阿剌罕,还是外族人阿彻菰苏,抑或新嫩的世袭万户张珪,都会感到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从丞相大人身上散发出来。

“本相已向用快马发出奏折,向大汗建言,放弃辽阳、宁昌、广宁,全军退守大宁路、锦州一线。”

伯颜话音刚落,帐篷中就吵成了一锅粥,蒙古人不讲什么礼节,就算在长生天眷顾的伯颜丞相面前,将军们往往也能任意发表意见。

张珪想到了战略方向上:“东宁府失了,还有沈阳、宁昌、广宁,这些城池深入辽东和东蒙古之间,进可攻退可守,丞相不可轻言放弃!”

阿剌罕则考虑到政治因素:“丞相,我等出兵辽东,糜费朝廷粮饷甚多,阿合马那厮屡屡抱怨不休,汉臣又胡扯些什么畏威怀德的鬼话,如今就算军力不济,无法乘胜直捣辽东,也该调集应昌、上都驻军,趁乃颜新丧、各部狐疑未定,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平叛!”

长着蓬大胡子的宝音,声音最大,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伯颜脸上:“丞相,长生天眷顾的蒙古英雄呵,你是否还记得蒙古人的荣耀?胜利之后,反而放弃沈阳退守宁锦,我想不通!”

“够了!”伯颜的断喝,声音并不响亮,却像重锤敲击在将军们心头,他们立刻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丞相大人面前,放肆一点是可以的,但任何时侯都不要忘记了,面前这位身材高大、胡须花白、脸上带着刀劈斧削般皱纹,面容和一般牧羊人相差无几的老者,是谈笑间挥百万雄师灭宋,又提大军北上击溃凶悍绝伦的海都汗的大元丞相!

很好,将军们还记得上下尊卑,伯颜满意的点点头,指着地图道:“将军们,本相曾经多次告诫你们,遇事不要过早的下了判断,而要多听、多看、多想,可现在呢,只有张珪和阿剌罕的想法,稍微有那么点道理!”

虽然伯颜丞相的言下之意大家都听出来了,“即使有那么点儿道理,根子上还是错的,”可就是这样,也足以让他们把羡慕和嫉妒交织的目光,投到这两位丞相麾下最受重用的将军身上。

多年的经验,让张珪和阿剌罕明白了一个道理:伯颜丞相说你是错的,你就一定是错的!

可错在哪儿呢?他们看着地图,冥思苦想,而伯颜也收起了丞相的威严,像一位慈祥的长辈注视着他们,给他们时间思考。

“放弃东宁府一带,是收缩战线,可为什么不一举击溃敌人,不向朝廷请求援兵,而是退到宁锦呢?”

这个问题,不仅阿剌罕、张珪在想,宝音、阿彻菰苏等万户们,也在开动脑筋,希望第一个回答丞相的问题,从而给丞相留下个擅长谋略的好印象。

这位丞相,生杀黜涉一概随意,讨了他的好,将来扶摇直上不可限量;从感情而言,他是蒙古人的大英雄,讨好他一点儿不丢人!

“我知道了!”张珪第一个叫道,阿剌罕只稍后一步,也高声叫了起来。

伯颜微笑道:“这里有笔墨,二位将见解写于掌上,然后一起出示,如何?”

很快,两人写完,同时摊开了手掌,只见张珪掌中是“平南”阿剌罕也是两个字“灭汉”!

伯颜哈哈大笑,轻轻捋着花白的胡须,“我有两位臂助,平定叛贼当不难也!”

有些聪明的将官,见了两位掌中文字,顿时恍然大悟,但另外一些人,比如只知贪财的阿彻菰苏,粗鲁不文的宝音,就完全不懂,特别是蒙古万户宝音,睁着一双牛眼问道:“丞相大人打什么哑谜?明知我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还拿这办法来来捉弄我,你们掌中便是写着宝音两个字,也是它认得我,我认不得它!”

伯颜示意张珪解释,这个北方汉人世侯出身的年轻人,在大元丞相和众多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前侃侃而谈:“辽东战事胶着,到现在还分不出个明显的胜负,我们斩杀了势都儿、哈丹、乃颜,汉军却能和蒙古军配合着拿下东宁府,这说明什么?”

他自问自答道:“大汉已彻底掌控乃颜部,两股叛贼已成为一家!诸君请看地图,自琉球闽广到辽东,一路海上坦途,汉军能从南方,源源不断的把军械、粮饷、被服运到辽东,而这里有五十多万昔日乃颜汗掌控的蒙古牧民……他们都是汉军潜在的兵员。大汉完全可以在辽东和我们消耗下去,数年,甚至数十年,战事都难以平息。”

伯颜突然做了个手势,打断他的发言:“以一隅敌全国,大汉的国力,能支持这样的消耗吗?”

张珪沉浸在战略思维中,没注意是伯颜提问,他的语气依旧咄咄逼人:“大元的土地虽然广阔,南方的伪汉反贼却掌握了海洋,闽广有南洋贸易商客往来,泉州广州素称富庶,如今楚贼兴了许多工商,什么呢绒、织布、玻璃,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利益极大,听说汉国一个钢铁工人的出产,每年可相当于白银七百五十两!”

当然,张珪得到的不是精确数字,这七百五十两产出,包含了原料煤铁矿石,包含了钢铁厂设备投资,并不是一名工人纯粹的产出。

可蒙古人并不知道这么多,他们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倒抽一口凉气:长生天呐,大都城百工营的一名匠人,每年能产出价值白银五十两的铁器,已是皮鞭抽打、刀架脖子上的情形了,汉国工人一年产出七百五十两,岂不是要当二十五个大都工匠?

张珪总结道:“如此说来,大汉最喜欢的,就是和咱们比拼钱财,而消耗战,归根结底就是看谁钱多!”

大元朝的钱多吗?每个人都知道现在国库中空空如也,历年抢劫所得,都花了出去,如今大元朝的中统钞已经成为废纸,要骗骗不到,要抢也没那么容易了……至少百姓懂得把值钱的东西埋到地下。

和南方汉国、漠北部族甚至西域各族之间展开的转手贸易,听说利润颇丰,还有风声从江南传来,提举常平大使卢世荣在那里整肃吏治,明的暗的、公的私的弄了老大一笔,可这些钱还没到大都,谁心里面都没个底子,总而言之,将军们不得不承认,偌大一个大元朝,居然无力和小小的南方汉国,在辽东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实际上,最初先平定辽东,再南下灭汉的战略,就中了南方叛贼的圈套!他们之所以北上联络乃颜,提供军火、粮食,就是想把朝廷大军拖在北方!”张珪眼中闪烁着战略家才具备的智慧光芒,一锤定音的道:“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伯颜欣慰的看着张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他看到了老友金刀九拔都张弘范的身影,微笑着点点头,他把目光转向了跃跃欲试的老将阿剌罕,“阿剌罕将军,你有什么补充吗?”

“方才张珪提到先南后北,是釜底抽薪之计,先平辽东,有大汉源源不断的援助物资,我们会被拖在这里;先南下灭汉,只要南蛮子一灭,辽东断了军火粮食,铁定支撑不到三年!”阿剌罕向张珪挑起了大拇指,表示佩服,然后才道:“末将还想到了另外一层,辽东诸部是蒙古牧民,他们逐水草而居,和我们的先辈一样过着游牧生活,一旦战事不利就四散逃窜,一时半会难以平定;南方的汉国则有城市、工厂、农田、房舍,无法搬走带走,我大军占领,蛮子要么全城被屠,要么就得投降,乖乖的做我大元朝的顺民!”

“好,说得好!”伯颜轻轻鼓着手掌,“蒙古牧民穷得很,又不好下手抢这群穷亲戚,儿郎们在辽东苦得久了,如今南下平叛,叫他们好好乐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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