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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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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谈起军事问题,王立的就沉浸其中,忘记了身前这位年轻人就是新近崛起的大汉皇帝,汉军的缔造者,他直言不讳的道:“水转大纺车转动之际,江水冲刷挡水板,带动水车转动,力道何止千钧,绝非人力所能阻止,然而车工只须扳动进水口的手刹,就能轻松将它停下。汉军既然是战争机器,就一定有软肋,蒙古人只须找准了手刹,也能轻易将这部机器停下,或者摧毁。”

“软肋?”楚风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位钓鱼城守将。

“是的。末将昨晚一夜未眠,把汉军战术想了又想,方才发现软肋。”王立是纯粹的军人,在蒙元重兵压境下驻守孤城十余年,自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各式各样的战略战术,此时全然忘了行迹,伸手拉楚风蹲下,捡了块小石头在地上刻画:

“汉军最前面是三队步兵,敌进二百步,火枪连环攒射永无停歇,敌进五十步则扔手榴弹,在阵前炸成一片火海,敌进十步之内,则以步枪刺刀拼杀,端的凶悍绝伦,天下无人可当;步兵之后,列大炮,回环轰打,可击敌千步之外,远超床子弩、回回炮的射程,一炮炸出,糜烂数丈,人马俱为泥粉,锐不可挡;骑兵列最后,随时出击追歼逃敌,末将观察过了,汉军乘骑之马,尽为大食良驹,长力稍差但最初的百里之内,蒙元战马绝非它对手,一旦溃逃,必无法逃走一兵一卒。故步骑炮三者,乃汉军无敌之利器。”

王立一边说话,一边按照记忆,把前些天汉军和巩昌军作战时排列的阵型画了出来,步骑炮兵队形、位置,竟然分毫不差。

“汉军正面对敌自然厉害,惟侧面就差了许多。陛下请看,此阵型正面极其宽广而纵深浅,想必是为了利于火器攒射,发扬火力强大的优点,和故宋平戎万全阵中弓箭手排列的浅阵,大约是一个道理。然则阵浅必侧面薄弱,陛下此阵正面一排兵卒成千上万,火枪攒射威势极大,侧面则只有三列,南方山岭水网间倒也罢了,若在一马平川的北方平原,或者更加辽阔无垠的漠北草原,敌骑从两翼包抄,汉军侧面三列人,如何抵挡对方的千军万马?”

的确,在后膛枪、来复线对应的散兵战术之前,“排队枪毙”的线式阵列最利于发扬火器威力,但它极浅的纵深,导致侧翼的薄弱。

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王立在地面上画的阵型,基本上是一条长长的带子,楚风接过他手中的石块,在带子后面、两侧各画了一条线,形成了一个方框。

“若是四条线阵,组成一个空心方阵,火枪刺刀加上辎重车辆列前,炮兵列于其后,又当如何?”

王立已是呆住,老半天才像孩子似的欢呼起来,他昨夜替汉军想了无数方法,可他刚刚接触到全新的火器战术,仓促间哪里想得出来?只觉得纵深浅了易被两翼包抄,纵深大了正面就不得不收窄,又不利发扬火力,这时候见了空心方阵,头脑中才豁然开朗,阻塞脑中的纷繁头绪,一下子被理得清清爽爽。

凭此阵足可在北方平原和蒙古精骑决一高下,收复河洛燕云,北驱蒙元入朔漠,只在今朝!

“陛下,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王立转头一看,才发现此时身后围了老大一群官兵,方才说话的那人,头发胡须都有些星星点点的花白了,至少也有四十多岁。

楚风笑着点点头:“畅所欲言,但讲无妨!”

老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俺、俺当了二十年的兵,只知道从前熬大营的前辈们传下句话,说是‘将官一张图,小兵跑断腿’……”

没错,大宋朝不知是为了控制武将让他们不能独立思考,还是为了给无所事事的军兵找点事做,发明了无数的阵图,什么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三山月儿阵,四门生死阵……这些阵图,大多是皇帝、文臣待在后方,拍脑袋想出来的,临战前交到将官手中,命他按阵图如此如此。

试想天下山川河流地形各别,战局千变万化,这些阵图到前方自然都成了废纸,除了给说书先生多点谈资,没有任何作用,但朝廷总是乐此不疲的把阵图送到军中,还让各支大军没事就练阵图,军中自然有了怨言。

从一字长蛇阵到二龙出水阵,至少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完成变阵,一直到十面埋伏阵,从辰时就到了申时。

王立身为统兵大将,自然是知道上万大军变阵需要多长时间,他的脸色立马变白了,看着地上画的空心方阵,惴惴道:“蒙古骑士来去如风,若是汉军行军时他着地卷来,待要变阵,敌骑转瞬及至,只怕也来不及了!”

楚风不慌不忙:“宋军易被偷袭,只因为太过缺马……听说侍卫亲军马军司也只有七千余骑,一般军队更是清一色的步兵,组织不起斥候探马,易被金人蒙古人偷袭。我汉军并不缺马,行军时斥候四面撒出去,蒙元如何能偷袭?”

楚风还有一句话没说,不久的将来,汉军会装备一种能够把偷袭、迂回、包抄、断后路等战争术语,彻底从蒙元方面的词典中抹去的利器。

仅仅是不缺马匹一条,就完全能说服王立了,故宋合州安抚使从齐靖远口中早已得知,汉军不但能从闽广接壤之地得到善走山路的川马、滇马,海路上以丝绸瓷器铁器金银,换得大食神驹,还联合辽东乃颜汗,得到漠北草原上最正宗的,耐力极强的蒙古马,而海上交通线给汉军提供了方便的养马场,他们的军马场在闽广繁殖川马滇马,在耽罗岛饲养大食马,在辽东繁育蒙古马,近来还把几种马杂交,培育新的马种。

尽管本土地处南方,可大汉的马匹,说不定比北方的蒙元还要优秀呢!有着许多马匹,斥候像胡椒面一样密密麻麻的撒出去,何惧偷袭?搞不好汉军还要偷袭元军一把咧!

王立释然,笑着对楚风说:“陛下,汉军马力既不逊于蒙元,又有火器犀利、铠甲坚固,枪炮齐施惊天动地,末将以为,大汉十年之内光复中原,绝非痴人呓语。”

“哦?火器之威就有这么大?”陈淑桢的女兵卫队赶来了,姑娘们对石家两兄弟是又疼又爱,这个揪揪脸蛋,那个摸摸头顶,闹的不亦乐乎,她就脱开身,正巧听了王立最末一句,便故意驳道:“若论射速,弓箭手放四五箭,火枪手才发一弹,火枪似乎没有什么优势。”

齐靖远并不藏私,汉军也不对友军保密,王立近几天早把火枪研究得透了,听陈淑桢贬低火枪,他顿时忘了这位闽广总督、第二皇后的身份,直言驳斥:“营中有句俗话,三箭当一刀、三刀当一矛,昔年战场上多有周身插满流矢,兀自死战的例子,传言杨再兴将军血战小商河,死后尸身上取出箭头有一升之多,概盔甲坚固,箭矢入肉不深,身中数十箭犹能力战。

火枪一击,盔甲无不洞穿,身体肌肉内脏糜烂,登时就死,比刀砍枪刺都厉害,远远胜过弓箭,若按三箭一刀、三刀一矛算,枪手一弹至少可抵弓手十箭,而方才陈总督言,枪手发一弹而弓手只能发五箭,算下来一枪手胜二弓手,岂不是厉害?”

“很好,很好,王将军没必要去琉球军事学院进修了。”陈淑桢笑颜如花,轻轻鼓着掌,冲楚风点了点头。

去琉球军事学院,这是什么意思?王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楚风当着众士兵的面,郑重的问王立:“我想以钓鱼城守军为骨干,裁汰老弱之后,编入汉军新兵、军官,组成第二师,负责四川(历史上的大四川,含今陕西南部、四川、重庆)防务,将来出夔门下荆湖,过剑阁进汉中,和蒙元争锋。王将军愿意成为汉军第二师首任师长吗?”

还没等王立回答,士兵们已是彩声四起,把带领他们坚守城池的将军抬了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向空中抛起。

第376章 大迁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粤北山区的春天,像害羞的少女,留在了这里不肯离去,夏天,则像一位盛装出席晚宴的贵妇,总是姗姗来迟。

张贵福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戴着遮阳斗笠,高高挽起裤脚,在山间平坝难得的一小块水田里劳作。

别看这么一小块水田,还是爷爷那辈从洪老爷家佃下的,到张贵福手上,已经传了三代人,足足小四十年了!

听说是那年,家里欠了洪老爷家的租子,有位从来没见过面的姑姑,到洪家做丫环帮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投在井里死掉了。洪老爷起初说是她自己顽皮赖骨,以死欺主,好倒是爷爷有主意,敲响了宗祠的锣鼓,叫了百来号人跪到洪家大门口,这才发下来二十贯烧埋钱,又把这块能收十六斗五升稻谷的水田,以四成租子租了出来。

山间到处都是烂石头,石灰多、泥巴少,像这么肥的好田,又靠近溪水好浇灌,不拿七成租子,就是天老爷也说不过去,刁钻的洪家肯发二十贯烧埋钱,尚且有可能是不想经官动府的打官司,可这块田租给张家都四十年了,当初的洪老爷死掉,洪少爷变成了洪老爷,都从来没提过收田、涨租子的话头,当年那位可怜的姑姑是怎么死的,只要不是傻子,也就能猜到几分了。

可小门小户的,又能如何呢?就把官司打上天,洪老爷还是洪老爷,老爹当年好不愤气,还到县城里去,花半吊钱问了金大状师,人家说了,大宋律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地主老爷打死佃户,流放本州。

那不是扯蛋吗?洪家有的是钱,本州的押司推官,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流本州还不等于没有处罚!

老爹临时也没闹明白,戏文上坏人都是“充军流放三千里,发配远瘴地面”如何到了洪老爷这儿,就变成本州打个转?

既然如此,告是告不倒洪老爷了,能弄点实惠,总比一家人饿死强啊!这才有了烧埋钱,有了这块小小的水田,而这块水田,确实在好几次大饥荒中,救了全家人的性命。

“唉,等秋收了,照例到那位从没见过的姑姑坟前,上一碗水饭吧!”张贵福念叨着这事,手上一刻不停,汗水从他的脸上、身上滴落,在水田里溅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阿爹,阿爹!”有人从山坳里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奔来,张老爹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小儿子,登时一股心火指往喉咙口窜,恨不得一锄头给他挖到田里去。

半年前吕师夔吕大草包滚回荆湖,大汉皇帝派了官来,张老爹还傻傻的问人家当今是大宋朝哪位官家坐的龙庭,把人家笑得是前仰后合,末了才知道如今大宋天子早就退了位,是大汉朝的真龙天子坐龙庭。

那时候,面对一村人的大笑,张老爹还自嘲,“嗨,管哪位天子坐龙庭,咱一品大百姓给谁纳粮不一样?”

嘿,不一样,真不一样了,千百年来交的皇粮国税,居然大汉不收了,说只要你不卖,放家里就算千斤万斤,也不收你一粒稻谷。

我傻啊我,这年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荒年,就得饿肚皮,我放家里存着备荒,傻子才卖哩!张老爹欢欢喜喜的赶着交了租子,生怕不收皇粮国税,佃户们手里头粮食多那么点,洪老爷他趁机涨租谷。

哪知道接下来,人家镇上的官儿,就说什么出海开荒的事,小儿子被说的像吃了火药,赶着要去,张老爹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扯着儿子说:“俺爹,就是你爷爷,当年在江上做了回船,回来说吐得昏天黑地,连爹妈老汉都记不得了,差点就见了阎王。俺寻思这大海,比江里不晓得大了好多,那浪不是排起比山还要高?只怕我们还没到那啥穷啊富的岛上(琼州岛),就喂了鱼鳖!”

好说歹说,张老汉才不冒那险咧,只村里有些没了爹娘、又没娶妻生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年轻人,跟着官儿去了。只不过打那开始,租谷就一坡一坡往下降,从开始的七成,一直降到了现在的三成五,气得张老汉直跳脚,后悔交租太早。

小儿子就说:“早知道这般,就不该早早的交了租谷,否则也降到三成五,好歹也是不少粮食呢!”

“总比你去番邦做牛马好!”当时张老爹啐了一口,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对儿子说:“你没看见?那些去的人,都在生死状上签了姓名,而且,那些陪着他们的人,都拿着烧火棍,防着逃走咧……依我看,这不是出海做工,是卖到外藩做奴隶!”

小儿子只是执迷不悟,咬定大汉不会骗人,那些穿制服拿火枪的人,只是保护出海农户的警察,张老爹气得拿起火钳要揍,他才一溜烟的跑掉。

直到两个月前,出海的人把信寄回来了,有至亲留在村里的,还收到了他们捎回的银钱,张老爹这才承认,那些人没有被卖做奴隶。

可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后悔的,留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种地,租子又降低了,何必出海冒那个风险呢?脚踏实地的不好吗?

只不过上天注定,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是过不长的,前些日子,那些穿衣服贴在身上,钉着铜扣子,肩膀上有花花的兵,一大队一大队的从家门口开过去,听说是要去四川,和蒙古人打仗的。

不得了,小儿子的心思,一下子都跟着人家飞了,吵着闹着要跟着汉军走,当兵吃粮饷。

刀头舔血的活计,也是咱庄户人干得的?七年前打镇上过,听说书先生说了,蒙古兵都有丈把高,腰比水桶还粗,眼睛跟铜铃似的,獠牙生到嘴唇外边三寸长!你一个后生家,人家一个照面,就把你吞肚子里去了!

“不可能,吕师夔吕大草包的兵,就混着好些儿蒙古兵在里边,就是比咱们粗些,也没见他有一丈高的身子、水桶粗的腰!”

儿子的反驳让张老爹无言以对,当初吕大草包的兵,也是从家门口过去的,戴着皮帽儿、穿着生牛皮甲的蒙古兵,好歹也见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哪儿有说书先生说的那般吓人?

但在儿子面前,张老爹是不会服软的,他乍着喉咙吼:“老子吃的盐巴比你吃的米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老子说的话,还能有假?”

“也就比我多活二十年,若是盐巴比我吃的饭多,只除非你一斤米放半斤盐巴!”小儿子嘟哝着走了,但心已经跟着汉军去了四川。

打那之后,小儿子一有空就跑到镇上去,和派来的汉官嘀嘀咕咕,说来也怪,张老汉最初是不相信官儿能和他儿子一个穷棒子结交的,但悄悄跟在后面看了看,那几个汉官居然还给儿子奉茶……老百姓见官不吃板子就算运气,居然有茶喝,也是奇哉怪也!这不和以前的读书老爷,一般无二的待遇了吗?

不管张老爹想的明白想的不明白,反正小儿子除了农活以外,就溜到镇上去,和官儿们一块走村串户,一会儿办什么巡回法庭,一会儿是什么税收宣传,听村人说闹的很有几分声势,附近几个村的小伙子,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东跑西,只张老爹本人,怀着口愤气,一次都没去看过。

这且罢了,反正田地少,用不着这么多人忙,小儿子跟着官儿跑,自己脸上有光,官儿们每天供饭,他还能替家里省下不少米粮呢!

但把老爷爷取下的名儿,“张进财”好好的三个字,换成什么“张定远”不是扯他妈的蛋吗?什么“男儿志在四方”一类的鬼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只怕一颗心,也越来越野了!

庄户人家,老实本分是福气,扯那些花花肠子做什么?想到这些,张老爹就一肚皮的火气,老大不乐意。

看,今天从镇上回来,越发不像话了,穿了身贴在肉上,硬梆梆的衣服,那不是大汉朝官家老爷才穿的衣服吗?

张老爹丢了锄头,赶上几步,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你个败家子,不好好做活路,偷人家官老爷的衣服穿,让老爷们知道了,把你屁股打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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