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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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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怯薛武士就倒下了,他剧烈的喘息着,肺像风箱一样撕扯,喉管里却灌满了自己的鲜血,无法把空气送进肺里,只能是随着胸口的起伏,把大口大口的鲜血挤压着从嘴里喷出。
这个嗜血的恶魔,被自己的鲜血给活活的呛死了。
嗜血者,死于血。
从另外一个垛口爬上来的两名怯薛武士,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趁杜元华还没给神臂弓重新装上弩箭,一左一右并肩冲上,务求在神臂弓发射之前,将这三人一举斩杀。
樊忠一杆红缨枪,朝高大元兵的胸口刺去,刀短、枪长,若是他不招架,在弯刀斩到樊忠之前,长枪就能把他胸口戳个透明窟窿。
元兵不得不收回弯刀,在枪杆上一磕,身子趁势退开两步,避过了穿胸之祸。红缨枪的枪杆,是用四川山区的榨木做成,弹性又好、质地又坚固,方才不小心被元军大力夹住自然没有办法只能弃枪,此时樊忠可不怕他,锋锐的大汗弯刀砍在枪杆上,只留下一道白印,枪杆弹了几下,就把元兵巨大的力道卸去,传到樊忠握枪的手掌,就所剩无几了,根本不会像举刀硬架那么费力,甚而震裂虎口。
哼,就算你厉害,我同伴必然将你们那一名枪手斩杀了!高大元兵转头一看,却见矮壮元兵也退了回来,呼哧呼哧直喘气,脸色很不好看。
原来刚才齐靖远双手握枪,把长枪当作上了刺刀的步枪使,接二连三的弓步突刺,不求杀敌,只是让元兵挨不近身,果然那矮壮元兵哇哇怪叫着冲了几次,都被他用以命搏命的“无赖”打法逼了回来,气得元兵眼睛血红,恨不得一口把他平吞了。
双方只交换了这么一招两式,杜元华已完成了开弓、挂弦、装弩箭的发射准备,闪着寒芒的弩箭,瞄准了元兵。
两个元兵大骇,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两三丈的距离躲开弩箭的袭击!
若是巩昌军或者其他部队,甚至是一般的蒙古军,此时都会在难以克制的恐惧下转身逃跑,被敌人从背后轻易射杀,只有怯薛军,会做出最适合的反应。
两名元兵对视一眼,狂嚎着并肩冲上,他们知道,只有奋力冲上去,靠上去,虽然有一人逃不过死亡的弩箭,却能给第二人留下生的希望,为战死的同伴报仇。
杜元华手指轻轻扣下,扳机带动牙发,松开了弓弦,弩箭在弓弦推动下,沿着神臂弓上的沟槽形成的弹道,欢呼着奔向高大元兵的心口,神臂弓在近距离射出的弩箭,不仅速度快得惊人,力道也大得惊人,附着在弩箭上的动能,驱动它射穿了蒙古兵的连环锁子甲,射穿了他穿在内层的厚实丝绸衣服,钻进皮肤,从肋骨之间刺穿了肌肉,也刺穿了他的心脏。
高大元兵只觉得心口一凉,全身力气就消失无踪,连一步也迈不出,在垂死之时,他还不忘将手中弯刀向杜元华掷去,无奈此时力道小得可怜,沉重的弯刀飞出三五步,就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目睹同伴惨死,矮壮元兵发出如野狼啸月的狂嚎,弯刀夹带着狂风,向着齐靖远腰间横扫。
齐靖远、樊忠两条枪,抖出朵朵枪花拦在他身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两条蛟龙交尾般乱摆,那元兵奋力冲杀,空有一身大力,无奈弹性极好的枪杆消解了大部分的震动,荡开一条枪,另一条又过来了,荡开取下盘的这条,方才那条又重新指向了胸口。
然后,陷于绝望的元兵发现,那个瘦猴似的南蛮子,又一次给神臂弓装好了弩箭……
成功射杀了矮壮元兵,加上之前的,齐靖远三人竟然杀掉了四名怯薛武士,而自身毫发无损,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他们开始杀向相邻的垛口,解救苦战中的守军兄弟,于是他们的作战小组滚雪球一样逐渐扩大,四个人、五个人,到后来,已有十多名弓弩手、二十来个枪手加入战团,在城墙上推进,把怯薛武士一个个消灭在弩箭之下。
不远处在亲兵护卫下指挥战斗的合州安抚使王立,立刻发现了这种战术的优势,他的亲兵们齐声把命令传下:枪手居前、弩手居后,结小阵杀敌!
第368章 战友
冒着七稍炮弹雨蚁附登城的怯薛武士,携带弯刀已属不易,在和排列好阵型,长枪居前、弩手居后,以神臂弓近距离射击杀敌的守军面前,武艺高强、力大刀沉的武士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因为人数劣势,渐渐落到了下风。
每一个怯薛武士,都是蒙古帝国的精华,让马背上的英雄蚁附登城,白白浪费在攻城战的巨大消耗中,就算成吉思汗也不会这么干,更何况包力格还记得,出京前参知政事呼图帖木儿的谆谆教悔,言犹在耳。
包力格是赞达部的人,如今朝中除了大汗所属的黄金家族,就属巴邻部,也就是当年的泰赤兀部最为势大,伯颜丞相就是这个部族的出身。作为赞达部的那颜,要想从怯薛军千户的位置往上爬,就得结好朝中高官,比如参知政事呼图帖木儿一党,有太师伊彻查拉、御史大夫伊氏帖木儿、中书右丞托克托等等蒙古勋旧高官为羽翼,攀上这条线,将来飞黄腾达,还不是易如反掌?
包力格也明白呼图大人结好自己一个小小千户的原因,这一派蒙古勋旧,不像伯颜丞相常年领军征战、手握兵权,要和朝中汉臣、色目人争权,无论如何也得有军中势力,说话才能气粗……
可要是在钓鱼城下拼光了老本,呼图大人还会看重自己吗?就算包力格是弱智白痴,他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何况,宝贵的怯薛武士伤亡过大,不仅大汗会重重的责罚,另一方面,这些武士都是各部族那颜家庭的出身,他们的父亲不是族长就是长老,惹火了他们,倒霉的可是自己!就算有拿下钓鱼城的功勋,只怕也讨不了好!
所以包力格紧张的盯着城头,粗大的手掌一会儿舒展开,一会儿捏紧了,攥出满手的汗水,怯薛武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包力格的心头,似乎有一柄铁锤,在不断的敲击他的心脏。
终于,他的手猛的捏紧,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命令:“撤退!”
什么?亲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战无不胜是怯薛军的名誉,一往无前是怯薛武士的座右铭,他们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过“撤退”两个字!
“将军,请重复您的命令!”
包力格肌肉发达、布满虬须的脸抽搐着,盯着那传令兵,咬牙切齿的吼道:“撤退,我说的是撤退,吹响牛角号,马上!”
苍凉低沉的牛角号响起,和进攻时充满杀意的声音不同,这一次,号声中带着一股无奈、一股愤懑。
城头上苦战的怯薛军,一开始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但他们很快明白,怯薛军在钓鱼城下遭遇了一次耻辱的失败。
武士们垂头丧气的跳下不算高的城墙,着地一滚就消去了力道,在手持大弓的同伴掩护下,有秩序的退回了山脚,让准备出城追击扩大战果的守军,打消了这个念头。
“败而不乱,怯薛军不愧为天下头一号的强军!”精疲力竭的钓鱼城守军,对着敌人竖起了大拇指,有生之年,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强悍的敌人。
同时每一个人的心底,又都充满了自豪,他们高高的挺起胸膛,是啊,这样强悍的敌人,击败了天底下几乎所有民族的世界征服者,同样不能攻破我们的钓鱼城!
不落之城!
“原来怯薛军,也……”实际上,扛云梯的巩昌军猬集城下,遭受的七稍炮的打击并不比怯薛军少,但友军的这次失败,让巩昌军便宜都元帅汪良臣隐隐有种幸灾乐祸的兴奋,他的话里,似乎什么都没说,却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包力格脸色铁青,他刚刚点数,宝贵的怯薛武士,至少有两百名把生命留在了钓鱼城下,而身上带伤的,超过三百名,这个千人队实际上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汪良臣的话,让这个蒙古那颜,天之骄子彻底爆发了,他冲着官阶远比自己高的汉奸大叫大嚷:“滚蛋,狗屎!你的巩昌军一直呆在城下,一群懦夫,若是他们能跟着我的怯薛武士冲上城头,现在钓鱼城已经被我们打了下来!蠢货,长生天降罚的懦夫,无耻!”
包力格一张大嘴里,喷出股牛羊肉在胃里发酵的臭气,熏得汪良臣想吐,更有不少唾沫星子,喷到了他的脸上,让他好一阵恶心。
厌恶的把脸转到一边,汪良臣的眼珠转了几转,替自己和巩昌军开脱:“我的怯薛将军呐,你们怯薛军乃是大汗手中最锋锐的弯刀,曾经追随成吉思汗的苏录定战旗,征服了整个世界,所以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军队远远胜过了大元朝一般的士兵,也胜过了我的巩昌军。要知道,绝大多数的军队,是无法在七稍炮的弹雨之下,从狭窄的云梯爬上三丈高的城墙,再和敌人作战的。”
末了,为了替自己的说法找到更加强有力的证据,汪良臣特别提到:“连伟大的蒙哥汗,长生天之下的主人,也在七稍炮下不幸殒命,我部下的凡胎肉骨,无法和蒙古汗相提并论,他们的勇气,也不可能赶上尊贵的怯薛武士。”
汪良臣的说法,非常有道理,毕竟蒙哥汗的殒命,是蒙古帝国崛起以来所未有……此事甚至直接改变了世界局势,西征欧洲的金帐汗国别尔哥汗、兵锋直指埃及的伊儿汗国旭烈兀汗抽身回草原意图参加库里台大会,让上帝和真主的世界从蒙古大军的铁蹄之下幸存。
打那之后,钓鱼城、七稍炮这两个名字,就在蒙古帝国的所有军队心目中,留下了一片阴影,巩昌军自然不会例外。
何况汪良臣以战场主帅之尊,言辞中自甘贬抑,又大大的捧了怯薛军一把,包力格再狂妄自大,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一个怯薛军千户和拥兵数万的巩昌军便宜都元帅的份量,还不在一个量级上。
所以他的态度,也缓和下来,想了想才道:“若是我怯薛军以箭雨压制七稍炮,贵军能否随在武士们身后,登上城头?”
汪良臣的眼睛一亮:“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汪大帅,准备用人海淹没钓鱼城吧!”
又是一阵炮击,严阵以待的钓鱼城守军,做好了和登城敌人肉搏的准备,但这一次,敌人在数十步外停了下来,张弓搭箭瞄准城头,扛着云梯的巩昌军士兵在更远的地方止步不前。
这是干什么?钓鱼城守将王立闹不明白敌人的打算,他命令城墙上的士兵继续躲在堞垛后面,防备敌人的连珠箭和炮轰,稍后架设的七稍炮,用石弹向敌人猬集的地区发射。
第一轮碎石头,从天而降,蒙古人躲避着石弹的袭击,同时通过轨迹,大致判断出七稍炮安放的位置。
然后,他们把轻箭搭上弓弦,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如满月的大弓,斜斜指向前方,箭矢和地面成四十五度角。
“放!”包力格挥下了手头的小旗,牛角号吹出三个短促的呜呜声。
绷绷绷绷,如同一百个弹花匠同时在弹棉花,又如琵琶高手轮指拨弦,一连串密如疾风骤雨的放弦声中,弓弦的动能传递到羽箭,五百支轻箭同时升上了天空,它们克服空气阻力,以高抛物线的轨迹斜斜向上升去,当动能完全转化为重力势能的时候,就到达了此轮旅行的最高点,然后掉头向下,重力势能重新转化为动能,加速、加速,直到羽箭落到地面,或者落到操炮宋军的身体上。
当羽箭还没有升上最高点的时候,王立就发现了怯薛军的意图,显然,没有七稍炮的打击,怯薛武士可以更加轻松的登上城头,就是那些和钓鱼城守军打惯了交道的巩昌军老兵油子,也能跟在他们的头等主人屁股后面爬上来,用三倍的人潮淹没守军。
“盾牌手,盾牌手到七稍炮下面去,遮护炮手!”他大声下达着命令,久经沙场的士兵们立刻反应过来,把盾牌举在头顶,向七稍炮奔去。
此时第一轮箭雨已经落到了炮手群中,只听得夺夺夺一阵密集的轻响,架设七稍炮的地方,夯土地面、木制炮身和不幸的炮手身上,忽然长出了一层白色的庄稼,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从天上落下的轻箭。
为了操炮方便,也因为身处城墙之后、敌人无法直射的地方,这些士兵都没有穿铠甲,第一轮箭雨就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不少人被箭雨命中,有人被射中了要害,当场死去,有人被羽箭射到了腿脚、射到了肩膀,他们痛苦的挣扎着,在地面翻滚,然后被继续落下的羽箭,狠狠的刺穿身体,钉在地上。
城外的怯薛武士,用连珠箭法,向城内抛射一轮一轮的轻箭,第一轮箭雨还没有升上最高点,他们就射出了第二轮,当第一轮落到地面的时候,他们又射出了第三轮,区区五百名弓箭手,急速射的羽箭密度,竟然和五千名弓箭手相差无几!
可怕的怯薛军!
王立甚至开始怀疑,即使汉军赶到,他们能击败这样强悍的敌人吗?只不过严酷的战场环境,让他没有时间深入的想下去,现在盾牌手已经跑到七稍炮阵地,给炮手们提供了掩护,是反击的时候了!
“上散碎石弹,随城头红旗,轰击敌弓箭手!”
炮手刘二虎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他亲眼目睹许许多多亲如兄弟情同手足的战友,倒在敌人的箭雨之下,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兄弟们,装好石弹了,听我口令拉绳子啊!”他高叫着,把拽动炮杆的绳索,绕上了自己肩头。
七稍炮和回回炮的唯一区别,就是回回炮用绞盘拉起配重,发射时松开绞盘,配重快速下降,像跷跷板一样使另一头的石弹飞射而出,而七稍炮不使用配重,直接用人力拉动十余根绳索,使炮杆一头下降,抛出另一头的石弹。
七十名炮手只幸存了五十来个,他们在盾牌手的遮护下,按照刘二虎的口令同时拽动绳索,散碎砲石天女散花般飞射而出,落到了城外发射轻箭的怯薛军头顶。
强悍的怯薛武士,也不是铜头铁额的蚩尤,他们一样是凡胎肉骨,只要被砸中,一样会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三部七稍炮的再次发射,让进攻者留下了至少五十具尸体,但蒙古人沿着弹道更精确的判断方向,缩小了箭雨的覆盖范围。
“分散,分散站,七稍炮的散碎砲石,只能覆盖方圆三丈!”包力格为人粗鲁,但他的战场直觉可不像外表一样粗疏,他很快发现了七稍炮对抗弓箭部队的缺陷,怯薛武士们恍然大悟,分散站开,七稍炮的一次轰击,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变得更小了,但明确了守军所在方位的武士们,却能把箭雨集中到三部七稍炮的位置。
“啊……”一声努力压低了的痛呼,刘二虎身边的战友又倒下一个。
那是个身材瘦小的士兵,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把盾牌大半举到了刘二虎头顶,厚木制作、外包铁皮的盾牌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枝。仗着身手灵活,他已经躲过了好几次擦肩而过的箭矢。
这个小个子士兵在箭雨中灵活的跳动,像只身手敏捷的猿猴。
可惜,这种以死神为舞伴的舞蹈,注定了舞者最终的悲剧结局。当同时两只轻箭从空中滑坠,一枝指向炮杆后的刘二虎,一枝从另一个方向正对着小个子而来的时候,那个士兵毫不犹豫的把盾牌举到战友头顶,自己只来得及侧了侧身子。
奔向刘二虎的箭枝挡住了,而小个子士兵再也不能继续他的舞蹈,因为一个该死的箭枝深深的插进他胸口。
抓住绞盘的刘二虎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来拉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倒下。
死亡降临的一刻,小个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神采,但他的身体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紧紧的握住盾牌,把它冲着斜上方刘二虎的方向,举!
偌大的七稍炮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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