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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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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汉江中流的乌蓬船上,张弘范长叹一声。六年前。以计破襄樊地他,志得意满之际写下了一首鹧鸪天:铁甲珊珊渡汉江,南蛮犹自不归降。东西势列千层厚,南北军屯百万长。弓扣月,剑磨霜,征鞍遥日下襄阳。鬼门今日功劳了,好去临江醉一场。

“嘿。南蛮犹自不归降”南蛮。南蛮!张弘范捏着张南方琉球出的报纸,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害怕,平生四十年来,就算在鄂州面对强悍的堂兄、大宋朝最杰出的马步军将领张世杰,就算在鼓鸣山极度不利的情况下,他都没有一丝动摇。可现在,他第一次害怕了。

张珪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能让永不言败的父亲如此失态,咦,又是那个南蛮伪皇帝楚风的《民族论》,长篇累牍地刊载着。

元朝统治粗疏,以钢刀强弓治天下,也许是受限于蒙古贵族的文化水平。终元一朝无文字狱之说,比起数百年后那个大兴文字狱地所谓满洲盛世,却是光明磊落了几分……甚至有蒙古族、色目人汉化之后写的诗词,通篇“胡尘”、“胡虏”、“腥膻”的字眼,却也好笑。故而,大汉国家报能随着商队遍行天下。并无官府查抄。

张珪之前也看过这份新奇的报纸,《民族论》似乎是连载了好久的呀!他挪到父亲身后,细细一看,却是对父亲那首鹧鸪天的评论:

我汉人,一传炎黄而华夏,秦汉一统,华夏归汉。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一国一朝传数十数百年,而民族之传承越数千年矣……

天下有夷夏之别,华夏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华夏则华夏之……

忠。有忠于民族者,有忠于一家一姓一人者。高宗十二金牌号令班师,若岳帅对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则岳帅为忠,为奸?

夫“迎还二圣”则高宗如何自处?为此,秦桧媾和金人,是忠于高宗者,亦叛于民族者……

霍去病封狼居胥,弱冠而名垂千古;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儿皇帝为天下笑。今张弘范称同胞同族为“南蛮”则其祖宗是汉人耶,是蒙古鞑虏铁木真耶?

元和姓纂曾言,黄帝第五子清阳生辉,为弓正,观弧星始制弓矢,主祀弧星,因姓张氏。鸿范本黄帝苗裔、堂堂汉人,而助鞑虏、屠同族,千载之下,数典忘祖者,以此为甚!

鸿范之余,尚有李恒认贼作父、留梦炎趋炎附势、范文虎为虎作伥,若辈或为汉家子,或为党项奴,父母兄弟同族同胞之血仇未报,却甘为鞑虏鹰犬。窃闻虎豹尚不食其同类,则诸人之行径,实为禽兽不如……

每看一行字,张珪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他知道,父亲饱读诗书,每每自勉以忠义事君王,要做个大元朝地开国功臣,甚至以古之名臣魏征、李靖自诩,常常犯言直谏。他一辈子奋斗的目标,就是在大元朝的凌烟阁上画影图形、名传后世,还亲口说过要在崖山灭宋后勒石纪功:张弘范灭宋于此。

可现在,现在这可恶的楚贼,提出的理论闻所未闻,却偏偏无法辩驳,如果百年后新儒学继承道统,则我父子一生作为,是蒙古忠臣,还是汉族奸叛?张珪后背上,冷汗刷刷的朝下流。

此时的张弘范,脑中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说话。

一个说:你是大元皇帝地忠臣,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你没错,你是大元朝当之无愧的开国功臣!

另一个却说:得了吧,你在襄樊、在湖州、在鄂州、在两浙,你疯狂的屠杀同族,你的同胞们成千上万的倒在你的屠刀之下!你是个汉奸、刽子手、叛徒,认贼作父、数典忘祖,看,你地手上,还沾满了同胞的血,沾满了你兄弟姐妹百姓父老的鲜血!

哇……张弘范脑中天人交战,一口污血喷出,污脏了的袍子血迹斑斑,更让他如癫如狂。

“大元朝君贤臣忠,南蛮子主弱臣奸,我是有道伐无道,天命在元、曆数有归,我是顺天应命!大汗视我如肱股,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滔滔汉江,疯狂的大声吼叫。

张珪忧心忡忡的看着父亲,他发现,父亲往日自信的眼神中,隐藏着深深的困惑。

登岸了,三四个家仆,父子两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从赣南赶往大都。兵败闽西,唆都被杀,张弘范并没有急于上大都请罪,而是在赣南慢慢整理军队,修治兵甲,好不容易才稳定南方地形势。

在南方局势基本稳定地前提下,蒙汉都元帅张弘范才离开赣南北上大都,他的一番作为,让心怀怨愤地塔出、嫉妒战功的李恒都佩服不已,大败之下,不是急于上京请罪,而是在岗位上做好应对工作,这确实是难得的大将气度。

张珪知道,父亲的作为不仅仅是给塔出、李恒看的,甚至不是给忽必烈汗看的,而是在拖延时间。父亲写了一封信,派人飞骑传给漠北对抗叛贼海都的伯颜丞相,信上的内容虽然谁也不知道,但张珪大概能猜到信上的内容。

伯颜丞相是蒙古人中的龙凤之才,他的心胸比大草原还要宽阔……但愿那封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吧!张珪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啊……啊……啊……”忽必烈跛着一条腿,身上沾满了血污,花白的胡子根根翘起,眼睛中充满了绝望,那样子不像君临天下的蒙古大汗,而像一匹受伤的野兽。

他的手上拿着弯刀,他的脚下伏着一位倒霉的嫔妃,千娇百媚的人儿,变做了无头的冤鬼……她只不过运气不好,恰逢大汗爆发怒气,便南逃死亡的命运。

整个大元朝,只有忽必烈一个人是站着的,其他的人只不过是他的奴隶,生杀予夺取决于心。不要说小小的高丽妃子,便是伯颜、张弘范这样的人中龙凤,同样是大汗的奴隶,生死由他一言而决。

生杀予夺,顺昌逆亡,至高无上的权力,忽必烈享受这种感觉,可今天,他第一次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得想割自己一刀,当然,他不会真的这么干,所以倒霉的是高丽新进贡的漂亮嫔妃。

书桌上,有伯颜丞相从漠北发来的奏折:辽东漠北叛贼难平呵,全为了蒙古人的情意。虎不吃虎呵鹰不吃鹰,草原的健儿对草原的健儿手下留情。大汗的士兵虽然骁勇,却不愿对黄金家族的哥哥弟弟们赶尽杀绝。

调张弘范带南方的汉人北上,必会竭力死战;微臣领着漠北的勇士去平南蛮,勇士们必然欢喜。汗八里的城垣呵,便会兼顾如昔!

好办法,好办法啊!忽必烈一眼就看出这个计策的妙处,第一次打平海都,就多亏了汉人出力,而南方的新附军尾大不掉,正好让他们到蒙古高原上做消耗!

可是,唯一的问题,便是七天之前,在伊氏帖木儿、伊彻查拉、阿合马等人的建议下,勒令张弘范自杀的命令,已用站赤急报发出!

“用海东青传令天下,朕赦免张弘范,朕还要用他!叫他不要死,不准死!”忽必烈咆哮着,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传令的使者走得慢些。

“张弘范免死,大汗赦免了张大帅,大汗还要用张大帅!”襄阳以东十里,汉水渡口,当地镇守的达鲁花赤带着千人队,漫山遍野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

传令的使者手足无措,他刚刚传达了大汗的命令,并亲眼看着张大帅服下致命的毒药!

张珪脸上一片灰败,晚了,晚了!

张弘范倚靠在半截树桩上,嘴角血迹乌黑,瞳孔中已没了生命的光彩。

汉水叱诧呜咽,一如当年。

第232章 准备好竹杠

楚风来到了自己熟悉的泉州,在这里,他有着太多的回忆,可如今的泉州城,让他找不到回忆中的影子。

初到泉州,万帆竞渡、百轲争流,街市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峨冠博带的汉人、黑黑瘦瘦的天竺人、矮小的占城三佛齐马来人、鹰钩鼻子灰蓝眼珠的大食人,你来我往买卖交易,这座光明之城、刺桐之城以南宋特有的繁华,吸引着各族商人远涉重洋来到她的怀抱,把波斯的地毯、天竺的宝石、撒马尔罕的猫眼、三佛齐的香料运来,在这里交换中华的瓷器、丝绸和茶叶。

那时候的泉州,充满了勃勃生机,她的胸怀是如此的博大,清真寺、天主堂、佛寺和道观和平相处,白色、黑色、黄色皮肤的人们平等往来。

后来蒲寿庚叛宋降元,随张世杰攻进城中,那时候的泉州已经历过锦田山的大屠杀,有唆都对许陈两家的血洗,有南少林的喋血,有淮军在校场的不屈,战火洗礼之后,泉州百姓的眼睛中燃烧着火苗,那是对蒙元,对蒙元帮凶蒲氏家族,乃至对全体色目人的仇恨,可那个时候,市面上还是繁荣的,诛杀蒲寿庚之后,人们脸上还有高兴的笑容。

现在的泉州,自行朝入海后,被唆都以血腥手腕统治两年,市面的萧条,让楚风不由得自问:这还是那个记忆中的国际大都市,把文明的辉煌从南洋诸岛一直播撒到东非沿岸地光明之城吗?

街面上。关门闭户,垃圾成堆,白日里野狗竟然在正街上游荡,它们血红的眼珠,让人不寒而栗,肮脏、毛发蓬乱,身上受人类驯化的痕迹荡然无存。它们似乎已经退化成了祖宗,狼的形象。

各族百姓们怒目而视。再也见不到昔日的融洽,蒙元实行蒙古、色目(西域各族)、汉人(主要是北方汉族,含部分汉化金人、契丹人)、南人(主要是南方汉族,含畲族苗族等南方少数民族)四等人的分法,给这里的百姓留下了深深地创伤,仇恨的种子一经播下,便会在人们地心头生根发芽……

唆都败亡。留守泉州之弱旅惶惶不可终日,闻汉军挟败张弘范、斩唆都之余威而来,皆鼠窜入福州,元福建安抚使王积翁重金结好范文虎,约为救应,行固守福州之策,泉州一空。楚风、陈淑桢遂入泉州。

易仆拉欣易老爷的轿子,匆匆走过丝街。他悄悄揭开轿帘子,昔日繁花似锦的丝绸交易大街,空荡荡的没了几分人气,就和刚刚经过的香街、磁街和花街一样萧条。这些代表着光明之城富庶和繁华的街道依然存在,但街上再也不会有那么摩肩接踵的人群,再也不会有操着各种语言地、带着浓厚生活气息的讨价还价。安拉的仆人、天父的羔羊、佛陀的信徒和孔孟的门生。在街上碰了面,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如兄弟般打着招呼,用南腔北调的汉语,道一句“恭喜发财”。

大食人蒲寿庚叛宋降元,血腥屠戮了城内的赵宋皇族,引唆都在锦田山下杀害了三万逃难地无辜百姓,最后更在张世杰攻城前,杀害了两千名不屈的淮军士兵。虽然被楚风明正典刑,可他的行为导致城内各族群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蒲寿庚死了。行朝下海退走了,唆都带着战无不胜的蒙古军来了。城中色目人以投降的方式换来地基督徒、穆斯林和犹太人的财产安全,自己取得了二等公民的待遇,却心安理得的把汉族百姓置于四等奴隶的境地。

当蒙古人踢破汉人家门的时候,我们有没有在旁边暗暗发笑?当蒙古人把屠刀砍向汉人的时候,我们有没有帮他把屠刀举得更高?当汉人百姓到相对安全的清真寺、天主堂避难的时候,我们有没有把他们推出神圣的大门?扪心自问,易仆拉欣一个问题也不敢回答,他只知道,自己给唆都“捐助”了两千两银子、五千石粮食,换来了大元朝地一块千户平金牌。

汉人会不会饶恕背叛者?蒲寿庚地可悲下场历历在目。虽然没有蒲家那么大的恶行,可自己毕竟帮过蒙古人啊!

易仆拉欣做梦都被惊醒过好几次,每次在梦中,他都梦到了鲜血,比老家红海亚丁湾更广阔、比贝都应沙漠中地沙粒更多的鲜血,把他紧紧的包围。

作为蒲寿庚的同族,在色目人中,他更为惶惶不可终日,接到了犹太人亚伯拉罕的请帖,当即坐上轿子,匆忙往亚伯拉罕,汉人口中的亚老爷家赶去。

犹太人的家里,聚集着十字军的同族、安拉的子民和毗湿奴的婆罗门,这样奇特的景象,除了海纳百川的中华,全世界绝无仅有。

“静一静,静一静!”亚老爷嗓子微微发疼,熬了一个通宵,才在汉人师爷的帮助下想出这个点子,为了保全生命财产,可真是不容易啊!

大厅里,黄、棕、白、黑各种肤色,卷曲、顺直、梳着髻、包着头巾各种发型的人们,操着不同腔调的汉语,彼此争论。他们本来就是各种神祗的信徒,来自不同的、甚至互相敌对的民族,为了生存而聚集到一起,但要他们统一意见,可是千难万难。

“你们都不要命了么?你们的钱财,还要不要?”亚老爷憋出全身力气喊了这么句,终于让乱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大家不远万里到中国来,还不是为了发财致富?阿布泰马木在《坚贞诗集》说:“你抛弃自己的故乡,不是为了寻找天堂,却是那面包和椰枣,把你吸引到了远方。”如果失去了生命和财产,一切分歧都没了意义。

“大家静静,听亚老爷说话!”易仆拉欣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可不愿意向异教徒行礼,便朝上按汉人的规矩拱手道:“请问亚老爷有何高见,能指引迷途的骆驼走出沙漠?”

“《托拉》为我们指明方向,《塔木德》给我们智慧。”亚老爷故作玄虚的说:“在座的诸位,恐怕都有对不起汉人的地方,只不过,到底双手还没沾上血腥吧?”

众人齐齐点头,是的,有蒲寿庚惨死的前车之鉴,他们都留了几分余地,没敢对汉人太过分,当然,所谓的“没太过分”只是和残暴的蒙古人相比,实际上,也很能激起汉人的愤怒了。

“那么,还有挽回的余地。”亚伯拉罕抛出汉人师爷的话:“楚皇帝刚刚登基,按照汉人的传统,他必定喜欢四夷来朝的场面,我们就可以投其所好了。第一,大家一起去恭贺他,按汉人的说法,这叫做给面子;第二,我们凑一大笔钱给他劳军,这叫有里子。里外都有了,他还能计较我们的小小过失吗?”

大厅中静悄悄的,没人说话。要面子,这很容易,离家万里来做生意,磕头下跪他喜欢哪样咱还他哪样,就磕他千把个头,最多落得腰酸;要里子,这可是真金白银的问题,色目商人无不爱财如命,说道这个问题,可就不那么轻松惬意了。

“嗨呀,列位,列位老爷,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一点身外之物?”汉人师爷忍不住从幕后站到了前台,团团拱手作揖道:“东翁在上,各位老爷明鉴,舍不得那点财物,汉人不会拿着刀到你自家来取?难道想重蹈蒲寿庚的覆辙?”

他说得对!留下产仔的母羊,就不愁没有小羊羔!易仆拉欣咬了咬牙,大声说:“我仓库里还有三千斤胡椒,愿意全部拿出来敬献皇帝!”

“全能的主!”有人惊呼着在胸口画十字,惊讶易老爷下的本钱之多,胡椒一两银一两,三千斤胡椒,那就是四万八千两(十六两制)银子呐!

随后,惊呼声伴随着出价声,在大厅中不断的响起。

“我出五十匹阿拉伯马!”

“九斛波斯猫眼!”

“一万斤南岛的上好沉香木,我还有三株一人高的红珊瑚!”

“七百卷波斯羊绒毯!”

“三斗细兰宝石!”

很快,东西从各位商人的家里仓库里码头上船舱中运到了亚老爷家的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一位大食商人的五十匹骏马没地方放,只好拴在外面街上。

蒲寿庚统治泉州日久,色目商人们都忘了汉人送礼喜欢含蓄的习惯,按照他们老家的惯常做法,一车一车的好东西,浩浩荡荡的往皇帝下榻的前前前蒲府、前前故宋行朝行宫、前唆都征南元帅府运去。

街道两边的汉人百姓怒目而视,这些色目人,仗着有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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