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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残酷的夏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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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训练项目旨在让我们染上些反社会习气,否则雨林战士恐怕难有活命的机会。在雨林作战,士兵必须坚韧不屈、攻击性强、冷酷无情,行为举止如同小偷窃贼、银行抢劫犯和黑手党杀手。这些训练的其中一位教官是长得五大三粗的中士,粗壮的脖子与肩膀完美地连为一体,宽度长度像极了M…14步枪。他反复强调,必须干掉每一个闯入埋伏阵死亡区的敌人。第一枪朝胸口,第二枪脚踝,逃过第一枪的人,第二枪绝对一命呜呼。为了将我们打造成冷血战士,我们首先要变得心狠手辣,所以中士如此这般开始了第一堂课:
他走进教室,将一把短斧钉入木墙,伴随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哐当声。他一言不发,在一块小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字,他倒三角形的后背挡住了黑板。接着他走到教室一边,一手指着黑板上的字,一手指着其中一位海军陆战队士兵,问:“你,上面写的是什么?”
第25节,
士兵:“中士,埋伏就是杀戮。”
中士:“没错。”他高声喊道:“埋伏就是杀戮。”他又走到黑板前,另写了几个字,接着说道:“读。”
士兵:“杀戮即为乐趣。”
中士:“没错。”他把短斧从墙上拔下来,在众人面前挥舞。“现在,大家一起念。埋伏就是杀戮,杀戮即为乐趣。”
有的人懵懵然笑起来,众人念得乱七八糟:“埋伏就是杀戮,杀戮即为乐趣。”
中士:“士兵们,我听不清。”
这次大家异口同声了:“埋伏就是杀戮,杀戮即为乐趣。”
大家个个胡子拉碴,全身汗臭,再次回到施瓦布军营时突然发现,就当大家演习歼灭游击队时,真正的游击队已经把越南搞成了人间地狱。北越军袭击了美国在波来古市(Pleiku)的空军基地,照当时的标准,可以说是伤亡惨重:伤亡人数约70人。几天之后,美国第一批飞机用尽炸药空袭越南北部。这之后,空袭接连不断,由此拉开了所谓“滚雷行动”(OperationRollingThunder)的序幕。∏米∏花∏书∏库∏ ;www。7mihua。com
营队又回到了昔日的生活轨道,然而随着“波来古事件”和“报复性空袭”的爆发,有关“去南方”的谣言再度复活,一改军中往日的百无聊赖,众人纷纷欢呼雀跃。2月15日,有人辟谣,我们得到消息,1…3部队一周之内要动身前往香港或者菲律宾。17日终于收到确切消息,计划有变,我们必须在24日出发去岘港。
接下来的三周大家忽惊忽喜,时而严阵以待,时而消极怠工。查理连又被派到树林里进行为期两天的军训,大家揣测,没准儿这是为真枪实弹演习,也许我们月底就要冲锋杀敌了。我们在驻地的时候,气候晴朗温和,这时却变得潮湿阴冷,让我们新增的训练变得更为艰辛。不过整个排全都意气风发,除了坎贝尔中士。
我们冒着雨,摇摇晃晃蹚过一条满是淤泥的橙红色河流,坎贝尔说道:“这种事,老子干了17年了。中尉,我老了,干不了这种童子军的活了。我就想回到帕里什岛,满了20年就不干了。和我老婆孩子们一起过点好日子。”
走在我们后面的布莱德利搭腔说:“上帝啊,这儿除了红土,什么都没有。坎贝尔中士,我和迪安纳以前放学回家时经常走这样的路。”
“鸟人,我在和中尉说话。”
“抱歉,长官,坎贝尔中士。”
“中尉,就像我刚刚说的,满了20年,老子就不干了。你知道吗,我在南卡罗来纳买了80亩地,我打算退休后就种种地。”
我笑他:“野蛮比尔坎贝尔,文雅的农夫。”
“长官,你尽管笑吧。不过我打算等退役后加入州警察局,然后等着退休,到时候老迈的野蛮比尔出人头地,这班鸟人还在蹚这红水。”
有人叫道:“妈的,没办法才走这条道。我又不是终身监禁的犯人。”
“因为你不够优秀,傻小子。”
完成了这训练,又进行十米负重行军,我们有气无力地走过大门,那模样那心情就和真上了战场一样。但是到了24号,营地依旧停留在原地。一周以来,时有命令传出,很快又被收回。据传,岘港那边的行动叫停了。不过我们终究要去香港了。不久又传来消息,1…3部队将在岘港共军基地登陆。计划时间是3月1号。到了这一天,计划又被推迟到3号,3号又被推迟到5号,最后计划取消。部队的消息先是言之凿凿,接着半真半假,最后成了谣传,又传来消息,我们要继续在冲绳待到4月8号,接着动身前往菲律宾。
我自己也不清楚,这样一系列真真假假的消息会不会是有计划的骗术,或是绝大多数重大军事行动之前普遍的烟雾弹。要是前者,除了成功将我们搞得一头雾水,其他人都没上当受骗。边野古的酒家女消息很准,眼见着我们即将远去,一个个惆怅神伤地感慨:“你们1…3部队就要去越南了。没准儿整个海军陆战队第三师都要和我们说再见了。十队开始,糟透了,边野古就赚不到钱了,也没有美国大兵了。”当地的英文报纸爆出先兆,60位妓女已经从西贡搬迁到岘港,因为她们“听到谣言,美国海军陆战队即将登陆”。还有更令人不安的兆头,南越军,亦称越南共和国陆军,已经接近全军覆没。《太平洋星条旗报(PacificStarsandStripes)》还有军事广播节目都在公布消息,噩耗连连:驻地被毁,救护队被伏击,机场被轰炸。
尽管局势不妙,我们也不再担心自己的未来硝烟四起。我们心想,先前的一惊一乍不过是训练大家的“作战状态”,我们肯定会继续困在这里。那寡淡如水的生活又开始了,一如往昔。3月7号周日,1…3部队至少500位军官士兵在“八月月色茶馆城”石川县嘉手纳(KinandKadena)享受着酒色周末。
那天,留在基地的执勤军官是格伦莱蒙。刚到下午,莱蒙坐在总部哈欠连天,拿着值班笔记本写写画画,忽然接到消息,他一读,顿时振奋,抓起电话,通知指挥官拜恩(Bain)中校。
第26节,
(三)
信使:准备好,将军。
敌军来势汹汹;
血光之灾端倪已现,
残酷战斗,迫在眉睫。
——莎士比亚《凯撒大帝》
莱蒙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和墨菲迈克洛伊在军官俱乐部的阳台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欣赏美景。俱乐部坐落在高山上,低头俯视,那景色完全可以和音乐剧《南太平洋(SouthPacific)》相媲美,就差埃兹欧品扎(EzioPinza)对着玛丽马丁(MaryMartin)哼唱情歌的场景了。青绿色环礁湖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红褐色肤色的农夫乘着小船从水面划过,礁石那头是天水连一的中国东海,明亮辽阔。我们懒洋洋地躺在折叠椅上,手里端着冰镇的啤酒,脸庞沐浴着暖暖的阳光。┊米┊花┊书┊库┊ ;http://__
迈克洛伊说道:“菲利普,这生活真是惬意啊。”电话响了,俱乐部的冲绳籍经理萨米(Sammy)连跑带跳来到阳台。他上气不接下气:“1…3部队军官,立刻打电话给执勤军官。”迈克洛伊主动去打电话。我心想,至多不过又是有人在服役军人俱乐部(EnlistedMen'sClub)斗殴打架,不过当墨菲回来时,他满脸通红,好像脑袋发烧。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如此。
“菲利普,是莱蒙。他是今天的执勤军官,刚接到消息,我们要去越南南部了。”
“什么?”
“我们要上阵杀敌了。”他叫嚷道,好像这是人生最大乐事。接着,他立刻离开了俱乐部。
听了近一个月的虚假消息,我现在谨慎多了,所以自己进屋给莱蒙打电话。他向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是无稽之谈。那消息真真切切摆在他眼前:1…3部队搭乘飞机前往越南南部。我们今晚某个时刻就要离开嘉手纳空军基地,第二天上午就要着陆岘港。明天上午,岘港着陆!原本天气炎热,又灌下六瓶啤酒,我整个人昏昏欲睡,可一听到这消息,顿时精神抖擞。我感到自己肾上腺素猛增,两手一阵颤抖,胃里有种强烈的饥渴感,好像自己正在一架高速下降的电梯里。
我该做些什么?我可从没参加过战斗。莱蒙说道:“嗨,我也一样。当务之急,打包收拾。”他念了一串指示:打包战地行军包裹,其余装备收到水手袋里,等等。完了之后,赶紧到连队区。别管那些小兵,他们有军士管。能告诉我的就这么多了。他还要通知其他军官。“那班人怎么挑日子的,今天不是出发日!”他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笑声说,不是那种尖尖的咯咯笑,倒更像是他老家得克萨斯州南部的平原,干燥粗粝。呵呵呵,那班人挑了个星期日,大家全都不知道在岛上哪个角落,饮酒作乐,等他在那些个妓院酒吧找到他们,个个呆若木鸡,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往嘉手纳O俱乐部打电话,猜想这群小子肯定在那儿狂喝法国红酒。威廉姆森(Williamson)接到电话,我告诉他快点回施瓦布军营,我们马上要去南越了。他怎么说,噢,妈的。我告诉他:什么妈的,威廉姆森,臭小子,我们今天就要出发。他回答我说:莱蒙,我今天这样子太难看了,都不好意思去越南。换别的人去吧。接着他就把电话挂了。我又给他打电话,那小子还是这反应。唉,过了一会儿,李昂斯(Lyons)少校进来,我和他说了威廉姆森的情况。李昂斯亲自打电话到嘉手纳俱乐部:威廉姆森先生,我是营地执行长官。要是一个小时之内,你没有办法脑袋清醒回到这里,担心你的小命。呵呵呵,菲利普,太有趣了,全都乱糟糟的。”
第27节,
莱蒙挂断电话,让我猜猜这故事的核心,要是有这么个核心主题。
我立即健步如飞赶回单身军官宿舍,猛推房门,一声巨响,我那永远镇定自若的室友吉姆库尼(JimCooney)吓了一跳。
“上帝啊,火烧屁股啊?”他比我级别略低,不久前才来到这里。我定定神,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处乱不惊,非常专业。
“噢,我们刚收到命令,马上出发。”
“出发去哪儿?”
我故作随意地说道:“去越南。”那语气,就好像我每个月要往返越南一次。
“是吗?”库尼漫不经心地回答。后来在八月份的朱莱战役(BattleofChuLai),他失去了半个排的兵。“越南?哦?真的。”
虽然之前有各种严酷训练,可除了实地演习之外,我真没为哪些更严峻残酷的事情做过准备。我的782装备,或者说战地装备,散落满屋都是,我的制服还在单身军官宿舍一位名叫米可(Miko)的洗衣女工那里。算了,那些浆得笔挺的军装到了丛林里也用不上。我冲到洗衣间,塞了几美元在米可手里,拿起我那一包衣服,急急忙忙又跑了,米可一边追一边哭:“长官,还没洗完,还没洗完。”我回头大叫,我要去越南了。她哭喊道:“啊,越南。糟透了。”
我回到房间,迅速打包战地行军包裹。这包袱里面有肩背包、挎包、毛毯、帐篷、庞乔斗篷、帐篷桩、屋脊梁、牵绳、替换的靴子、袜子和内衣裤、一套军装、餐具、剃须用品以及挖掘战壕的工具。后来又加了一顶钢盔、两只水壶、随身武器、防弹衣、双筒望远镜、指南针、刀具和配给食物,这时我的行李重达65磅。我背上这行囊,想调整一下肩带,这玩意儿就像是富国银行(WellsFargo)的保险柜。我们该不会要背着它,蹚过河流,穿过雨林,长途行军吧?我放下这包袱,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按照莱蒙的指示,把额外的战斗装备放在水手袋里,部队制服、多数便装还有书都放在军用小型提箱里,真不应该把书放那箱子里。我本来想将书随身携带,可是水手袋里实在装不下了。我当时也觉得,到了越南,恐怕没什么读书时间。那时我压根儿没料到,1/10的时间在打仗,其余9/10的时间是在等待打仗。打包完成,我在小提箱上刻上“卡普托,P。J。2LT。089046C…1…3”的字样,贴上标签,送到科特尼营地(CampCourtney)库房。等我回来提取之前,它会一直保存在仓库里。我当时压根儿没想过,自己会不会一去不回。那年我23岁,身强体健,相当自信,我将永存。
营地里乱成一团,像是危机来袭。士兵们在各分队区域来回穿梭,像极了无声电影里那些癫狂的人物。有的人一身军装,有的人还穿着便服,有的人身上只有一条内裤,裸露的肩膀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装备。后勤部的人将供应房里的箱子扔在路上,堆成了山,无疑给吉普车和卡车司机添加了障碍训练。一台机械骡——重型武器转载工具,看着不像骡子,更像是超大号四轮玩具马车——好不容易避开一堆箱子,偏又撞上另一堆,咆哮倒向路边,一台106毫米型号无后座力步枪从平板车上弹起。和其他区域一样,查理连这时也像是一个露天额外军备商店,到处散落着迫击炮炮管、底板、旁边成堆的步枪、帆布帐篷、机关枪皮带——带子卷成一团塞在弹药罐里、防弹衣、头盔以及各种各样的通讯设备。接线员正在检测无线电,传来阵阵怪响,时而是“呱呱”声,时而是“哔哔”声,时而是不停休的“咝咝”声,接线员单调的声音凌驾这乱叫之上,“波克(Burke)六队,波克六队,我是查理六队,我是查理六队。消息微弱混乱,重复微弱混乱。请给我长段报数检测。”“已收到(Roger),查理六号。长段报数检测,如下10,9,8”
第28节,
未来数小时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忆模糊。一片嘈杂,四处混乱,军官朝中士发号施令,中士朝下士发号施令,下士朝准下士发号施令,准下士朝士兵发号施令,士兵没法再朝谁发号施令了,只好把所有的活都干了。至少这条命令链条运转得通畅无阻。我记得,有位士兵胸前挂着子弹带走过去,活脱脱一个墨西哥强盗,爱一惊一乍的迈克洛伊欢声尖叫道:“青铜战神参战了!”有位后勤物资职员一边派发盔甲短裤,一边戏谑道:“穿上它,你命根子就保住了。”我从军械库里拿出自己那把手枪,看着躺在弹匣里的45口径子弹,像钝了的黄牙一般发着光,心里既忧虑重重又欢喜连连。
到了20点,或习惯所称的晚上8点,皮特森召集排长和军士在连长办公室开了个介绍会。我们挤在那间小屋子里,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浓浓的烟味和恶心的汗臭味。身材高大、一张娃娃脸的皮特森弯腰看着那幅被汗水浸透的地图,地图上面用油性笔画着线条和箭头。地图复本发放给排长。有的人对越南地理一窍不通,队长不得不首先指出岘港的位置。在过时的法国陆军地图上,岘港区域使用的是殖民时期名称——土伦(Tourane)。*米*花*书*库* ;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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