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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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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右侍郎袁天良勤王护驾中英勇牺牲,上善待其家眷,赐千金,允其返乡居住;

枢密院副使吴启元平叛有功,加太子少傅衔;

户部左侍郎林澈协助平叛有功,升任户部尚书;

兵部尚书黄澄平叛有功,加封芷国公;

源西营主帅何冲接替崔宁,任安宁军巡检;

源西营主帅方琼接替张林峰,任康乐军巡检;

景怡郡王世子赵恺升任侍卫亲军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位列都指挥使来喜之后,得喜不再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兵部员外郎、塑方侯世子李存戟维持原职不变,原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杨易升任都指挥使;

慕容凌升任御史中丞;

祝酋英升任监察御史;

裴向秀破格录用为兵部主事;

原殿中侍御史江蕴月迁任江南六路转运使。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文氏谋逆兵败,原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池源都、大理寺少卿柴郁林附逆,皆夷灭九族。诸附逆将士,株连者数以万计。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文重光兵败,堂前服毒自尽,其子文采瀛束手就擒,后于菜市口受万人凌迟之刑;文皇后自尽,死后褫夺皇后金印封册,不享祭庙,不立坟茔;废帝时为洛阳文彦博所立功碑,悉数磨毁,文家九族诛杀殆尽;后废后亲子,二皇子夭折,文氏一族覆灭无遗。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洛阳庄国公曲谅遣长孙曲岚勤王护驾,平叛有功,上起复曲谅,任中书省同平章事、参知政事,曲岚任刑部主事。二月二十一日,庄国公突发痫症,抽搐不止,告病,自此洛阳曲家收敛气焰。后其子孙世袭罔替庄国公爵,但出仕官高不过五品。

☆、一蓑烟雨

承熙五年三月初三;又是一年莺飞草长。

十里亭驿边;又见杨柳依依,翠色盈眼。

风景旧曾谙,人事几变迁。

这里……送别过多少人?被他一刀挥下马老死乡野的邓焕?拿着玉笏痛哭失声,有恨无怨的方大同?还有多少的前辈后辈?这儿;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蕴月一身影绿松竹纹细绸春衫;长身立于驿亭边,看着眼前的开阔;心中却连感慨都不想有。

他只摸了摸怀里那圆圆的物事,那是一只镯子。碧绿的翡翠底子,赤金造了三支缠枝莲镶嵌而成。

断镯再镶;破镜重圆么?

皇帝最后去刑部狱中看他了,支开豆子后狠狠跩了他两脚,骂他只顾体贴他老爹,却不曾顾着皇帝的面子。他心里到底还有不服气,只道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但皇帝跩了他又把他拉起来,一脸便秘的说知道他的用心。然后怀里拿出这支往日灵透,今日更添华丽的镯子,告诉他,阿繁的镯子断成三截,在阿爽殒命不远处拾得,但阿繁人不在太皇太后寝宫,宫内任何一处也都不见她的尸首,只怕是宫乱时逃出去了。

蕴月当时恨不得掐死皇帝,要不是太皇太后动了歪心思,照顾皇长子的阿繁怎会到处乱跑!可他拿着那支越发精美的翡翠镯子,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最后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说:“你去江南任职去吧!你爹爹、户部尚书林澈、鼎方侯李玉华都不约而同为你婉转。蕴月,江南,那儿你为朕释疑解惑……或许也能找着阿繁……”

他不明所以,但旋即,他出狱了,迁任江南六路转运使。阿愉自然也没事了,皇帝厚葬了他,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不知道他这是贬官出京还是出京升官,出狱后老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老爹看着他,似乎满腔的力气都泄了,只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江南是个好地方,你能在那里释疑解惑……

然后……绿衣阿姆听得他奉圣旨要立即离京赴任,旋风一般的帮他打点行装,似乎巴不得他出门。等他一一辞过诸人就要出门了,绿衣阿姆却给他来了个熊式拥抱,哭的他一身的鼻涕眼泪,害得他又要换了一身衣裳才出的门。

他老爹没出来送他,老头叹着气送他到蕴月园门前,只嘱咐赵恺好好送一送他。

他不想让赵恺送,有什么好送的呢!横竖去哪豆子都陪着,如今更添了武艺高强、也算心灵手巧的瑛娘。有这两人,蕴月包管自己去到哪都吃香喝辣的。

可赵恺非拧巴,一路骑着马送到十里亭驿,路上一句话不说,却偏是跟得紧紧的。

等到了东郊十里亭驿,蕴月却又看见张挺、慕容凌、祝酋英早等在那里,还备了薄酒要辞他。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蕴月只得翻身下马,款步走进驿亭。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看着眼前杨柳依依的好景致,蕴月还是一一饮过了三人的酒。

看着三人,蕴月又想起御史台,当初济济一堂,而今只剩寥寥可数。旋即蕴月又想到孙犟驴子出殡,自己在狱中竟不能上一柱香,因此转身向瑛娘要了一百两的银子,交给张挺:“大人,孙大人出殡,竟下官未能一尽心意。听闻孙大人家中并无余资,想来下官这条命还是孙大人挣下来的,如此,下官岂能不尽点绵薄心意。烦请孙大人将此银转交孙大人家眷……”

话未说完,几人黯然,张挺只推辞:“这是你路上盘川,岂能动用。孙大人家眷,自有我等照顾,你便放心吧!”

祝酋英和慕容凌两人也都连声推辞,保证他们都会照顾到。

赵恺听闻了走上来说道:“大哥不必担心,阿恺在京中,自会周全大哥的朋友故人!”

一句话下来,赵恺满脸通红,似咬了舌头般呆在那里,眼睛盯着蕴月看。

众人一愣,蕴月愕然,连一旁的豆子都吃惊:“啥!你叫他啥?”

赵恺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豆子一眼,唧唧歪歪好一会,终是鼓着勇气:“大、大哥!一路保重!”

蕴月挠挠头,实在不知所措。

一旁张挺回过神来,连忙推了推蕴月,蕴月这才醒过来,也是满脸通红的“哦”了一声,然后唧唧歪歪,拿蚊子般的声音说:“家中爹爹、师傅,阿恺多照顾……”

赵恺应了,下面豆子嘿嘿一笑,旋即被瑛娘狠狠掐了一把腰,痛得他直叫。

而后,蕴月算是辞过众人,正式赴任。

不料,才出了十里亭驿五里路,蕴月三人又见路边停了马车,却是户部尚书林澈同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站在一侧。

蕴月连忙下马,拱手道:“林大人!”

林澈一脸的威严,却笑得宽和,见了蕴月也不说辞行的话,只拉着他的手给他介绍身边的那名男子:“蕴月,这位王云随先生,却是老夫十来年的助手了。天下户籍、农事、钱粮,都是极通的。江南是天下粮仓,你就任转运使,不可不知劝课农桑之事,带着王先生,勤加询问,于你的公务,必有所助益!”

蕴月吃惊,却只得先行与那王云随见礼。

而后王云随也不着急与蕴月交道,只微笑着退到一侧,看两人说话。

林澈点点头撇下王云随,眸中悲喜莫名,携着蕴月略行两步,便温言说道:“江南……你的外祖父,名讳林泓,想必你也知晓?他在杭州任上政绩良多,你去瞧瞧;还有旧日方严大人,你、你娘,李老,在武夷,你都瞧瞧……此行,必多有收获!”

蕴月这边还未曾吃惊完林澈的厚礼,那边又疑惑,怎么人人都断定他此行江南必有收获?蕴月提起精神,正要探问。

林澈却不再说话,只携着他的手,细细看了一会,才点头道:“你随我来!”,说着把他引到马车旁,自己却带着王云随,拉着豆子瑛娘到了不远处说话,似在细细吩咐豆子夫妇二人。

蕴月不明所以,马车帘却掀开了,车厢里端坐着史氏!

史氏看着蕴月,再好的姿态,也掩不住满面的泪迹。她用丝帕捂着嘴,无声流泪,眼睛却须臾不眨的看着蕴月。

蕴月实在诧异,慌乱中只得略退一步,行礼道:“见过林夫人!”

史氏见状知道自己吓着了这孩子,喘了口气勉强的擦了眼泪,又努力的平了平心情才道:“小相公哪一年生人?凤元三年?今年也有二十一岁了?”

蕴月摸不着头脑,勉强回道:“晚辈不曾得知自己生辰,听爹爹说晚辈到蕴月园时约摸两岁,想来,也是凤元三年生的。”

一句话,史氏禁不住又呜呜的哭起来,倒让蕴月站在车外手足无措。

好一会,史氏竭力平静下来,一面拭泪,一面扯嘴笑道:“让小相公见笑了。且不论你几年生人,只算你住在蕴月园,与王爷有父子情分,老妇也算是你的外祖母了。早前怠慢,为你到蕴月园,只送了几色寻常针线贺你。如今你远行,老妇亲手做了只荷包,小相公若不嫌弃,便带在身上吧,也一偿老妇多年遗憾。”,说罢一只荷包递了出来。

蕴月双手接过那荷包,才一眼,就知道那荷包用了大心思!他不知道怎么反应,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看着精美的荷包呆在那里。

史氏见蕴月愣住了,心中难受,嘴上却安慰他:“一蓑烟雨到江南,小相公一路保重!来日相见,只怕前疑尽释。”

又是这句么?

蕴月迷糊,他到底应该释什么疑,解什么惑?

思绪凌乱中,王云随豆子瑛娘已经辞别林澈夫妇,而后陪着他,一路向南……

南面……一蓑烟雨……

(第二部完)

☆、太皇太后

承熙五年;五月初十。

春夜;空气里微微酿着湿润,连脚步声都不那么干脆了。

赵恪领着得喜,急速的走在甬道上,身后漫无边际的幽暗不时被阵阵的春雷划破;白日的红墙绿瓦;一片惨白。

未几两人到了太皇太后的寝宫;里面早已经跪满了太医、内侍及宫人。太皇太后身旁的老宫人俞嫲嫲看见赵恪,却并不行礼,只是站起来:“六郎,看看你祖奶奶吧。”

赵恪心中一颤,曲着的手便放了下来;脚步轻轻缓缓,走到了太皇太后跟前。

满头的银发悉数落下,早已松弛的面容无从述说豆蔻年华。赵恪定定看着太皇太后;并无一语,只是跪倒了床边的脚踏上,轻声唤道:“祖奶奶!”

太皇太后闻声缓缓的张开了眼,看见赵恪一脸温和,只又努力地伸出手来在赵恪脸上摩挲了一会,才说道:“到底放心了。”

赵恪接过太皇太后的手,一语不发,心内一角一个声音始终盘旋,那些话,说与不说?问与不问?!

他静默不语,掩饰内心的挣扎,只由着太皇太后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他。

祖奶奶的手,干枯削瘦,那触感,带着熟悉的力度,却又不可避免的即将流失。倏尔,他想起小时候,母后弃世后,他对祖奶奶有着莫道其源的敌意,每每拒绝祖奶奶的亲近。然而这种敌意却仿佛在漫长的流光中消磨了最初的印象,成了相依为命的最后事实。到如今,他为他曾经的年幼敏感而惊讶,为迟来的事实真相而纠结,但这一切却在这二十年的风波中尘埃落定。

后宫的女人,总是如此么?或许该为彼此保留一点余地?

赵恪突然觉得无力,便也提不起勇气来诘问心底的疑惑,只剩下清浅的一笑。这一笑,与释然无关,与怨恨无攸。

太皇太后见赵恪笑未达意,心中突然罕有的清明。她闭上眼,眼前却分明有一片江山妩媚:“六郎……唤你九叔来了?”

“是,九叔想必就到了。”

未几,赵怡眼角眉梢带着湿意走进了他母后的寝宫。

太皇太后闭着眼,却分明知道赵怡也一样跪在了床前,便伸手去给赵怡:“你们两叔侄,一个是我放在心尖上的幺儿,一个是我亲手带大的嫡孙。哀家就要走了,若说有什么不放心,也只不放心你们俩。”

“哀家知道,哀家这一走,你们两叔侄必是朝着三儿的老路上去的。二三十年循环往复,哀家再也无话可说。但是六郎啊!这天下姓赵,也姓世家,你得记着你父皇的教训。九儿,切肤之痛,你在那园子关了二十年,要多一份沉稳和担当……”

赵怡心中一痛,看了一眼赵恪,赵恪轻轻道:“孙儿谨记祖奶奶的教导。”

赵怡随即接到:“九儿自当有所担当。”

太皇太后睁开眼,看着眼前得意的儿孙,七尺昂扬,心中一快,却是挤出笑来:“昔日仁皇帝再世,哀家跟在一侧,以为是风高浪急乾坤行,却不曾料想临老多变故。对不住三儿的,只能殚精竭虑的看顾着六郎来还;对不住九儿的,实在没地儿还,只能看着他日日窝在那劳什子蕴月园对着几幅破烂画儿……”

“母后!”、“祖奶奶!”,赵怡两人同声阻止。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依旧说道:“该说的话,都说尽了,人生在世,一道道的坎,没有翻不过去的,只是也总有累的一日。哀家也累了……”

太皇太后不再看床前的两人,目光渐渐涣散,几乎呢喃低语:“仁皇帝时……多少铮铮名臣,韩琦、慕容修、林荀、古光……啊……还有林泓林澈两兄弟……仁皇帝待他两,褒奖有加……到底是林荀的儿子,那等文采……仁皇帝尚且说,吾为吾儿得两相矣……三儿,你怎么这样让你的父皇母后失望……柱国重臣弃若敝履……”,突然间太皇太后突然拔高的声音,凄厉的喊道:“三儿!为娘的、为娘的怎会害你!”,旋即淌下泪来。

茫然间,太皇太后看见赵怡跪在一侧,急不可耐的揪着赵怡的手:“九儿、九儿!我不争气的九儿!你要母后为你操多少心啊!你要怎么闹才够!许你娶个中意的媳妇,也该安下心来收一收你那野脾气,你怎么把她往死里折腾,也把自己往死里折腾!我不争气的儿啊!”

赵怡扶着太皇太后的手,只得跪前两步,低着声音说:“母后,都是九儿让您操心了……”

太皇太后喘了一口气:“九儿媳妇……林泓……林泓……”

赵怡抿着嘴接不上话,太皇太后话断了好一下,却仿佛又清醒了一些,转过头来看着赵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说:“你便恨我,也是无妨的。但你把林泓叫回来吧!他女儿死在西夏,我把他当棋子用,他还能尽心尽力的扶持你,是个正直的臣子,你好歹给他一个善终。凤元……那几年……亏得这么些人……前赴后继……扶着你……”

话听到这里,赵怡、赵恪两人已是浑身酸软无力、张口无言。曾有多少怨恨,曾有多少不甘,都在同样的深重面前溃败。最后彼此都选择沉默,有太多的理由。或许不是释然,只是不愿提及;或许也是原谅,只是也难出口;或许是另一种保护,彼此都留着一点余地。太皇太后……恨与爱,怨恨和忏悔,已经撕裂了她的人生,旁人,再无资格加上更多的蹂、躏。

太皇太后终究要结束她的一生,繁华背后的挣扎,最终一抔黄土掩风流。

日出时分,赵怡跟着赵恪站在太皇太后寝宫的重檐之下,身后是太皇太后一生无尽的呢喃:“三儿、九儿,娘对不住你……”

“朕,也曾想,该对祖奶奶说一句,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

“可陛下还是不曾说……”赵怡看着天际那一抹蔚蓝:“母后这一辈子,喜悦、悲伤、谋算、舔犊之情杂糅,大约无从开释了,她张口难言的,也是留给我们这些晚辈一点余地。前路多风雨,蓑衣木屐青竹杖,无非少一点恨意繁重,多一点快意豪情。六郎,想必心同此理。”

赵恪闻言一笑:“九叔到底境界高。”

赵怡心中微喟,轻轻答道:“陛下过奖。”

“九叔如此心胸,朕求才若渴,况……若论功行赏……”,赵恪转头看赵怡。

赵怡迎着赵恪的目光,把赵恪的心思一一看在眼里,却是毫无芥蒂:“六郎,九叔先帝时候就亲历军事,眼下也值壮年,边疆之上,也多有部旧。只是六郎若要经略燕云十六州,只怕要先强国富民,此却非九叔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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