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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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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进来不自己看顾着,还指望着江蕴月?哪来那么便宜的兄弟!小江相公几句浅话,就使了一招乾坤大挪移,把球又抛回给李存戟。
李存戟听了江蕴月的太极,嘴唇一抿,赫然明白,自己对着这位江小爷放了太多的情感和期待,但显然江小爷并没有这样的自知自觉,对谁都防备着一道。如果赵恺要真出事,江蕴月又打定主意甩手不理,那谁也奈何不得,反倒是自己撇不开干系。亏得自己咬准这位江小爷不是真的黑了心肠,不然以他今日这番心思连轴转,日后只怕又是一千年祸害。
当下里李存戟连忙把往日对江蕴月的复杂心绪收敛起来,只抖擞的精神应付着眼前这位渐渐声名鹊起的小江相公:“彼此彼此。”
蕴月闻言一笑,自然知道李存戟的心思:“小侯爷果然识得时务,当为当世俊杰。”
李存戟眼光炯炯,直视江蕴月,又还他一个“彼此”。
两人正不紧不慢的练着太极推手,却突然听闻场上一片喧嚣……
☆、蝎子摆尾
李存戟、江蕴月两人正不紧不慢的太极推手;却突然听闻场上一片喧嚣;两人看去,不禁又笑开来。
原来阿繁才爬上马背颠了两下,赵爽竟耍戏法般的拿出一个球来,拼命鼓动阿繁和文采之一块儿蹴鞠。
阿繁看见跑马场中间一片碧绿的草丛;只觉得高兴便答应了。那边文采之原本还矜持着;到底经不住两个聒噪丫头的吵闹;加之今日见了李存戟,心里只觉得柔软;没有深想,也答应了。
三个姑娘,赵爽恣意飞扬;阿繁灵动娇憨,采之文雅不失技巧,几人在场上你进我退,不时笑成一团,不时又露出些妙技巧,加之衣裙翩跹,饶是几个姑娘玩的认真,落在众人眼里也像是各出奇谋般的舞蹈,看的人心花渐放。
不说还在场里面的文采瀛、赵恺、赵愉等人,就是远远的江蕴月、李存戟两人都看住了,尤其江蕴月,时时追着阿繁的影子,每每又被不时闯入的文采之打断,看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喜得那叫一个抓腮挠喉!
不一会阿繁就玩得香汗淋漓,脚步也慢了下来,转眼看去,采之双手提着裙子,满面笑容的看着对面的阿爽:“阿爽,你可得瞧着了!”
赵爽常年在军中,倒还是生龙活虎的,一身骑装,比采之少了几分女子曼妙多了一份干净利落:“姐姐只管放马过来!”
话音未落采之左脚往前半划一圈,身形便要往左边闯去,阿爽一咬牙便往采之左边堵去。略远一步的阿繁一声惊呼,采之却已经换了身形,改在阿爽右边穿出,球则堪堪在阿爽脚边滚过!
说时迟那时快,阿繁惊呼未落却已经抢上前来,成了采之的拦路虎!不料阿繁虽然洞察先机却究竟掌握不住分寸,一脚踢去,球倒是拦下来了,却因用力过甚远远的滚开,到了稍远处文采瀛脚边。
“哎呀!竹篮打水一场空!”,阿繁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是无奈,旁边两女闻言自是笑得弯了腰。
高台之上李存戟看在眼里,却有了另一番心思:赵爽是常年在军营里跑马蹴鞠的,筋骨自不在话下,这文采之呢?不说面上的一份文弱骨子里的一分刚劲,就这份心思,也是远超赵爽,唯独阿繁稍稍可比。看来这文家低调的来也不辜负两代坐镇枢密院的赫赫声名!当下里热血上涌,便有心刺探。
旁边江蕴月忽见李存戟放下七星剑,便大吃一惊。却不料李存戟向前两步便双手一展,如大鹏展翅跃下高台,远远跃进马场,声音逸了笑意:“几位小姐蹴鞠好!小可不才,还请文公子指教一番!”
文采之远远看见李存戟奔来,衣带随风,只觉比自己哥哥还潇洒几分,当地里便心神一震。旁边赵爽、阿繁一愣当即欢呼:“哥哥!咱们给你喝彩!”
那边接了球原本在白打的文采瀛听了李存戟的话,当即停了下来,白衣一掀挽在腰上,拱手笑道:“早慕小侯爷身手了得,今日可要见识一番!”
声音刚落,李存戟已然跃至文采瀛三丈之外,两人见礼毕也毫不客气的你来我往,三女自然也退到了一边观战。
高手过招,一试便知彼此深浅,何况两人都有心试探。几下你退我进,几处身体碰撞,一时声东击西,一时海底捞月,一番比试,各自心里便都有了底:若论武艺,只怕还不那么重要,而谋略得日后才见分晓!
一场较量下来彼此都不敢低看了彼此,还隐隐生了定有一日决雌雄的预感,当下里都极有风度的点到即止。
旁边赵恺赵愉两兄弟看了文李两人的能耐,只觉得又羡慕又不甘,到底还是天家骨肉,骨子里一份尊荣,也有了表演欲。两兄弟因此接过球来,也不对抗,只是颠球白打,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这下江蕴月孤伶伶呆在高台,只觉得寂寞,重要的是……小皇帝赵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马场边上!
倒不是江蕴月眼尖,而是皇帝那身风度,往哪一站,都那么出挑,何况旁边那个得喜公公,长年累月的半弓着身子,能认不出来?
江蕴月一溜小跑,赶紧着上前去奉承着大老板,把赵恪迎上了高台,奉了茶水。
赵恪看见江蕴月奉承的殷勤周到,加之眼前景物开阔,人物鲜朗,不禁龙颜大悦,打趣江蕴月:“天天内侍回来都说你养着呢,朕还以为你还躺在床上呢,今日看这样子反倒比上朝时候还精神,到底算好了?”
江蕴月一面听着一面斟酌着怎么回答,这要是说好了,搞不好皇帝明天就让他上朝,这要是没好……欺君啊~太极、太极就是王道:“多谢陛下挂念,微臣今日也是头一回能下床了。”
赵恪打量了蕴月一番,略略点头,正要说话,又看见阿繁同赵爽两人丢下述话的文李三人跑了过来。
原来阿繁虽然玩的痛快,心里还是惦记着蕴月,后来又看见李存戟下的台来,蕴月落了单,早存了心思再回去,不料又看见赵恪来了,便拉着赵爽跑了过来。赵恪看见二美香汗未收,脸颊红润,原先的三分颜色也焕发了五六分,何况阿繁、赵爽原本都各有风采,因此不觉语气更是轻软:“阿繁呐!”,说罢又笑着看了蕴月一眼:“你果然是妙手,你家小爷下床了,可算是好尽了?”
阿繁闻言也有些得意的在江蕴月晃了一圈,有心捉弄江蕴月,因此扯着音调对赵恪说:“小贼么?”
赵恪淡笑着,又扫了江蕴月一眼,才看着阿繁:“是啊,可别留了病根。”
江蕴月气不打一处来,想伸手教训,又碍着赵恪,只干瞪眼。逗得阿繁咯咯笑开,才对赵恪说:“公子看他能跑能跳,耗子似的,可惜也不过是个花架子,这回伤了肺脏,还需得好好调理才能好全了。”
话未说完,赵恪乐了,连平日日无甚表情的得喜都低头含笑,只气得江蕴月一把把阿繁拉过去:“天天教训你规矩,你就把规矩当你手上的病人,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公子跟前胡说八道什么!”
阿繁一闪身甩开江蕴月,转到赵爽身边,她早留意到赵爽到了赵恪跟前一言不发:“阿繁只对不听话的病人不客气!阿爽,你见过公子么?公子同小贼有同车之谊、论禅之义呢。”
赵爽是见过赵恪的,却听见阿繁唤之为公子,又这样毫无拘束,心下疑惑,面上便显露出来,咬了唇不知道该不该行礼,又该行什么样的礼。
这回阿繁这样介绍,赵爽便再犹豫也笑开来,旁边赵恪蕴月更加感叹,同车之谊?论禅之义?小丫头,什么逼仄环境都轻轻松松的说话回转。
也罢,难得不用揣着架子说话做人!赵恪连忙伸手虚抬:“赵小姐!”
赵爽到了这会也略明白了,也只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便不大敢说话,唯有阿繁还是那副样子,嘀嘀咕咕,跟只喜鹊似的。蕴月无法,把她紧紧拉在身边,不许她多捣乱。
此时马场里文李三人也已经得了消息,匆忙赶上来。
彼此见礼之后,阿繁这回想不认赵恪这个皇帝也不行了,只躲在江蕴月身边频频吐舌头,惹得江蕴月又去敲她。
赵恺赵愉两兄弟知道皇帝来了,就是玩得再兴起也该放下游戏上来见礼。偏偏赵恺动了心思,暗自寻思道京城里宗亲弟子如过江之鲫,而自己的身世这样局促,就是不怕辛苦,愿意当个卒子,也不知那日才能出头。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见着皇帝,可不能错过了,因此绞尽脑汁想要在皇帝面前露一回脸。
不一会赵恺灵机一动,脚边的球也不丢下,一面用脚、肩、头颠着走到高台下,忽的一声用前额将球颠高,随即下跪行礼:“臣赵恺叩见陛下!”,说罢叩头,随即抬头又将球颠起又扣;如此三下,就是赵恪也不禁喝彩:“好!如此球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赵恺闻言欣喜,又看见诸人都在夸他,更觉在江蕴月面前长了几分志气,一个不留神还在半空中的球便颠歪了,碰巧落到了高台上赵恪跟前,惹得众人一阵畅笑。
赵恪用脚定着球,笑着对赵恺说:“平身吧!你倒是好脚法!你也是朕的兄弟,改日得空了,进了宫里面也陪朕蹴鞠!”
赵恺红着脸朗声答应了,赵恪又远远看见穿着黄衫的赵愉,便高声笑道:“那不是赵愉?你哥哥过来了,你怎么落在后面?”说着玩乐之心大起,一脚踢去,球便直往赵愉身上飞去。
赵愉是个腼腆孩子,但今日先是跑了一场马,心里正痛快,又看见兄长在皇帝面前得了赞赏,也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豪气一上来,鱼跃而起,身子反弓,双脚便高高跷起击在飞来的球上。
球应声弹开,众人轰然叫好,赵恪更是频频点头:“好一招蝎子摆尾!可谓一叶知秋、技惊四座,可知赵愉你的球技的有多高明!”
赵愉赶上来行了礼,赵恪虚手抬了便把两兄弟招呼上来,仔细看着。赵愉身形有些单薄,脸上微微一抹淡红,笑得腼腆非常,旁边赵恺倒是剑眉星目,满满的英朗。
赵恪点点头,环视一周笑着说:“你们会找乐子。早些日子存戟上了折子要给军马招兵,朕让朝中大臣议议,今日也来看看这马匹,也该给存戟一句准话。”说罢眼光落在李存戟身上。
招兵、准话……
这一群人里头江蕴月、赵恺、文采瀛和李存戟,乃至于赵愉闻言有哪个敢不竖了耳朵暗自留心!?就是文采之,也转了玲珑心思,细细听着。
此时,赵恪却卖了关子,要李存戟亲自挑一匹好马,好让他颠颠龙屁股。
江蕴月身为文臣,历来又不好那口,乐得清闲看热闹,心里不免腹诽皇帝:算盘都已经打得噼叭作响了,偏还要猴子带冠,人模人样~~
果不其然,等皇帝志踌意满的回来,就已经给了李存戟准话,引得文采瀛频频道贺:“刚才跟着陛下打了个圈,这才两千匹战马就这样的整齐,想小侯爷那大凉城里的战马只怕百倍不止。驰如风、徐如林,小侯爷那气势,小可未敢想象!早听闻小侯爷的朵彦十八骑了得,想必小侯爷练兵的本事也是独步天下,小侯爷不日点兵练兵,想必小可也有机会见识了!”
大凉城屯兵?朵彦十八骑?小侯爷的?句句都是皇帝的死穴嘛!文采瀛这王八也懂得借刀杀人、绵里藏针这等把戏嘛!这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避讳,转过身去,要放什么冷箭?
嘿嘿!江蕴月简直看得到那冷箭上面黑的泛青光的毒~~呃,文采瀛,你倒是得了你老爹那张堂堂正正的国字脸,奈何天底下名不副实空有皮囊的人和事太多……
一席话下来赵恺皱了眉,有心如文采之者,眼中也掠过忧虑,嘴角也紧了,赵恪静柔一笑未曾搭话,而咱们的小江相公呢?红果果的隔岸观火!话说,李存戟要是连这支冷箭都招架不住,他那一副精钢明光铠白穿了?
……
静默……
还是静默!
江蕴月眼睛突了突,赫然发现李存戟一言不发,也压根没有说话的打算,只高深莫测的一笑。这一笑销魂半步颠啊!倾没倾城不知道,但确实倾倒一众群众——话说,是顷刻跌倒的“倾倒”!
呃~李存戟啥时候参了默照禅这么高深?一句话不搭直接把文采瀛甩到一旁脸上发干!虚与委蛇的礼数?滚回阎王哪里见鬼去吧!
旁边文采之樱唇微张,万料不到李存戟一句话不接,直接放她哥哥鸽子,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余者赵爽、阿繁这些人就是想说也找不到话头!
赵恪略垂首、半闭了眼睛,嘴边的弧度维持着。江蕴月心电一闪,有些了然,悠然站出来解围,笑嘻嘻的避重就轻:“哎呀,大凉城里有多少马,下官是不得而知了,倒是陛下,您这会御案上的奏章可要堆得老高喽!”
赵恪就坡下驴,抬起头来笑道:“朕倒忘了这还有位殿中侍御史盯着呢!罢了,存戟,既点了你做兵部员外郎,也准了你招兵,你便放手做罢。朕出来这些时候,也该回宫了,不然两位司谏就该纠绳朕了!”
嬉笑声起,前事揭过,恰似雁过留声,了无痕迹。
……
明德殿。
赵恪罕有的在御座前发呆,足有小半个时辰。
得喜有些忧虑,便上前轻声打断:“陛下,您用点茶水。”
赵恪笑开:“得喜,你不必担心,朕今日有些事还想不明白罢了。”
得喜一晒,深知不能轻易疑问,只轻轻说话:“陛下,请保重龙体。”
赵恪深叹一口气,旋即挺直腰杆,微笑徐徐而来:“你也见今日李存戟行事,你道如何?”
得喜皱眉,还是说道:“记得当日邓老离京,评论江御史行事别出机杼,小的看,小侯爷行事才真正是别出机杼!万料不到,他连虚与委蛇都懒为。”
赵恪喉咙里逸出笑来,看了一眼得喜:“连你也道他蔑视礼数,只不知他心里事重。”。此时赵恪心里却烛火洞明:西北屯兵,人尽皆知,乃至于黄口小儿歌谣传唱,他李存戟奉承不奉承都一样。只是言多必失,他谦虚与不谦虚,皇帝就在跟前,只怕都落了猜忌。倒不如一言不发,让人就是咬也都无从下口。
“小的怎敢比陛下!”得喜听了赵恪的话,连猜度君心都不敢,何况多问一句。
赵怡又是一笑,话题一转:“朕近日翻阅旧日卷宗,始终不明,当年皇叔打下大凉城,李青云凭的什么本事守住!父皇赐予李青云免死金牌,朕能明白。但凭一面免死金牌,再无半点粮草支应,李青云就能稳着十万军心、不使之哗变?……得喜,江南一处就没有半点破绽?”
得喜黯然:“有负圣望。许多线索查至凤元五年便断了,这些年一直追踪李玉华、李青鹤的经营,竟无半点可疑之处。”
……
“罢了!陈年旧事,总会在合适的时候浮出来。”半响后,赵恪打断得喜:“禁军里头有什么动向?”
“是!侍卫亲军马军司的都指挥使车辰等人自李存戟上折请求征兵便频繁往来于袁天良府上。步军司因为国丈退出朝廷,多有混乱,副都指挥使丁晟趁乱打压不少世家出身的军官,都虞候池源都则尚未有异动。”
“泾渭分明啊!”赵恪轻叹:“也罢,大难临头各自飞,世间至理。朕倒要看看朕的这剂猛药,能不能治了一些恶疮毒痈。”
得喜罕有皱了眉,咬了咬牙,便说道:“小的僭越了!陛下,您这样这时候将国丈请出朝堂……眼下步军司里都虞候只怕寒了心,若李存戟尚未成气候,不能在马军司有所建树,陛下……”
赵恪眼带笑意,扫了得喜一眼,语气颇有些悠然:“倒是头一回见得喜露了焦急神色。”
得喜低了头,没再说话。赵恪见状闭了眼,心内微喟,帝王滋味,问尽古今,却轻易不能与人说:就算曲谅一心护着他,但曲谅这棵大树下的那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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