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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3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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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下官迷恋南朝风物,才特特跟王爷讨了个副使,”萧峰笑道:“分明是假公济私。”引得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接着陈恪又问起辽国帝后、皇太叔等人安好。

耶律乙辛和萧峰对视一下,后者笑道:“陛下龙精虎猛,四时捺钵,自然是极好的。皇后很好,皇太叔也很好……”

见他说得含含糊糊,陈恪便不再细问,不一时进了雄州城,请辽使入驿馆歇息,晚上他将设宴款待,来日启程前往汴京。

东方世界最强大两国间的邦交事务,自然向来马虎不得,何况人家是来给皇帝贺寿的宾客,更要认真接待。从吃喝住行到安全保卫,都不得出半点差错。好在陈恪半个月前就来到雄州城,还带了曾布这个好帮手。

曾布这人严谨的很,就接待细务一件一件和二位上官仔细商量,直到他们觉得事事放心,这才安排下去。此刻辽使前来。接待起来自然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差池。

但让曾布有些失望的是,两个辽使都有些心不在焉,住进精致舒适的贵宾房后,便打发他出来了。辛苦准备一顿,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回到自己人住的院子。见只有陈恪。曾布啐一口道:“这帮家伙莫不是冒充的?”

“不会的。”陈恪给他斟杯茶,笑道:“耶律乙辛和萧峰我都是认识的,如假包换。”

“那他们心虚什么?”曾布皱眉道:“防贼一样防着我,生怕我偷他们东西似的。”

“你也看出来了?”陈恪淡淡笑道:“辽人这次很是反常。”

“反常在哪里?”这是曾布头一次跟辽国人接触。

“太……谦和了。”陈恪想了想,用个合适的词形容道:“我出使过辽国,也接待过辽使,他们哪一次不是颐指气使,傲慢的让人火大?”

“是,我还以为。他们这次是冲着你的面子呢。”曾布笑道:“看他们那么尊敬你。”

“所以我才奇怪,虽然我在辽国有些薄名,但怎至于让堂堂亲王卑躬屈膝?”陈恪摇头道:“反常,实在反常。”

“莫非他们有什么诡计不成?”曾布皱眉道。

“不知道。”陈恪站起身道:“吕晦叔已经去找他兄弟,通报这个情况了。”吕公著的幺弟吕公孺是雄州知州,负责边镇防务。

“嗯。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能着了辽人的道。”曾布点头道。

陈恪兄弟为辽使的反常而忧虑不已,殊不知,人家辽使自己也烦着呢……

驿馆正房内,耶律乙辛换上南朝舒适华美的丝绸长袍,把玩着桌上如羊脂白玉般的南朝瓷器,这是他往常的最爱。此刻却目光游离,显得心不在焉。

听到门响,他忙转头一看,见萧峰进来。忙问道:“都安顿好了么。”

“嗯。”萧峰点点头道:“安排在最里面的房间,里外三层全是最忠心的侍卫,保准鸟都飞不进去……”顿一下道:“也飞不出去。”

“坐。”耶律乙辛让他坐在右手边,忧虑道:“我觉得,弄不好会露馅的……”

“是啊,”萧峰深有同感道:“见了鬼了,接伴使竟然是陈学士,也不知心虚还是怎样,我竟听他句句都在试探,好像已经察觉出异样了。”

“那姓陈的最是奸猾如鬼,想要瞒过他,实在太难了。”耶律乙辛叹道:“我一看到他,心就提到嗓子眼了。”

“是啊……”萧峰也叹口气,两人便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抬起头道:“不如再去劝劝,让那位转回。”

“不可能的。”耶律乙辛摇头道:“且不说如何护送,单说那位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情,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的!再敢罗嗦,信不信脑袋不保!”顿一下道:“还是让你那位回去,有一位在国内镇着,我们这边也放心。”

“你以为我没劝么。”萧峰苦笑道:“我那位说了,要跟你那位同生共死,他不回去,她也不回去。”

‘啪’地一声,耶律乙辛拍碎了瓷碗,显然是被那两位的态度气坏了。但旋即意识到,对方并非自己人,赶紧按住火,怏怏道:“他俩对着胡闹,却害得我们担惊受怕!”

“既然不回去,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萧峰装着自顾自道:“其实陈学士纵使怀疑,但只要咱们把人看好了,不让他们照面,就没什么危险。”

“说得轻巧。”耶律乙辛两眼翻白道:“以那位无拘无束的脾气,你能看住了?我可没那本事!”

“那也不能由着他……乱来。”萧峰一脸严肃道:“事关大辽的社稷安危,我等岂能一味顺从?!”他这话说的挺委婉,其实就是在含蓄的批评耶律乙辛,太过曲意媚上了!

“唉,好。”要老命的关头,耶律乙辛倒也不跟他计较,点头道:“我尽力就是,但可不保证能劝住他。”

“我这就去与他约法三章。”萧峰一咬牙起身道:“他要是答应,就继续南下,否则拼着死罪,也要把他绑回去!”

“人都说萧兄弟是个忠义的汉子,今日才知道传言不虚!”耶律乙辛有些动容道,“你且等等,夜里咱们一起去,不答应就坚决不起程!”

“好!”萧峰抱拳道:“唯王爷的马首是瞻!”

“唉,”耶律乙辛苦笑道:“和衷共济,和衷共济……”

晚上的宴席,倒也中规中矩,虽然礼仪分毫不差,但没有比试文采、武艺、酒量……这些两国使者间的保留项目,总让人觉着做菜忘了放盐,实在淡而无味。

更宋人感到奇怪的是,往常好酒如命的辽人,竟然浅尝辄止,没有一个过量饮酒的。总之辽使这次乖的不得了,走路都怕踩到南朝的蚂蚁,唯恐和宋人发生什么事端。是以酒宴早早结束,大家各自回房睡觉。

这让宋人更加担心,辽人是不是想要趁夜夺城啊?

也难怪宋朝人会多心,因为雄州城的前身是瓦桥关,从唐朝起,汉人便在这里置官以防契丹。其位于白洋淀之北,拒马河之南,南通冀中诸重镇,地位十分重要。当年石敬瑭向辽国割让燕云十六州,瓦桥等三关便为契丹所有。后来柴荣对契丹用兵,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中的瀛、莫二州和‘三关’,而后在瓦桥关筑雄州,在益津关筑霸州城,以示永不放弃。从而奠定了今日两国之国界。

打那之后,契丹人就念念不忘收复这‘四州一关’……他们总说这里是中原皇帝割让给他们的,柴荣夺回去,就是侵占了他们的领土,所以一定要夺回来。莫非这次他们不打算再多费口舌,要借使团里应外合,把雄州城夺回来?

陈恪不得不承认,当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特洛伊木马计屠城、李向阳进城炸军火,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总之各种担忧的念头,占据着陈学士那颗七窍玲珑的心肝,让他紧张无比。

这时候,吕公孺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探子来报,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大军,集中在滦河一代,距离雄州不到百里!

“囊球!”吕公著那素来懒洋洋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唰的拔出长剑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把他们剁干净了再说!”

众人颇为意动,既然知道辽国使团是包藏祸心而来,当然要先把他们消灭再说了。

但这里做决定的是吕公孺和陈恪,前者是雄州最高军政长官,后者是钦差。

“稚卿怎么看?”陈恪问道,吕公孺字稚卿。

“这……”吕公孺实在难以决断。毕竟澶渊之盟后,两国已经不识刀兵久矣。何况还有盟约束缚,辽国也一直还算守信用,怎么会突然就毁约呢?

“你倒是说话啊。”吕公著怒道:“这种时候,哪能犹豫!”

“这事干系实在太大了。”吕公孺整理好思绪,道:“我们先下手,就是率先撕毁和约啊!”

第三七四章好家伙(中)

“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我们还要受盟约的束缚?”吕公著瞪大眼道:“四弟,你何时变得如此迂腐?!”

“我不是迂腐,是不得不慎重啊。”吕公孺指着对面道:“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前来为官家贺寿的使节,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他们是不是来偷城的还两说!岂能说杀就杀了!”

“非得等刀架在脖子上,你才相信!”

听他们在那里争论,陈恪却有些出神,原来他从李向阳和瓦尔特,想到了慕容博和萧远山……在金大侠的小说中,慕容复他爹见宋辽交好,兵戎不兴,复燕之志无可乘之机,闻说辽国亲军总教头萧远山,在九月初八赴大宋武州岳父家拜寿,便去少林寺报信,说辽国派出高手,要在重阳节大举进袭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

结果中原一干傻狍子信以为真,九月初八那天在雁门关设伏,与萧远山一家子厮杀血战,最后成了一场大悲剧。

现在耶律乙辛和萧峰……好,这位萧大人没有个叫萧远山的高手爹……虽然带着皮室军前来,但辽国人的悍不畏死到这种程度?堂堂亲王都身先士卒,执行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

以陈恪对辽人的了解,似乎还不至于,何况耶律乙辛以媚上而得宠,似乎从没亲自带过兵。

最关键的一点是,如果两国开战,大宋做好准备了吗?显然一点都没有……

见他始终沉吟不语,吕公著终于忍不住道:“仲方,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支持稚卿的看法。”陈恪回过神道:“不能轻易动手,先加强戒备。”

“你怎么也?”吕公著见两个能拿主意的都持否定态度,知道不能改变了,气哼哼道:“你俩要成为罪人的!”

“成不成罪人,到时候再说,”陈恪镇定道:“现在加紧做好警戒才是正办。骑兵进城,威力大打折扣。凭雄州城的五万大军,只要有所防备,还能被区区两千契丹兵反了天?”

“还要防备奸细。”一直没说话的曾布补充道:“很可能早有大量的奸细混入城中,到时候或是接应他们,或是制造混乱,都很危险的。”

“嗯。”吕公孺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布置了!”说着抱拳道:“万一夜里真有战事。这里太危险了。请诸位随我回衙暂避。”雄州的驿馆因为时常要招待辽使,因此用一道院墙分成左右,左边院子是宋朝官员住的,右边则是辽使下榻之处。

“不要紧,五百捧日军不是那么容易吃掉的。”陈恪摇头道:“我们在这里盯着风吹草动,若是辽人有异动,便红色烟火给你,直接动手便是!”

“这……”吕公孺觉着这主意不错,却又怕折了钦差。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不要婆婆妈妈了,就这么定了。”这也是吕公著能接受的底限了,这位在京里游手好闲的官二代,遇到危机时竟变得如此好斗。

“那好,你们可要保重!”没时间磨叽了,吕公著抱拳行礼。便赶紧去布置防务了。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往日这个时候,雄州城已经陷入沉睡,但今天却比白日还闹腾。城头上灯火通明,官兵们正紧张的调试各种守城器械,民夫们则扛着一垛垛箭支、一桶桶火油运送上城头。一口口铁锅支起来。将菜油煮滚……

城中点亮着上万支火把,在州府官差的配合下,禁军士兵封锁了各支街道,一户户的入户搜查。逮捕一切可疑分子……

通往驿馆四条街道上,民夫们在加紧挖掘深沟,他们身后,摆设着数千具床子弩、伏弩、克敌弩、八弓弩、八牛弩,宋军将士严阵以待,只要驿馆中有骑兵冲出,就会被他们射程刺猬。

也不怪吕公孺会如临大敌,因为方才又接到急报,说辽国大军已经南下,预计三更天便会越过边境,四更天便会兵临雄州!

是以他一面向大名府送急报,一面采取所有必要措施,这是雄州知州的职责!

整个雄州城中,唯一黑黢黢、静悄悄的一处,便是住着宋辽两国钦差的驿馆了。

但你若是置身其中,便会知道,这里面的气氛,比外面还要紧张十倍!

西边院中,五百名捧日军将士全都上了房顶,雪亮的兵刃已经用墨涂黑,弩弓也全都上弦,只要辽人敢来,保准能给他们个迎头痛击!

陈恪一身黑衣,盘腿坐在最高的一处房顶上,凝望着辽人院中,这些年他苦练内功不辍,也能像玄玉和尚那样黑夜视物,只是看的没那么清楚罢了。只见东边院中,也是一片严阵以待。房顶上趴

满了契丹弓手,后院里的战马也被牵出来……如果让吕公著看到这一幕,肯定要大叫着,辽人要动手了!

其实陈恪也是这样想的,但他生性谨慎,让人把捧日军的指挥找来,对他小声描述了辽人的布置,这样就算要打,也能做到知己知彼嘛。

谁知那捧日军指挥听了,却小声道:“辽人有些奇怪,摆的是防守阵型。”

“哦?”陈恪眉头一皱,打消了信号的念头。

吕公著爬到他另一边,小声道:“稚卿说,辽国大军已经逼近边境,他不再坚持己见了,你呢?”

陈恪摇摇头,轻声道:“再等等。”

“还等?现在动手都有些晚了。”吕公著瞪大眼道:“到时候辽人攻城,这里还没拿下,军心动摇,你我可万死莫赎!”

陈恪默不作声,心道,这么说,耶律乙辛他们是打算大军攻城后再动,这倒也说的过去。

就在他也开始动摇的时候,突然有侍卫匆匆爬上来,低声禀报道:“萧峰求见大人!”

“哦?来得好。”陈恪点头道:“让他到花厅稍坐,本官随后就到。”

“这家伙是来麻痹我们的!”吕公著不想再浪费时间。

“待我见了他再说。”陈恪说着也不爬梯子,轻飘飘便跃下地去。

花厅里,萧峰坐立不安,他们本来就风声鹤唳,是以宋人一有异动便察觉到了。很快,四周道路被挖了陷马坑,西边院中趴满了伏兵……这些消息便传到了他和耶律乙辛的耳中。

两人都惊呆了,难道宋人知道他们使团中藏了什么人,是以不惜毁约开战,也要将其擒下?

“一定是这样的……”耶律乙辛吓坏了,赶紧命令手下整装,准备掩护那人冲出去。

“能冲到哪去?”萧峰拦住他道:“雄州城四门紧闭,五万大军,要真想对我们不利,还不是瓮中捉……那啥一般!”

“唉……”耶律乙辛想想也是,登时泄气道:“那怎么办?”

“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萧峰想一想,咬牙道:“不如我去跟陈学士谈谈,得让他知道,杀掉我们的后果!”

“嗯。”耶律乙辛点头道:“去!”

萧峰等了盏茶功夫,终于见到陈恪露面。

“陈学士!”萧峰顾不上见礼,便质问道:“我们是来给贵国皇帝贺寿的,你们设下天罗地网,意欲何为?!”

“萧大人,”陈恪已经换了便装,面色也不太好看,冷声道:“贵国十万皮室军南下,意欲何为?”

“皮室军驻扎滦河,自然是因为我皇帝陛下按钵所在。”萧峰理所当然道:“难道我大辽皇帝在自己的国境内移动,还要向贵国报备不成?”

“若是见得光,为何白天不动,天一擦黑便南下,”陈恪切齿道:“只怕现在已经过了边界,再有个把时辰,就要兵临城下了!”

“怎么可能?”萧峰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一下弹起来道:“陈学士开玩笑的?”

“这种事情上,我会开玩笑么?”陈恪面一寒道:“城上已经看到了烽火!”

“怎么可能呢?绝不可能的!”萧峰喃喃道:“皮室军怎么会南下呢?”

“皮室军为何不能南下?”陈恪随口问道。

“因为谁也调动不了他们……”萧峰说完,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忙改口道:“他们绝不可能进入大宋境内,更不会进攻雄州城!”

“万一要是进攻了呢?”

“有我们在,他们敢尔!”萧峰断然道。

“就凭赵王殿下?”

“不……”萧峰也算老江湖了,但今夜处于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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