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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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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是故意的。”赵祯淡淡道:“我问你,你的储位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父皇错爱。”赵曙心中一颤,这是赵祯第一次明确无误的告诉他!
“错了。”赵祯却摇头道:“寡人其实最先不看好你的,是你自己这些年上进。”顿一下,皇帝直白道:“加上有个陈恪你奔走谋划。可以说。你能有今r,他是无可置疑的头功!”
“是……”赵曙有些艰难的点下头。心中不禁暗惊,仲方果然没说错,官家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想过没有,自己现完全依靠他,将来当了皇帝,又该如何相处?”赵祯沉声问道。
“儿臣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念。”赵曙连忙道。
“你现必须想了,寡人身体欠安,已经自知时r无多。若不安排好身后之事,保我大宋千秋万代,如何瞑目去见列祖列宗?”赵祯目光深沉道。
“父皇可能误会了。”赵曙轻声道:“仲方是个知道进退的人,他常常向我暗示,自己志不朝堂,希望r后能担任闲职,专心做他的学问。”
“志不朝堂?他这些年风里雨里折腾什么?”赵祯淡淡的嘲讽道:“何况非有大志向者。不会著立说者,是了鼓吹自己的那一套理念,但想要将其践行于国民,又需要有至高权力的支持!他所图之大。只怕连你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不清楚!”
“这倒不是……”赵曙愈发惊悚,原来‘皇帝圣明’这句话,真不是闹着玩的。赶忙替陈恪解释道:“多年来我们无话不谈,都是想让大宋真正富强,完我金瓯!”
“若非知道他一片赤诚,寡人岂会任他作?”赵祯微笑道:“但你想过没有,他既然毫无私心,何还要跟你玩‘急流勇退谓之知机’的把戏呢?”
“他多心了。”赵曙黯然道。
“不是他多心了,是你把他用得太狠了!”赵祯正sè道:“一来,他的才智jng力,全用来周旋于斯人、斯事,早已是心力交瘁,难以继,故而才时时有退养的念头。二来,一直以来,都是他dl你支撑大局,以至于连你都认,这储位是他给你挣来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到底要依赖他到什么时候?难道当了皇帝还要继续对他言听计从么?”
“这……”赵曙现还是一切了储位,哪会去想登极后的事情?
“你狠不下心,寡人来做这个恶人。”赵祯淡淡道:“何况寡人也不是让你负他,赵宗实父子生xng凉薄,寡人才会不喜。但你若想将来不负他,就得现未雨绸缪——不要让任何人成你的恩公!”
“……”赵曙默默听着,心下很不是滋味,却一个字不敢漏掉。
“你需要的是能臣,不止一个,而是一群!”赵祯沉声道:“陈仲方是我大宋朝一柄神剑,寡人留给你,将来要刷新吏治、或要推行新政,他都是最好的利器。然而驭下之道,无非制衡二字。若尽信一人,则权柄难免其所夺。何况国事之重,岂容一人专断?还需要贤臣共商,寡人你选的司马光、王安石者,皆是年富力强、年一遇的社稷之才。”
赵祯说着目光复杂的望着赵曙道:“可见天不绝我皇宋,此废待兴之时,降下这许多英才。然而这世上,最难相处的也是英才,你若调和不好,让他们内斗起来,反而会害了大宋。所以这驭下之道,你必须要好好学!”
“儿臣恭听父皇教诲!”
“关口就是不能让一家独大,”赵祯显然经过深刻的思考:“三足鼎立之势最好,这样争斗最少,所以你要尽量让这三条腿一般长。”顿一下皇帝幽幽道:“但现,明显一条腿长两条腿短,怎么办?”
第三七二章似是故人来(中)
下朝之后,陈恬便得知了赵宗汉秘密去齐州的消息,登时忧心忡忡道:“定是冲着我爹去的!”
宋端平和陈愉、陈慵在侧,闻言也是担忧道:“若是派赵宗晖去,还可能是耍手段,但赵宗汉去的话,只怕要下狠手了!”
“不行!”陈恬咬牙道:“我得去一趟齐州!”
“你还有差事呢!”陈愉阻拦道:“再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能脱得了身么?”
“还是我去。”宋端平站起身,看看陈恪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的武功比你好,心思比你细,对陈伯伯的关心,也一点不比你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放心……”陈恬寻思片刻,点头道:“那我老爷子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嗯。”宋端平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
“多加小心!”兄弟之间没有容套,陈家兄弟把他送到门口,宋端平便骑马扬长而去。
第二天,陈恬便北上迎接辽便。过了二月二,拂面的东风温暖怡人,汴河两岸的垂杨条变得黄嫩嫩,像情人的小手,轻抚着那翡翠样的春浪,把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浇灌的翠绿翠绿。
无数种不知名的小花,将这碧绿的平原点缀成锦缎,小鸟儿欢唱春歌如画,牛马**春光如酒,如此迷人春色,怎不叫人心旷神怡?
是以整个队伍的官吏兵卒,对这趟公差都十分享受,只有陈恪一直阴沉着脸,且走得极慢极慢,倒让下官们不得欢畅。
就这样磨磨蹭蹭行了几日,渡过黄河前,陈怡突然接到一封密报,看完后终于长舒口气,叹道:“可见老天还没瞎了眼!”于是心情转好,行进速度也加快不少,数日后便到了雄州城。
再往前就是边境了,宋朝的接伴使向来都在此处迎接辽使。
陈恬是二月中到的雄州,一直等到三月初,辽国的使者才姗姗来迟……倒也不能说迟来了,毕竟主人早到迎候才不失礼,宋朝以礼仪之邦自居,向来看重这个。
不过陈恬在雄州,倒也没闲着。作为大宋的边境重镇,雄州的边贸极其发达,四海商号的重要据点便设在这里,每日里数匹快马往来于雄州汴京之间,将最新的情报传到他的手中,并送回他的指示。
在他离京的半月里,汴京※城里的故事真不少,先是齐王领衔,查办“蹴鞠场爆炸案”把当时戍守场内的兵卒都抓了起来,严加讯问。接着开封府以涉嫌煽动百姓为由,杏封了印发“蹴鞠报,的小石潭印社。接着,齐州传来消息,经知州陈希亮数月寻访,得各县民夫证词三千三百份,证明二股河死难民夫数量,远超官方公布的数字!
但是陈希亮的奏本被赵祯直接留中,看一看随同抵京的两大箱子证词,大宋皇帝沉默了很久,还是决定再给某人最后一次机会。
这天散朝后,赵祯移驾垂拱殿,两府八公,并三司正副使,及诸位皇子随驾议事。方才的大朝,其实议不了多少事体,更注重的是仪式性。
诸多军国大事,是在这垂拱殿的小朝会上决定的。
分班立定后,众臣子都看到了那两口扎眼的箱子,但赵祯不说是什么,他们也不能问。赵祯有些疲乏了,便在帘幕后歪着,由韩琦来主持会议。
其实大宋朝的国事巨烦,赵宗实和赵曙之间的那些狗屁倒灶,虽然会决定大宋朝的未来,但在更要紧的军国大事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今天的议题,便不是什么爆炸案,也不是什么该不该杏封蹴鞠报,而是改革江西盐法事宜。
盐铁**,攸关国计民生,尤其是盐法,更是历来饱受“与民争利,之诟病,朝廷却始终不舍得放弃这块肥肉。
江西便是这种情况,江西本身不产盐,朝廷规定嘈司转运淮盐到江西,专营专卖,但是官盐的质量低劣,价格却奇高。
然而同时,江西的临省广东,沿海百姓大多以煮盐为业,江西的私盐贩子便偷运粤盐到江西贩卖,质量比官盐要好,价钱还便宜不少,因此百姓都不买官盐,偷买私盐。
旺盛的需求带来了暴利,也使偷贩私盐的活动越来越猖撅。这些私盐贩大多是无赖子弟,官府追捕他们,他们便铤而走险,起来反抗。赵曙在江西平定的戴小八造反,就是这样的情形。
当时为了瓦解叛乱,赵曙认真研究了江西的盐法盐政,回京后便写成札子,请求改革江西盐法,取消官府专卖,不再禁止民间从广南东路输入粤盐,改为向盐商征收商税。
其实这一提议,并非什么创举,因为大宋朝早就盐法废弛,沿海地区民间煮盐成风,京东路、两浙两广早就被迫取消了食盐专卖。但是朝廷一直禁止沿海各路的食盐流向内陆,依然想在内地享受专卖之利。
但经过赵曙的调研,认为由专卖改为收商税,朝廷反而收入更多,而百姓亦可纾困,所以他提议在江西取消食盐专卖。
众相公都是猴精之人,知道这是齐王殿下,向朝野展示才干与仁慈的头一炮。自然都不愿当这个恶人,但是此事干系甚大,因为当年京东路取消盐禁后,短短两年之内,沿海各路便全都取消了专卖。如果在江西再来一遭的话,只怕不出两年,大宋朝便再没有盐税一项了!
那可是两千万贯,占岁入的两成啊!要是不能保证商税也增加这么多,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不过谁都知道这是善政。相公们就算不是迎合赵曙,也会认真研究的。
便听三司使赵卞道:“大伙儿无非担心,增加的商税会不及专卖的收入。但我以为不必担心,因为取消专卖,必然带来价格降低,价格降低会带来销量增长,而商税也会同样增长。其实陕西路转运使薛向,也曾上过类似的奏章,他说发现解盐盐价下降后,销量竟最多增长了十倍。我们取一个中数,算增长五倍就好了,那商税收入也会大大超过损失的。”
“使相想的不错,可万一要是专卖也取消了,商税也没收上来怎么办?”吴奎摇头道。
“不是说了,先在江西试行么?”赵卞道:“如果江西可行,再推广全国。”
“江西可行,别处不一定可行,南橘北积的例子还少么?”吴奎依旧要摇头,两人各执一理,争得面红耳赤。
“咳咳”赵祯终于无法忍受,轻咳一声,不让他们再吵下去,“韩相公怎么看?”
“回禀陛下。”韩琦说道,“自古免税容易增税难。朝廷说取消食盐专卖,老百姓自然双手欢迎。可是你再想征收商税,那些盐商就不乐意了,他们依然会贩私盐,因为私盐不用交税啊。所以只怕真如吴参政所言,会两头落空。”
“对对对。”吴奎连连点头,“下官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纷纷白目以对,你要是真知道,何用首相为你解释?
“老臣的意思是,盐税关系国本,断然不可轻动。齐王殿下为国立功之心可嘉,但还是欠斟酌了。”不到最后,韩琦是不会放弃打压赵曙的。
赵曙听他暗讽自己孟浪,不禁脸一红,但他毕竟已非昔日,只一笑,淡然说道:“相公教训的是,但岂能因噎废食,我想只要严格从产地课税,便可杜绝私盐。”
“呵呵……”韩琦眯眼笑笑道:“殿下还是年轻了,若是将来能守牧一方,自然会体会到地方上阳奉阴违的做派。再好的经,也架不住歪嘴和尚念。”
“韩相多虑了”,见赵曙奈何不了韩老狐狸,文彦博赶紧替他顶住道:“何况是试行,若是真如相公所说,停掉就是了。”
“多虑一点有什么坏处?”韩琦淡淡道:“再说你说试行就试行?江西民风刁顽,若是将来免了再增,其善后将更难!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要搞的好。”
“韩相这话有失水准了。”文彦博不紧不慢道:“照这样说,那朝廷什么都不要改了。我们直接回家抱孙子多好。
两位老宰相可是旗鼓相当,依着他们顶下去,三天三夜也分不出结果。赵祯心里还有别的事,趁着两人换气,出言道:“曙儿,你听两位相公谁有道理?”
赵曙躬身答道:“儿臣听起来,觉得似乎都有理。虽然文相公与儿臣不谋而合,但韩相公乃老成持国之言,也得用心听取。”顿一下道:“据儿臣之拙见,应下诏江西士民,申明朝廷爱民之至意。只要我们有言在先,说试行三年,若效果不好,便仍行旧法。老百姓没有不通理的,非但不会反对,还会自觉维护新法。要是三年后见不到什么效果,朝廷重行旧法,也不至于引起震动。”
众人听了都是心头一亮!齐王这法子可谓两全其美,也照顾到了韩琦的面子,显得十分得体,亏他顷刻间能想的如此周全。
“嗯,此议甚好。”赵祯点点头道:“你回去写个条陈,到时候政事堂再议一下,差不多就颁行。”
“是。”
还有还有。。。
第三七二章似是故人来(下)
议事完毕,众相公告退,只有几个皇子还留下,他们要送赵祯返回福宁殿,再陪官家唠几句家常,尽一尽做儿子的义务。
没有外臣,赵祯也不必非保持帝王体面了,命胡言兑撤去珠帘,看看几个儿子,问赵宗实道:“你病好了么?听说最近着实忙碌。”
“谢父皇关心,”赵宗实笑道:“儿臣因伏案太久,不知调养,落下了头晕目眩的毛病。不过开了春一暖和,身上也舒坦多了,想着衙门里的事务繁忙,儿臣也不好再偷懒了。”
“还是身子要紧。”赵祯声调平和道,“寡人听说你这阵子和老五唱对台戏,抓人的抓人,拆庙的拆庙,真怕你累着了!”
“父皇不用担心,”赵宗实心中大怒,暗道肯定是赵曙那厮嚼的舌根!又对赵祯拉偏架大为不满,低头闷声道:“儿臣年纪轻轻,还顶得住!”
“看看火气还不小,”赵祯似笑非笑道:“还以为你没脾气呢,原来也是个说不得的!”
“儿臣有错,自然认错。”赵宗实抬头道:“可是父皇委以京兆重任,儿臣唯有尽职尽责,消灭一切危害京城安定的存在,为何却被父皇想的那样不堪……”说着便垂下泪来:“扪心自问,儿臣光明磊落,对父皇无丝毫不敬不爱之心,怎么就入不了父皇法眼?”
“光明磊落,敬爱父皇?你说这话,不觉着亏心吗?”赵祯也板下脸来,怒声道:“去岁腊月,是谁撺掇着百官上书逼宫,要寡人立储的!是好汉你就认下,不然算什么光明磊落!”
“父皇!”赵宗实闻言跪倒在地,俯身惊惶道:“儿臣指天发誓,无论上次还是哪次,绝无暗中活动,儿臣要是敢欺君,叫天雷立刻将我殛了!”
其余几个兄弟看的呆若木鸡,官家素来涵养深厚,哪里对臣子说过什么重话?这样夹枪带棒的诛心之言,更是闻所未闻!
“父皇慎言,”还是赵曙先回过神来,但是他哪里好开口装好人?暗暗揪了一把边上的赵宗谔。赵宗谔如今改换门庭,已经是他的人了。会过意来,赶紧劝道:“你金口一开,便留诸青史,还让四弟怎么活啊?!”
“……”赵宗祐心里那个恨啊,也满面泪水嚷嚷道:“父皇这话太过分了,可怜宗实素来人望好,倒吃了挂累。这倒奇了,难道人缘好还成了罪过?”
“父皇息怒,”赵从古也苦劝道:“切莫因莫须有而父子见疑!”
见他们哭天的哭天,抢地的抢地,赵祯一阵阵头晕目眩,长叹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寡人和他单独谈谈。”
“是……”
待四人退下去,赵祯看一眼哭得两眼红肿的赵宗实,命胡言兑给他搬个杌子过来,“坐。”
赵宗实搁了半边屁股在杌子上,神色一片黯然。
赵祯见他这样,换位思考一下,不由也替他灰心。心中的厌弃便少了很多,遂叹道:“你也不必如此,寡人不算刻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但凡不是做得太出格,我又怎会这般说你?”
赵宗实此刻已冷静下来,他知道赵祯今天就是冲自己来的。但还是不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便低声抽泣道:“儿臣不知何故,竟失爱于父皇,以至疑心儿臣到这个份儿上!”
“真是寡人疑心病重么?”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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