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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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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要选自己最拿手的了。陈恪大体一扫,毫不犹豫的开始做两道数术题。第一道是‘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竹还高几何?’,不就是勾股定理解一个直角三角形么?这对学过几何的人毫无难度,陈恪转眼算出答案:‘四尺五寸五’。
第二道,陈恪一看就笑了,乃是著名的鸡兔同笼题,他知道八种解法,能算出鸡和兔的数量。
做完这两道题,那线香刚刚烧了个头。再看两首试帖诗,题目已经给定了,只需应试排律即可。这种诗,由于题材、格律的限制,很少能出真正的佳作。但这也正是陈恪所擅长的……在掌握了声韵、训诂之后,他押韵用典游刃有余,很快便写就五言六韵两首。
这时,线香已经燃了一半。
陈恪一鼓作气,又将两道史论完成……在对历史问题上,陈恪怕自己的看法过于惊世骇俗,便用了取巧的法子照搬《资治通鉴》上的观点。想那司马公既然能得‘文正’谥,自然是这个年代又红又专的典范,绝对错不了。
很快,两道史论也答完了,线香还剩下三分之一。
陈恪立即去做两道经义……上午时,他被考过口义,口义是墨义的一种,要求丝毫不差的用前人注疏来解释经文,而经义的要求更高一层,不仅要用注疏来解,而且还要求阐发微言大义……这对拥有成年人思维的陈恪来说,一点不是问题。
待线香燃尽时,他堪堪做完一道。
一炷香,七道题。陈恪轻叹口气,本以为能作完八道呢。
命众人搁笔后,将试卷吹干。助教便把卷子收上去,王方当堂批阅。
一炷香大概是一刻钟,想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完十道颇具难度、亦颇费时间的试题,是根本不可能的。
王方之所以这样出题,一是可以测试出,这些孩子的特长所在,好因材施教……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人一定会从最擅长的方面下手。二是测试这些孩子的心理素质……一层层科举考试,能把人磨成鬼,没有强大的抗压能力,是无法坚持到底的。
在他看来,只要中规中矩的答出两道题,就算才智尚可的。他根本不奢望,有人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然而把试卷浏览下来,老先生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心里直呼不得了,不得了……今年来了一帮怎样的妖孽?
二十个考生,全都答出了两道以上的题目,其中答出三道以上者十五人,四道以上者五人,五道以上者三人,还有一人答出了七道……
老夫子有些头晕。定定神,心说,不会是来了些孟浪子,胡乱答题凑数吧?便一份份的阅看起来,越看脸上表情便愈加飘忽不定,一会儿揪着胡子,一会儿啧啧有声,将辛苦营造出来的高深形象毁于一旦。
时间飞快的流逝,转眼一个时辰,老先生才看完了最后一份试卷,他看看已经快等崩溃的学生们,什么也没说,起身出去了。
袁执事也跟着出去。
两人到茅房里,痛快的放了个水,见老先生眉飞色舞,水花飞溅。袁执事好奇问道:“这批学生到底如何?”
“老夫名垂千古,中岩书院跻身四大之列,”老先生笑得胡子直颤道:“全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评价如此高?”袁执事咋舌道,他知道王方在教学是个很苛刻的人,你很难从这种人嘴里,听到几句赞美的话。
“只怕评价太低哩。”王方摇头晃脑道:“看来这步棋走对了,只有变成官学,才能招揽到全州的英才。”其实,单凭水平来说,十几岁的孩子,是无法打动这位饱学宿儒的,他看到的是希望,是苗子,是璞玉!是一群前程远大的千里驹!
“山长,不能让他们太骄傲啊。”袁执事看王方都尿到裤子上了,不禁担忧的提醒道:“满则溢出啊……”
“嗯。”王方点点头,扎好裤带,袁执事用水瓢,舀一勺清水为他净手后,便板起来脸,想重回高人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咧嘴笑道:“真是造化啊……”
“……”袁执事彻底无语。
听到脚步声响起,趁机活动酸麻两腿的士子们,赶紧重新坐好。
王方回到蒲团上坐定,已经面沉似水,只是下襟的一块水渍破坏了高人形象。
“此次考试,表现的都很糟糕。”王方一句话,把所有士子浇了个透心凉:“统统都浮躁、浅薄、幼稚。一味的求快、一味的标新立异,真叫人失望。”
“……”在学术权威面前,就连陈恪都以为,自己真的错了,别说其余的学子了,全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嗯。”王方感觉说的有些过了,便话头一转道:“但总还有些可取之处,下面便矮子里拔将军,说几个强点的。”说着,他拿起几份试卷道:“哪个叫陈恪?”
“学生在。”陈恪赶紧直起身子。
“嗯,一炷香里能答出七道题。看得出你所学甚广,颇有捷才。”王方缓缓道:“某最欣慰的,是你的史论,观点老辣方正,颇有大家风范,可拔得头筹……”顿一下道:“但是要并列,因为你的两首应试诗,虽然格律用典都颇有功底,但比起另一位,还是差距不小。”
“另一位叫……”说着他拿起第二份试卷:“哪个是苏轼?”
“学生在。”苏轼连忙直起身子。
“诗以言志,你做得很好,勤加练习,必成为有名的诗人。”王方笑笑道:“但这不是你并列第一的原因。某最欣赏的,也是你的史论。虽然从思想上要差陈恪一筹,但用语平实却文采飞扬,寥寥数语便可见风云之势!所以你是文第一,”又转向陈恪道:“你是理第一,不觉得委屈吧?”
“不委屈,不委屈。”陈恪简直笑开了花,哎呦妈呀,第一次考试,就跟苏轼并列第一,光宗耀祖啊……
“嗯,胸怀够宽。”王方赞许的捻须道:“这样才能成大器。”说完拿起第三份卷子道:“第三名,苏辙。”
“学生在。”苏辙赶紧直起身子。
“你做出五道题,且道道合规合距,颇为难得,再接再厉,争取追上他两个。”老先生不愧是教育名家,这才一开始,就在学生内部制造竞争了。
“第四名,陈慵。”王方望着陈四郎道:“虽然只答出三题,但道道结实、颇有古意,因此拔为第四。”
然后又说了第五、第六,第七名,宋端平是第八名,一直说到第十名,都没有程之才的名字。
程之才的一张俊脸,已经快要阴出水了。出生十七年来,他还从没这样屈辱过……程之才天分极高,连他那进士出身的父亲,亦称赞此子必定出于蓝而胜于蓝。从蒙学到寿昌书院,哪次考试他都是魁首,从来就没当过第二名。
这次因为考制改革的缘故,他必须要来中岩书院走一遭,本以为必定稳坐鳌头,谁知被打落到十名开外……这让他无比愤怒,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请问山长,为何将我打落十名开外?我答出了五道题!”
“你叫程之才吧?”王方笑道:“你颇有文采,经史也很扎实,在二十人里,算是顶尖;但是你的诗用西昆体,文用太学体,某最是反感……”他本想说,以后改了,名次自然上来。
“原来是老师的个人喜好。”谁知程之才一脸不忿道:“但学生研习过近二十年的科举卷,诗用西昆,文用太学,这是潮流,不用,就没法高中!”
“诗以言志,不是一味的堆砌典故,追求华丽,那样只会让诗,变成你炫耀辞藻的工具,做一万首也没有任何意义;至于太学体,更是一味求新,不知所云……”王方叹口气道:“比方你的史论里有一句……‘周公伻图,禹操畚锸,傅说负版筑,来筑太平之基’。根本用不着这么拗口,你这都是故意的!文章写出来,是为了让人看懂的,应该在这基础上,追求文字的美感。而不是舍本逐末,专门让人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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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丑奴儿】第五十五章恶霸
第一卷【清平乐】'第五十五章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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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知道错了……”大家族的公子,惯会审时度势,程之才早就打听过这王方的背景,真要把老先生惹毛了,是不会买程家账的。。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王方淡淡道:“今后尔等,无论赋诗行文,须得谨记言之有物。文以载道,而不是炫耀尔等辞藻,切记切记。”
“学生谨受教……”士子们一起俯身行礼道。
“让袁执事为尔等讲讲书院规程,本座下山去了。”王方站起身来。
“恭送山长……”学校里的礼节法度,要比社会上严谨多了。虽然陈恪没有其他人的求学经历,但有个苦口婆心的老爹,已经把该知道的都教给他了。
“中岩书院学规。”袁执事冷冷扫望众学子一眼:“时常省问父母;朔望恭谒圣贤;气习各矫偏处;举止整齐严肃;服食宜从俭素;外事毫不可干;行坐必依齿序;痛戒讦短毁长;损友必须拒绝;不可闲谈废时;日讲经书三起;日看纲目数页;通晓时务物理;参读古文诗赋;读书必须过笔;会课按刻早完;夜读仍戒晏起;疑误定要力争!以上十八学规,尔等须得谨记,每日晨起背诵,谨言慎行自律,触犯严惩不贷!”
“我等谨记……”学子们恭声应道。
“嗯,今日暂且散去吧。”袁执事道:“后日书院正式开学,准时在此点卯。”顿一下道:“按规制,本县学子应当走读,但山长怜惜尔等,特许为你破例,若有本县学子欲办理住宿,到隔壁向我报名!”
袁执事一离开,所有学子一齐跌坐地上,揉着不听使唤的腿脚,相互叫起苦来。大家从小都是座惯了椅子的,哪受得了这样长时间的跪坐?
“打算住宿么?”陈恪撑着膝盖,缓缓的站起来。
“不住,我打算走读。”苏轼道:“我母亲和姊姊都搬来青神,不就是为了每日相见?”
“嗯。”陈恪笑道:“我也不打算住校,连睡觉都要有人管,太拘束。”说着他把四郎拉起来道:“你也回家住去吧。”
“大哥已给我安排好住处了。”四郎是陈家兄弟里,最温文尔雅的一个。却说陈希世夫妻那样一对烂人,却有这样的两个好儿子,真是老天无眼。
“能留就留下,留不住就退掉。”陈三郎却是陈家兄弟里,最强势的一个:“家里总比学校强得多,我们还可以多亲近。”
“那,好吧。”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四郎。
“你家还有空么?”宋端平凑过来,嘿嘿笑道:“能放张床就行。”
“我要是敢说不,宋伯伯会提刀杀来的。”陈恪大笑道:“同去,同去!”
几人收拾好书箱,说笑着出门,却被一个助教唤住:“哪位是苏轼?”
“我是。”
“跟我来,山长有请。”
苏轼莫名其妙的去了,盏茶功夫转回,手里还拿着封信道:“原来山长与家父乃是旧交,让我带封信回去。”
“原来如此。”时候不早,众人便小跑着下山。到了山下,五郎早就翘首以待了:“二哥说,他们搬到上寺去了,下山太不方便,不再每日回家了。”
“也好,”陈恪道:“咱们赶紧上路吧。”
一行人便离了中岩寺,往县城赶去。
夕阳染红了天空,坝上风吹的麦浪翻滚,让如释重负的少年们撒了欢,背着书箱你追我逐,笑声在乡野间回荡……直到被程家的人马拦在河坝上。
程之元兄弟三个,全都进了下寺,因此早就散了学,特意在这里候着陈家兄弟。
一见两个年纪大的不在,程之元彻底没有了顾忌,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现在离开书院六七里地,揍你们也是白揍了吧?”
“这话该我说。”陈恪把书箱往地上一扔,活动筋骨道:“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格老子地,竟敢整天在老子面前骑马招摇,难道没看见,我连驴都没得骑么?!
嫉妒之火熊熊燃起,陈恪摩拳擦掌,一脸兴奋道:“一起上吧!”
“呃……”程家兄弟有些吃惊,心说还有这等皮痒欠揍之人?在他们看来,自己这边三个家丁是花胳膊的练家子,肯定轻松收拾这帮小崽子。遂张牙舞爪道:“还废话什么,上啊!”
“有我‘金花鼠’一个就行!”一个家丁排众而出。宋代的下九流喜欢起绰号,‘金花鼠’就是此人的绰号。只见他除下上衣,露出满身的花纹,一脸沉稳道:“娃娃,一起上吧!”
“上!”陈恪低喝一声,和五郎便冲上去。那金花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恪一脚踹倒在地,然后被五郎拎起一条腿,暴喝一声,丢到了稻田里。
‘哎呦……’这才从田里第一次传来惨叫声。
吃牛肉长大的陈家兄弟,从小就练习军体拳的陈家兄弟,收拾这种浑身没有三两肉的小混混,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
程家兄弟傻眼了,本以为是来欺凌弱小,谁想竟踢到门板了。
“你们偷袭,你们二打一,胜之不武!”程之仪催促另两个上前应战。
“这俩交给我。”陈恪和五郎还没动作,一个身影闪到前方,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个家丁打得爬不起来。
一阵小旋风吹过,家丁们无助的呻吟起来:‘讨厌,人家还没报名号呢……’
“龙套不需要名号,”那打完收工,装模作样的摆个姿势,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叫抱打不平宋端平!”
“嘿嘿嘿……”陈恪狞笑着,一步步向程家兄弟逼近,往日只打过地痞流氓,却还没尝过这等细皮嫩肉的世家公子呢。
三个书童都是半大小子,见平日耀武扬威的打手都趴下了,吓得直往后退。骑在马上的程家兄弟,也再没了居高临下的感觉,不禁慌乱道:“你,别乱来,知道我们是谁么?”
“我管你是甚鸟姓!”陈恪戟指着程之元三人道:“今天就让尔等记住。在青神,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说这话时,他匪气冲天,哪还有一点读书人的腔调。
“算了算了。”就像不能看着陈恪受欺负,苏轼也没法看着程家兄弟挨打,忙拉住三郎道:“三哥,我求求你了,这次别跟他一般见识,否则我没法跟母亲交代。”他又气愤对程之元兄弟道:“你们学那恶少做派,我定要告诉舅舅,狠狠罚你们!”
“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程家兄弟已经是灰头土脸,程之元丢下句狠话,拨转马头就要离去……却感到脚腕一紧。低头一看,竟被那陈家黑五郎一把抓住,联想到方才这黑厮掷人的一幕,他毫不怀疑,对方只要一用力,自己就得飞出去。
“你想怎么算完?”陈恪冷冷道。
“我的意思是……”程之元强笑起来道:“改天在酒楼摆一桌,给陈家哥哥赔不是。”他倒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谁吃的你鸟饭。”陈恪眯着眼道:“看在和仲的面子上,就原谅你等一次。但是从今以后,不许在青神县地面骑马,否则看见一次打一次!”
“这,这有何干系?”程之元懵了。
“因为你们阻塞交通,影响市容!”陈恪霸气的挥下手,他会说,因为老子**裸的嫉妒么?
天快黑时回到家,两家长辈早就备好一座丰盛的晚餐,等他们回来了。
听说孩子们都被录取,长辈自然十分高兴,让孩子们赶紧洗手入席。
洗净了手,苏轼拿出王方的那封信给父亲。
苏洵展开一看,朝正在给哥哥们递毛巾的幺女笑道:“小妹今日,为何一直不开心?”
“哪有……”苏小妹笑道:“哥哥们都考上了书院,女儿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怎么一个白天,都绷着小脸。”苏洵呵呵笑道:“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那是替哥哥们紧张的。”苏小妹扮个鬼脸笑道:“现在便放下心了。”
“哦,看来爹爹会错意了,”苏洵一脸恍然道:“我还以为,你是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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