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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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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炮总是要开火的,且一开就是地动山摇。那是某一天的早朝上,他和包拯的老冤家张尧佐终于死了。得知了这个死讯,官家心中百味杂陈,对大臣们感慨了一句:“你们以前都说张尧佐是本朝的杨国忠,朕要是用他,就会成唐明皇第二,国破家亡远逃西蜀,其实哪有那么严重,言过其实了吧?”
群臣微微脸红,毕竟张尧佐一辈子也没作恶,只因为他是外戚,就被当成了全民公敌。现在他们都安静了,心说,就当在尊重死人吧。
可唐介突然说话了:“是的,官家说得对。张尧佐确实比杨国忠强。”
见当年弹劾张尧佐最厉害的人,都承认自己说得对,官家深感欣慰,饶有兴趣的听他说下去。
只听唐介不紧不慢的接着道:“当初若用了张尧佐,确实未必会有安史之乱。可一旦要是出了乱子,陛下还不如唐明皇!”说着他的目光望着殿顶,幽幽道:“唐明皇有自己的儿子出来收拾局面,重整河山,请问官家依靠谁?你有儿子吗?”
赵祯当时就气晕了,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何况是在跟皇帝说话!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要是换别的皇帝在,给他个狗胆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词。然而赵祯毕竟是赵祯,他只是气得拂袖而去,就没了下文,甚至连处罚都没有。
当然皇帝被气成这样,建储之事自然依旧悬而未决,这时候,第三位大腕——包拯登场了。
与后世人们印象中,那个白天判阳间、晚上判阴间的青天司法官不同,包拯在他的政治生涯中,其实多是以言官的身份出现,他弹劾的战绩丝毫不比唐介逊色,硬度也不遑多让。当年张尧佐下台,就是这二位黑又硬双剑合并的结果。
现在,唐壮士出剑了,包大人自然要跟进。不久之后,他直接去见赵祯。没办法,开封府尹有随时觐见的权力,内侍拦都拦不住。
赵祯只好见他,问有什么事。
包拯不像唐介嘴巴那么毒,也不像欧阳修那样会说话,他只能老生常谈,大讲特讲太子的重要性,从关系到国家安稳、到全体国民的幸福都系于太子以身……基本上,每个大臣上书,都是这一套,范缜更是重复了十九遍,没有任何新意。
官家起先耐着性子听,但越听这些老调重弹,心里的怒火就越压不住,他对范缜、赵卞、唐介的怨念,终于汇聚到老包一个人身上,只见赵祯霍得站起来,冷冷逼视着包拯,一字一顿道:“卿欲立谁?”臣子想立太子,可谓大逆不道!
基本上此招一出,上纲上线,大臣只有乖乖认罪的份儿,再不济也得老实闭嘴。但包拯却不在乎,他只是稍稍惊讶,便平静地回答道:
“老臣说这话是为了国家社稷,官家却反过来问我想立谁,这是对我有疑心哇!皇上啊,我已经七十岁了,还是个绝户头,根本谈不到日后的利益,之所以冒死进谏,完全是为了宗庙社稷考虑。你仔细想,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赵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挥挥手道:“寡人没有怀疑你,爱卿先回去吧,此事徐当议之。”
在两位猛男的冲击下,赵祯总算是松了口。大家忽略了皇帝口中的‘徐当’,而纷纷兴奋于‘议之’,于是建言皇帝立储的奏章,一下子多了十倍,不仅是言官,也不仅是京中的衙门,全国各路各州,大小官员无不争先,唯恐落于人后。
不过,皇帝的怒吼也并非完全没作用。一句‘卿欲立谁?’吓住了那些想更进一步、向赵宗实邀功的小人,因此所有的奏疏,只是建言立储,并未提及,到底要立谁。最大胆的官员,也不过就是隐约提及,当年官家曾经收养过宗室子的掌故……
这一切来的又快又猛,不过短短二十余天,便发展成了现在这种局面,是陈恪始料不及的。
在家里寻思了一上午,他对门外值守的侍卫道:“备车,我要出门。”
“大人要去哪里?”李忠很快闻讯赶来。
“北海郡王府。”陈恪平静道:“昨天,赵宗绩向我请教璇玑图,今日过府去教他。”
“还去找他?”李忠登时失态道。
“你不送,我便自己去。”陈恪冷冷道:“五郎,去叫辆车回来!”
“别别,我送、我送。”李忠这个郁闷啊,心说你咋就这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不一时,马车备好,陈恪上去前,李忠做最后的努力道:“大人可想清楚了,现在至少三拨人在盯着你。”
“哪三拨?”陈恪微微皱眉道。
“汝南王府的眼线,皇城司的密探,还有开封府的捕快。”
听他说前两个,陈恪尚未怎样,听到最后一个,他不禁一阵头大,老包怎么也来添乱?
拍拍李忠的肩膀,他轻声道:“多谢你,兄弟,但那也是我的兄弟……”
李忠愣住了,摇头叹气道:“那咱就走……”
继续写……不敢说了。(。。)
第一九六章小郡主
经过汝南郡王府时,见门前冷冷清清,陈恪笑道:“你说得炙手可热呢?怎么也没见着车水马龙?”
“嗨。(_《》)人家十三公子是做口碑的,向来只知道读书,不知道享受,更不会跟外人见面。”李忠大摇其头道:“这些沾屎带尿的事儿,自然由别人去做,谁让他兄弟多呢?”说着嘿嘿一笑道:“观风所的兄弟说,他那十几个在府外有宅的兄弟,这段时间可收礼收得手软。家里从早到晚,都有人前来拜门子。”
顿一下又道:“就连他们家的门子,也都发了大财,现在一个个鼻孔朝天,气焰盛着哩。”这最后一句,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祖宗,你发达了,我们才能跟着沾光啊!
陈恪没理他,马车到了北海郡王府,这里也是门可罗雀。不同的是,那里是假冷清,这里是真萧条……
府上卫士是认识陈恪的,小王爷早就吩咐过,他来不必通禀。何况陈恪出手阔绰,每每必有赏赐,便笑着把他迎进去。
往后宅去的路上,陈恪看见老钱,拄着单拐在训斥几个侍卫,便打了声招呼。
老钱一见是他,这才放过那几个倒霉小子,拄拐迎上来,摆摆手道:“我带陈官人过去,你回去吧。”那送陈恪进来的侍卫便应声折回。
“伤怎么样了?”陈恪关切问道。
“没大碍了,王太医给看过。”老钱咧嘴笑道:“说日后还能跑能跳。就是有点长短脚。不过没事儿,咱娃都八岁了。”
“我在马行街盘了个铺子。”听说王唯一给看过,陈恪放下心来:“本是预备着你干不了这行,也好有个生计。这么看来。我得先跟你家公子说说,再给你了。”要是老钱离开王府,陈恪怎么感谢他都成,但人家还是府里的侍卫,自然要经过赵宗绩的同意了。
“官人破费什么,我又不会经营。”王唯一感激笑道。
“不用你经营,坐着吃红利就行。”陈恪笑道:“是包赚不赔的买卖。”
“什么?”王唯一好奇道。
“梁家酒铺。”陈恪轻描淡写道:“可以自酿的那种。《》()”
“啊……”老钱不是商场中人,也知道在酒水专利的宋代。一个有酿酒牌照的酒铺意味着什么。连忙推辞道:“太贵重了,小人承受比起。”
“受得起!”陈恪摇头笑笑道:“爷的命比金山还值钱,你不受,将来谁肯卖力保护我?”这话说得。又霸气又让人顺气,陈恪怎能不让人服气?
反正老钱是服了,眉开眼笑道:“那俺就多些大官人了,咱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话间,到了后花园。便听得有悠悠地琴声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嘴,循声望去,那琴声是从荷塘中心处的八角亭中传来的。
老钱努努嘴,示意小王爷夫妇就在里面。陈恪却站住脚,示意他不要破坏这美好的意境。
让他立在荷塘边远远望去。只见碧水环绕的那座小亭中,悬着柔曼的轻纱。一个白衣少女端坐琴前。微风吹过,轻纱飘扬,那女子便忽隐忽现,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陈恪听那琴声,初如和风拂面,万物知春,让他觉得浑身暖洋洋,就连满塘残荷,似乎都不再那样萧索。
继而琴声一变,如山静秋鸣,月高林表,让人璁意顿消;正心旷神怡间,琴声再变,如凤飞凰舞,百鸟相随,少女婉转的歌声随著琴声扬起: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她所唱的是《诗经*齐风》中的一首。那极为适合演唱的古韵,在少女空灵般的嗓音演绎下,竟是如此令人沉醉。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陈恪尚未从那美轮美奂的意境中醒来,便听得一个女声调笑道:“妹子这曲子唱得可真好,只是……”
“请嫂嫂指教。”另一个女声响起。
“只是不知,那高大健壮、身手矫捷的神射手是谁?莫不是妹子的心上人?”
“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们唱曲解闷,嫂嫂却来取笑我。”那唱歌的女声,娇憨道:“哥,快评评理嘛。”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何人?能‘展我甥兮’。”赵宗绩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满是戏谑。
陈恪不禁松口气,暗道:‘看来这家伙,比想象的要坚强。’
这时,老钱朝水亭中禀报道:“公子,陈官人来了。”
“哦?”赵宗绩把轻纱掀起,一看果然是陈恪,登时满脸笑容道:“三郎快来听曲,我妹子可是难得献艺一会。”
陈恪笑着走过回廊,进了水亭,朝张氏和那小郡主唱个喏。
姑嫂俩亦起身还礼,双方也算熟人了,张氏起身之后,用手比了比自己的额头和陈恪的肩膀,笑道:“往常没发现,叔叔好高的个头啊。”
“还很壮很强大呢,射箭更不在话下。”赵宗绩也跟着调笑道。
“再不给你们唱歌了。”小郡主羞红了脸,跺脚道:“两公母合起伙来欺负人。”说着红着脸对陈恪道:“三哥哥却来评评理,有这样坏了良心的人么?”
“他们这样做是不对。”陈恪笑道:“不过妹子若有心上人,不妨说出来,我们帮你捉回来做郡马!”
“你们都是坏人……”小郡主大窘,不胜娇羞的样子,比水莲花还要惹人爱怜。
坐下来简单说笑几句,知道男人们有事要谈,小郡主便和张氏离开了。
走远之后,张氏见小郡主回头张望,不禁笑道:“妹子,你跟嫂子说实话,是不是瞧上那陈三郎了。”
“我也不知。只是觉着他处处顺眼,就连那个土匪般的做派,也觉着潇洒极了。”小郡主和她嫂子感情极好,闻言轻叹一声道:“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想起他,总想打听他的事情,一听到他的名字,心跳都好像加快不少……”
“傻妹子,这就是爱慕啊。”张氏微笑道:“不过也难怪,这样高大潇洒、才貌双全的少年郎,哪个女子见了不爱慕?”
“是啊,那苏小妹好生福气。”小郡主幽幽道:“竟早早就把他定下了。”
“听你哥说,他们尚未成亲。”张氏小声道:“不如让你哥求求官家,给你赐婚吧。”
“不可能。”小郡主断然摇头道。
“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你又不是第一个。”张氏回头看看亭子,拉着小郡主的手道:“男人就是那样,以你的美貌才情,还怕得到人得不到心么?”
“原来嫂嫂方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小郡主嘴角轻撇,挂起一丝无奈的笑道:“其实要是有可能,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可那是不可能的,他那样的男子,只愿意顶天立地的活着,谁也勉强不了他……”顿一下,她幽幽道:“何况我既然喜欢他,就不能让他再经历一次,柳家那样的折磨。”
“你既然想得这么明白?”张氏不解道:“又为何对他那样特别呢?你的点心,可是除了自己家人,谁都不给吃的。”
“我单单喜欢他,又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小郡主一双眸子闪着晶亮,她轻咬着下唇,故作轻松道:“又没要求他回应我,难道也不行么?”她那吹弹得破的面颊,已经红得像朝霞,却仍很认真道:“这样,至少我喜欢过一个人,将来就算嫁了不喜欢的人,这辈子也不算亏了。”
张氏闻言,鼻头一酸,掉下泪来。
水亭中的谈话,就无关风花雪月了。
“看到你还能笑出来,我很高兴。”陈恪坐在赵宗绩的身边。
“装得而已。”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赵宗绩无须掩饰道:“我只是不想让她们担心,不过湘儿冰雪聪明,瞒不住她。倒成了我们俩一起哄着她嫂子了。”他摸摸额头,笑道:“无知,真是一种幸福。”
“是啊,只需要在灾难来临时痛苦。”陈恪闭上眼道:“不像我们,整天杞人忧天、伯虑愁眠。”
“咱俩要是杞人、伯虑就好了,至少他们的威胁是幻想出来的。”赵宗绩叹口气道:“而我们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
“你打算如何自救?”陈恪问道。
“虽然没人敢说,但所有的大臣都认为应当立长,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了。”赵宗绩一脸平静,看不到任何负面情绪道:“我准备跟他同归于尽,这样至少能保住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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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计将安出
第一九七章计将安出
“王公贵族真会享受啊!”陈恪放眼打量四下的美景,不禁感叹道:“怪不得人家说,穷人说富,必是穿金戴银,富人却道‘九月重阳菊花黄,红叶秋色胜春光’!”
“你将来当了大官,自然有这样的宅子。”赵宗绩面色古怪道:“听说,赵宗晖请你去博艺轩做客?”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陈恪从怀里摸出那本请柬,丢到赵宗绩面前道:“想不到你却先知道了。”
“在汴京城,想瞒住点事儿,比登天还难。”
“我深有体会。”陈恪大点其头道:“这里神仙太多,各个法力无边。”
“请的人是你不是我。”赵宗绩把那请柬丢还给他道:“收好了,这时候一份博艺轩的请柬,可是万金难求。”
“我却视若粪土。”陈恪一甩手,便将那请柬远远丢入了湖中。
“别……”赵宗绩起身想拦,已然晚了。不禁苦笑道:“感情你是专门扔给我看的?”
“也不能那么说,”陈恪沉声道:“不过我确实想告诉你,就算是赵宗实亲自请,我也不回去的,因为你是我兄弟,他不是!”
“仲方。”赵宗绩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他重重捶了陈恪两下道:“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好兄弟!”
“这么大劲儿……”陈恪揉着肩膀,笑道:“别煽情了,咱们还是合计合计,怎么破了眼前这一局吧。”
“晚了,大局已定了。”赵宗绩拿起一个黄橙橙的大橘子,用小刀旋一下顶部,细心剥开道:“前些日子,我跟父亲深谈过一次,他对我说,我那叔父汝南郡王赵允让,当年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皇子,后来当今官家出生,满了周岁,他便又被送了回来。”
“这我听说过。”陈恪接过赵宗绩递过来的桔子,塞一半到口里,酸得直皱脸道:“父子两代备胎,却也算是奇葩。”说着调笑道:“当然比你强,你是备胎的备胎。”
和陈恪混久了,自然知道‘备胎’是什么意思,虽然赵宗绩总不明白,车轮子怎么可以充气呢,难道不怕爆掉?
“我父亲跟我说这个,不是为了笑话他。”不理陈恪的调侃,他低声道:“而是告诉我,我那王叔对皇位有着难以想象的企图。所以从我俩第一次被接入宫中起,他就开始暗中谋划,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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