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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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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一旁看着,面色如常,眼中却如那打磨了多时的镜子一般,放出冷冷的光来。安怀阳,你当年回来,到底带来了什么?又或者说,带来了谁家的东西?是谁让你如今富贵成这样?隐没抄家之物,这又是何种罪过?好啊,好得很呢
那婆子再求也只是无用,到底身不由已,上来就被几个小厮拖了下去,一会儿也就不见了踪影,只有那凄厉的声音,一直响在屋内众人耳里,久久不能散去。
乾娘望望芩如,突然开口道:“芩姑娘今儿正正经经是发火了我原以为,你是个受了水的爆炸,只是冒烟,不会响呢”
芩如脸红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个奴婢罢了,老爷再宠,也只是个奴婢,这屋里谁身份不比自己尊贵?自己一时托大,便越过她们的头去了。
芩如赶紧转身,就对宁娥陪了个不是:“大*奶,我原是一时心急,怕老爷知道这事不好开交,你是有雅量的,别跟我计较才是。”
宁娥豁达地摆了摆手,笑着对其道:“这有什么?你原也是为我,若真如你所说,老爷动了气,也是我管家不周所至,与其到时不好交待,自然是现在发落为好,一来我也少了好些责任,二来园子里少了许多口舌。那婆子这一去,也叫那些爱嚼舌根的人都看看,胡说乱行,是个什么下场”
芩如听后,只是点头应声不迭,又说:“到底是大*奶,宅心仁厚又心细,样样都虑得周全。只是听那婆子口声,是几个小厮传出来的话,大*奶你看,要不要就找出那些个人来,也一并教训了?”
其筝看着芩如,只是摇头,宁娥也忙拦住其道:“这也罢了,这种事不可闹大,本就是口中相传的流言,若那些人看咱们当了真,大事一样盘查起来,心中必要认为此流言蜚语竟是真事,不然上头不会这样认真应对,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就更难应付。这只不过是外头小人无聊时打牙犯忌,混着嘴乱说了,一时不妨转进园子来,那婆子也没当真,咱们更不必当真。如今一过治她个乱传是非之名,也就罢了,没的小事化了**烦来。”
芩如这方点头,也就罢了。子规心中只是冷笑,小事化成**烦?东哥哥,你若听见这句话,可该高兴了咱们二人在这园子里只是苦熬,不正是为了找这个**烦?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它只在灯火阑珊处如今这个**烦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可见是老天有眼,安家只怕是当真气数要尽了
第百三十八章 仙姿鹤骨凑妙音
第百三十八章 仙姿鹤骨凑妙音
却说芩如因厨房里一个婆子说了句错话,便叫打着将其赶出去,宁娥深知其必有内情,遂应声就办,余者不明就里,只当芩如是借宠发威,好在宁娥略解释几句,也就混过不提。
“饭来了没有?可饿坏我了,嫂子姐姐们,你们看这缠丝玛瑙盘子如何?配上这新鲜的海棠果子,好看吗?我没骗你们吧?”少岚一阵风样吹了进来,手里宝贝似的托着个玛瑙盘子,口中只是大声叫嚷。
乾娘二话不说,一把将那盘子由少岚手中接过,对着灯下就细瞧了起来,但见那玛瑙上红白绿蓝紫五色纹样缠护,光润通透,光由正面穿至反面,更增加其明若灿霞,莹如新酥,配上刚才从自己爱树上摘下来的,经了霜的海棠果子,当真是好看得紧。
少岚见乾娘看得入了神,便面上颇有得色,嘻嘻哈哈道:“这盘子如何?看二嫂这看直了眼的样子,我就知道,必是好的。”说着便准备伸手出去,拿回自己的盘子来。
乾娘将脸板起,手就往回一缩,口中正色道:“当真是个宝物,我看这品像,该是正宗大凌河出的吗?好,很好,正好我那边八宝缀锦上还少一样摆设,这盘子我见了只是喜欢,且上面又衬着我的海棠果儿,甚配得上我,金徽,来,将这东西摆到那边一格空位中,我只管收了它就是了。”
少岚张了张嘴,一下就愣住了,也说不出话来,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上下不能,进退不得。其筝见是自是好笑,其兰也躲在其筝背后,吃吃地偷笑。
宁娥这时偏又上前对乾娘道:“乾丫头你才这话说得很是,就拿下这盘子来,只当是岚哥儿陪了下午糟蹋你那些树的罪了。岚哥儿,你看可好?看你平日行事,倒不是那种小气舍不得的人。”说着眼睛嘘着少岚,微微笑起来。
芩如也便呵呵笑起来,却走到少岚身边,掉脸对乾娘道:“做了嫂子的人了,还跟个哥儿计较,我只看不下去了,岚哥儿,现在只管让她摆去,待会人少时,你就上去抢回来,这就人不知鬼不觉了,你二嫂也就没话好说了,再怎么不依,左右也赖不到你身上。”
少岚心想也对,一时竟信以为真,遂开口问乾娘:“好嫂子,你这屋里,几时没人?”
这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连地下站着的丫鬟们,知道少岚是不甚在意讲究理数的,当下除了子规依旧正着脸色外,也都笑出声来,个个乐不可支。
乾娘边笑边让金徽把那盘子送回到少岚手中,口里还说道:“好哥儿,只管将你的宝贝收好吧,哪里就看上了?我自己的东西还没地儿放呢就稀罕你的了?”
少岚嘻嘻笑道:“我也知道,嫂子原是跟我开玩笑的,我也无妨,若嫂子当真喜欢,只收着摆就是了。”
乾娘听了,只对宁娥道:“我才已经说了,是不能再要的,怎么样?大*奶,你要不要?正好听说,你屋里正在大改头面,不如将就点,收下这东西来,若说多么难得,原也不是,不过意头是好的,颜色也漂亮,用来摆设装点下屋子,倒也不差。”
宁娥听后更是摇头:“好丫头,只拿我取笑来了,怎么我就该收你不要的二等货色?不过你既说了,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咱们就扔了也不能留下,别的不说,叫旁人见了,咱家这样人家,好的没有,竟拿个次货来糊弄人不成?”话里言间,含沙射影得厉害,其筝自不必说,连芩如都听出意思来,直朝宁娥看了好几眼。
乾娘是无心的,无论什么话中音,她是一概不知,完全不理会的,当下正要再开口,少岚不乐意起来,嘴也撅起来了,人也垂下肩膀来站着,口中说道:“好嫂子,又拿我玩笑,这也够了,再说我就只对我儒定哥哥说去。”
一语刺中乾娘心窝,她立即发作起来:“好岚哥儿,你只就快去说,我若真怕了他,我。。。。”
其筝掉头看了一眼正在摆席的饭桌,突然口中出声:“岚哥儿快来瞧瞧,今儿晚上你可有福了,竟有你最爱吃的黄焖鹿脯”
宁娥也赶紧上来一把将乾娘推坐于桌前,口中催道:“金徽快拿洗手的水和玫瑰茉莉香胰子来,看那边一拨拨菜上的,想必螃蟹也就好了,放在蒸笼里总不是事儿,拿出来就吃自是最美”
当下众人就依次坐了下来,苏姨娘留下伍儿在屋里睡觉,也就赶过来伺候,乾娘眼里只作看不见这个人,冷冷地理也不理一下,倒是其筝,还叫过她来,细问几句伍儿的近况,知道是已无大碍,只需调养,方才罢了。瑞姨娘这时也过来,就跟着外头的丫头们一起上菜,乾娘叉着手,将其上下打量一番,见是一般半旧不新的打扮,也没什么由头寻事,也就收声。
芩如这时便要回去,只说老爷那边也该用饭了,乾娘又堆上笑来道:“好姑娘,就这一刻也错不得?敢是老爷离了你,饭也吃不下了?”
芩如推了她一把,手上的翡翠臂钏叮当直响,芩如只管笑嘻嘻地,也不回嘴,自打起帘子来,走了。
少岚看了看面前那盘鹿脯,脸上复又笑嘻嘻起来,宁娥见了好笑,心里便想起一个人来,便用手指住少岚道:“岚哥儿,我看你这一脸见了吃就不见眼的样儿,只想起一个人,我前儿才收了个丫头,倒跟你是一路脾气,但说起吃的来,眼里都发出光的,不如就叫她去伺候你吧,我瞧着甚好。”
子规宁娥必定说得是朱桃了,心里也觉得好笑,遂悄悄地笑起来,又对书桐说了几句玩笑,书桐再衬上几句,愈发引得子规笑个不住。那少岚见其竟然还有笑脸的时候,心中大为好奇,就觉得有趣,虽不知子规在那里背着人说了些什么好笑的话,却也跟住她笑了起来。
子规立刻便觉出少岚在笑自己,小脸一板,铁板顷刻就回来了。少岚心中只觉可惜,正要开口询问子规到底为何事而笑,跟着自己的齐妈妈在身后说话了:“好安大*奶,你才说那丫头,我是没见,不过听这口声,必不能叫她来伺候。只二少爷一个我们就够受了,若她来了,和少爷只是一气地,整日里就要盘算着吃这个,弄那个了,那就书也不看了,字也不练了,这还了得?我们老爷太太见了必要打骂我们下人,那丫头是自找的苦来受,也怨不得别人,我们几个可不就倒了霉了?” 朱瑾听了直笑,却亦点头附和不已。
当下宁娥只作无奈道:“这便罢了,这妈妈说得有理,还是留下她祸害我自己吧。”
这里众人笑过之后,便叫送上螃蟹来助兴,外头这时已是月放光华,洒地如清水一般,又恰如那泄出来的满地银子,白花花的,到处一片。
这里其筝边吃边问少岚道:“刚才你跑哪里去了,看你倒玩得甚是有趣。”
少岚一听便来了精神,也不回答其筝的问话,掉头却对乾娘道:“嫂子,我儒定哥哥最近弄回来个妙人,你可知道?”
子规的心脏立刻漏跳一拍,这个瘟神难道他说得是,东哥哥?
乾娘先是不解,摇摇头道:“什么妙人?我不知道,收在哪里?难道又是个外头的小娘子不成?”
少岚摇头大笑:“哪里来的小娘子?是个小后生,看上去比我也差不多大,却是老练得很,说话行事,甚是有趣,所以我才说,是个妙人。哦对了,他吹得一手好笛子,你们听过没有?”
不提笛子还好,一提起这东西,立刻将乾娘心里的老火勾了上来:“是那个吹笛子的乐师?我呸!我只当什么妙人,原来不过是他!他吹得好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长性的,那晚上二爷叫他直管吹,他当真就吹了一宿,闹得我现在听到笛子声脑心子还疼还妙人”
子规听着这话,面上不敢声张,肚子里却快要气爆了,倒好,这个空心爆竹倒说起自己的东哥哥来了
“当真他就吹了一宿?这事我不知道,不过听着像是他所为。我说他是妙人,因他说起话来,真真叫有趣好笑得紧,且言语之间,都是我没听过的新鲜物事,我看着他,真叫好奇佩服到家了。你们说说,他看上去也不比我大上多少,怎么就知道这许多事情?又说得出这许多道理?”少岚听了乾娘的话,先是笑笑,过后却又说出一番大论来,字字都在赞那妙人,连其筝听了,亦觉得那必是个神奇之人,当下便问道:“听你说得如神似仙一般,只不知这位妙人,跟你说了什么新鲜没听过的玩意儿?”
宁娥知道这必是上回儒定打碧琼湖边打回来那人,心下也不甚以为然,口中淡淡道:“筝妹妹也跟着岚哥儿玩笑了,他不过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新鲜道理?不过岚哥儿比他还小,又是个小孩子性情,自然不比他在外头市井生活见得多,也不知用些什么听不得的胡话,只是唬我们这位糊涂哥儿呢”
子规再忍不住了,当下竟打断宁娥的话,看着少岚就问:“那妙人跟你说什么了?岚少爷可妨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
少岚再想不到子规会主动开口对自己说话,且是当着这许多人,因其从来见了自己是只有躲的,当下心中狂喜,便直接开口说道:“。。。。
第百三十九章 莺啼似泪廖无依
第百三十九章 莺啼似泪廖无依
却说少岚一时提其在园内遇到一妙人,口内只是兴奋不已,引得在场之人纷纷开口就问,宁娥知道这人必是苏云东,语气中便有些不屑,子规听见这话,哪里能忍,遂直接开口问少岚,苏云东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那少岚见竟是子规对着自己发问,只道自己一席妙人之说,果真如愿吸引住子规的注意力了,当下心中喜不自禁,面上却故作玄虚,摇头摆尾做作了好一番,方才开口说来:“这原是个笑话,说有个富家公子,家里万贯家财,金山银山堆着,花不完的钱。不料这人却是个呆子,为人最是寒酸小气,克扣下人自不必说,就对身边亲朋好友,也是一视同仁,概不宽厚。这呆公子因周围友人轮番请客,这次正经该他做东,心里只是肉疼,也不得不面上佯作大方,当下定下日子时辰。到了那时候,众亲友便拥上门来,也不为吃饭,究竟酒食也天天都有,只为看看,那铁公鸡拔出的毛,是不是带血?公子也无二话,见人都已整齐,遂命奴才领去席间。好家伙,那足足能坐十六人的大圆桌,整摆了六席。”
其筝笑了,直摇头道:“是了,这铁公鸡想是真出了血了,倒叫难为他呢。”
其兰也笑:“这人吃过这餐,晚上必再难入睡,这必是他命中一劫呢。”
乾娘大笑:“这种人正该如此只管收着那些钱做什么?家里有钱,正该好好享乐,纵情人生,这种呆子,白白留下那许多钱做什么?当真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去领那寒素滋味?也活该有此一劫。”
宁娥也笑,只是捂住嘴来,并不开口接话。
少岚谁也不看,只问那自己眼中的唯一青衣高挑女子:“不如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子规心下已是厌烦不已,这是个什么笑话?吝啬鬼的故事哪儿都一样。东哥哥想是也闲得无聊了,见这傻瓜来了,正好逗他玩乐下子,只是少岚一味追问,子规情不可却,嘴上勉强敷衍一句道:“想是如大小姐所说,就舍不得也摸不开这面儿,到底还要在这地方做人,怎可强作?就必是拿出银子来,细心治了这酒,也好洗清以往吝啬的名声。”
少岚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口中直嚷:“错,全错我就知道,你们是全通猜不出来的”
乾娘愣了,立刻追问:“怎么错?你才也说,整摆了六席,十六人一桌呢怎么这还不叫出血?”
其筝其兰听着,只不错眼地盯住少岚,看他如何解释。子规心里哼了一声,待听不听的样子。
“就知道你们必如此说来,本想不告诉你们,又怕你们将这疑问憋进心里,又吃了这蟹,可真成了冷积了。也罢,我就来揭晓这谜题吧,原来那呆公子一点不呆,他席是整治了六桌,可那桌上只有两样菜色,各一大盆。”少岚说到这里,狡黠地冲子规眨了眨眼:“你猜猜,都是什么菜?”
乾娘不待他人开口,自己先就说道:“什么山珍海味,只得两大盆?若说有这些,倒也不便宜了。”
少岚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吐出谜底来:“那两大盆,一盆是发臭的生梨,一盆是死了的圆鱼,也叫鳖,也就是死鳖。原来这公子,正是治了生梨死鳖给众亲友享用,嘴上还振振有辞:世间所有酸甜苦辣,无不出这两样,因此古诗有云:世上万般愁苦事,无过死别(鳖)与生离(梨)”
少岚兴冲冲地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了起来,口中继续说道:“你们说,这可妙不妙?我从没听过这样新鲜有趣,又挺有理儿的笑话,哈哈哈哈咦,你们怎么都不笑?”
才不过十一岁的富家哥儿,从未经过生离死过的考验,这些话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个玩笑,新鲜有趣,只配作酒席间的笑料,说完了,笑一笑,继续吃喝,杯中酒不空,座上唯欢颜,何为醉生梦死?只看眼前这人子规心里悲苦凄厉,东哥哥,这故事你是说给我听的吗?生离死别,世间这两样大菜,满园中人,亦只你我二人尽尝
其筝与其兰愣愣地看着少岚,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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