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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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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娘见众人听了这话,都笑起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尤其当着宁娥的面。也不知怎么的,那事虽然是过去了,她再见宁娥始终是有个心结疙瘩,再当着这女人的面,又提儒定,就更叫她难堪。
“他呸他就是那搁陈了的糨糊缸子底下,最黏糊的一团糨糊心子!你可千万别粘上手,只要一粘上,你是想甩,甩不干净,想拉,拉不出来,横竖就是死赖在你手上不下来,我只白熬了这许多日子,也不过刚刚捋掉一个小手指罢了。”乾娘的话,让宁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儒定是什么样,她心里很知道,可是她也明白,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是可以有这样那样难听难看的评价,只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旁人无论如何,对这事也插不上嘴。
“哟,这话说得算了,你跟我二哥都是招惹不得的人,我只自行避祸为是。”其筝见乾娘口风不好,赶紧缴械投降。
少岚这时在屋里转来转去,其筝也不去理他,自己拿起桌上一张尚未完成的鞋面子,放在手里,细细看过,一时便对乾娘开口道:“二嫂,你好手艺,这鲜亮的物件,绣了几天了?”
乾娘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哪里来的空儿?这不是我的首尾,大妹妹,你就夸错了人了。”
金徽边上来给其筝杯中加热茶,也笑道:“我们是哪里的手工,大小姐就看上了?也不过绣了一天而已,才因二奶奶睡午觉,我这里只是没事,便拿出来打发时间罢了,大小姐说好,就是玩笑了。”
书桐听见,也凑过来看,宁娥便对其筝道:“你早起说书桐的好,这会儿比比这个如何?”
书桐大着眼睛一看:嫣红色连理枝缎锦底子,上面端正绣着几只青鸟,正栖在那枝头上,扬首欲鸣,高歌不断的模样,翡翠色的羽毛,黑乌乌的眼珠,活灵活现的带着仙气儿。鞋面上用姜黄纱线锁出山头形状来,并浅蓝色的线描出远处的云头,比起自己的来,倒确是有几分精巧不同。
其筝就说了:“各有各的好,我哪里分得出?你们是知道的,我向在这女红上是亏的,手也是笨的,眼也是花的,倒比不得两位嫂嫂,是精于此道的,都比我强些。”
宁娥笑道:“你是出了名儿的大才女,谈诗论画是一般人及不上的,字也写得好,想是传了老爷的,就在这女工上差个一星半点的,又有何妨?”
乾娘摇摇头道:“说是这样说,不过男人看女子,可不是就看你的手工?若说谈诗论画,自有外头的娼头官ji们去计较,哪还用得上咱们?就你说得再好,他那里也只当是闷的,本也不是仗着这个降伏人不是?”
其筝听得脸红起来,只是笑道:“二嫂这话糙了些,不过理是对的,所以我才说,我是比不上二位嫂嫂的。”
乾娘听后却又叹了口气道:“这话也不对。你哪里就比不上我们?少宇对你不好?就这一点,我们是八百里加急,拍着汗血宝马也赶不上了这不是说,我跟你大嫂每天只是在这屋里点着韭菜,买大葱,只是说嘴装样子,屁个正经的没有说是正头大娘子,连个爷们人影儿都见不着还不如外头的娼头们呢”
宁娥不出声,却推了推面前的芩如,后者便指指棋盘对乾娘道:“二奶奶,这块只怕是活不得了,你也不理会?我可要先说好,输了棋可要认罚的”
乾娘这方收了声,人却依旧只是懒洋洋的,也不仔细理论那棋局,到底心不在输赢上的。
少岚屋里转了个遍,只是寻不出个有趣的东西来,人也烦了,也不等丫鬟们上来,自己打起帘子就向外走去,也不抬头看路,只是一股子劲儿要冲出去,不料外头这时正要进来一人,那人也没料到屋里面不出一声就出来个人,二人立时就撞了个好的。
当下少岚后退几步,倒还没什么,外头那人只是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这下屋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那边的棋也不下了,这边的鞋面子也不瞧了,都朝门口看过来。
“岚哥儿你就顽吧直闯了祸才好怎么样?扭到哪里没有?”外头地上那人自己倒不说,坐在地上就先问起少岚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朱瑾姑娘,捏着块方帕捂着心口,也顾不得爬起来,就先朝少岚看过来。
“好姐姐,我没事,你可摔着了?”少岚嘻着嘴,上来拉朱瑾,朱瑾一把打开他的手, 后头齐妈妈上来 ,这才将其扶了起来。
“岚少爷倒还是这个性儿,一点没变”其兰站在院子中间,扶着宜青,直摇头。
“兰姐姐,你也来了嘿嘿”少岚不好意思,一溜烟地复又冲了出来,口中一叠声道:“各位嫂子,姐姐们,我出去一趟,鹤童这小子又跑不见了,我得看看他去”
朱瑾在后头忙不迭地叫道:“岚少爷,慢点”
宁娥上来劝道:“算了,由他去,左右外头有跟他的小厮在,若只在这园子里,也是不妨事的。”
其筝冲其兰挥了挥手,笑着叫了一声道:“兰妹妹”
其兰款款上来,满脸都是笑:“筝姐姐”
乾娘后头站着,就接了一句:“也没见你们就好成这样中午还一起吃蟹呢,这会子倒似有几百年没见了似的。”
其兰不理,上来先就挽住其筝,过后才看着乾娘回嘴道:“好嫂子,怪道你不知道,你只几个兄弟,并无一个姐妹,哪里晓得这种情深?”
宁娥点头道:“果然了,我只是一个独生的女儿,就更不知道了。”
其兰赶紧笑道:“大嫂虽然一个,却与琴丝,姿姨娘姐妹一样的,对我的 话自然也理会得。”
乾娘有所不乐道:“是了,金徽锦笙,这是说你们呢,敢是我天天只是与你们结怨结仇的,二妹妹这话,倒是叫好大一滩脓鼻涕就垛在我身上了。”
芩如上来拉住乾娘的手道:“偏是这个爱说笑的人,就只听不得别人的玩笑快来,与我把这盘下完,你就快输了,还想趁机赖了不成?”
乾娘一时不备,差点被其打了个趔趄,口内只是抱怨道:“好姑娘,就这么急了?你只说你要什么?又何必等到输棋?”
芩如拉她的手松了松,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其筝说话了:“你们快瞧,外头那是不是二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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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三十五章 刻意伤春复伤别
第百三十五章 刻意伤春复伤别
却说众人正在屋里说得热闹,其筝一时不防,向屋外看了一眼,口内惊讶道:“二哥回来了?”
乾娘一听见这话,人当即向前迈了几步,也不管芩如正拉着自己,径自就走了出去,只是一出屋来,刚刚见到院内的儒定,旋即又定住了脚,高高站在游廊的台阶上,口中似是不耐烦地问道:“这会子,不早不晚的,你回来做什么?”
儒定本不愿惊扰那一屋子的人,想悄无声息转去旁边的姨娘屋里就算了,不料这时被其筝发现嚷了出来,不得不在就在院子里站着,口中亦是不耐烦地答道:“我回来换件衣服。”
其筝也出来了,屋门口站着,对儒定招了招手,面上堆笑说道:“二哥你整日里忙些什么?白天黑夜的只是不着家?都这会子了,眼看就要吃晚饭了,你还要出去?又去哪里请客不成?”
儒定尚未开口,乾娘一肚子火早就憋不住了,人只抢道:“这会子还早呢,晚上那顿花酒还没开始呢赶着回来换件亮鲜衣服,好再出去嘲戏外头的小娘子们呢大妹妹,你别跟他说话,倒没的耽误了人家工夫,外头正经多少姑娘等着他去救急呢,我们这里就只是留不住的,二爷你赶紧走吧,迟了就误了开杯酒了”
儒定冷笑道:“好,我自然就走,急什么?外头的姑娘都是知理的,也不会催我,更不会赶我,多早晚去都是温婉可人,娇媚知心,强如这院里的河东狮子吼”
其筝先将乾娘按了下来,方才开口道:“二哥,你也是,好容易回来一趟,说这些话做什么?哪里又冒出来的狮子?二嫂不也是为你身体考虑?再这么日日夜夜闹下去,你身子本自单薄,如何能吃得消?好哥哥,你今天不如就留下来,我们晚上还吃蟹呢,你中午就没吃上,晚上跟来,只管放开来大吃一顿,可好?”
此时儒定恨不能逃离开这家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永远再不见那人才好,哪里就够留下?
我自是无福之人,小妹,咱们就此生再不相见,方是安宁上回一时冲动,险些酿出大祸,他再不敢,也无脸去见她了,这会儿知道她在屋里,心里更如被火灼了一样,又疼又辣,只盼快些离开这里,外头找个地方,花开酒地也好,行洒酒楼也罢,醉在他乡,但求今夜,心中了却这无望的牵挂。
其筝见儒定沉默而不开言,原以为他应允了,谁知他掉转过头,就朝东边苏姨娘房里走去,边走嘴里还边道:“罢了,这里不容我,那边去换也一样,正好看看伍儿”
乾娘气了个七窍生烟,浑身打颤地叫道:“让他去,大妹妹,你只别拦他,看这里有只老虎要吃了他呢”
儒定听了这话毫不理会,也不回嘴,只是走得更快,苏姨娘早已听见这边动静,只是不敢出头,这会子听说儒定要来,正如三伏旱天下了场及时雨,天下掉下来的一样,也就顾不上许多 ,赶紧出来帮打起帘子来。儒定特意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来,伸手在苏姨娘脸上摸了一把,笑道:“好香上回我送你的沉香你可用完了?若完了,今儿就说一声,我管抬一罐来给你”苏姨娘脸上飞起粉霞,低下头来不敢接对方眼光,口中喃喃道:“好二爷,别闹了,快进去吧”
乾娘哪里能忍,听见就是骂道:“好个没廉耻的我们这里说了这许久的话,只不见你过来伺候一下,这会子他来了,你三不知就窜出来了,饿眼见了瓜皮,你就扑上去啃吧,不管好歹你就揽搭下没脸没皮,我羞也替你羞死了”
苏姨娘吃了这几句,再不敢回嘴,又不敢抛下儒定立刻就回屋里去,本是粉红飞艳的脸色,这时便涨成了一块熟猪肝。
儒定只作没听见乾娘的话,拉起苏姨娘的手来,口中只柔声道:“这天也凉起来了,你还穿这单衣?想是没有新做下的?我看这颜色,倒像是旧的,少说也只得六七成新。罢了,我一会对长安说,明儿就抬几箱时新花样的织金缎子来,你只交给裁缝去做,到时穿给我看看,依我看呢,你这脸色,就最适合穿海棠红的,别人哪里配呢?”
苏姨娘赶紧一把握住儒定的嘴,小心地看了看乾娘那边,低声苦求道:“好二爷,你只当可怜可怜我和伍儿吧,你这会子只管拿我做伐子,跟二奶奶置气,一会你走了,我跟伍儿还在这院里她眼皮底下呢,我们还过不过呢?好二爷,也别再说了,快进屋里去,就算是帮了我好大的忙了”
儒定大声哼了一下,忽然对芩如道:“芩姑娘,你今儿也在,伍儿是老爷的心头肉不是?是咱们安家的血脉不是?我今儿只对你说这话,若这院里有人对他不住,你只去回老爷,就说有人要咱家安家断子绝孙,不得来生呢”
乾娘简直被气昏了头,是手也冷了,脚也凉了,一个字也再吐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儒定,浑身直是抖得,比那老树上秋风里的黄叶好不多少。
芩如赶紧上来,先将乾娘送到金徽手里,命其将她硬推回屋里,后又对儒定道:“好二爷,你说也说够了,就赶紧进屋吧,只管这风口站着,着了凉可怎么好?一会再过给伍儿,他小孩子,刚刚好了多没久,别再折磨他了。老爷一早就说了,这园子里上下这么多人都听到过的,没人不当伍儿是安家的子孙,二爷这会子说这些做什么呢?二奶奶总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再者,老爷一双眼睛看着呢,哪里能出大错去?都收了声,苏姨娘,扶二爷进去。”
儒定见芩如开了口,这方罢了,苏姨娘便赶紧将其拽进自己屋里,帘子也放了下来。
这里众人便进正屋里去,看视乾娘,乾娘已是面如火烧,气得只在屋里跳脚,口中怒骂不绝。宁娥本在屋里没有出去,这时便坐在她身边劝道:“好妹妹,别再说了,二爷就是那样人,你还不知道?跟他硬碰硬,他哪里肯服软呢?你只好好的,过了今晚,明儿等他酒醒了,叫他再来给你陪罪就是。”
其筝也道:“大嫂子说得是,二爷最是个硬性子,惹发了火,就是头好蛮牛!几车的人都拉不回头你当着人面,这样跟他吵,他就有心与你回转,面上怎么过得去呢?到底也要说几句硬话,撑撑他的汉子面孔不是?”
乾娘听了就是呸地一声,用手指着屋外道:“汉子面孔?他还要撑他的汉子面孔外头多少花魁娘子裙下睡过了,还有什么汉子面孔他只是在我面前强硬,作出这样子来,知道我是奈何不了他的,就将人捏在手心里,弄得死死的”说到这里,气急而崩,落下泪来。
其筝从袖子里掏出块销金点翠带方胜同心结的手帕来,轻轻替乾娘拭泪,宁娥看了一眼那帕子,知道是苏杭手工,心想这丫头倒是学得快,学得乖,这会子就换上新的了。
其兰坐得离乾娘远远地,也开口说道:“二嫂也别气了,也许二哥真有正经事办呢?你就这样跟他杠起来,他气了便只不说实话,意在逗你发怒,也未可知呢?”
那乾娘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忍不住,又是呸了一声:“好妹妹,你当真会替你二哥打马虎,做好人呢只当我是合在缸底下,看不出天来,是个傻子呢”
宁娥见其兰脸色灰了下来,忙拉住金徽的手道:“好姑娘,快给你们奶奶上茶,我看她呸了一口又一口,怕是嘴里已经没有水了,你就行行好,给她续点水,让她也好再发发威”
乾娘听了这话,正想再呸一口,想想宁娥那话,好似有些不对,又见众人都只看着自己笑,不好意思起来,再想不起来要说什么,要啐一口,又逞了宁娥的意,只得将脸猛地偏了过去,谁也不看,倒落个清静,也就不尴尬了。
其筝便知无事,当下遂对宁娥道:“大嫂子,还是你厉害,一句话就堵上泄洪口了。”
芩如也笑道:“可不是,我们这里只说得口也干上,金徽,快给我们一人一杯,都叫满上。”
乾娘背对众人,偏还要开口:“都叫满上,都干了才好”
宁娥笑道:“好酒,这才是好酒呢,发酵了几时了,也是时候开坛子了”
当下众人笑了个动不得,乾娘心里动气,却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场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灭了。子规一旁冷眼看着,到底乾娘是个爆竹性子,发过了就完了,吃不得两句玩笑,却是个内心纯真之人,说行就行,能止就止的。这一屋子的人,也就是她,嘴上看似最厉害,心里最是无心计,无城府,看人也没个准头的。若有一日,这家里争斗上面,恐怕,她就是最先要倒下的那一个,牺牲品。
这时外头脚步声响起,这屋里立刻就静了下来,知道是儒定出去了,都装作听不到,也不看乾娘,各自喝起茶来。
乾娘心里直是不悦,骂不迭声:短命不寿的喝倒在外头才好呢这想法一冒头,她立刻又在心里补了一句:算了,这冤家,就死也要死在这屋里,若在外头,没个人瞧见,怎么收拾呢?自己又看不见,心里只是挂不过念呀
第百三十六章 几时心绪浑无事
第百三十六章 几时心绪浑无事
却说儒定正回来更衣,其筝不巧撞见,遂叫了一声作招呼,乾娘听见后,众目睽睽之下就跟儒定又是一场好吵,好在众人已是见怪不怪,,这二人见面磨牙已不是一回两回了,当下死活将二人劝开,推乾娘回屋里去了,这里儒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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