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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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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换宁娥红脸了,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宜青,琴丝背后坐着,无不抿嘴而笑。此时,书桐由外面打起帘子来:“二小姐,大*奶,晚饭好了,可就摆进来?”
其兰将身子坐直,正眼瞧着桌上,宁娥便道:“摆进来吧。”
丫头们细手轻脚,不一会,满桌精致佳肴,虽是家常小菜,却也是精工慢活,且名器雅设,望过满眼鲜香美味,甚是动人胃口。
其兰一眼便瞧见,桌子正中间,一只青花折枝花纹盘中正冉冉冒着热气的银苗菜,宁娥见了,笑对其兰道:“这是你的爱物,快快,宜青,快摆到你家小姐面前。”正说笑间,却一眼瞥见四样果碟中,不见木樨玫瑰果儿,却是香糖薏苡,一时脸色不好,沉了下来。
琴丝也看见了,又见宁娥面色暗沉,便对门外叫道:“今日厨房是谁送饭?进来回话”
子规正等着呢,见叫,便拉着杜鹃进屋来。宁娥一见是她二人,倒奇怪,遂问道:“怎么不见木樨玫瑰果,倒是薏苡?谁的主意?管自换了不成?还是玫瑰果没有了?若没有,今日就该直说,不该写在单子上送过来。”
子规陪笑道:“回大*奶话,玫瑰果是有的,不过我午后听见芩姑娘送樱桃给各房,就想着,那东西是属火而有土,性大热而发湿的,若再加上玫瑰果,更是不好。常听人说,薏苡米性味甘淡微寒,有利水消肿、健脾去湿之效用,我便自作主张,给大*奶和大小姐换上这个,去去湿气。”
宁娥见她说得有理有据,且合乎今日情形,心下松快许多,口中便道:“你说得有理,竟是这样安排最好。罢了,先取些香糖薏苡过来我尝尝,平日倒不怎么吃这东西。”
子规知已无事,遂准备与杜鹃退至屋外,正当此时,只听其兰哇地一声,将口中菜肴,竟全吐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荆棘满亭君自知
第三十七章 荆棘满亭君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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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其兰正于拢香院中,与宁娥共用晚饭,一筷子银苗菜入嘴,顿觉不好,哇的一口,遂全吐了出来。
一时宁娥大惊,地下丫头们纷纷上前,宜青忙捶背抚胸,书桐忙用手帕擦其身上衣服,琴丝又端过来桌上一杯热茶,余者丫头们出去打水的出去打水,拿扫帚擦地布的拿扫帚擦地布,一时屋里屋外忙了个人仰马翻。
宁娥亲起身来,走到其兰身边检视,又细瞧她脸色,略宽心些,软语道:“妹妹觉得怎样?好好的,怎么就吐了?”
其兰吐后又咳,直咳了个身动气喘,涕泪齐下,人也软了下来,轻靠在宜青身上,动也动不得,口中亦一字不出。宁娥便吩咐萼儿令儿两个:“快拿那春凳来,扶二小姐躺上去歇息。”
宜青慢扶着,将其兰移至春凳上,宁娥又命绮墨移灯过来,再接过琴丝手里的茶,亲手喂其兰喝下,又细看其兰脸色,知其并无大碍,方放下心来。转头过来,复厉色道:“子规,杜鹃,跪下”
子规早知必有此一事,见其兰已将前戏做足,心中正暗自好笑,这时方见宁娥发作起来,便将杜鹃拉着,一起跪了下来,面上佯作慌张,口中急道:“大*奶恕罪”
其兰无力地挥了挥手,宜青一旁忙问:“小姐觉得怎么样?好好的,如何吐了?难道那菜?”说着,眼皮微微抬起,向宁娥看去。
宁娥明知,便对宜青点点头,又问地下子规:“常见你向是小心伺候,今日这菜如何这般不入口?”
其兰声若游丝道:“大*奶,那菜,味道倒还是其次,只因竟是些老枝烂叶,但入口中,腐腥之气,实难抵御,才污糟了大*奶的地方,原是其兰不该,大*奶,且别再提起,算了吧。”
宁娥听了更加生气,对子规斥道:“听见大小姐的话没有?老枝烂叶什么时候,安府主子的碗碟里,竟用上老枝烂叶了?难道厨房里银子不够使?还是好的都让你们添到自己肚子里去了?”话语间,眼神流动,闪烁不定,直望向子规眼睛。
子规地下不卑不亢道:“回大*奶,今日之事,子规实在不知。说起来,今日本没备这个,不过大门外小厮们见着了,买了些来,因平日难见这菜。谁知下午,先是二奶奶那里锦笙来说,要吃清炒银苗菜,孙嫂子亲手拣了,准备炒好了晚上送去。过后,便是二小姐屋里槐紫过来,也要这个菜。”说到这里,子规停下口来,望了望其兰,又望了望宁娥。杜鹃一旁陪跪,除频频点头,再无他话。
其兰低垂首,泪珠晶莹,滚落衣裳间。宜青身后站着,以手帕轻拭,似自言自语道:“小姐到底语轻,说不定,这盘子里,就是二奶奶那里挑剩的下脚料,怪道这般滋味,想来,原是准备扔掉的吧?槐紫才回来说,见那桌上掐好的嫩芽倒有一堆,还没下锅呢,想是全到了荐红院那里了,到底是二奶奶要强,连这个事上,也要掐尖作头”
宁娥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劝道:“宜青,素日见你是个懂事知理的,今日如何说出这话来?二奶奶哪里知道这事?应是孙四家的弄的鬼,不够这个料,就该直说,又何必弄些破烂货来搪塞主子?”
其兰一旁听了,抽泣起来,口中直说:“我也知道,今日这事,大*奶是难为的,总不能为了妹妹,得罪了二奶奶。这园子里,是人都得让她三分,就连。。。”说到这里,咽下话去,过会儿又接着说:“算了,大*奶,若有机会,我亲对老爷说去。”
宁娥听了忙道:“妹妹这是哪里话?难道我这个管家的就眼看着妹妹受了委屈不管不成?老爷就知道了,也定要说是我的不是。我倒也不是怕得罪二奶奶,才你也听见了,二奶奶要菜在先,她如何知道孙四家的偏心讨好?这事本是孙四家的自作主张,打错了算盘绮墨你去,叫孙四家的过来这里,你不许跟她多说什么,叫她过来就是”
其兰听了,抬头看了宜青一眼,宜青会意,叹口气道:“二奶奶势壮,罢了,小姐宽心吧,也只得如此。”
宁娥心中火起,看了其兰一眼,见其依旧垂首不语,却将手中那方熟罗帕子揪来扭去,情知她是为平日里乾娘总将正出庶出挂在嘴上,现时捏到个错儿,便与其较起劲来。自己无法,只得按下火去,再柔声劝道:“妹妹听嫂子一句,二嫂原就是这性子,她家本自人多,张老爷是个爱热闹的,妻妾众多,倒不比咱家老爷。二嫂自为张太太所出,上面又都是兄长,众人捧着养大,才得来这要强性子。妹妹心里明白,又何必与她置气,她是这样惯了的,自己并不觉得,妹妹倒要小心保养,因生下来身子就弱,若气坏了,倒不值当。再者,妹妹也知道,今日二弟正在院里,闹了起来,于他面上难看,妹妹不如放手宽心,待日后我慢慢跟二嫂说,到时再细细理论如何?”
其兰情知再难向前,只得依从,点头不语,将泪眼收起。宁娥这才松一口气,又见子规与杜鹃依旧地下跪者,呆呆听她说话,便对二人道:“起来吧,倒叫你俩受累,跪了这半日。”
子规拉起杜鹃,脸上笑着道:“大*奶这是哪里说的,奴才的膝盖,原与主子不同,是生来就软的。”
宁娥听了,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书桐见了凑趣道:“那是自然,主子们是何样高贵的,哪里像你,见了点狗不理猫不闻的顶尖小事,就吓得腿软下来了。”
子规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满屋人见了,也都微笑起来,宁娥复又将手中团扇摇起,又对其兰道:“妹妹可好些了?要再用些东西不要?”
子规忙殷勤道:“二小姐,今日有现熬的新荷绿粳粥,这会儿也凉了,正适合入口,且糟茄是才取出来的,可要用些?”说着,见宜青替其兰打着扇子,便推了杜鹃一把。、
杜鹃一惊,看了看子规,方才会意,只得小心翼翼上前,盛上一碗粥,又战战兢兢地捧着,送到其兰面前。
其兰细看她一眼,又见其衣衫整洁,手也洗得白净,方接过碗来,宜青占着手,只得口中提了一句:“小姐且看烫不烫?”
杜鹃笨头笨脑地来了一句:“不烫,我才手试过了。”
这下众人且大笑出来,琴丝边笑边斥道:“好个呆丫头谁问你来,倒答得快”
其兰也忍不住笑了,就手中呷了一口,点头道:“好粥,确实不烫,这会儿喝下去,只觉清爽适口,倒挺对胃舒服。”
宁娥笑着对杜鹃道:“你倒伺候得对味了,且再过去,将那糟茄再取些过去给二小姐。”又对宜青笑道:“倒省了你好些事了。”
宜青忙也笑着回道:“大*奶说得是,这丫头憨实得很,确也能使唤一下。”
子规这时便从身后推了杜鹃一把,道:“都夸你呢,还不快谢”
杜鹃本已是脸红耳赤,再经子规这一推,昏头昏脑,也失了方向,也失了道理,竟转身对子规道:“多谢姐姐。”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书桐笑着指杜鹃道:“原来竟是个呆丫头,你这是谢谁呢?”
杜鹃再无力支持,人也缩起来,慢慢躲至子规身后,不敢再说话。子规扶住她,也笑个不住。宁娥边摇扇子边笑道:“人家老实丫头,你们倒轮着取笑,我倒看不下去了。杜鹃,你且别理她们,再有笑的,我替你打她。”
琴丝忙将脸绷起,装腔道:“我是不笑的,奶奶只打她们。”
一时满屋里笑语不断,人人心里轻松,脸上愉乐,真真是一幅灯下众艳欢乐图。不料,就在此时,门帘打起,绮墨领着孙四家的进来了。
一见来人,其兰先坐起身来,却将脸偏开,不看门口,宁娥将喜色收起,正板面色,子规拉着杜鹃,退避到了屋外。
孙四家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路上问过绮墨多次,绮墨只说到了便知。孙四家的细度其面色,却又看不出什么来,只得按下心急,揣着小心。只是一进到屋内,她便立刻发觉气氛不对,到底是老狐狸了,经过的风浪不少,鼻子动动便知暴风雨要来,情知不对,先不开口,马上跪下,垂首待罪的样子。绮墨在其身后冷笑一声,自打帘子,也出去了。
宁娥且不开口,望了望孙四家的,挥了挥手里的团扇,又掩住口鼻,一幅不堪其味的样子。琴丝便骂小丫头们:“叫你们兑些玫瑰水来冲地,怎么就是不动?这一股子的味道,小姐奶奶这里坐着,熏坏了不成?萼儿令儿小英子人都死哪去了?”
宜青一旁带笑劝道:“罢了罢了,还是我去吧,到底是我们小姐惹出来的事,我受累也是应当的。来来,姐姐告诉我,玫瑰水哪里寻?”说着便拉起琴丝,一块儿出去了。
孙四家的听得一头雾水,又见丫头们一起出去了,情知是大不好了,由不得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油光水滑地冒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巧啭岂能无本意
第三十八章 巧啭岂能无本意
话说,孙四家的被带到拢香院,跪在宁娥与其兰面前,情知有过,却心存一丝侥幸,旦想蒙混过关。
宁娥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将桌上那盘惹祸的银苗菜向前推了推,开口道:“这是你做出来的?”
孙四家的抬眼一看,心便慌了,这不正是那要命的东西?一时难以开口,却被上首宁娥的眼光逼着,不得不说道:“回大*奶,是小的做的。想是,不合口味了?小的再去做。。。。”话还没说完,就被其兰一阵冷笑打断:“再做一盘?就这,已是破枝烂叶凑出来的,你上哪儿再找一盘的料去?难不成,真到那扔出去的垃圾里去再翻一点出来?还是,用人家盘子里剩下来的,热一热,再送到这里来?”
孙四家的心下恨得直痒痒,因欺其兰一向人轻言微,也是自为有二房撑腰,一时嘴快强辩道:“二小姐冤枉奴才了,奴才并不敢挑些烂料,且每日各房用的都有定例,这菜,本是份外的要的,碰得巧便有,若没了,也是无可奈何。”
宁娥闻听斥道:“胡说小姐想吃些什么,问你要,自是应当,你要能做出来,能做得好,也是你的本份,不然要你做什么?就算是额外要的,也是要记在帐上,月末一总到我这里来领银子的,难不成是吃了你的?安府什么时候要动用到下人的银子来开支主子花销了?这么说起来,大厨房原来的定例竟是一向不够用,倒亏了你一直好心,用自己的银子来添大厨房的窟窿了?你去,将大厨房帐本拿出来我看,若真如此,那我可得去回老爷,原来咱们家真出了个与人行善,暗中积德的贤人了,那可得好好奖赏你才行孙四家的,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孙四家的脊梁上走了真魂,人一下软瘫了下来。
却说大厨房里,小螺子到底眼尖心灵,一见绮墨来将孙四家的叫走,又见刚才子规与杜鹃齐去了大房里,心里直觉不好,等过片刻,总不见人回来,心焦坐不住,便吩咐宋妈妈小心看着送回来的食器,别磕碰着或是少了,自己则快步冲进园子里,赶往荐红院。
沿着游廊刚进月门,小螺子但见院内芍药花怒放,绯云朵朵,窗下灯影重重,那高挂着的珠子吊灯,隔着纱窗外也瞧得一清二楚,将屋外照得明亮如昼,成云成片的芍药花映在明晃晃灯光下,比白日里更显娇媚动人,窗下人影观得仔细,总是杯碟盈动,莺声笑语,一派欢乐气象。
小螺子见里面热闹,不免有些犹豫,不敢就进去,突然身后一人轻推了她一把,悄声道:“你怎么来了?”
小螺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勉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锦笙姐姐。姐姐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求姐姐。”
锦笙竖起食指,轻嘘一声,将小螺子连推带拽,领到自己下房,打开门进去,又燃起蜡烛,方才开口道:“有什么事这么急?没见二爷今儿在房里?奶奶正高兴呢,吩咐下来,不许一人打扰,你这没头没脑地撞进来,不是找死吗?还是你原是那城楼子上的雀儿,原比别人耐得住惊吓些?”
小螺子焦急地说道:“姐姐别开玩笑了,孙嫂子急等二奶奶救命呢”
锦笙哑然失笑:“好好的,救什么命?她又有什么事出来了?我可告诉你,你别总和她搅合在一块,瞧奶奶近日的神情,不大看得上她呢上次子规那事,让奶奶得了个没趣,过后借口长胜娶亲,孙四家的又前后要了不少银子去了,二奶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太自在。倒不是为银子,奶奶本不计较这些,只是说她要得太凶了些,倒成了欠她的了。”
小螺子听后半天不言语,后见锦笙去剪烛花,才开口道:“孙嫂子也有难处,家里原是用处多,开销大。”
锦笙闻之嗤鼻:“开销大?她家有几口人?长安是娶亲后分出去单过了,不过长胜一人在家,有多大开销?孙四长年在田庄上,也不回来,她有什么用处?难不成还在家里养了个拼头不成?”
小螺子不敢回嘴,只苦苦求道:“姐姐本跟我们交好,如今怎么见死不救了?别的不说,就看大*奶这样不问一句就骑上了头,也不能甘心不是?谁不知道,孙嫂子是二奶奶提拔上来的人,再怎么说,也得给二奶奶个面子不是?”
锦笙听了这话,倒有些松动了,手里的剪子也放了下来,转身问道:“那你倒说说,今儿叫她去,究竟所为何事?说出来与我听听,可救不可救?”
小螺子便将下午乾娘与其兰都要吃银苗菜,孙四家的捡好的先给了乾娘,剩下才与其兰一事说了出来。
锦笙听了,一屁股坐下,笑着道:“我当什么事呢,这有什么?二小姐如何知道,就算知道,她又能怎么样?菜不过是一样的,她难道说下剩的不好不成?抄出来不也一样?谅她的嘴也刁不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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