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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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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娥盯着琴丝,口中只道:“你也想出去?”

琴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抱住宁娥的腿,急道:“大*奶我错了原不该提起这事,只是见那书桐。。。。”

宁娥打断她的话,依旧问道:“你也想出去?”

琴丝不敢多话,只得回道:“大*奶琴丝只愿一直守在大*奶身边,只求伺候大*奶一辈子才好,并无二心。只是刚才一时情急,话赶话的,才误出此言,大*奶千万别当真,琴丝从小跟着大*奶,”言及于此,琴丝的泪点,滴了下来,“大*奶的心事,别人不知道,唯有琴丝知道一二,琴丝实不该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大*奶,看在我多年伺候您的份上,饶了我吧。”

宁娥眼见琴丝的泪滴在身上穿的一件家常粉红绣金交领比甲上,心里黯然,半晌开口道:“这衣服,我上个月赏你的吧?还是我在家时穿过的呢。论起来,陪过来的四个丫头里,也只剩下你一个了。”琴丝听闻此言,触及心事,到底与宁娥是多年主仆,一时泪如雨下,不敢抬脸看宁娥,只得用汗巾儿捂住脸,强压着。

第三十章 真珠帘外梧桐影

第三十章 真珠帘外梧桐影

宁娥见琴丝暗中哭泣,并不开言安慰,反又缓缓道:“书桐是外来的不错,可她也确是伺候得不错。只是,她哪里就越过你去了?哪一次赏她没赏过你?又哪一次你的东西不强过她?你就这样弄起小性儿来了?你才也说,是打小就跟我的,咱俩一起多年,经过那些事儿,我看你,比我妹妹也差不多离儿。人总说你性子急,脾气大,我哪次不护着你?外人都说我宠坏你了,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有八分确实。”

琴丝听了,不由得痛哭起来,想说什么,嗓子眼哽着,却又说不出来。

宁娥倒颇为平静,又开口道:“你,去了的那个,再加上京里的棋姿,原都是在家跟着我的,原以为,你是要一直跟我下去的,如今看来,也难说了。罢了,女大不中留,你既然有这想头,强留也不中用。”

琴丝只管地下跪着,抱住宁娥的双腿,拼命摇头,宁娥低下头看着她道:“不是你自己说要出去?如今又哭成这样,想是还念着多要些嫁妆?”

琴丝憋了半天,听这了句话,终于开得口道:“大*奶”却也只说了这三个字,再也说不下去。

宁娥等了片刻,见她眼泪收了些,才又道:“闹够了没有?这么大个人,还跟个孩子似的,你瞧给我这裙子上糊得的眼泪鼻涕。”

琴丝见宁娥如此说,才渐渐收场,宁娥道:“书桐伺候得好,你应该替我高兴,我屋里多个能使唤得上的丫头,你也轻些担子,如何只管这般拈酸?今后若真有了婆家,可不能这般使小性”

琴丝本自惭愧,听了这话,又羞涩起来,嘴里轻声道:“大*奶这半日取笑的也够了,还只管这样说奴才。”

琴丝哼一声道:“说不得你?这些都是良言,纵苦口些,你也得吃下去,不仅要吃下去,还得在肚子里过一过,好好领会得才行,若今后还像现在这样,一点小事就火撩着腿子一般慌张,那才有你好日子过呢”

萼儿兴冲冲从屋外一头扎进屋来,嘴里直叫道:“大*奶,大*奶,喜事来了”话没说完,因见琴丝地下跪着,抹眼淌泪的,宁娥又一脸正色,只得刹住脚,收住口,立在原地,发起呆来。

琴丝一下站起身来,宁娥心里复又好笑起来,心想这丫头性子真硬,且是要面子得厉害,以后倒真得好好看着她些。

琴丝转过脸不看萼儿,却闷着声音道:“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慌慌张张,蛰蛰蝎蝎的?越大越没了规矩,进来也不言语一声,你当这里是你自己姥娘家呢?”

宁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出来不打紧,那笑就跟决了堤的河水一般,直淌了个漫天浸地,萼儿看着宁娥笑成这样,站着直发愣。琴丝羞愧难当,便道:“里屋香倒消了些,我铲铲那灰去。”汗巾儿捂脸,一转身,进里面去了。

萼儿呆呆看着琴丝的背影,说不出话来。宁娥还是笑,开口问道:“到底什么喜事?害你惹琴丝这顿骂?”

萼儿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满面笑容,说道:“回大*奶,大爷要回来了”

宁娥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向前,直问到萼儿脸上:“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萼儿忙回道:“我有几个胆子敢骗大*奶?才从大厨房回来时,我在路上遇见芩姑娘屋里的绿荇,她跟我说,老爷刚才回来了,还带回了大爷一封信,信上说,大爷下个月要回家来。”

宁娥慢慢退回椅子上,坐了下来,口里不出声,心里细想着。半晌,眼里却放出光来,掩都掩不住,她突然对萼儿说:“你再去打听打听,大爷究竟为什么事回来?京里过来一趟,不短,若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不会回来。”

萼儿看了看她脸色,不说话。宁娥见了,也沉默下来。

荐红院里,乾娘正坐在把黄花梨卷草纹玫瑰椅上,边吃清汤雪耳,边听银芳回话,听完后,乾娘想了想对金徽道:“把那后头箱子里,我娘家哥哥才送来的新鲜官样缎子,挑几匹红的翠的出来,送到大*奶屋里去。还有前日那双你新做出来的镶珠扣绣鹦鹉摘桃,大红十样锦鞋,大*奶说式样新鲜好看,也一并送去,就说给你赶着给大*奶做了双,让大*奶试试可合意。”

金徽不乐意了,低头道:“缎子罢了,那鞋是我好容易寻来的样子,赶了几晚上做出来的,原指望孝敬二奶奶,手工不说了,我还特特拆了朵珠花,在那鞋头镶上二颗大珠,二奶奶刚刚才见到,还说喜欢得不得了,怎么就要拿去送人了?再者,大*奶,原也不与咱们交厚,怎么二奶奶突然就这般热络起来了?”

乾娘招手将她近至耳边,低语道:“傻孩子,火扇得越大,歇起来,才越费事呢”

金徽先不明白,想了想后,笑起来,便也低声道:“大爷莫非还是那样?还会继续冷着大*奶不成?”

乾娘轻声道:“大爷这次,是为着棋姿那丫头将至临盆,让她一人回来不放心,再加上些公事,才肯回来一趟。大*奶若有别的心思,只怕要失望了呢”说完与金徽对视一眼,二人皆不出声,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金徽从后头取出衣料来,送至乾娘面前,乾娘用手翻了翻,见有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闪缎,樱桃色地富贵万年纹鸳鸯缎,蓝地牡丹菊花纹闪缎并一匹品蓝地青折枝梅蝶纹二色缎。乾娘点了点头,又问金徽道:“才叫你打个人去二门上问的,二爷回来了吗?”

金徽摇了摇头,道:“没回来,我才又去问了孙四家的,说是长安也没回来,封府里吃过酒,又去个叫香红的小优儿家里了。”

乾娘将手一推,脸也转了过去,金徽等了半日,见她并无他话,便拿着东西出去了,门口正碰见玉屏,悄悄地道:“里头正不自在,你少找碰去。”

玉屏吓得赶紧停下脚来,却凑到金徽耳边,低语几句。金徽听过后,不满地开口道:“还要?近几日二爷才给长安一笔,昨儿二奶奶又赏了一笔,现在还来要?不过是给长胜娶亲,就能用得这许多?我看她指着这个由头,想多揩些油罢了。你去说给她,二奶奶还为上回子规那事儿心里疙瘩着呢,叫她且收敛些吧大厨房那笔糊涂帐,不是二奶奶替她瞒着,她早就被送到大*奶跟前,打发出园子去了,还这么不知人事,弄银子弄得这般急吼吼的,等着现银子买棺材不成?”

玉屏见金徽语气不善,不敢接话,金徽定了定神,又见小螺子台阶下站着,遂换了个口气道:“二奶奶现在正不高兴,这会儿断不能进去回她这话,让小螺子回去给她带个话儿,且不要再提银子的事了,再提也没有了”说完掉头就走,连看都不看小螺子一眼。

小螺子大太阳底下里站着,心里却泛起阵阵寒意。

元平院里,芩如给怀阳送上惯用的犀角雕玉兰花式杯,怀阳呷了一口,赞了一声道:“你用的是,我才带回来的泉水,是不是?”

芩如笑而不答,将怀阳换下来的衣服收起,才道:“今日封太太好生可怜,为了她家老四,求人求得脸面都不要了。”

怀阳将杯子放下,顺手拿起一旁紫檀束腰几形桌上一本字帖,细看起来,便不出声。芩如等了片刻,又道:“封家在这县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县老爷向来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也得给安府几分颜面的,怎么这回?”

怀阳安静看着帖子,缓缓开口道:“收封家老四进去时,衙门里来人,跟我说过。”

芩如一惊,道:“老爷知道?那是为何?”话一出口,她随即反应过来,又道:“是了,想是那洛阳商人。。。”说着,看看怀阳脸色。

怀阳依然不动声色,只微微点了点头。

芩如心知不该再问,可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只得开口道:“那洛阳商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连老爷您也不敢过问?”

怀阳将手中字帖一把抛下,看着芩如道:“你不想想,洛阳是谁的地盘?”

芩如猛地明白过来,她呆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应王?那商人是应王的人?”

怀阳回过头去,继续看帖,只说:“今**怎么这么多话,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芩如不敢再说,只得打起帘子出去,却又站在窗下发了会子愣,透过窗户纸,只见屋内清烟腾起,老爷依旧一个姿势坐着,半日不见动静。芩如摇摇头,走了。

怀阳静静坐着,心里复又想起,那日衙门里,见到那商人时对方的话:“小的李汉,应王家总管,李保的弟弟。这次路过贵地,只为替应王府中打点各色夏秋用度,并替应王问候安大人。安大人近来,可还安好?身体看着倒还是硬郎得很,精神也好,应王若知大人如此康健,定甚欣慰。当年大人的教诲,如今应王依然时时于心头萦绕,不敢就忘。”

怀阳再将怀中儒荣的家书拿出来细看,心下烦闷,却知是无法摆脱,只得打起精神来,细细筹谋。

第三十一章 寒月沉沉洞房静

第三十一章 寒月沉沉洞房静

子规与杜鹃正坐在老槐树下吹风凉,就见小螺子急急从外面过来,脚步匆匆,面色如霜。子规见了心里倒奇怪,好好地,送点心去二奶奶屋里,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那地方,向是对她不薄的。

小螺子斜了子规和杜鹃一眼,不发一言,快步走进厨房,寻了一圈,发现孙四家的正坐在煨汤的灶前,一个人边看着火边喝茶。

孙四家的一见她回来,立刻将茶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来,嘴里说道:“这才回来?想是二奶奶训你了?倒难为你,为了我的事。。。。”说到这里,才看清楚小螺子脸色,孙四家的停下话来,又慢慢坐回凳子上去。

小螺子将食盒放下,看了孙四家的一眼,叹了口气。孙四家的心里明白,只得强笑道:“算了,没要到也无所谓,本就是意外之想,不过再试一把。”

小螺子听了这话,实在忍不住道:“孙嫂子,今儿这事,我都想不通。份里份外,二爷和二奶奶都已经给过不少了,你今天又何必再去要?叫人好一通奚落,我的脸面且不提,孙嫂子你也是有年纪的人了,金徽今日话说得这么难听,往后咱们还怎么见二奶奶屋里那些人?”

孙四家的艰难地笑笑,旋开口道:“我知道,她们在背后一定说我是个属蝗虫的。可是小螺子,我不能不为我自己打算,不能不为我们孙家打算。”小螺子抬头看看她,孙四家的不管不顾,继续说道:“你细想想,我还能在这园子里呆几日?我又不比你们年轻小丫头,还有别的想头,除了搂住自己眼前的东西,我没别的可指望。孙四原是靠着我的面子,若我出了园子,你想他还能有什么理由再混下去?长胜也是个指望不上的,长安虽好,可也有自己的媳妇儿子了。真到了要出园子的时候,我除了我自己和我自己手里的银子,我还能指望谁?”

小螺子见她说得凄楚,自己也听得伤心起来,接着孙四家的话说道:“孙嫂子说得倒也是,只是,你好歹还有个家,我是孤身一人在这里,出了园子,就只有死。”

孙四家的看着她道:“所以呀,我搂我的银子,你争你的地位,这园子里,漫说向上爬,就算想立住脚,也不是容易办到的。她们爱说什么就说去,让她们嘴头子痛快,这会儿,她们尚骑在我们头上,可她们若是看不透这道理,明儿她们就得变成我们脚底下的泥,到时候,我们再连本带利地趿她们回来。”

小螺子点了点头,孙四家的继续喝起茶来,灶上火头平缓却强劲地催着锅里的高汤,汤受了气,咕嘟出声来,烟气弥漫出来,将这里间更映得暗淡无光,孙四家的盯着灶上的火,左手稳稳地端着自己的茶碗,身体纹丝不动,宛如一座泥像。

子规站在外间门边的阴影里,细品着里面刚才的一番话。

拢香院里,时至薄暮,屋里早早点上灯来,灯影下宁娥的脸有些明暗不清,但一抹红晕,却实实在在印在她的两边脸颊上。她一个人安静对坐灯下,以手托腮,细想心事,不发一言。屋里悄没声静的,旦见一旁黑漆嵌螺钿龙戏珠纹香几上,安放着小小青花三足香炉内,香篆缕缕,若有似无地渲染着周围的空气。

书桐打起帘子进来,见宁娥还是一个姿势坐着,想了想,又退出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个青玉雕牡丹杯子进来,走到宁娥身边劝道:“回大*奶,二奶奶才送来的东西,我已收下了。奶奶看看喜欢那一件?明儿让她们现赶着做出来。”

宁娥头都不转一下,立即说道:“你跟琴丝,绮墨,萼儿几个,一人一件,就分了去。”

书桐从不见宁娥这般说话过,一时愣了,竟接不上话,连赏也忘了谢。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大*奶当真?”

宁娥还是不看她,只看眼前的灯,却重重点了点头。

书桐轻声道:“想是大*奶怕大爷回来,我们几个打扮不出去?那我就替她们三个谢谢大*奶了。奶奶也歇歇吧,想得太多,仔细伤神。我这手里是新制出来的杨梅露,奶奶不如品品试试。”

宁娥转头看那晶莹玉杯中,荡着一汪梅红色的琥珀,灯下看来,煞是喜人,便开口道:“杨梅露是好,只是,哪里寻出这个杯子来了?”

书桐笑着回道:“才琴丝姐姐后头找东西,我见着了这杯子,只觉神也清了气也爽了,大热的天,心里也凉快下来了。琴丝姐姐说,这是奶奶在家时,暑天常用的东西呢。我说这么好的东西,且现正热着,怎么不拿出来给奶奶用?所以就自作主张,拿了出来。奶奶别怪,全是我的主意,琴丝姐姐并不知道。”

宁娥勉强笑道:“你倒做好人,可惜琴丝不一定领你的情。”说完拿起那杯子来,灯下细细打量,通透玉莹,红宝催喜。

书桐将盘子收起贴在心口道:“琴丝姐姐一时使性子罢了,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我是一心向着奶奶,她也是如此,奶奶对屋里众人,向是不分三等九做的,大家都是为了奶奶,既是如此,还有何过子可掂,有何气可生?”

宁娥点点头,呷了一口玉杯琼浆,口内细品后又道:“难为你识体知理,琴丝性子是急些,等我慢慢教她。这杨梅露很好,我知道是你手制,可见你心灵手巧。

书桐抿嘴笑了,候了片刻,宁娥再慢慢开口道:“上回听京里来信说,棋姿已经有孕,一转眼,竟至临盆了?书桐,你瞧那日头是没脚的,走起来,却是跑也追不上。”

书桐知其心酸,遂劝道:“大*奶不必如此,若生下个哥儿来,大爷也是有了后,于大*奶更是添喜,不论是谁生的,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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