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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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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听见儒荣有服软之意,嫣然展开笑颜道:“这怎么是受罪?我本来闲在这里无事,管家也不过是个花样子罢了,外头有买办和大管家的人,我只是看着后院,能有什么事?想想做菜倒是件宜心悦心之事,再者,”说到这里,子规笑竟更浓,“大爷下回来,能吃上青儿亲手做出来的饭菜,就不高兴,不期许么?”

儒荣心里就如渗了蜜一样,丝丝甜透:“好青儿,怪道绕了这许多弯曲,你若直说刚才那话,有什么我也依了!”

子规嗔道:“又不全是为了这个!看大爷这没道理的话!”

儒荣笑着不理她,从桌上刚刚剥好的果料堆里拈起个核桃仁放进嘴里,顺势就将醒汤石拿出来,偷偷攥进手里。

子规眼里哪放得过他任何举动,上来抢过,口中抱怨道:“一个爷呢!也好意思借醉来说话?!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

儒荣还是不理,吃着嘴里果仁,觉得甚香很好,便又拈起一个,正欲放进口中,子规又抢下来:“人家剥了半日,爷倒惯为取巧?”说着直竖起十根纤纤玉指,蛾眉紧蹙道:“看这指甲,差一点就毁完了!”

儒荣将一双玉软香温的柔夷握进自己手中,叹道:“我就说辛苦,你只不信,如今动起手来,当真抱怨了吧?”

子规哼了一声道:“好,爷这么说,明儿青儿煮出来,一个渣料也不给爷留下,爷就闻闻香吧,也别抱怨!”

儒荣只作大怒状:“好大胆大!你敢!整锅都是我的,差一滴就全打板子赶出去!”

子规娇语更嗔:“怕了爷了,谁不知道净盘将军的厉害?!”

儒荣想起旧事,哈哈大笑,子规靥红微展,也淡淡笑了。

当下二人算作和好如初,待伺候儒荣睡下后,子规半靠在他身边道:“常见书上说,京城热闹非他处可比,今日青儿出去一见,果然如此。”

儒荣一听便知她定有后话,故意嗯了一声,却不开口。

子规等了片刻见无反应,只好自己又说下去:“只可惜今儿出去时间太短,只看到些许微貌,不得详细领略,可惜,可惜!”

儒荣见她一连说了三个可惜,知道是想出去得紧了,遂从枕头上掉过脸来,直视子规道:“明儿腊八,家中惯例煮粥散众,又有亲友上门,相互馈赠,一定少不得有许多事要料理,你只怕忙也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工夫可叹可惜?既然要管家,可就不能托懒贪玩了!”

子规听见这样回答,便将身子缩回被窝里,片刻后悄悄离开儒荣老远地,又将脸掉过去,只看着墙不吭声。

儒荣心里好笑,强伸手去硬扳回人来,捏了子规鼻子一下道:“又耍小孩子脾气!你跑去哪里?这床上地方太大了些是不是?看明儿我叫人拆了重装,只得两人挨着,你就没法子闹别扭了!”

子规身子虽回来,脸却不情愿,将头犟着就是不肯看儒荣一眼,只看床顶蓬上绣的好精致花样。

儒荣被弄了个哭笑不得,唯有软语亲劝道:“知道你想出去逛逛,明日不行,不还有后日?犯得着这么生气?”

子规想到那纸卷上所写时间,心里焦急,却还不得不作出娇憨模样来:“明儿都不行了,后儿就更指望不上了,总是一日有一日的事,推到后来,也就不用再提了。”

儒荣见她真不开心了,心下一软,只得答应,便问:“你想去哪里?”

子规他应允,心里先就轻松了一半,这时见问要去哪里,心里盘算了一下,开口道:“大爷说笑了,青儿哪里知道,什么是好的?左右我没来过京城,看什么都是个新鲜。”

儒荣又道:“若没个想头,到处瞎转可是不成的。”

子规见机会来了,便赶紧问道:“女人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几样。大爷可知道,这城中,哪里有最好的缎子铺?又哪里是好吃好玩的地方?”

儒荣见问的竟是这个,又有些忍俊不住道:“果然还是这个性子不改!路上麻饼还没吃够?家里的菜,算来总也是当得起金齑玉鲙,珍馐美味了,偏你就看不眼,总想着外头的吃食。”

子规嗔道:“爷就没听过,隔锅的饭是最香的这句话?”

儒荣呵呵笑了:“若这样说,也要解得。好吧,明儿就许你出去散散,不过前日宫中钦赏腊八杂果粥米出来,我明儿怕不得空,要去宫中走一趟谢恩谢赏,回来只怕也得应酬外头,就不能陪你去了。你带上长新和长童,我再叫二门外多派几个小厮婆子跟着去,出去后凡事听长新的话,可别擅作主张。这里是京城,谁也弄不准身边走的是个什么身份样人,总之万事小心为上。”

子规自然点头不止,只说定会小心,也就一会子,过后就回来。

第十一章 旧时旧事现故人

第十一章 旧时旧事现故人

翌日,子规起个大早,将熬了整晚的一小铫腊八粥分盛出来,儒荣因要进宫,也早早起身,梳洗已毕,见桌上已预备下各式粥菜,细看原是路上买得的南方小菜,又有不少糟货。

子规将只小小梅子青暗花碗端至儒荣面前,工颦巧笑道:“大爷且看看我手艺如何?”

儒荣只闻得扑鼻蕴香,甜氤拂面,接过手来未尝便笑道:“不错,很好!”

子规嗔他一眼道:“看这样子便知必是假话了!还没到嘴呢,知道是好是坏?”

儒荣一本正经因道:“这就是你的错了,都说辩其形可知其意,我闻这味道甚香,看这粥面甚美,如何不知这粥必是好的?”

子规啐一口下去,毫不留情就奚落道:“若这样说来,刚才盛出来时正该叫杜鹃放两大勺盐进去,看大爷喝下去,可还叫好了?”

儒荣不想她反应如此之快,一时竟被她问倒再因不上话来。

子规见其窘态,心里得了意,面上这方再笑出来,陪坐在儒荣身边,也端起自己的小碗来,先吹了吹气,待凉过片刻,才小心地呷了一口。

儒荣羡慕地望着她手里的粥碗道:“这必是好的了,你这一口气吹下去,就放下整盐罐子下去,我也觉不出坏来!”

子规嘴里正含着一口粥,听他这么玩笑,差点喷将出来,于是又抱怨道:“爷也罢了,没得浪费人家一夜工夫么?!”

儒荣呵呵一笑,于是二人安静地喝粥。

用过早饭后,儒荣不免又多问几句:“今儿外头人一定不少,腊八是佛祖证道的吉日良辰,各大寺庙都要于今日柬邀护法施主,善男信女莅临随喜拈香,并品啜供怫的余饯的腊八粥,香客一多,街市上必要拥挤,你真的要今儿出去?就宽两日不行?”

子规不吭声,撅着嘴只顾看自己手上的一排指甲。

儒荣见状无奈只有应允,当下叫来长新嘱咐道:“姨娘今日想去南通一巷看看金银彩帛,你多带些人跟着。若路上有中意的,只管买来,不过途中只可停轿不可下人,到了铺子里将一众闲人清出去才可入内,你总是知道规矩的,我也不用多说了。”

长新自然领命不提,这里儒荣又对子规道:“青儿,你必要自己小心,上回来时已是出过一回意外了,莫不。。。”

子规不待他说完便笑道:“爷又来了!总提那事做什么?要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我只怕就有神灵庇护,再不得出事了呢!“

儒荣心中担忧,却也无法可想,他总也犟不过这丫头,也就唯有随她去了。

这时天色已不早了,子规伺候儒荣更衣后,后者便准备出门,正巧管事婆子进来回话,厨房里送来腊八粥和早饭。

子规借儒荣正在当地,便对管事的说将韩婆子调出厨房一事,又提及今后不用再往这院里送饭一事。

管事的闻言只看儒荣,见其微微颔首,也就不再多言,自行下去料理。

待儒荣走后,杜鹃替子规装扮已毕,自己也收拾干净,便兴高采烈地预备出发。瘦雪霜姿因不得去,满心满眼地羡慕,看着杜鹃,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子规觉出来,微笑安慰两人道:“这次不过是个开头,我跟杜鹃先出去探探,若要行,下回咱们四个就一块去,好不好?”

二人一听这话,方又笑了,瘦雪便问子规:“青姨娘,今儿厨房送来的腊八粥怎么办?”

子规边向外走去,边回道:“给这院里花草树下,每每各浇上一勺,催催妆,来年必开放得更盛更烈!”

一直等到出了二门外,上了轿子,子规的心方才安定下来,总算是出来了,她长吁一口气。

到底谁会与她见面?那纸卷上的字迹她认得出,是少岚手笔,可她知道,苏云东也一定在其左右,少岚能逃得出安府,苏云东一定起了关键作用。

那么今日,他二人与她会面,所为将会是何事?要一起对付安怀阳吗?

少岚知道了多少?关于他祁家,关于她,关于楚家,关于八年前?

这些问题自昨日开始就不住萦绕子规心头,叫她总无片刻安宁,她还要腾出心思来应付梅香和儒荣,当真是有些心力交瘁了。

好在,此时她已成功出了尚书府大门,这尚是第一步,且看下面如何吧。

“长新,现在到了哪儿了?”子规忽然对着轿子外轻唤一声。

长新听见忙回道:“回青姨娘的话,这里是东十字大街。”

子规细细聆听过后又问:“这里倒甚是安静,怎么外头没有买卖么?”

长新听后笑道:“回青姨娘,这里左右街道上的茶坊,毎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物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佛晓即散,世人皆谓之,鬼市子是也。”

子规闻听后,沉默下来,心中油然而生出些感慨来,这鬼市不正如她,少岚,和苏云东几人一样?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事,却不敢对人说起一个字,鬼祟行事也就罢了,还得提心吊胆,唯恐被人撞破,那就要小命不保了。

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呢?

难怪安怀阳要祈骸骨,告老还乡,这许多亏心事做下来,午夜梦回,不知有多少冤魂孤鬼要寻了他去,他躲开这地方,也算是求个清静。

可惜,自己就偏偏要扰了他这美梦清觉,子规冷冷地想,直接送他去该去的地方,见那些旧日故人才好!看看他脸皮是不是真京炼成不破之功,等见了脸,又不知该有何话狡辩了!

子规正想着,恨到咬牙切齿,就听长新外面提了一句:“青姨娘,南通巷到了,姨娘且于轿上瞧瞧,看哪一家好?”

子规纷乱的思绪惊被打断,忙就将帘子打起,向外微窥,见果然还如儿时记忆中一样,街道两侧屋宇雄壮.商铺门前广阔森然,来往人并不太多,却皆衣着华丽,轿马齐备。

“我初来京中,哪知道什么是好的?长新,劳烦你带我走上一圈,我且看看再论。”子规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知道,纸卷中指明的那家铺子,就在这巷子中间位置。子规尤记得,娘最喜欢那里的金银器,说是手工精致,难得佳品。

轿夫一步步慢慢向前移动,子规的心就快跳出腔子去,终于,她看见了八年来未曾再见到的三个大字:瑞喜坊。

“瑞喜坊?这名字听上去喜气得很,长新,就这家吧。”

子规一声吩咐,长新便命住轿,且立刻派人入内打点。

子规坐着慢等,半日后方才见杜鹃从后头车上过来,将轿前幕帘打起,将她由轿上搀扶了下来。

“因青姨娘的话,我已命人将无关闲人散了出来,掌柜的在里面亲候姨娘,姨娘请吧。”长新俯首低语,见子规下来,便于前头带路。

子规慢慢踱进店铺之中,抬眼所见,各色金灿灿,银晃晃的玩器,不外乎金杯银叠,金粉盒银薰球之类。

掌柜的觉出子规意不在此,遂道:“这位贵客看来没有看中之物?这样吧,我里间还有几件好的,请跟我入内一赏如何?”

子规点头应允,因里间窄狭,只叫长新长童带家仆外头守着,不许无关人士进入,杜鹃正要跟子规进去,却听子规笑道:“才进来,我见你眼也瞧得直了,巴不得一件件细看过来吧?不如你在这里,慢慢看,若有喜欢的,就挑上一件二件的,当我送你,作将来的嫁妆可好?”

杜鹃先是愣住,后听得嫁妆二字,脸也羞红了,话也难说出口,背过脸去只是不肯。子规再笑而劝道:“看这丫头傻呆样儿!难不成你就一辈子不出阁了?现在正是好时候,趁着没人,好好选选,我就在里间,有事叫你就是了。”

长新嘿嘿笑了,也对杜鹃道:“姨娘既这样说,你只管挑吧,难得有这样福气呢!”

杜鹃啐他一口:“有你什么事?好好看着门口吧!”

长新看看长童,二人眼中皆是笑意。

子规将众人挡于门外,终于独身一人,跟着掌柜的来到了里间。

一进屋内,子规别的不见,先就看见一柄玉笛安放于桌上,碧色冽人,如久寒之冰雪抟成,隐隐约约,直将屋只的热气都吸净了。

不知何处门扇顿开,一个玉色身影翩然出现,子规向后退了几步,情不自禁地将手安放在自己胸口上:“东哥哥!”她用极细微的声音,叫了出来。

那掌柜的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屋里只剩下子规与苏云东二人,前者之唤,后者如闻所未闻,却接着她的声音,也低低地说了一句:“恭喜你!”

子规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直直看着对方,半晌方才缓缓吐出四个字:“喜从何来?”

“嫁作人妇,还不为喜?”苏云东毫不留情的回答,将子规的心也撕裂了,血这就泊泊地流了出来,可她竟然感觉不出疼。

嫁作人妇,这四个字提醒了子规,眼下她的真实处境。是啊,在外人看来,她可不就是嫁给了安家大少爷,当朝一品尚书大员安儒荣,作了人家的一房侧室了吗?!

可是,子规一汪盈盈秋水,直洒向苏云东身上,柳眉深蹙,于内心深处自问:东哥哥,也是外人?他也算外人?如今竟然连他,也不肯相信自己?也要误会错解自己?!

第十二章 可惜阶下飘荡梅

第十二章 可惜阶下飘荡梅

听到苏云东亲口说出恭喜自己,子规心上翻腾迭起,行动遂百般难以支持,身子软下来,略歪倒便趁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扶住桌面的手,微微打着颤。

自从接到对方的信号,子规便一直于心里计划谋算,想着该怎样,才能出来与其相见。这花掉了她太多的心力,再加上梅香下药一事,她几乎无暇考虑其他。

等真的到了这里,她才有些恍然似的反应过来,该说什么呢?该如何跟对方说出自己一路以来的辛苦,和心酸呢?

东哥哥能理解的,他一向是最理解和支持自己的,不是吗?

只是子规没能料到,不久前还在安园中与她携手相慰的东哥哥,如今竟变得这么冷漠,和无情,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个陌生,不,比陌生还要难以忍受,竟当自己是个他心里鄙夷之人!

恭喜?恭喜她嫁为人妇?

苏云东冷冷看向子规,见其单手托头,垂首不语的模样,亦不出言安慰,只是看着她,面色严峻,眼神犀利。

她的头发已经绾作发髻,几根金钗斜斜插于其间,于风情中显露身份,身上自是精致绣工,绫罗绸缎,虽则看不出内里皮料如何,可袖口和裙边露出的毛边,还是能叫人一窥其中富贵。

这还是他心目中的青儿么?苏云东心里的火,就快要将他自己也烧成了灰。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他吃了多少苦,是他不愿回想更不愿提及的,可如今,她成了别人的侍妾,成了安大少爷的侧室,成了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想要的,也是唯一看重的人,可是如今,再无可能了。

苏云东的沉默与逼视,让子规浑身如被刀剐一样疼痛难忍,她是要强而倔强的,外人面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服输跌软,可他不一样,他是自己当作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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