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尘埃落定之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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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我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接触的人都是老年人。”对自己的这个特异功能，陆一鸣是这么回答的。

吴奶奶拉着绿萍的手，上看下看：“越来越漂亮了，小陆照顾得不错。”

为什么我漂亮了是他的功劳！绿萍瞥了一眼一旁的陆一鸣，想破脑袋都不清楚连笑都不肯笑的人是如何获得这帮老爷爷老奶奶的欢心的。

吴奶奶继续：“啊呀，自从绿萍你搬走了以后，就没有人再进来跟我一起住，真是闷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怕闷最怕黑了。记得三岁那年，我父母带着弟弟出门，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BLABLABLA；记得七岁那年，我到隔壁村子里走亲戚，回来晚了结果迷路了，BLABLABLA；记得十五岁那年，我刚刚结婚，我丈夫又出去干活，BLABLABLA；记得十八岁那年……”吴奶奶引经据典，似乎要把一辈子怕闷怕黑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当她说到三十二岁的时候，绿萍终于受不了了，要知道，吴奶奶今年八十六啊八十六！这要说到猴年马月啊！再看一眼认真倾听并不时根据剧情点头或者惊叹的陆一鸣，绿萍终于从心底开始佩服这个家伙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福利院了，每次都会这么认真的听吴奶奶唠叨，这些内容应该都能背下来了吧，依旧还听得这么专心。绿萍一手托腮，微微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了，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都这么有耐心，一定会是个很好的丈夫，以及，很好的父亲吧？

好不容易等吴奶奶的唠叨告一段落，绿萍连忙带着陆一鸣告辞，去见见其他人。福利院里还有不少孤儿，早就在眼巴巴的等着绿萍带来的零食和玩具了。

“绿萍姐姐，绿萍姐姐！”几个孩子一拥而上，但都很细心的避免撞到她或者让她站不稳。

绿萍将包里的零食和玩具分给了他们，马上就有小男生挥舞着手中的玩具枪去缠着陆一鸣玩打仗游戏了，还有两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开心的吹着肥皂泡泡，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这些小家伙已经念叨了你们好几天了，天天都在问我星期天什么时候到呢。”福利院的一名护工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孩子们，走到绿萍身边，跟她聊起天来。

福利院的生活其实是很单调的，除了某些节日或者是作秀的时间会热闹一下外，其他时候都不会有什么人来。因为工资低，护工的人手也不足，因此绿萍是帮了他们不少忙的，现在见绿萍也算过得不错，护工们也真心为她高兴。

“你男朋友不错，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女人聊天，总会聊到八卦上。

“现在还没有决定，不过，至少也要等我毕业以后嘛，还有几年。”绿萍倒是一点都不害羞，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

“还要几年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好男人一定要提前抓住，万一被人抢走了就晚了！”

“被人抢走了那就不算是好男人了。”绿萍笑得灿烂，自己的男人被抢走，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从福利院出来，绿萍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白菊：“去公墓。”

陆一鸣并没有追问理由，而是直接开车去了目的地。公墓的人很少，也就只有两三个。绿萍捧着菊花，直接就到了一座小小的墓碑前。

墓碑上镶着一张不大的照片，照片里的孩子笑得一脸灿烂；而墓碑上的字则特别简单，只是有一个名字“张中山”而已，落款则是福利院众人。

绿萍放下菊花，站在那里发起呆来，陆一鸣怕她累到，上前扶住她，开口道：“这个孩子多大了？”

“七岁。”绿萍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如果不是他，可能，我现在还是打不开心里的那个结。”

陆一鸣在她身边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名字很奇怪吧，他是个孤儿，在中山路被捡到的，而捡到他的那个人姓张，因此就起名叫张中山。其实，福利院里不少孩子都是这样的，在哪里捡到就起什么名字。他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我也不是很懂，但听说他的左心室严重缺损，根本没有办法活多少年，这也应该是他被遗弃的原因吧。”

“福利院里条件不好，自然没有钱给他吃药看病；身体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好心人会收养他，所以他就一直在福利院生活。我刚去福利院的第二天，他就跑来看我，说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来了，还带了一个苹果给我做见面礼物。”

绿萍低下头，笑了笑，继续道：“当时的我，根本就是心如死灰，再可爱的孩子估计都唤不回我的意志，更何况这个张中山长得并不那么可爱。可是，他还是每天都来找我说话，还带了一本故事书给我，希望我能给他讲故事。也是，福利院的人手这么紧张，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给他讲故事。我被他磨不过，就给他读了一个，当时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听一遍还不过瘾，一定要我说第二遍。可是，我已经很烦了，就向他发了火，将他赶走了。”

“结果，第二天，他又来了，我不理他，他就在我身边缠来缠去，终于又把我弄发火了。第三天，还是这样，第四天，依旧这样。终于，一个护工受不了了，告诉我，这个孩子生命随时受到威胁，不能够到外面去玩，不能够做剧烈活动，最爱的事情就是听故事。可是，福利院里都是些老人小孩，能给他讲故事的人不多，他才会缠上我。那个护工说，就算我再不喜欢这个孩子，也要有点耐心，每天读一个故事就好，并不会耗费我太多时间的。”

“当天晚上，我就睡不着了。一个孩子，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随时面临死亡，还能这么笑嘻嘻的，而我都这么大了，无非就是失恋了腿断了而已，难道就要天崩地裂无法生存了吗？虽然我失去了一条腿，但我相信总会有什么事情是我也能够干的，例如说，给这孩子念故事；再例如说，努力的做复健，争取早一日站起来。”

“后来，这孩子和我就成了朋友。我给他讲故事，教他认字，他则是带我认识福利院其他的人，在我努力扶着墙行走的时候给我加油打气。他很聪明，知道我因为腿的事情有些自卑，便给我介绍了许多比我更不幸的人，例如说从小脑瘫的，或者说半身不遂神志不清的，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论多么不幸，都会很努力的活下去。或许，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想要激励我，可他的所作所为却是一点点的在唤醒我生存的意志。我想，等我能够正常行走了，就一定要走出福利院，好好读书，找一份好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将这孩子接出来，给他治病动手术。只是，这个愿望还没有来得及实现，他就先走了。他是听着故事，然后突然睡着的，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孩子的去世给我打击很大，我一度觉得，自己又要回到以前那种浑身是刺的状态了。可是，在送他的骨灰盒来安葬的过程中，我再一次迷惑了。那天阳光灿烂，天气很好，许多小学生和中学生都出来春游踏青，看上去很是欢乐。原来，对我来说这么严重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个世界不管少了谁都一样会转动，谁都不要把自己想象得太过重要。”

“那个时候，我忽然想通了。没有了一条腿，我还有一个健全的大脑；没有了朋友，我还有张中山；没有了张中山，我还有福利院的其他人；没有了爱情，我还能够继续去寻找；没有了父亲和妹妹，至少，我还有疼爱我的母亲。其实，我根本不是一无所有的，那些不重要的伤害自己的感情，割断了就是，我还能凭借自身的努力，重新建立新的感情；那些不重要的伤害了自己的人，无视了就是，我还能凭借自身的努力，重新去找到重视自己的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人。”

“豁然开朗啊，”绿萍玩着自己的手指头，自嘲的笑，“原来，我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在时时刻刻面临死亡威胁下，张中山都会努力的学习，努力的交朋友，为什么我做不到呢？所以，我才会重新站起来，然后，认识了顾盼，认识了顾阿姨，也认识了你。也就是因为这个，我要带你来看他，也要跟他说一声，我现在活得很好，还有，谢谢。”

陆一鸣温柔的环住绿萍：“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对张中山小朋友说一声谢谢？否则，我就不会认识你了，然后我会一直打光棍打下去，嗯，最后一定会很悲惨。”

“噗，”绿萍失笑，抬头捏住陆一鸣的脸往两边扯，“真不该带你来看这孩子，你要是把他带坏了那可怎么办？”

“当然不会，”陆一鸣很正经的回答，“被你一再发火骂走之后还坚持来找你玩，这个孩子一定是看清楚了你的善良本质，跟我一样有眼光。”

好吧，难怪这个人没有太多面部肌肉活动，一定是因为皮太厚，无法做出表情的缘故。绿萍倚在他身上，望着碧蓝的天空，闭上眼睛，感觉平静而甜蜜。


　



第34章　穷人的日子

顾峥嵘认为，绿萍的口才还需要锻炼，因此，她毫不犹豫的将一些简单的民事诉讼统统丢给绿萍去处理，美其名曰培养她的处事能力。

又要读书又要应付案子，绿萍明显有些吃力了，陆一鸣心疼不已，主动要求帮忙分担一些工作，但全部被绿萍拒绝了。对此，陆一鸣很有意见，特地跑去求助李舜娟。

舜娟听他这么说，笑着摇了摇头：“绿萍从小就是这种好强的性子，到现在都没有变。好吧，我去说说她，不过，她不一定肯听。”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她这么累下去。她的身体其实并不好，应该是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吃的没有营养吧。我跟顾律师说了少派些案子给绿萍，可顾律师就是不听。”

“知道了，我会劝她的。”准女婿对女儿这么关心，舜娟还是开心的，只可惜，她的女儿注定要辜负准女婿的这番心意。

绿萍听舜娟唠唠叨叨的说完，不由得一头黑线：“陆一鸣这几天太罗嗦了，居然还去找你，真是的。”

“他这也是关心你，你还嫌人家罗嗦。”舜娟嗔怪的捏捏她的脸颊，“你也是，平时一定总是欺负人家小陆吧，可不许这样。”

“妈，你怎么不向着他说话啊，都不向着我，”绿萍撒娇一般的拉住了舜娟的手臂，“我自己有数的，不会太累，你放心吧。”

舜娟没有多说，只是下厨去给绿萍炖汤补一补。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女儿一直是这么好强的。至今，她都收着绿萍因为练舞而跳坏了的许多双舞鞋，有的鞋上面甚至还是血迹斑斑。到现在，绿萍的右脚上还保留着很硬的老茧。

真应该把这些都拿给紫菱看看啊，不然她还以为自己的姐姐是个天才，完全不需要努力就能把事情办得完美呢。舜娟叹了一口气，继续往汤里加了些作料——不想这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照顾好绿萍，可别让她把身体弄垮了。至于紫菱，她有汪展鹏费云帆沈随心等一帮人照顾呢，不需要自己这个多余的母亲的关心。

被一帮人照顾的紫菱现在正扑在费云帆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云帆，云帆，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呢！”

费云帆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不爱你了呢，你是我生命中的精灵，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一切啊！”

“云帆，云帆，孩子……”紫菱泣不成声，只能叫出费云帆的名字。

费云帆这次回来比上次落魄多了，这也难怪，男人的魅力是需要事业来加分的，现在他的公司倒闭了，自然不像以前的大老板那般意气风发。听紫菱哭诉孩子的事情，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紫菱，你放心，孩子还会有的。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一直陪着你，你说好不好？”

“真的？”紫菱抬起头，一双雾蒙蒙的大眼里满是惊喜。费云帆心一软：“当然是真的。”紫菱欢呼一声，抱住费云帆的脖颈：“云帆，我好开心，好开心！”

费云帆反手抱住她：“我已经托我哥哥在这里买了房子，我们搬过去住吧，那是一座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屋！”

听说可以搬走，紫菱和沈随心都很兴奋。这些日子来，这两个人不说相看两厌，也是互相很不顺眼了。在紫菱看来，沈随心的善良优雅都是装的，实际上她很自私很可怕；而在沈随心看来，紫菱的天真柔弱根本就是个屁，实际上她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娇小姐。

汪展鹏也没有留他们，他早就受够了紫菱和沈随心的夹板气。两个人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就像是手心手背一般，在两个女人楚楚可怜的眼泪攻势下，他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非。汪展鹏一方面为两个女人不能友好相处而头疼，另一方面却觉得自己是两个女人的主心骨，有些骄傲。

紫菱兴奋的心情在看到新房子的时候一扫而空：“云帆，为什么是这么小的房间？这里住的开吗，佣人住在哪里？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好，左邻右舍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楼道里也脏兮兮的，我不要住，我们去买个别墅好不好嘛，反正你有的是钱。”

“紫菱乖，别墅哪里这么容易买啊，我们暂时先住在这里，等我找到合适的别墅再搬，好不好？”费云帆一直没有跟紫菱说出自己已经破产的现状，而是哄骗着。

紫菱这才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了，两个人便在这个公寓楼里住了下来。白天，费云帆要出去寻找商机，打算东山再起，紫菱便在家里上网聊天，晚上再等费云帆回来带她出去吃饭。而且，费云帆现在也不是那么忙碌了，还经常抽得出空陪紫菱出去玩。

所以，这段时间让紫菱觉得生活如同在天堂。每天都有费云帆的陪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简直是结婚后她所过的最快乐的日子。

只是，费云帆越来越撑不住了。紫菱本身是个大手大脚的，结婚后他又有钱，对紫菱的物质生活异常放纵，从而养成了紫菱奢侈的习惯。衣服，包，首饰，化妆品，只要是漂亮的，紫菱就会要，而且只要昂贵的名牌。这些钱对现在的费云帆来说，那可是一大笔资产。可是，只要他跟紫菱谈这个问题，紫菱就会眼泪汪汪，让他一再的心软。

这样的日子也就过了不到两个月，费云帆严重的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钱的问题就算了，紫菱生活上的无能让他觉得简直无法忍受。他商场失利，虽然有哥哥相帮，但一个失败的人想要重新成功谈何容易。每天，他不得不周旋于形形色/色的人之间，和大家陪着笑脸，回家后就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紫菱却不肯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

紫菱自己是不会做饭的，要不就是出去吃，要不就是吃些零食，晚饭当然不可能准备好，所以，费云帆只好买了一堆微波食品方便食品等存在冰箱里。苦哈哈的吃这些味道差没有营养的东西就算了，紫菱还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什么在街角小店看到一挂非常梦幻的珠帘了；什么楼上的人家太没有素质了弄得楼板乒乒乓乓的响了，顺便问一下什么时候才能搬到别墅去；什么这个附近太没有品位了，都是穷人区，连个上点档次的西餐馆都没有，害她中午没有吃饭了等等等等。

然后，家里已经被这两个人住成了垃圾堆。紫菱不会做家务，没有钱请佣人，费云帆也一时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钟点工”这种生物，本来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越住越小，最后只剩下中间的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

悲催的费云帆只好从衣服堆里翻找出合适出门的西装衬衫，然后再挂起来熨烫，以争取穿得人模狗样的出门，心里不断的自我安慰着：紫菱就是这样的，天真不谙世事，他爱的就是这一点，只有这样的紫菱才是最可爱的。可是，时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