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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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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眼便小心眼,偏偏还不肯直说琉璃努力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嗯”了一声。她又不傻,难道因为要跟他赌气,非得去那种地方吹冷风?
裴行俭脸上顿时露出了明亮的笑意,琉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的话都说完了?”
裴行俭怔了怔才道,“这……今日那女子到底是谁,你能告诉我么?”
自己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琉璃懊恼的皱起了眉头,“她姓柳,原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最是手段狠辣、言语刻薄,宫里之人多半都怕她得紧……我依稀记得听人提过一句,圣上处置厌胜之事时她还在皇后身边,按说以她的身份,此刻不是被软禁在立政殿,也该在掖庭服役,她再是有本事,又怎能安然出宫,更莫说能拿到文书到西州去”
裴行俭微一思索便笑了起来,“她自是没这本事,可有人却是有这本事的。”
琉璃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唉”了一声,她真笨的确,除了武则天,谁还有这等本事?细想起来,当年邓依依在立政殿莫名其妙的滚落台阶,王皇后会拣着那个时候来看小公主,还有这次厌胜事件,哪里是几个普通宫女能做到的?自然是因为皇后的心腹里有武则天的人王皇后其实性子十分自持,她的坏人缘,一半是她那位母亲所赐,一半也来自这个太过厉害的柳女官吧?
裴行俭也低声叹了一句,“武昭仪的手段当真了得。”
琉璃忙道,“即是如此,武昭仪把她送出宫来并不稀奇,怎么会偏偏让她去西州?会不会……”
裴行俭摇头道,“不必多虑,此事与咱们无关,这位柳女官应当是在咱们之前离开的长安。”
琉璃奇道,“你怎么知道?”
裴行俭笑道,“你想想看,准备合适的文书、安排人秘密出宫,再找到合适的商队,原不是一两日便能办妥的。再说,这柳女官已到凉州至少两三日,若走南路,比我们出发还晚却能早到三日,寻常商队怎会有此等速度?若走北路,路上则必定要超过你们,安家表兄又如何会跟那位康四郎说好久不见?再说,她去西州若是与你我有关,又怎会胡乱找到安家商队,连来历都不打听?”
琉璃点了点头,疑惑道,“那她去西州作甚?”
裴行俭道,“这我如何知道?不过,她着急去西州不似作假,按理此人的性子应当十分谨慎忍耐,但今日为了取信于表兄,竟公然抛头露面,想来不是有急迫之事,便是有牵挂之人。若让我猜,我会选后者。”看着琉璃皱眉思索的模样,他忍不住笑道,“你若实在想知,要么寻个由头去私下问她,要么到了西州让表兄安排人跟着她,大概都不难知晓缘由,何必此刻费神?”
琉璃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说得倒轻巧
她却不知,灯光下看去,这一眼看上去十足是眼波流转。裴行俭心里砰的一跳,拳头一握,才控制住了几乎要自动伸出去的手臂,琉璃犹自嘟囔了一句,“我问她她便会说?哪里有这般容易之事?”
裴行俭心里一动,“我倒觉得,你只要如实告诉她,你为何会去西州,多半便能从她嘴里得知她为何会去西州。你若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
琉璃想了片刻,突然展颜笑道,“我信”跟裴行俭打赌?除了李淳风,跟他打赌的那些人是什么下场,她又不是不知道,没事找这种不自在作甚?
裴行俭看着她绽放的灿烂笑容,只觉得胸口发涨,牙根发痒,半晌才叹了口气,“琉璃……”
琉璃收拢笑容,努力正色道,“明日还要赶路,夜深了,你也该好好歇息。”
裴行俭怔了半响,只是看着琉璃虽然板着脸,却明显变得温暖愉悦的眼神,终于还是微笑起来,“好,早间风寒,你记得多穿些。”
阿燕和小檀回来时,琉璃依然正坐在床前发呆,嘴角却微微扬起。阿燕和小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小檀便上来帮琉璃解开盘了一日的发辫,随口道,“那位宫里出来的娘子倒是知礼的,让婢女先付了掌柜的几百钱,多的只道是请几位郎君喝酒,适才看见她又亲自去向安家郎君道谢,不知说了什么,安家郎君只说不敢。”
这是……无事献殷勤?琉璃眉头微皱,又想起了裴行俭胸有成竹要打的那个赌,想了想还是吩咐道,“你们多注意她一些。”
阿燕立刻应了声好,小檀却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娘子,这是为何?”
与这间房子不过隔了两堵墙的另一间屋子里,小芙也在困惑的看着柳女官,“姊姊,你何必自降身份和这些商贾客气?”
柳女官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我能离开那里已是天幸,难不成还要时时惦记着以前的身份。说不定到了西州,我们的境况还不如这些胡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寻得着寻不着?长安横竖是不能再回了,你看这安家商队全用良马大车,又能过公验,绝不是寻常商户,在西州想来也有家族店铺,谁知我们日后会不会有求于人?如今自然怎么谦下都不为过,你忘了昭仪当年在我们宫里是怎么待人的?”
小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忙道,“还有一事,小芙适才出去送食盒回灶上时与那车队里的一个胡婢闲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能拿到过所,是因为商队里有一个什么大唐官家人,凉州的参军原也是要刁难他们的,见了那人才变了脸,再没难为半句便痛痛快快的放他们走了”
柳女官的眼睛顿时一亮,“那官员难不成也是去西州的?”。。。
第8章沉年旧恨此生所愿
从凉州往西,路边的景色越发荒凉,从车窗里放眼看去都是枯草荒树,连羊群都难得一见。好在道路极为平整,从午前开始,又有一处近六十里的平缓下坡,因此这一日天色还未黑,安家车队便到了歇息的邸店前。
小檀照例先抱了包裹下去,琉璃活动了一下手脚,才让阿燕掀开车帘,却见前面那辆车上,一个戴着帷帽的苗条身影也不紧不慢的下了车,回头大约是看见了琉璃主仆,立时停下了脚步。
琉璃心里微微一突,这日午间歇息打尖时,她特意避开了这位柳女官,后来阿燕回报说,柳女官倒也罢了,她身边的那位小芙却是一顿饭功夫便与车队里的几个胡婢都打得火热,有意无意的打听了许多事情,回头还撞了阿成一下,赔了几句不是,却发现两人原来都是洛阳人……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琉璃暗自思量着往前走了几步,柳女官已优雅的行了个礼,“这位娘子有礼了。”琉璃只得停步还礼。柳女官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奴家姓柳,闺名如月,有缘同路,还未请教安娘子如何称呼?”
见面就报闺名?琉璃怔了一下才道,“奴是家中长女。”
柳如月仿佛完全没有听出琉璃话里的保留之意,声音里的笑意丝毫未变,“原来是大娘,大娘这是第几回去西州?”听琉璃答是头一回去,语气便越发亲切起来,又是问琉璃在长安时住在哪个坊,又是满口感谢安家的援手之恩,没说几句,便自然而然的与琉璃并肩细语,从厅堂的前门进了邸店。
裴行俭与安十郎都已在店内,裴行俭回头看着与柳女官一道进门的琉璃,脸上露出了笑容。
柳如月脚步一顿,裴行俭已走上几步,低声对琉璃道,“我看过了,这家邸舍房间有些简陋,你要不要去驿馆住?想来要比这边干净敞亮些。”
琉璃摇了摇头。裴行俭便回头对安十郎道,“十郎,帮我也定一间。”
琉璃忍不住道,“你为何不去驿馆?”
裴行俭微微一笑,“你住哪处,我便住哪处。”
琉璃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越发油嘴滑舌起来了?听见身后柳如月脚步轻盈的走了过去,想到这话多半正落在她耳里,简直恨不得踩裴行俭一脚才好,裴行俭却笑着退开了一步,“我去厨下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待到了后院的南房,琉璃才发现这间邸舍到底远离城池,外头虽然不大显,里房间里面布置却着实有些简陋,屋里唯一的高案并未上漆,被褥也都是旧的,阿霓正在换上琉璃的铺盖。
她们这一路来有早已习惯了此等小店,不过裴行俭只怕还是第一回住这样的地方吧?琉璃心里忍不住有些好笑起来。果然刚刚洗漱完毕,三人坐下还没说几句话,门上便响起了轻叩之声。小檀嘻嘻的一笑,跟阿燕扮了个鬼脸,却听门外传来的一个清甜的女声,“大娘可在里面?”
她来做什么?琉璃犹豫片刻,才向着同样露出意外神色的小檀点了点头,几息的时间之后,这间屋里便多了第四个满脸意外的人。
柳如月呆呆的看着琉璃,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响才道,“库狄画师?怎么会是你?你'。电子书。 '怎会……”她见过眼前这个人的次数虽然不多,却不可能认不出这张脸。
琉璃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柳阿监别来无恙。”
柳如月默然良久,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世间真有这等的巧事还偏让我赶上了。”
琉璃点头一笑,“我在凉州城见到柳阿监时,也是如此感慨。”说着便向身后摆了摆手。
阿燕和小檀相视一眼,静静的退了下去,小芙满脸担忧困惑的看了柳如月几眼,又警惕的看了看琉璃,这才退到门外。
柳如月的神色已变得镇定,“库狄画师,你怎会突然离开长安去西州?”
琉璃笑而不语,这句话她也很想问好不好?只是想到裴行俭说的话,还是微笑着答道,“阿监可是中秋前便离开了长安?你有所不知,中秋的次日,裴明府便因不慎被长孙太尉设计,落了个罪名,索性向圣上自请去往西州赎罪。”
柳如月一怔,“难不成外面那位官人便是你的夫君?只是你们……”
琉璃淡淡的道,“他与我是先后离开长安,前日才在路上偶遇。”
柳如月脸上露出了几分恍然,摇头一笑,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叹了口气才道,“库狄画师既能算出我离京的日子,或许也能猜到我能出宫的缘由?”
琉璃心中微汗,面上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以前有些事情我都不大明白,见过柳阿监后才豁然开朗,却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何偏偏也会去西州?”
柳如月神色里多了几分苦涩,“库狄画师放心,此事与你并无干系,论理我已不该是留在这世上之人,出了宫莫说柳氏家族绝不会容我,长安洛阳这等繁华之地,也不是我这样借病遁逸之人可以立足的,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西州便是我最不可能被识破身份之地,再者,那里或许还能找到我的一位故人。”
她的故人?琉璃疑惑的看了柳如月一眼,柳如月淡淡的一笑,“如月也不怕据实相告,我曾听闻那位柳氏也打过你的主意,只是库狄画师吉人天相,而如月却不曾有这种运道。库狄画师请想,若你与裴官人两情相悦,却被那位柳氏逼得只能入宫,或许便能明了为何我在宫中会是那般行径。”
原来如此琉璃并不觉得十分意外,一时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柳如月语气依然平淡,仿佛在说着不相干的人,“算起来,我是那位柳氏的隔房侄女,当年家父虽未出仕,靠着祖产家中还算衣食无忧,十三岁那年,母亲又给我定下了婚事,是我的打小便认识的一位表兄,那两年我x日绣着嫁衣被面,有时竟然还会觉得无聊,却不知……”
她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我记得是十五岁那年的正月人日,离成亲还有三个多月,我和母亲照例去给姑母柳夫人请安,谁知那位平日眼角都不瞟人的姑母却突然拉着我问长问短,又送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给我,母亲欢喜极了,可我却觉得心里害怕得很。”
“果然没几日,我便发现父母都有些不对劲,悄悄去偷听了两回,才知道原来柳氏找到了父亲,说太子妃身边正缺一个得力之人,看我聪明乖巧,有心抬举我,让我进东宫伺候太子。我父亲自然是动心的,母亲却不大愿意。我那时年纪还小,一听这话吓得什么似的,当天就偷偷逃出去找表兄,表兄他,也年轻气盛得很,立时便登门去找我父母讨个说法……闹了一场,我便被禁足在了家里,到了第九日上,姨父就来退了婚。我说什么也不信,后来才知道,柳氏不知怎么的也找到了表兄家中,许了不少好处,表兄死活不依,他当时刚刚得了一个出身,便说不做这官也罢,不曾想转天便得了文书,他竟是被派到陇右道的甘州这边做牧丞”
“如此一来,姨父再不敢犹豫,他来退亲时,表兄已离开了长安,临行说,身为男儿连未婚妻子都保不住,他永生再不会踏足长安一步。”
“从知道这句话的这一天起,我便发誓,穷我这一生,必要让这柳氏身败名裂,要让她们母女,也尝一尝这痛不欲生的滋味”
尽管说着这般怨毒的话,柳如月的语气却依然淡得不能再淡,琉璃只觉得倏然心惊,柳如月漠然看了她一眼,“你可是觉得我小小年纪立下这等誓言,是心肠太过刻毒?”
琉璃摇了摇头,换了自己,大概也会同样恨透了柳氏吧?她忍不住问,“你的表兄,如今就在西州?”
柳如月微笑着点了点头,容色里多了几分柔和,“说来王氏不过是个寻常蠢妇,我入宫时正是萧氏有孕,她也有些急了。可我跟她说了一夜话,她便打消了让我伺候太子的念头,此后还愈发相信我。只是入宫十年,我一时也没忘记过关注表兄的下落,前年才得知,大约是那柳氏作祟,他竟被越派越远,如今已是派到了西州。当年武昭仪进了立政殿,我和她私下的约定便是,我助她达成心愿,她得势之日,便助我离开皇宫,我会走得远远的,永不回长安。”
她看着琉璃一笑,“不瞒你说,我今日过来,原是见那位要去西州为长史的官人对你的态度亲密,便想与你交好一番,到了西州,也可让你帮我求他查找表兄的下落,我只知表兄如今多半依旧在西州牧马,到底不知该如何去找,或许只有通过官家才有几分把握,却没想到……竟是你或许这也算我时来运转?”
她的意思是,求我帮她这个忙?琉璃思量了片刻,抬头直视着柳如月,“我也不大知晓官家的规矩,不过此事我会告知裴长史,若能助你一臂之力,想来他也不会推脱。”
柳如月嫣然一笑,“库狄画师,有你此话我便放心了,你或许不信,如月在宫中十年,若说佩服,第一佩服的是武昭仪,若说羡慕,第一羡慕的却是你。”
琉璃不由有些意外,柳如月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温暖,“因为太极宫里,在我所知之人中,只有你是能留在宫中,能得那种富贵,却不屑去要的,而你竟也真能得偿所愿,如月只愿老天能给我你一半的运道,此生此世,便再无遗憾。”
起身将柳如月送出门时,琉璃才发现天色竟已近黄昏,目送着那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院子侧门外,她不由有些出神:这位柳如月做过的事情自己也颇听说过几件,她手里的鲜血只怕也足以染红立政殿的台阶了,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番缘故,若是当年自己也被逼得进了宫,做了王皇后身边的宫女,会不会也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多半,会
琉璃突然觉得有点冷,刚想转身,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第9章雨过天青来日算账
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随着叹息声落在了琉璃肩上,“在想什么?这样在风地里站着,连披风都不穿”
琉璃下意识拢住了披风,刚想回答,突然醒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
裴行俭看了看她适才凝视的方向,“她要找人,我会尽力而为。”
他怎么知道?琉璃震惊的回头看着裴行俭,裴行俭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厨下刚做了羊汤,本想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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