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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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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晋卿倒也豁达,立刻双手搀扶起了高俅,这才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你放心,朱博闻这个人我替你留着,没把他一下子打死了。其实相府那边我早已经打过了招呼,回去后,他们自会报一个暴死了结此事,那边自然会心照不宣彼此含糊过去,至于人我已经替你藏下了!”
如果说高俅原本还只是感慨这位小王驸马心机深沉思虑周详,那么现在他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明里做足了姿态,暗里却刀下留人,这种两手皆顾的做法着实太过匪夷所思了。良久,他才想起对方那最后一句话,不由结结巴巴地问道:“驸马,你为何说替我藏下了人,我只是要救他一命别无他意……”
“朱博闻是什么人?能被诺大的相府看中操持八仙楼,自然在经营上很有一番本事,留着他的命自然是为了让他报你的恩情。”王晋卿耐心地解释道,“你现在是用不着他,但是,我那清风楼少了潘德生,自然还需要一个管事的。他如今已不见容于相府,又受了你我活命之恩,只要稍加敲打,肯定就会尽心竭力。将来你有了积蓄的时候,此人就归你了,你再用他经营产业,岂不是一举数得?”
高俅已经完全无话可说了,谁说古代官员不知变通,这面前的驸马爷根本就是油得成精了,一桩事情能够掰碎了细细分析,幸好自己起初没打算糊弄这些个人,否则现在还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起来朱博闻也已经够聪明了,只是身份地位犹如天壤之别,活生生地让人好好算计了一番,果然奸商还是比不上奸官啊!
这边的事情结了,王晋卿略略又对高俅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去了,高俅也随即离开了球场。这几天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太多事情,足以让他目不暇接无法分神,如今一件大事解决,他颇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然而,才拐到了自家巷子门口,他就被气势汹汹的一帮人拦住了,而那群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龙青社的队员。他们把高俅团团围住,脸上全然没有一贯的尊敬,目光中燃烧的恨意仿佛要将这个球头焚烧殆尽一般。
“高二,你究竟想干什么?朱老板他们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找来一个驸马爷惩治惩治那个姓潘的也就算了,干吗把朱老板也扫进去?你倒是有脸了,你想没想过我们今后怎么办?今后还有谁敢出钱请我们踢球?”性子最为急躁的副球头邓五第一个爆发,就差没有指着高俅的鼻子痛骂了。
第一卷 风起云涌 第十八章 乔迁之议
高俅原本还不知道这些人堵住自己所为何事,听到这里不由大光其火。他见其他人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不禁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朱博闻那种东西是好货么?他只知道出了几个臭钱让你们替他打生打死,一旦有了闪失就在旁边破口大骂,他何曾把你们当成人了?再说了,潘德生指使人把徐三打成重伤,你们知不知道,他今后很可能连路也不能走了!”
“哼,若我是徐三,宁可断了这两条腿!”邓五根本不买账,冷冷回了一句,“我刚才就去见过徐三了,他说他的伤那位驸马会负责到底,还说会养他一辈子,我们这些人可没有那种好福气!高二,我们没本事结识驸马,也没本事整治两位大老板,从今往后,我们龙青社再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没错没错,我们都靠那点赏钱混口饭吃,今后怎么办?”
“以后你别来我们龙青社了!”
七嘴八舌的话语中,这些人狠狠瞪着高俅,撂下一堆极度伤人的话,随后就散得一干二净。
高俅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他人指责的对象,愤怒之下,心中不由浮出了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他也知道这些人说得没错,没了这些肯出高价悬赏的老板,队员就没了活路,家里也就没了生活费,人在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是根本无暇顾及尊严两个字的。更何况,在这个达官显贵作威作福,富商大贾残酷压榨平民的时代,所谓尊严根本就是一句空话一句废话!
“民智未开?哈哈哈哈,分明是那句话,衣食足然后知廉耻!”他狂笑一阵后,终于茅塞顿开,摇摇摆摆回到了自己的家。
“英娘,我们搬家吧。”
正在刺绣的英娘听到这句话,那根绣针登时扎到了手指头。她忙不迭地放下绣架,又把手指放到口中吸吮,这才疑惑万分地问道:“官人,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是你高家留下的祖屋,怎么能轻易搬出去?还有,我们又没什么钱,能搬到哪里去?”
“小王驸马曾经提过,他在自家府邸边上有一处干净的小院落,建议我搬到那里去。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还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么,现在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和那些人往来了。”高俅信誓旦旦地向妻子做出了承诺,心里却很有一丝惘然。万一自己认识王晋卿的消息传遍整个街巷,恐怕这里再也没人敢沾惹自己。与其等到那一天,还不如早点搬迁来得痛快。
“可这样麻烦驸马,会不会不太好?”英娘不知就里,自然还在那里犹豫。
高俅忆起自己当日回绝王晋卿的情景,再看看不过个把月的工夫,自己又义无反顾地准备搬家,不由百感交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自己还想保有一点尊严,如今看来,从自己和苏轼的那一次偶遇开始,命运其实就已经定下了基调,这一天不过早晚而已。
“放心,驸马是个实在人,再说,这份人情我迟早会还他的。”他伸手把妻子揽在怀里,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我教了你不少功夫,但是,万一遇到贼人还是难保万无一失,所以,还是搬到安全的地方好。这里和那家伙太近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来闹事!”
英娘面色一红,哪里还敢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慌忙岔开道:“对了,我爹爹如今身体不好,娘又过世得早,如果可以,能不能让他老人家和我们一起住?”她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看高俅脸色,语气愈发小心翼翼,“爹爹毕竟年纪大了,又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高俅闻言气结,那宋泰老头身体壮健得像一头牛似的,又掌能裂山脚能碎石的,自己这老婆居然还要他过去当电灯泡?可是,自己已经和便宜老爹高敦复不常来往了,总不能连岳丈大人也不搭理吧?权衡了好一阵子,他才勉强松口道:“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必须和他约法三章才行……”
话还没说完,英娘就兴奋得一跳三尺高,随即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甜言蜜语自然也少不了。接下来夫妻敦伦的温馨场景,自然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从四月头里开始,高俅的搬迁大计就这么开始了。他先是雇车和英娘去看了房子,然后又到苏府和苏轼打了招呼,再就是张罗一应陈设的事务。由于原本那些家俱太不像样,因此王晋卿一力提出从自家府邸中拿出一些旧家俱借给高俅使用,这样一来,所谓的搬家就几乎成了搬人而已。除了英娘整理出来的几件衣服,其他的东西都被归入了废品那一列。
生性节俭的英娘当然没有听丈夫那一套,她把自家用不着的东西全都送给了一些往日相好的街坊,换来了一大堆感谢。如此一来,街巷中有名的破落户高俅要搬家的消息也传开了,与此同时,高俅和当朝驸马相熟的传闻也渐渐流入了寻常百姓的耳中。一时间,原本门庭冷落的高家几乎被人踏破了门槛,就连日渐冷淡的高太公也亲自领着幼子高傑上了门。
“我说媳妇啊,二郎怎么会和驸马爷结了善缘?”高太公喝着当年新茶,那份惊异就别提了,“往日只见他在外面游手好闲,没见他干什么正经事啊!”
听了这话,英娘立刻不乐意了,可当着公公的面,她只得语气平和地答道:“公公,上次我就对您说过,官人已经改好了,您却偏偏不信。这些时日官人没在外面厮混过一天,都是和那些大人们,嗯,那个会文去了!”她越说越觉得心里喜滋滋的,两朵红云很快飞上了脸颊,“如今赏识他的人不少,否则又怎会有这一次的乔迁之喜?”
高太公闻言不禁后悔不迭,他当日心志不坚断了周济,后来更是偏听了长子的话不和次子往来,如今听得次子有如此际遇,他顿时恨不得把老胡子揪下来。不得已,他只能拉下老脸向媳妇奉承了几句,言语间自然流露出几分悔意。
“公公,不管怎么说,您都是官人的父亲,官人不会对您不孝的。”英娘自然不似那种记仇的媳妇,很是温柔地劝解道,“若是将来官人能够飞黄腾达,他也不会忘了自己姓高,总会记挂公公和小叔不是么?公公您就且放宽心,有媳妇在一旁劝解,纵使官人心中有恨也会很快消了……”
话才说到一半,高俅却推门进来了,一见高太公就沉下了脸。不过,念及自己和这位便宜老爹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的份上,他还是冷淡地开口叫了一声爹爹,把刚买的点心随手搁在了桌子上。
“二郎啊,前些时日是我确实做得过了些,可你往日不务正业也是实情,我那是误会了,并非存心不想帮你们一把。”高太公强自打起精神想要把事情说清楚,又伸手拉过了幼子,“再说,我如今也已经做不得活计,还要养你弟弟,这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实在没法兼顾你,你……”
眼看须发斑白的老人站在跟前,高俅的心还是软了,毕竟,撇开那个狼心狗肺的大哥不谈,这个便宜父亲好歹还帮过自己两次。此时,他又觉得有人在使劲拉自己的衣角,再一看却是英娘,只见她一副哀求的模样,似乎也有意从旁求情。
“爹爹言重了,世间无不是的父母,我又怎会怪您?”高俅双手将高太公扶到了椅子上,这才正色道,“孩儿此次虽然迁居,但得空了一定会回来探望您老,决不至于忘了孝道。至于三弟,将来我也一定会帮衬一二,爹爹但请放心。”
第一卷 风起云涌 第十九章 动乱序曲
四月初八,高俅和英娘就搬出了旧居,把房产全部留给了高太公。新房早已由王晋卿派人打扫干净装饰一新,两人入住之后,少不得又到了驸马府中拜谢了一次,而后又双双去了苏府拜会。
此时正是苏府鼎盛的时节,苏轼这个长兄官封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加检校礼部尚书,而苏辙则是官居门下侍郎,赫然朝廷副相,门下众人个个都身居朝廷要职,正可谓一门得用荣耀万分。饶是如此,苏府上下仍旧谦厚非常,病中的苏夫人王闰之甚至还亲自见了英娘,又赠了她一对碧玉手镯。
正当高俅和妻子在新居中如鱼得水时,两个惊人的消息先后传到了他的耳中,瞬间粉碎了他的悠闲生活。其一是御史董敦逸、黄庆基上书弹劾苏家兄弟,其二则是民间传闻太皇太后染疾。尽管两个消息看似没有关联,但记得一点历史的高俅深深明白,一旦这位高太后去世,那么,旧党的春天就彻底结束了,而苏轼则很快就会被贬出京城,继而贬谪岭南和惠州,一辈子都再也没回京城一步。
没读过宋史的他根本没法预料接下来的事态进展,因此和妻子打了招呼之后便火速赶往苏府,恰好遇上了一大批上门问消息的人。相比其他人的忧心忡忡,苏家兄弟两人却显得极为镇定。
“不过是两个小人想要借此机会进身成名,大家不用在意。”苏轼见高俅也在场,不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弹劾我的罪名是毁谤先帝,弹劾子由的罪名是和我互为表里紊乱朝纲,真真可笑至极!吕微仲等人已经上折替我二人辩护,御史台的其他官员也不会容这种小人胡言乱语,有太皇太后在,谅那些奸人只能无功而返。”
听到太皇太后四个字,高俅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既然有那位高太后压住阵脚,那短时间内,苏家还不会遭逢大难。话虽如此,厅中仍是议论声不断,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人们方才渐渐散去。
“学士,今次之事真的能够善了么?”高俅紧跟着苏轼进了书房,惴惴不安地问道。
苏轼面色泰然地在书桌后坐下,这才摇头叹道:“虽然此事来势汹涌,但只要太皇太后意志坚定,那些奸人的污蔑之词便只能徒劳无功而已,可是……”他略略犹豫了片刻,见高俅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忍不住道出了实情,“年前御医就说过太皇太后日渐虚弱,可叹圣上年轻气盛,倘若将来太皇太后故去,圣上为奸佞小人所惑,则……”
高俅顿觉心中咯噔一下,犹豫片刻便出言试探道:“我听说当今圣上早已到了亲政之年,但国事仍由太皇太后决断,此事会否……”
“伯章不可胡说!”苏轼慌忙打断了高俅的话,连声斥责道,“圣上之心岂可胡乱揣测?”话虽如此,他的面上却现出了心烦意乱的表情,显然,那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回家的路上,高俅的心里全都是满满当当的各式消息。他直到如今才知道,和耳熟能详的那个女中尧舜不同,太皇太后高氏显然是一个紧抓权柄不肯放的女人,怪不得哲宗后来会清算旧党重用新党,指不定就是被这位老太太逼出来的,而这一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是皇帝的投石问路之举。问题是,自己如今和一大批旧党文人走得那么近,将来会不会受到牵连?
数日之后,朝廷的处分终于传达了下来,御史董敦逸、黄庆基诬陷朝廷重臣,贬官为湖北、福建转运判官。而此令一出,御史台的其他数名御史又纷纷向上进言,以两人诬陷忠良为由,认为先前旨意判罚过轻。未几,诏令又下,迁董敦逸知临江军,黄庆基知南康军,苏轼和苏辙双双上表自辩,这一场风波才勉强算尘埃落定。
虽然苏氏兄弟逃过了一劫,高俅却感觉到了朝中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有心劝说苏轼退避却找不到说辞。对于哲宗这位短命皇帝他并不了解多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位皇帝报复心极强,单从被贬之人鲜有能够回朝的就可以看出来。为今之计,他只有祈祷那位高老太太多活几天,让自己能够有点应对时间而已。
这一日,闲来无事的王晋卿又邀了高俅到府上鉴赏字画,两人正在那里争论一幅颜真卿墨宝是真是假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见王晋卿便蹦了上来,连声叫道:“姑父,你怎么好些天也不来看我?”
王晋卿一见来人便叫苦不迭,可是,偏偏被人堵了个正着,他就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只得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佶儿,我原本还说,过几天就去看你呢!对了,圣上不是指派了师傅让你在府中读书么,你怎么偷偷跑了出来?”
听得一声“佶儿”,高俅只觉脑际如遭雷击,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半大孩子,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想了千万次念了千万次,可是,如今真的见到了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道君皇帝,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哼,姑父分明就是借故推托,说什么过几天就来看我,到时候又不见人影!”赵佶这才看见书房中还有他人,不由好奇地走到了高俅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王晋卿见高俅似有些怔忡,连忙笑着代其答道:“他是高俅高伯章,是我的好友。”他突然想起自己被这个侄儿缠得头昏脑胀,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佶儿你不是喜欢找那些书画一绝的人么,伯章就写得一手好字,就连苏学士也赞口不绝。”他一边说一边向高俅使了个眼色,“伯章,这位是遂宁郡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你还不上前见过?”
得王晋卿亲口说出了遂宁郡王四个字,高俅再无半点怀疑,上前深深一揖道:“拜见郡王!”
“起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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