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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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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老,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此事势在必行,我不得不冒一点风险。”见曾布还要相劝,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有曾老在政事堂中撑腰,我还怕有人翻了天去不成?比起韩相他们地手段来,曾老才能真正抓住圣上的心,不是么?”
“好你个高伯章,算计打到我头上来了!”曾布被这几句恰到好处的恭维说得眉飞色舞,自然对高俅大生知己之感,“既然如此,你放心,京城中有我在,那些宵小之辈别想讨得好去!”
离开了曾府,高俅登上马车,立时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如今看来,他当初最最明智的举动除了攀上赵佶之外,便是抓住了曾布,从而一步步有了今日的局面。曾布好权,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入主政事堂,成为尚书左仆射,朝廷首相;而他高俅需要的便是一个能够不断支持自己的宰相;年纪尚轻的赵佶更需要曾布这样一个人来镇压朝廷局面,不使韩忠彦一人独大。可以说,这三个因素共同作用地条件下,曾布才可能从山陵归而依旧为相。
马车在高府门前停下,高俅才跳下马车,几个随从立刻上前打理,此时,管家高丰景三步并两步地迎了出来,低声禀报道:“大人,左谏议大夫陈次升陈大人已经在西花厅等候您多时了。”
“陈次升?”高俅眉毛一挑,立刻想到了那次在御史台的相遇,然而,此时此刻,陈次升来拜访自己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借此为陈佑说情。主意是没有打错,可自己刚刚和曾布提起过此事却遭拒,待会又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言官不能得罪,尤其是那种向来有忠直之名的台谏更不能得罪,这是他早就认识到的一点。他可比不上当时的章惇和现在的曾布,要是让人弹劾一通就全完了。
踏入西花厅,高俅便看见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陈次升,连忙出声打了个招呼:“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陈次升立刻望了过来,随后起身一振衣袍,疾步上前躬身一揖到地,态度竟是极为恭谨。
“下官有一事相求,这才贸然过府拜访,还请高学士能够在御前为陈佑陈司谏争辩一二!”
见到此景,高俅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还从没有见过上门求人办事竟这样直截了当不转弯抹角的。此时此刻,他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只得趋前双手将人扶了起来。
“陈大人,同是朝廷官员,无需如此客气,有话慢慢说。若是能够相助地,我一定尽力而为。”话虽如此,高俅却知道,陈佑得罪的不仅仅是曾布,更确切地来说,其一怒之下将奏疏传遍三省的举动是和皇权抗争,因此才完完全全触怒了年轻的赵佶。
陈次升见高俅态度和缓,误以为其答应帮忙,登时大喜过望,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始末又说了一遍。“江公望江大人也准备上书为陈司谏求情,还有其他言官也一样,倘若高学士肯一同联名……”
高俅心中一跳,急忙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说,大多数台谏都准备上书为陈司谏求情?”
“没错——”
高俅霍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陈次升跟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来道:“陈大人,山陵使出外原本是惯例,你可知道圣上为何对陈司谏的上书龙颜大怒?”
陈次升心中一凛,良久才面带犹豫地道:“是为了陈司谏擅自将奏疏传遍三省?”
“这只是原因之一。”高俅慨然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不得不揽下这个烫手的差事。
第二部 经略 第四卷 利之所趋 第二十三章 明争暗斗
直到傍晚时分,陈次升方才失魂落魄地出了高府。身为言官。他一直认为,除了那分高于别的官员的清贵之外,最最重要的便是他们拥有指斥朝政弹劾朝官的权力。正因为如此,他才分外痛恨那些趋炎附势依附于权贵之辈。而如今的台谏官中,放眼望去忠直之士不计其数,且都是正直敢言之辈,所以像陈佑这样的同僚,谁都不想让其轻易见罪于君王。
但是,适才高俅对他说的话却又是那样一针见血,陈佑的奏疏,居然被赵佶以为是逐曾布而引李清臣为相,这自然是犯了大忌讳。倘若他们再联名上书作保,那只会让事情更加无法收拾。脑中千头万绪,他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只有设法去劝劝那些同僚,然后等高俅的消息了。
次日朝议,赵佶却先撇开了陈佑上书之事,举重若轻地宣布了吕惠卿仍旧留任延帅,而范纯粹改知太原府的消息,一时间,原本就躁动不安的朝官顿时全都呆了。先前谁都认为此次吕惠卿必定去职,能够得一宫观已经是莫大的恩典,谁知这位官家在把事情拖了这么久之后,竟然做出了吕惠卿留任的决定,这无疑给了那些自认为善于揣摩圣意的人当头一棒。
由于曾布并未上朝,因此反对的人之中便少了领袖,再加上韩忠彦李清臣的心思都放在另一件大事上,对于区区一个延州也就懒得多费心,干脆缄默不语。然而,枢密使安焘却不肯将此事轻轻放过,挺身出列驳斥,直到赵佶发了怒,他才无奈地退回了原班。至此,此事已成定局。
正在朝官们焦急等待着下文的时候,赵佶却出乎意料地宣布退朝,等到这位穿着龙袍的天子官家匆匆退去时。不少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自从看到昨日赵佶的态度之后,李清臣便已经对逐曾布之事失去了信心,此刻不免又生出了一丝希望,“圣上昨日不是说——”
韩忠彦的脸上也写满了疑惑不解,他见那群言官面面相觑,沉吟片刻方才问道:“昨日圣上见我们的时候,高伯章却不在。会不会是他在事后又有所进言?”
李清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拉着韩忠彦一起退了出去。在殿外,他让韩忠彦先回政事堂,这才到福宁殿偏殿去寻一个相熟的内侍。见了人之后,他不露声色地递过去一把银钱,顺便问起了这几天的情况。等到他回到政事堂的时候,脸上竟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见房间中只有自己和韩忠彦两人,不等对方开口询问,他便低声道:“昨日傍晚,高伯章地夫人受皇后之邀。带着女儿高嘉进宫。但高伯章并未相陪。”
“他的夫人?”韩忠彦眉头一挑,情不自禁地捋了捋下颌的胡须。他知道高俅出身贫寒,其原配夫人也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平时很少在大臣官宅走动,谁知这个紧要关头竟会受召进宫,怎么想都有些蹊跷。想到这里,他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李清臣,他知道,对方的话远远没有说完。
“昨日傍晚,圣上的晚膳便是在皇后宫里用的。”李清臣一字一句地说道,藏在袖子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听说,圣上和皇后赏赐了那位高夫人和高府千金不少东西。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就没有内侍知道了。”
且不提韩忠彦和李清臣在政事堂中如何胡思乱想,熟门熟路地高俅在踏入福宁殿小书房时,面对的便是盛怒之下的赵佶。
赵佶铁青着脸命两个心腹内侍守住了大门,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伯章,你给朕说清楚,为何不能在今日宣布对陈佑的处分?他未得朕的允准便将表章传遍三省,更是极尽挑拨之能事!什么‘治平中韩绮、元丰中王佳不去,其后有臣子不忍言者’。他的意思分明是说,倘若曾布不去,朕便会早死不是么?”
“圣上!”高俅见赵佶越说越离谱,连忙开口劝止道,“圣上春秋鼎盛,岂可出此不祥之语?”见赵佶依旧愤然,他只得解释道,“圣上,臣和曾相的私交极好,陈佑的上书,臣并不以为然,本来也谈不上维护他。但是,昨日左谏议大夫陈次升突然来到臣家中,苦苦为陈佑求情,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赵佶抢过话头,脸上的不满之色稍稍淡了一些,“伯章,你的心也太软了,这些言官平时脾气又臭又硬,你何必给他们面子?”
“圣上,若只是陈谏议求情,臣当然不会出面作保,但是,他曾经提到一句,御史台地大部分言官准备联名上书!”高俅话音刚落便发觉赵佶脸色大变,心中不由暗叹,“若是按照往事,宰辅遇御史弹劾则需暂时去职,如今曾相地立场早就无比艰难了。圣上有意维护曾相,这一点臣当然知道,但是,一旦事情闹到无法开交的地步,那么,十几个台谏和曾相之中”必定有人会落马!那时,圣上只怕不得不暂时罢斥曾相……”
赵佶此时却冷不丁地插话道:“朕就不能将那些谏官去职外放么?”
“圣上当然可以,但圣上即位以来便下诏求直言,可至今为止,朝中言官谏臣已经和最初的面目大不相同,罢斥地罢斥,外逐的外逐,长此以往,群臣和百姓会如何看待圣上?”对于赵佶不时表现出来的任性,高俅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是这一次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勉力相劝,“陈佑上书乃是为了言官本分,圣上可以不纳其言,也可以下诏申饬,但是,让他通判滁州却不妥。须知,百姓不知道圣上的苦衷,只会认为圣上不纳忠言,这样对曾相也不利。”
“朕知道了。”吐出这四个字后,赵佶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身为皇帝便须时时刻刻记着权衡利弊,实在是太窝囊了。
另一边的曾府,曾布也刚刚收到了高俅命人送来的信笺,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他立刻冷哼一声,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下一刻大发雷霆。
“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一个个只知道揪住我不放,我究竟哪点得罪了他们!”
发了一通火之后,多年高官生涯养成的气度渐渐又占了上风,望着那个前来送信的高府家人,他的脸色渐渐和缓了下来。“告诉你家学士,我很感激他从中转圈。这一次我领了他地情,下一次必定还他。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相爷的话,小人必定会一字不漏地回禀学士。”那家人下拜行礼,随即匆匆离去。
见自己书房中的几个书童全都噤若寒蝉,曾布不觉更加心烦,大手一挥道:“你们不用杵在这了,全都出去!”赶走了一干人,他又拿起了桌上的信笺,仔仔细细又研读了一遍,末了却突然笑了。
“好一个高伯章,李清臣可以利用台谏来对付我,我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台谏固然清贵,我就不信有人能够抗得住升官的诱惑!赵挺之不是御史中承么,就让他放出风声去好了!韩忠彦啊韩忠彦,若是李清臣去职,我看你一个人还能挺多少时候!”
朝中的莫大风波自然也传到了蔡京耳中,虽然他如今立身尴尬少有人上门,但这种事情却依旧消息灵通。当陈佑迁起居舍人的诏令下达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的种种奥妙。自从上一次在高府和高俅就当十大钱的铸造与否争论过一通之后,他便时常把各式条陈送往高府,也同时得到了不少回文,从这一点来看,他明白自己地选择无疑是相当正确的。
他正在书房中沉思将来的朝局,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呼唤。
“爹!”蔡攸兴冲冲地奔了进来,见父亲拿眼睛瞪自己才讪讪地站住了,“您听说了么,上书弹劾曾布的陈佑已经有旨除起居舍人,看来这一次曾布肯定要罢相了!”
“你太天真了!”蔡京不禁自失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岂可看表面?圣上一开始差点让陈佑通判滁州,最后之所以勉强收回前命,又升了陈佑官职,不过是为了平息余波而已。你看看这几天朝堂上的情况,那些台谏可还有弹劾曾布么?显然是心有忌惮或收到了警告,否则他们哪里会如此安静!”
听到乃父的这番推论,蔡攸渐渐醒悟了过来。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先前只想到曾布去职对父亲的诸多好处,并未深究,如今一点点掰碎了分析,却觉得情况确实如此。良久,他方才低声问道:“父亲,那如今您准备怎么办?”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现在看来,圣上对韩忠彦李清臣已经多有疑忌,李清臣又嫌范纯礼碍眼。你看着好了,范纯礼必定是第一个退出政事堂的人!”蔡京冷笑一声,随手搁下了手中的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范纯礼去后也就轮到李清臣了。至于韩忠彦……”
第二部 经略 第四卷 利之所趋 第二十四章 辽主天祚
辽主天祜皇帝耶律延禧这一年正好二十六岁,他自幼丧父,虽然后来得祖父道宗耶律洪基爱宠,但是,父死母亡的惨景仍旧时时在他梦中呈现,因此即便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在道宗身体日差,自己权摄南北枢密院事的时候,他仍旧是时刻战战兢兢。只有等祖父驾崩的消息传到他耳中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到了一股轻松。
此刻,他正立在上京开皇殿中,凝望着面前一幅幅列祖列宗的遗容遗像,心底不由掠过一丝怅惘。若是父亲还在的话,兴许此刻继承皇位的就不再是他了。尽管事隔多年,他却仍旧能够想象到,耶律乙辛派人鸩杀父亲的往事。那样英武的父亲,就因为祖母的自缢而受到牵累,以至于让自己再也没了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他一登基便下诏大赦天下,为耶律乙辛所诬陷者,复其官爵,籍没者出之,流放者还之,一时间天下大快。
“耶律乙辛,你虽然已死,但是,哪怕九泉之下,朕也要让你看着你的子孙后人世代受苦!”他突然形同赌咒发誓地撂下一句话,眉眼间露出一丝狠绝的意味。此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皇上!”
耶律延禧倏地转过身来,见是萧芷因,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对于这个自幼陪伴自己长大的心腹表弟,他自然是十万分的信任。此刻,他瞥了萧芷因一眼,见其神色多有惶恐,便直呼其字道:“弘辛,事情办好了么?”
萧芷因刚刚在门口听到了那几句内心独白,情不自禁地出口唤了一声,自知多有失仪之处,这时他连忙躬身禀报道:“群臣对皇上分赐张孝杰家属之举大感快意,都说皇上处置得当。”
“张孝杰党附耶律乙辛,贪赃枉法无数。光是处置他一人自然太便宜了!”耶律延禧冷笑一声,目光又落在了开皇殿中新增的道宗遗像上,“祖父一生做了三件错事,第一件是听信谗言错杀了祖母,第二件是让耶律乙辛那厮钻空子鸩杀了父亲,至于这第三件,便是任用了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这两个奸佞!”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近咆哮。“虽然我那时被册为燕国王,一应待遇形同太子,但因为担心再出现犹如耶律乙辛那般的臣子,我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小心,生怕蹈了父亲的覆辙!”
“皇上,虽然先皇已逝,但请您慎言!”对耶律延禧突然之间的真情流露,萧芷因却有些不以为然。“如今大好河山已经由皇上掌握,一言九鼎无人敢不遵。圣上若要追究耶律乙辛的家属族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耶律延禧方才转怒为喜。含笑点了点头:“弘辛。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等时局稍定,朕便下旨追究耶律乙辛余党。对了,法颐大师已经到了么?”
“已经来了。只等圣上一句话,便可以开始放戒了。”
“对了,萧乌纳地事查得怎么样了?”对于这个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老师,耶律延禧并不是没有一丝好感,毕竟,当初耶律乙辛势大的时候,就只有萧乌纳等寥寥数人敢于挺身而出。可是,他仍旧记得自己当初为燕王时,萧乌纳屡屡直言忤逆自己的心意,所以登基后不久。他就设法将其调离了身边,岂料如今又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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