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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第3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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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前脚一走,蔡京便突然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中分明带着几分悲凉。妻子的无条件信任固然很好,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他在家里完全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自从蔡絛愚蠢到去寻求高俅的帮助以后,他就完全对这个儿子死了心,如今看来,能够承袭自己的惟有那么一个逆子,试问他又如何可能去斩尽杀绝?
虎毒不食子,但他不是真的仁慈到那个地步,而是因为扼杀了蔡攸,他便是生前权势滔天,死后也只能家业败落,与其如此,还不如保住蔡攸。更何况,现如今保住蔡攸同样就是保住自己,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可是,谋事在人,终究还得成事在天。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三十五章 慰孟后官家疑心
是否要罢蔡攸宣和殿学士,这就是眼下赵佶考虑的最重要的问题。他确实是用蔡攸来制衡蔡京,然后再通过蔡攸将蔡京拉下马,然而,按照他的本意来说,原本就是想让蔡攸太太平平当一个宣和殿学士作为补偿的。
然而,尽管召见过政事堂诸宰执合议,尽管他已经听取了许许多多的意见,但却始终没有做出最后的抉择。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当初蔡攸的那点乖巧恭谨的情分根本算不得什么,之所以还没有下令罢蔡攸宣和殿学士,然后令有司彻查,从更深一层来说,不外乎是为了维护朝廷的脸面,同时也想留着一点地步。毕竟,蔡攸若是真的因为这个原因而落马,蔡京就真的完了。子不教,父之过,朝廷大臣中间敌视蔡京的人多了,必然会趁机发难。
春日的天气暖洋洋的,赵佶走在御道上,低头自顾自地想心事,压根没有注意走到哪里。正当他思忖着按照高俅的话,应该以谁担任尚书右仆射的时候,耳畔冷不丁传来了一个提醒声。
“圣上,前头就是圣瑞宫了。”
“嗯?”赵佶茫然抬头,见前方赫然是圣瑞宫,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地方曾经是他在整个宫廷中最最不喜欢的地方,那里更住着他最不喜欢的一个女人——圣瑞皇太妃,死后被追封为钦成皇后的朱氏。
昔日他还是端王的时候,最恨的就是那个桀骜不驯的赵似,最讨厌的就是朱氏看自己时的表情,若不是钦圣向太后一次次的维护,可有他的今日?
只不过,如今住在这里的却是搬出瑶华宫的孟后。对于这位命运多桀地嫂嫂,他一直保持着一番敬意。毕竟,在受尽礼敬地昭怀皇后刘珂曾经做出那种丢尽皇家脸面的事情之后,受尽磨难却始终淡然处之的孟后自然是值得尊敬的。
“去圣瑞宫吧。”
听得这句吩咐,自有小黄门匆匆去圣瑞宫报信。等到一行人到了圣瑞宫之后。早有人迎了出来。头前是孟后身边的年长女官,见到赵佶立刻深深施礼:“圣上,孟后正在后院栽树,还请圣上移步。”
“栽树?”赵佶情不自禁地一挑眉,便喝令一众人留下,自己只带了两个贴身内侍,随那女官往后院走去。一路上他自然不免询问孟后近况。得知其一切都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嫂只要身体康健。朕就放心了。等国事靖宁一些,朕必定为皇嫂复封,也好了却皇嫂的一番心愿。”那女官自孟后被册立的时候便在其身边,之后经历大起大落,心境早已历练得古井无波。然而,听到赵佶地这一句话,她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圣上如此有心,我实在感激不尽。当初孟后……唉。都是造化弄人。”
对于这女官本能地回避了当年旧事。赵佶心中也感凄然,对其知礼更是赞许。及至到了后院,看见孟后正在两个内侍的帮助之下栽植一棵小树。他便快步上前去。叫了一声皇嫂。
“官家也来了?”孟后虽然大起大落。但毕竟身边随侍不少,从小又是大家出身,哪里干过这样地伙计。此时自然是满头大汗。用帕子擦拭了一下额上汗珠,她便笑道:“横竖无事,整天在宫里头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到外边活动活动,所以便找来他们栽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古话还是有道理的。”见孟后缓步过来,赵佶慌忙上前搀扶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扶到了一边的藤椅上,这才笑道:“皇嫂的心思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事太累人,真的要栽树。看着他们栽不好么?若是皇嫂喜欢,朕就命他们在这后头辟成一个大花园,皇嫂不出门便能看到芳草林荫。岂不是更好?”
孟后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以为然:“官家的心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如今国库还不充盈,四处哪里不需要用钱,为了我这样破费不好,再说了,我又不是那些青春年少地女人。整天对着花花草草干什么?”
“皇嫂这是哪里话,你如今还年轻,气度这宫里谁比得上,养些花草而已,谁敢闲话?”赵佶误以为是孟后听到了什么闲话,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如今宫里辈分以皇嫂最尊,若是有什么人冲撞……”
“官家误会了,我说地都是心里话。”孟后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官和那两个内侍,三人立刻知机地后退了十几步,直到确认他们听不见这里的对话,她方才转过了头。”我从瑶华宫搬到这圣瑞宫,又不时有人给我做伴,日子过得很逍遥,也没有什么其他想头。管家你说过要为我复封,其实这都是身外之事,我不是不想,只是不想让朝廷再起波澜。我侍奉过宣仁高太后,也侍奉过先帝,如今看来,官家执政确实是好地,几乎直追当年太祖太宗和神宗皇帝。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很欣慰。”“皇嫂……”
“官家听我说完。”孟后打断了赵佶的话,面上露出了几许惘然,“我这许多年住在瑶华宫,很多事情也早就想通了。当初先帝之所以废了我,那个由头不过是幌子,先帝被奸人所惑,恶了宣仁高太后,自然也连带着厌了我,所以什么群臣上书都是假的,要是真的记恨,如今这满朝文武我大约都要记恨上了。官家,所谓复立的话,不妨到了我身后再说,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赵佶细细品着孟后的这些话,心里头不由往各方面联想了去,却仍是很难想通这番话从何而来。他只得含含糊糊地安慰了几句,又陪着孟后进了一些点心,这才离开了圣瑞宫。回到福宁殿,他便立刻命人召来了曲风。
“这几日有谁去圣瑞宫探望过孟后?”
曲风闻言一愣,要知道,他这个皇城司虽然确实监察文武百官,但是他这个揽总的却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然而,眼看天子官家似乎有些气怒懊恼,他也不敢说什么搪塞的话,只好努力回忆底下人报上的情况。
“这两天去圣瑞宫地大约都是几位公主郡主和外边宗室的夫人之类,并没有别人……哦,小人记起来了,前日高小姐也去看了孟后一回,昨日蔡夫人也去拜见过孟后。”
圣瑞宫孟后喜欢高嘉,这一点赵佶当然知道,事实上,宫中喜欢这个小鬼灵精的女人多了,而性格和高嘉相仿的赵芙如今也同样是深受喜爱。这样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自然不可能对孟后说些什么。然而,吕氏就不同了。
蔡京究竟想要干什么?
赵佶的眉头皱起了一个大疙瘩,许久没有展开来。许久,他方才对曲风点了点头:“朕只是随便问问,你去吧。如今外朝多事,该看着的你给朕好好看着,明年又是开科取士之年,难免有士子上京来,哪家大臣那里投的墨卷多,哪家大臣那里投的墨卷少,你都注意一些。”
“是,小人理会得。”曲风毕恭毕敬地弯下腰,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大殿。而一出了大门,他便露出了若有所思地神情,结合赵佶的脸色和刚刚询问的问题,只怕天子官家在怀疑些什么,而问题的矛头就在蔡京。这个紧要关头,他该不该去找高俅分说清楚?
罢蔡攸宣和殿学士!
三日后,当这样一个消息传遍全城的时候,朝堂大臣们便全都清楚了一件事——曾经显赫光鲜一时的蔡家,又倒了一根柱子,尽管那已经是一根长出一截的柱子。
而在得知这样一个消息之后,蔡京却只是慨然长叹,脸上并未露出多少感伤的表情,当天晚上甚至还召集了家伎饮酒作乐。然而,当次日清早他得知蔡攸病倒的消息,脸色却不由得变了一变。
蔡攸的秉性他这个作老子的最是清楚不过,如果不是真的重病不起,是绝对不肯在外人面前留下这种软弱印象的。联想到前一次事败的时候,蔡攸足足病了大半年,他的心中陡地浮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究竟是蔡攸想要借病再起波澜,还是真的……
夫人吕氏刚刚去拜访过孟后,赵佶就突然罢黜了蔡攸的宣和殿学士之职。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关联,他说什么都不相信。他自诩老谋深算,没想到这一回却算错了,那位在冷宫中浪费了人生最美好时光的孟后,不但能够忍下当年这口气,而且还辗转暗示了赵佶,这样一个女人,比之当年任性妄为的刘珂何止强百倍?这才是存身之道,这才是荣华之道,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她!
事已至此,他也应该进宫一趟了,若是再走错一步,只怕真的要万劫不复。赵佶不是哲宗赵煦那样的君主,否则,他亦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权臣权臣,不是会弄权的就是权臣,说到底,他还是看得不够通达,不够透彻。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三十六章 忖得失童贯弃子
对于蔡攸被免职之后病倒,高俅并不以为意。蔡家如今已经处在风口浪尖,而蔡攸借病躲去事端,这也是很自然的事。然而,在童贯带来蔡攸吐血的消息之后,他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难不成天子官家准备用这样的手法了断此事?
由于郭成这几日犯了病,因此如果说以前童贯只是揽了殿帅府一半的职司之外,如今就几乎是挑起了真正的重担。虽说殿前都指挥使之下还有副都指挥使,但同样是一把年纪,和童贯的正当壮年自然没法相比。而童贯往日的人缘好就在这个时候发挥得淋漓尽致,做起事情来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听命的,这也让他极为得劲。
此时,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高俅的脸色,心中很是庆幸。要不是他这个人和寻常趋炎附势的人不同,能够透过表面看到本质,只怕要陪着蔡攸一起倒霉。现如今蔡京致仕,蔡攸罢官,当初门庭赫赫的蔡家只剩下一个蔡卞。而且,以蔡卞的素日心性而言,不见得会在这个时候出马拉蔡家父子一把。倒是高俅不哼不哈的,这一次很可能要入政事堂为首相了!
尚书左仆射和尚书右仆射只不过一字之差,但真正的意味是,除了天子官家,高俅不会处于任何人的下面,这才是最最重要的。只要能牢牢抓住赵佶的信任,高俅就能毫无掣肘地行事,而有了和赵佶那多年患难与共的交情,高俅不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高相公,不出数日,拜相的旨意大约就要下了。”他笑容可掬地欠欠身道,“我听说政事堂三位执政相公会联袂上书,较之往日任命他人的时候那种左右搪塞可是不一样。就连朝中其他大臣也在翘首希望相公出山,这等声势,啧啧。绝对是众望所归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尽管高俅知道童贯这番话中有不少奉承的成分,脸上仍然露出了笑容:“好你个道夫,这颗定心丸让我吃下去,敢情是人都要飘起来了。这政事堂的位子若是那么好坐,以往进进出出的人就不会这么多了。总而言之,此番我承了你不少情,又劳你给我找了个好女婿。光是一个谢字只怕还不够呢。”
听高俅这么说,童贯顿时笑得连眼睛也眯缝了起来,一幅眉开眼笑的样子,连连谦逊不止。一番场面话过后,想起王黼的事情,他便拐弯抹角地道:“蔡居安如果聪明,这件事情很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地算了。不过,为了杀一儆百,圣上少不得还要严查一阵子,所以说。以往趋附蔡居安地那帮子人估计会一个个落马。这其中别人也就罢了。倒是有一个人,我想向高相公讨个情……”他说着便有些踌躇,毕竟。
先头反手把王黼卖了的人,可就是他自己。
高俅起初还没觉得什么,听到讨情两个字,心中便觉得有些奇怪。
童贯这个人的心性他是了解的,若没有足够的好处与利益,绝对不会花什么力气帮别人。而蔡攸一倒,其党羽必定如鸟兽散,刘正夫贬官,几个御史受到牵连,蔡薿也病得半死不活。其他人还有谁是童贯值得下死力去保的?
王黼!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名字,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好嘛,如今梁师成那个家伙死了,王黼和梁师成那段父子缘分自然断了,也不会再有什么恩府先生。但是,王黼怎么就和童贯拉上了关系?梁师成是宦官,童贯也是宦官出身,虽说还不到呼风唤雨的地步,好歹是御前地一个红人。要是真让这两个家伙的关系发展下去,到时候,指不定王黼还是能够像历史上那样扶摇直入政事堂,创造一个升官的神话。
不行,当初他没法阻止蔡京是因为自己根基不够,而蔡京羽翼丰满党羽众多,他奈何不了他,所以只能与其井水不犯河水平安度过了这么多年,可即便如此,到头来还是难免决裂这条路。如今王黼还未成气候,若不能趁着这个时候尽早收拾了,以后还怎么下手?
“道夫,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说的可是王黼王将明?”
一句话出口,见童贯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高俅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在室内踱了两步,许久方才在中央停了下来。”道夫,你不是外人,我不妨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蔡居安的党羽我并没有兴趣动手,圣上之所以扫除了刘正夫等人,不过是因为他们先前的诬告,至于其他趋炎附势的人,历朝历代这样的货色从来都不少,所以只要圣上没有表示,我是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但是,王黼例外!”
童贯原本心中松了一口气,可高俅略顿了一顿后,突然抛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登时愣住了,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平素高俅从来都是很给他面子,这时节偏偏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沉声问道:“相公难道是对王将明有成见?”
“成见算不上,但是,道夫你应当知道王黼这个人地经历,怎么会为他求情?”不待童贯有所反应,高俅便细数王黼履历,“此人于崇宁四年中了进士,调相州司理参军,编修九域图志,为何伯通之子何志同所喜,向乃父荐之为校书郎。之后蔡居安得势,他又弃何附蔡,得蔡居安所荐为符宝郎、左司谏。如今蔡居安也因罪得谴,他又找上了你,试问这样一个首鼠两端地人,如何值得信任?”
童贯是武臣,自然不可能像高俅这样把一个人的履历记得这么清楚,但他却不得不承认,高俅所说确实有道理,王黼确实不算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但是,这毕竟是第一个投靠自己地文官,而且王黼甚至在私底下以父亲之礼待他,这令他很是心动。只不过,翌日自己倘若有难,此人当真不会弃自己而去转投他人?
见童贯面有所动,高俅知道这话有了效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童贯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好人,问题是,如今他只能是矮子里头拔高的。殿帅府的权力在赵佶即位之后已经渐渐抵达了顶峰,因此,殿前都指挥使这个位子就变得很重要了。
姚麟和王恩相继去世,郭成只怕也撑不了几年。而刘仲武安抚河西,种师道坐镇河北,高永年待罪之身还在西宁州,姚家由于出了一个驸马,姚雄姚古兄弟都要避嫌,不可能出任殿前都指挥使。而原先那些京畿河北禁军世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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