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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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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座上的赵佶环视了一眼众人,这才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伯章,今日朕宣召你来,是为了政事堂相位虚悬的事。正如民间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主,所以,政事堂的位子也不能一直空缺下去,否则朝堂便会永无宁日,大臣们亦会心中不安。朕刚刚已经和三位卿家商议过了,何卿和阮卿都因为年岁太高力辞,所以朕有意以郑卿为代,但郑卿以资历太浅人望不够固辞,更对朕言说伯章你执政期间天下太平富足,在天下亦有人望,所以举你出任尚书左仆射,并进言需尚书右仆射之职!”
此话一入耳,高俅顿时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惊讶表情。若是没有早先想通的那番道理,只怕他稍稍推辞一番就会欣然接受了,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这么做。一人独相是赵佶早先也曾经暗示过的,那时候,赵佶对于蔡京的揽权和贪婪有些不满,又想到蔡京年老,方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那时因为事情还不到那一步,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可是,现如今这却万万领受不得!
“圣上美意,臣铭感五内,而达夫之请却万万不敢领受!”这句话说完,高俅能够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朝自立国以来,便设同平章事和参知政事等职,到元丰改制之后,便以尚书左右仆射为首相次相,又以尚书左右丞和中书侍郎门下侍郎为执政,正是为了杜绝一人独相把持朝政的弊病。臣德才更不足以担此重任,因此恳请圣上别选他人。”
三位宰相闻听这话固然是各有各的滋味,而赵佶更是暗责自己顾虑太多,态度不免更加诚恳了起来:“你和朕君臣相得天下皆知,而你如今年富力强,执掌政事堂更是众望所归,哪来什么把持朝政之嫌?莫说朕一向勤政,就是那些臣子也并非你之党羽,你着实顾虑得多了。”
高俅抬起头,目光正好和赵佶撞了个正着。从天子官家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许多旧日情怀,慌忙低下头掩饰过去。若是别的恩宠,受了也就受了,没什么打紧,但这样一件大事却万万不可小觑。毕竟,三人成虎的教训已经够多了。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二十八章 君臣相得亦难事
“皇上,臣若是拜领尚书左仆射之职,尚书右仆射一位必然不能空缺。”他把语速放慢了些,同样用诚恳的语气陈情道,“如今朝中人才济济,莫说是在场三位,就是朝堂其他大臣,也不乏深得人望者。臣恳请圣上择一脑骨之臣,莫让臣为众矢之的。”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道尽了心声,何执中阮大猷郑居中同时勃然色变,而赵佶更是几乎站了起来。然而,在一惊之后,三个执政就先醒悟了过来,其他的推辞之语全都是空的,而这句话方才是实。当初王安石一步步走上来的时候,何尝不是朝中只有一个声音,而最后的结果怎样,还不是王安石黯然去位?而赵挺之上位的时候,同样是空尚书左仆射而只设尚书右仆射,结果他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宰相就黯然去位。
一人独步天下的结果就是众矢之的,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只不过,能像高俅这么坦白说出来的,只怕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赵佶终究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只是愣了片刻便醒悟了过来。当着其他三个大臣的面,他仍旧不免狠狠瞪了高俅一眼,这才一脸没好气地嗔怪了一句:“伯章你还是如此直白!”
“多谢圣上夸奖!”高俅此刻满心轻松,顺势弯了弯腰,一抬头见对面三人全都看着自己,顿时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姿态姿态,大宋朝拜相和辞相往往都是拉锯战,他不得不勉为其难做做样子,要他学人家在天子官家准备拜相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固辞,他就没有哪个兴致了。
果然如他所料,当这件事敲定了之后,赵佶就顺势丢出了赵鼎的弹章,而在看到通篇文字之后,他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不得不说。里头的罪名实在太多了,勾结耶律淳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不论是任何人都得掉一层皮,而且其罪非轻,即使蔡攸能够拿出当初他高俅撇清的手段,位子却肯定是坐不住了。而赵鼎不同于刘正夫之辈,敢这么说,很可能已经拿到了某些真凭实据。尽管他实在难以置信这种事情竟会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伯章认为此事是真是假?”
他正在沉吟,头顶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抬头见赵佶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他连忙欠身道:“圣上,以赵元镇为人来说,此事绝非空穴来风,但是,臣依旧认为他如此直陈颇有不妥,毕竟,事涉朝廷大臣。而且还牵涉到已经致仕的蔡相公。无论是对于士林还是天下百姓,都存在难以预估的影响。但是,也难免他如此言辞过激。辽国和我大宋之间虽说互通来使已经多年,但从本质上来说,依旧是敌国。如果蔡居安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哪怕本心是好地,别人亦无法容得。”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又加了一句:“想当初刘德初弹劾臣的时候曾经有一句话”居心即使至公,亦难掩欺君之事,一个小小的大理已经让群臣如此紧张,又何况是辽国?”
这样一句反讽的话从高俅口中说出来。既隐隐带上了几分怨愤,又流露出些许不同的含义,在场众人不由怔住了。在何执中和郑居中心中暗叹高俅城府不够的同时,阮大猷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佩服——人不是十全十美的,如果面对这许多天地空穴来风,高俅还能够虚怀若谷一味大度,只怕是群臣佩服则佩服了,天子却会有不同的观感。
自古为君者,驾驭臣下总有自己的一套法则。而其中一条最重要的便是观人之术。若是明君越是如此,只有看穿了臣子心性,方才能够驾驭自如,而若是君王都无法看透的人,轻易委以重任便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毕竟,君臣相得总是有条件的。
果然,当他细细察看赵佶的神情时,便发现了天子官家脸上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再看高俅时,对方却已经垂下了头。
“伯章此话虽然还有可斟酌之处,却也道出了朕的心声。若是问之种师道,是否能够澄清事实?”
“万万不可!”高俅再次抢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沉声反对道,“赵鼎如今是给事中,还兼有言官的本分,他弹劾蔡居安乃是正理。而种师道乃是武臣,如今安抚河东路任务重大,倘若陷入此争之中,只怕会为有心人诬为文武之争。圣上应当知道当初狄武襄之事。”说到狄青,无论是赵佶还是其他三位执政都露出了惋惜地神色。那毕竟是仁宗朝地事情了,距今已经过去了六七十年,但是对于武臣所带来的冲击却是无与伦比。想当初太祖太宗的时候,枢密使之职还有武人担任,但自从狄青之后,除了郭逡在签书枢密院事地位子上坐过一阵,武臣基本被杜绝了入枢密院的可能。当然,宋朝因此而绝了武臣入主中枢的希望,扫除了唐朝藩镇作乱和武将专权的乱源,但同样也造成了文武之间的分际。若是这个时候种师道站出来,泼脏水的文臣绝对不会少。尽管知道自己这一次很难置身事外,但何执中还是站出来认可道:
“圣上,伯章所言极是,原本只是弹劾,若是将事情牵涉到文武之争的层面,只怕是风波难平。圣上只需召赵元镇回来当面询问,若事情确有端倪,那么便可立刻处置,无需等事态扩大。”
这无疑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但是,从何执中口中说出来,却带了几分朝廷的立场,并非一味的和稀泥,尽管这里人人都知道何执中和蔡京关系菲浅。
高俅也并非一定要把事情扩大,他很清楚,赶尽杀绝把人逼上死路,其后果很可能是招来对方地狗急跳墙,到时候弄得玉石俱焚就不好了。问题是,他没有想到蔡攸会在勾结萧芷因之外,还去和魏王耶律淳牵扯上了关系。如果赵鼎真的是风闻奏事也就罢了,但要是拿到实证,只怕是躲都躲不掉。
但是这句话却不宜由他来说,毕竟,他先前摆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而这里的人除了何执中之外,郑居中和阮大猷与蔡攸都是不对盘的,因此,他不说,并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再火上浇油一把。
站出来的是郑居中,他今次忍痛将要到手的相位推出去,但是却从天子的眼中看到了更多的激赏,不由暗自感谢智光先前地提点。但是,倘若让蔡攸平安无事逃过了这一关,那么,他可就真的变成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毕竟,蔡氏父子都是他当初入政事堂时最大的阻力,亦是他前进路线上最大的绊脚石。
“圣上,臣倒是认为,趁着高明清还在京城,应当把上一次刘正夫弹劾伯章的事情一同处置了,方才显得朝廷公正无私。”他一边说一边瞟了高俅一眼,然后义正词严地道,“相信圣上若是要重新拜伯章为相,亦要保证朝廷和民间舆论,否则对伯章也多有不利。此外,与此同时应立刻召回赵鼎。风闻奏事本就不是御史该当的行为,臣以为圣上既然曾经将枢密院从头到脚梳理了一遍,对御史台也应该一并处置。”
这番话中带出了两层意思,一层是借着处理代州马案后续的功夫,将先头的谣言打破;一层是彻查蔡攸在代州马案中涉入的深度,归根结底还是确定其是否勾结辽人;至于第三层,则是将火烧到了御史台御史弹劾大臣原本是本分,但是沽名钓誉这四个字估计是不少大臣对如今御史的评语,就连赵佶自己,也曾经因为先前那把火烧得太旺,而动了整肃御史台的意思。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劝谏赵佶不要那么做,但如今情境不同,郑居中就第一个站出来提出了这个石破天惊的建议。他已经下了最后决心,要让自己这个有外戚嫌疑的人上位,那么,让御史台清静下来就是唯一的办法。否则除非他不姓郑,不然他一辈子也别想将执政两个字变成宰相。
“达夫所言甚是!”
尽管不是正式奏对场合,但是赵佶刚才除了对高俅之外,一直避免直呼三位执政的表字,此时这达夫两个字出口,无疑是极其欣然的标志。赵佶不是开国那位太祖,更不像其父神宗陛下,一旦真正下决心整肃某个机构,他便会全心全意去做,而不是顾及其他。
高俅本能地想要反对,但是,略一回顾御史台如今那几个人,他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劝谏变成了另外一通话:“圣上,若是真的不满如今的御史,臣却建议听听侯蒙的意思,拔擢一些在士林中有人望的官员出任御史,将来还能够为朝廷柱石。”
而顺着这一句话,他终于抛出了精心准备已久的进言:“臣曾经提出过宰辅不可推荐台谏,自己却推荐了一个赵元镇,如今想起来颇觉得惭愧不已。臣认为为了平息天下公论,圣上应当重新声明一次规矩,除非有诏特问,否则政事堂宰执不得推荐台谏!”
第二部 经略 第十七卷 政通人和 第二十九章 狡蔡攸挤兑老父
政和元年三月二十三日,诏仿先例,宰辅不得推荐台谏。
二十四日,诏台谏不得风闻奏事。诏台谏弹劾若经查无真凭实据者,坐诬告,谪岭南诸郡,昭告天下。
二十五日,赐文武百官御制新书《论德》赐国学大典诸编修编撰夏服五套,并拔擢一级。
二十六日,以无所闻无所谏黜御史台三御史出知外郡,下诏除枢密副使侯蒙所荐三人为监察御史。
短短四日间就下达了这么几道政令,朝野之中顿时一片哗然。那一夜三位执政在宫中留了一夜,而且天子官家更连夜召见高俅,这一切都给旁人留下了无穷无尽的疑惑和思考。在大多数人看来,朝中的风向只怕又要变了。
赵鼎上书的事情尽管通进司众官员并未外传,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禁中三省六部以及都堂等都用了各色书吏,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守口如瓶,因此,只要是稍稍有心者,全都判断出了背后的文章。于是,作为直接结果之一,蔡攸府上的访客锐减一半,而已经致仕的蔡京那里则更是门可罗雀。
何执中位于金顺坊的府邸尽管还算得上门庭若市,但是,与其说这些人是来趋炎附势,不若说是来打探消息。然而,自己都不知道前景如何的何执中如何还耐烦敷衍这些人,除了几个相交还算深的故友,其他的全都用各种原因打发了。而这样的态度自然让众多人更是心中忐忑,一时间,酒楼饭馆之中的小民百姓也不禁津津乐道起这其中的名堂来。
相形之下,御史台的人事变动虽然也算是一桩重要的事,但比起其他也就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有一条却被不少人牢牢记在了心里——宰辅不得推荐台谏,这条规矩的重申,无疑将御史中丞这个位子提高了。
众所周知,先前的规矩是御史中丞弹劾宰执。宰执必得引咎避位,而其位由御史中丞接任。当然,这样的弹劾也是有条件地,否则宰相的变动只怕还要更多。饶是如此,在大宋中期之后,这条规矩也就渐渐变得形同虚设。
宰执不但可以举荐台谏,而且御史中丞往往也攀附于宰执之下仰其鼻息度日,而御史台和宰执串通的一个后果就是。宰执往往可以将台谏当作攻击政敌的武器,正所谓得御史台者可权握朝堂,真真一点不假。
自从侯蒙自御史中丞进位同知枢密院,而陈次升等人因老辞世,宗泽远走西北之后,台谏早已经不复往日诤臣风范了。
不过,有人道好,自然也有人暴跳如雷,蔡攸便是最最气急败坏的那一个。当夜在福宁殿发生的事他一丁点都查不出来,而紧接着便是三个和他走得近的御史被罢黜出京。要是他还看不出此中名堂。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然而,即便知道如今形势已经危若累卵,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而当听说刘正夫上书请郡地时候,他几乎想把整个书房都砸了。
他门下官员看似济济一堂,但是大多数人都官位不高,而居心也不问自知,所以,刘正夫这样一个重臣就显得非常重要了。毕竟,那是礼部尚书,论资历虽然略逊如今政事堂的阮何两位,但年纪和其相仿的郑居中,仕途开始却远远比他晚。这样一个人倘若做出避祸的举动。别人又会怎么看?
“来人,去,给我请蔡薿王黼,对了,再去请童贯过来!”
当初在弹劾高俅的事情上,刘正夫出了莫大的力,因此,蔡攸此刻虽然心中愤恨,却也不敢真的如何。毕竟。刘正夫不是别人,他不可能对其呼之则来,挥之皆去。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半个时辰之后仆人却满面沮丧地回转了来。
蔡薿抱病,王黼不在家中,而童贯则人在宫内!
这样一个回复自然是他无法接受的,然而,据仆人回报,蔡薿自三日前就开始病了,病情更是凶险得很,如今已经有一位大夫日夜守候在其中。而对于根本不在家里的王黼和童贯,他更是没有任何办法,总不成派出人手去满京城寻找两个大活人吧?
“滚,滚出去!”
那仆人见蔡攸劈手扔了一个东西过来,慌忙一侧身子,只听咣当一声,瓷片四溅,这顿时让他吓得一哆嗦,跌跌撞撞掩上门就逃开了去。
即便是卑微如他,此时心中也渐渐有数,蔡攸这位宣和殿学士地好日子,很可能就要到头了。
暴怒地蔡攸把书房中的摆设砸了好几件,这才觉得心情渐渐舒缓了下来。他早年在人前装得谦和,因此不论同僚还是上司人人都赞他好,而当初对端王赵佶的一些尊敬举动,更是给他带来了极其丰厚地报酬。然而,从骨子里说,他终究还是一个极其心高气傲的人,只要是和他年龄相仿而又官位比他更高的人,他始终存着一分深深的妒嫉,而这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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