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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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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话,高俅着实心头大震,但更多的却是惊怒。公孙胜的话他当然信得过,既然说自己的行踪似乎有人窥伺,那就绝对不会有假。若是别人发现自己和陈王暗地会面,那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事端。不管怎么说,陈王都是宗室,不能和大臣有太密切地往来。

接下来的几天中,除了政事之外,高俅便在暗中悄悄行动了起来。

公孙胜先是设法弄到了和那锦帕式样相同的帕子,而后又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极其善于模仿他人文字地人写了一通绝妙文章,紧接着又是一阵明里暗里的动作。最后,郝随在一天夜里悄悄造访了高府,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离去。

过了一月,赵佶的身体终于差不多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因此自去年十月之后头一次恢复了大朝会,这自然让群臣大大松了一口气。然而,政事堂地几个宰执却仍旧忧心忡忡,原因很简单,对于赵佶先前的发病,医官院的几个医官诊治的结果都是模棱两可,究竟是什么病没一个人讲得清楚,什么疏于调理劳累过度的废话倒是一大堆。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让一个原本健康的皇帝躺在床上休养了好几个月的病,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疾。

果然,赵佶病一好,第一件事便是罢了医官院院使刘钦的职,进副院使罗蒙为院使。然后,他便下旨抚慰了这三个月各尽其职的官员,再次颁赐春衣。尽管赵佶只字未提先前的一系列变故,但是,敏锐的官员依旧能够发现,天子官家似乎比以前稳重了些。

然而,此时福宁殿中的赵佶却不复人前的持重。望着眼前的郝随,再看看手中的半方锦帕,他恨不得一把撕碎了这该死的帕子,然后把郝随一脚踹出去,但是,他无疑不可能这么做。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闭上眼睛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问道:“此事你可对他人说过?”

“回禀圣上,小人自从在阮相那里得了这块帕子之后,日夜惊疑,可圣上那时正在病中,小人决计不敢惊动,所以便隐匿至今,绝没有对第二个人提过。”虽然面上恭敬镇定,但郝随的心里早已是战战兢兢,要不是他落在高俅手中的把柄太多,要不是因为他收了高俅太多太多的钱,这一次的事情他决不会出头,可如今已经来不及后退了。

赵佶意味深长地看了郝随一眼,随后轻描淡写地道:“此事朕自有决断,你不许对任何人再提起,明白吗?”“小人明白。”

见赵佶无话,郝随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出了殿外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以后如何,他可管不着。此时,他远远瞥见另一边来了两个宫装丽人,连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这种时候,还是少和嫔妃套近乎好。

“圣上!”

先后踏进大门的自然是王德妃和乔美人,两女这些天日夜轮流侍疾,面庞明显瘦下去一圈,但是,相比其他嫔妃的翘首盼望,她们仍旧觉得心甘情愿。双双行过礼后,王锦儿见赵佶面色似乎不好,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原本打点好的说辞全都闷在了肚子里。

赵佶瞟了两个宠妃一眼,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即笑道:

“你们来得正好,朕有一件东西要给你们看!”由于先前郝随单独面见,此时殿中别无外人,所以他信手就将袖中那半方锦帕递了过去,“你们好好看看。”

王锦儿和乔氏虽然不似郑瑕那样精通文墨,但都是懂得诗文的人,此时一看锦帕上文字,两人俱是大惊失色。

王锦儿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双手把锦帕重新呈给了赵佶:“圣上,这是……”

赵佶随手将锦帕收在了袖子里,冷笑一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朕向来对宫中太过宽容了。”

这句似警告又似感慨的话顿时让两女不知所措,正当王锦儿咬咬牙想再试探一下时,突然听到赵佶又淡淡地撂下了一句话。

“这些日子你们两人劳心劳力,朕已经命人拟诏各晋你们一级。朕如今既然已经痊愈,你们就收拾一下,各自回宫吧。”

第二部 经略 第九卷 内忧外患 第二十章 慰皇后发落奸宦

赐王皇后珍品燕窝、人参并天麻若干;赐怀有身孕的郑贵妃和韦没人金银钱及各色玩意若干;进德妃王氏为淑妃,进美人乔氏为捷好!

内廷传出的旨意无疑让群臣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赵佶这番处置自然是极为公允,四平八稳不会引起任何议论。这也同样意味着,自去年年底闹得沸沸扬扬的宫闱变故,已经正式告一段落。

然而,诸妃固然是万分欢喜,王皇后却已经难以领受。赵佶的病固然是几近痊愈,王皇后的病情却越来越重,一日之中难得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整个人更是憔悴了许多。刚刚二十出头的她,竟似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由于皇后宫中已经换了一批内侍宫人,再加上先前变故重重,因此这些人不免在照顾方面很有些懈怠。毕竟,帝后之间的隔阂已经摆在那里,餍镇之事不再追究并不意味着事情就这样了结,联系之前历朝历代的废后之事,就连这些侍奉皇后的人也在背地里议论纷纷。要知道,自从餍镇事发之后,赵佶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王皇后何时归西抑或是何时被废的时候,大病初愈的赵佶却突然驾临,让一众内侍宫人措手不及。

眼看四周一片慌乱,赵佶的怒气渐渐盛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历来亲王娶妃并不能自主,因此,对于性格恬静的王氏,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王氏自元符二年归于端王府。至今已经有六年,这元配地情分终究还是不能一笔抹煞。

“皇后最近怎样?”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跪下奏道:“回……回禀圣上,皇后……皇后……”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心中连连叫苦。当着盛怒君王的面。他又怎能说皇后已经药石罔效,就汤药也难以进口?

“皇后若是有什么万一,尔等疏于侍奉,也一样有罪!”

赵佶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提脚便进了内室。一时间。一股比当日福宁殿更浓重的药味立刻冲了上来,竟是难闻得紧。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一旁正在熬药地小黄门,厉声喝问道,“难道这里就没有规矩了么,怎么能在皇后病榻前熬药,这么重的味道,还怎么养病?出去,以后不得在寝宫之内熬药!”

那小黄门已经是吓得浑身颤抖,半点不敢动弹,正在此时。病榻上传来了一个几乎微不可闻地声音。

“官家……官家别怪他们……”

赵佶一个箭步冲到床前,见本就瘦弱的王皇后瘦得形销骨立,心中顿时一酸。久违的柔情渐渐浮了上来。眼前这个女子十六岁嫁给他,先为顺国夫人,而后册立为皇后,又为他生下了皇长子。可以说,在自己的每一步中都能看到她默默的影子。可是,偏偏仍有人不放过她,自己当初怎么就这么糊涂,以王皇后地心性,怎么可能去做餍镇这样的事?

“别说话,就这么躺着!”赵佶按住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王皇后,微微点头道,“你这宫里朕会命人好好整肃,不能这么瞎折腾,历来哪有在宫室之中熬药的道理?”

“官家别责怪他们,这是臣妾自己的意思。”王皇后终于缓过了气,话语也渐渐连续了起来,“官家也是刚刚生过大病,倘若在外熬药,这药味难免会散播看来,若是外头的官员闻到了,说不定又有什么猜测。再说,郑贵妃和韦美人都已经有了身孕,若是有一个万一,臣妾也过意不去……”

“你别说了!”赵佶越听越觉得心惊,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头。尽管早知道王皇后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但是,在遭受了这么多不公之后,她对他却没有丝毫埋怨,反倒是一心一意为别人着想,光是这份心意,后宫之中便没有第二人能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安慰道:

“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但是,这不利于你休养,再说了,你这里不止这一间宫室,哪里就会影响他人?那些小人滑胥偷懒,你就不用替他们说好话了!曲风!”侍立一旁的曲风陡地听到赵佶叫自己地名字,慌忙趋前几步躬身道:“小人在,圣上有何吩咐?”

“皇后宫里的内侍宫人,你全部好好梳理一遍,把那些三心两意的人全都拎出来,这里不需要趋炎附势地小人!还有,传朕旨意,召医官院院使罗蒙亲自为皇后看脉,务必精心诊治!还有,皇后有恙在身,除了郑贵妃和韦美人有孕在身不便行动之外,其他的嫔妃一律不能疏忽了礼数,还有……”

见赵佶一脸怒容地说了一大串命令,曲风只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后宫之中向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想当年哲宗皇帝在世时,刘珂便恃宠而骄,处处不把孟后放在眼里,甚至为此废了孟后,现如今宫中众人焉知不是怀着同样地心思?这样一道旨意传下去,怕是傻瓜也知道,天子官家和皇后之间的情分依旧深重,不容外人离间。

“官家,已经够了……”王皇后终究还是挣扎着撑起了身子,一把拉住了赵佶的袖子,“莫要为臣妾一人而让宫中乱了阵脚,臣妾病着的时候,郑贵妃遣人来探望了好几次,还送过不少补品,至于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来过,没必要强求她们每日都来……”

“小如!”

听到这个久违的昵称,王皇后顿时身躯一软,神情怔忡不已。六年来,除了新婚的那三个月,她再也没听到过这个称呼,此时此刻再听到,她心中自然是五味杂陈。

“你是朕的皇后,自然不能一味恭俭待人。”赵佶的口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随即便挥手命曲风前去传旨,而后又将一干内侍宫人都屏退了。

此时此刻,内室之中便只剩下了这帝后二人,两人彼此凝视着,谁也没有先说话。良久,赵佶突然轻轻叹息了一声:“朕早该知道,餍镇的事情不可能是你做的。夫妻多年,朕却依旧被疑忌乱了心绪,是朕对不起你!”

王皇后闻言大惊,脱口而出道:“官家!”

“是朕不该听那几个宫人内侍的一面之词便怪罪于你,是朕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拂袖而去,是朕不该罔顾结发之情对你的病不闻不问……”

“官家,官家不可这么说!”听赵佶的话语中的意味越来越不对,王皇后立刻打断了话头,自己也急得咳嗽了两声,“臣妾身为皇后,却连自己宫中的人都管束不好,自然也是有责任的,官家责备原是应当。况且这病也是多年落下的病根,圣上自己也在病中,怎能说不闻不问?”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凡事只想着别人。”赵佶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了那面颊,“跟着朕这么多年,你却越发消瘦了。小如,你知道朕不喜欢你哪一点么?你实在太贤良淑德了,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直到赵佶离去,王皇后依旧没有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乃至于赵佶最后吩咐她将养身子的几句话也漏过了。贤良淑德,难道父亲和母亲一直教导她的贤良淑德反而错了么?难道她信守女子不妒的原则反而错了么?一时间,她只觉得将自己深深包裹在里面的那层外壳完全碎裂了。

匆匆回到福宁殿的赵佶并没有立刻处理政事,而是命人叫来了梁师成,然后便把一干闲杂人等全部遣退开来。

自打赵佶病愈后下达了一连串旨意之后,梁师成便颇感惊疑不定,此刻听闻召唤更是心中忐忑不安。匍匐在地的他甚至不敢去偷眼观察赵佶的脸色,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回忆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确认毫无破绽之后方才逐渐镇定了一些。

“梁师成,你干的事情,忖度朕都不知道,是么?”

这犀利如刀的一句话骤然甩下来,梁师成顿时有些懵了。但是下一刻,醒觉过来的他便立刻重重磕头道:“圣上明鉴,小人一向秉承圣上旨意办事,从来没有半分逾越……”

“没有逾越?没有逾越你会和外官勾结,私相传递信物?”暴怒之下的赵佶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斥道,“你区区一个内侍黄门,朕不过看着你能写一手好字的份上刻意优容,你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在背后兴风作浪,莫非以为朕就会始终容忍下去么?”

这私相传递信物的罪名扣下来,梁师成反倒恢复了平静。他是命人送出过一方锦帕,而那三个小黄门也确实捅了娄子,但是,不管怎么查,事情也不会和他有关。想到这里,他索性一叩头道:“圣上,小人确实冤枉,小人可以指天发誓,绝对没有暗通宫外之人。”

赵佶随手从袖子中掏出锦帕,冷冷掷在地上,厉声喝问道:“那这是什么?”

梁师成膝行几步,捡起那半方锦帕才瞧了一眼,脑海中便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构陷”两个字。然而,不管是行文笔意还是遣词造句,全都是他素日的用法,一时间,他甚至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第二部 经略 第九卷 内忧外患 第二十一章 雷霆恕阉宦横死

见底下的梁师成半天说不出一句辩驳,赵佶更加坚信其人和整件事脱不开干系。除了喜欢那些不拘泥于陈腐旧理的年轻才俊之外,他一向对于那些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另眼相看,高俅如此,蔡京也是如此,梁师成更是如此。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个自己一向颇为信任的家伙干下了这样的勾当。

梁师成终于横下了心,莫说他承认了也难逃死罪,就是此事的天大干系,他也承担不起一点。他突然直起脖子,大声抗辩道:“圣上,这是赤裸裸的构陷,小人要和那个人当面对质!”

“构陷?对质?”赵佶冷笑一声,脸上尽显讥诮,“没错,这锦帕是别人呈交给朕的。不过,别人可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你的字,若不是朕素日曾经让你写过不少东西,这一时半会还不见得能认出来!你写字的习惯,用词的手法,别人也许不注意,但朕却熟悉得很,决不会冤枉了你!”

听到这里,梁师成顿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倘若是别人在赵佶面前一口咬定这锦帕上的字是他写的,那么,他还有辩驳的机会,想不到那个人竟如此精明,将所有的决定权都拱手送到了赵佶手上。侍奉这位官家数年来,他又怎会不知道赵佶认准死理的脾气,难道,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么?

“没话说了是吧?证据确凿,朕料想你也没有话说!”赵佶陡地提高了声音,话语愈发犀利,“你不是想问这证物从何而来么。朕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东西是阮大猷的儿子无意中得到的,阮大猷不想管宫里地事,所以就把它交给了郝随。让其暗中查访。那时朕还在病中,郝随不想多事。就把事情隐了下来,直到前几日才交给了朕。朕还生怕冤枉了你,命人暗查了所用的笔墨和你素日所用是否相和,想不到竟真的是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以辩驳地?”

梁师成已经是听得浑身冰凉。为了他一个小小阉宦,对方竟然用了这样深重的心思,根本就是存心置他于死地,可这又是为什么?自己就算再设法往上爬,也绝对不可能对那些宰执构成威胁,如此大张旗鼓地目的,又怎是为了自己?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模模糊糊的念头,他立刻皱眉沉思了起来。

赵佶冷冷地打量着梁师成,良久才迸出了一句话:“朕问你。锦帕上提到的,巫成”是什么意思?”

梁师成闻言陡然一惊,抬头时正对上了赵佶冷冽地目光。一时间,他终于恍然大悟。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如此处心积虑,恐怕为的就是找出他背后那个人。可是。无论是否供出那人,他都难逃一个死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不想说?还是你根本就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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