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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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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
只过了一日,朝中便有旨意。册封郑贵妃生母李氏为北海郡太夫人。朝中官员虽然对此有所怀疑,但见旨意上盖有政事堂的大印,掂量这又不算大事,也就止息了议论。至于那些想起郑贵妃之父郑绅早就有过叙封赠官的人,也在权衡利弊之后没有多嘴。
“真正说起来,这位北海郡太夫人还是个有福之人,虽然郑绅当初把她送人,但最后还是得了个好结局。不仅如今母女重逢,而且如今地丈夫比郑绅要有出息得多!”
蔡府书房之内,蔡京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向对面的叶梦得解说道:“张蕴本就是京城将家子弟,李氏年轻时又是难得地美人,他自从得了佳人后。不到一年便又有了儿子,那时官职还低,索性就把她册了正。不过也多亏如此,否则若是堂堂贵妃之母居然为姬妾。他这一关就不好过了。如今可好,因这一层关系,他的仕途之路就要好走得多,至不济,一个节度使的虚衔是跑不掉了。”
“恩相说的是。”叶梦得微微点头,对于后宫之事,他这个局外人自然不好置评,因此顿了一顿便岔转了话题。”圣上屡屡召见西北旧将,这攻夏之举怕是就在年内或明年初了。恩相,说实话,如今西北虽然大军数十万,但要挑一位主帅并不容易,不知恩相心中可有定计?”
“我也确实在发愁啊!”蔡京的心思本就不在郑氏身上,此时听叶梦得说起西边军情,脸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平夏城有种师道,镇戎军有种师中,渭州有折可适坐镇,西安州有郭成……算起来,西边是武将济济,缺地就是一个主帅。王处道管的是熙河兰湟路,又要平羌,绝对抽身不得,童贯一介宦官,更不可能领军,难道真的要从京城派一位统领全局的帅臣不成?”
“若真的如此,只怕……”叶梦得欲言又止,确实,西北军前的状况摆在那里,要从京城调一位知兵而又肯领兵的人过去决计不易。再者,一旦战事大捷,那人功劳必定不小,回来之后是否会影响朝局还不好说。甚至可以说,倘若真的要从朝廷中枢派人,那人选便呼之欲出了。
“只怕什么,无非是派严均达过去罢了!”蔡京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精光,“严均达的资历品级,到西北领军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他通晓军略,又在枢密院多年,更曾经长时间执掌河西房北面房,对于进军路线和地图等等想必也有深刻了解,只要他想去,圣上是必定会允准地。”
叶梦得见蔡京神情笃定,忍不住疑惑地问道“恩相的意思是……”
突然,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喜色。对于聪明绝顶的他来说,和蔡京相处这么多时日,猜测对方地心意已经有了六七分准头,此时往深处一想,马上体会到了内中深意。
“明白了?”
“恩相神机妙算,学生自叹不如!”
“哈哈哈,什么神机妙算,我不过在宦途数十载,对人性比旁人认识得更深刻罢了!”蔡京长笑一阵,起身负手而立,整个人立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锋锐,“对于我大宋而言,对西夏的一役至关重要,这一仗少说也要两三年才能稍见成果,而要完全定下战局,则七八年也未必能够。高伯章和严均达如今互为犄角,但一旦分开数年,结果如何便再难预料。一旦严均达大胜而归,朝中和民间舆论必定会支持其拜相,那时候,他们自己纵使有心,恐怕也难以改变这个注定的命运!”
叶梦得偷眼觑看蔡京神情,背心忍不住一阵发寒。能够一步算到数年之后,谁又能担保这位当朝首相就真地会灯下黑?城府深沉如蔡京,难道真的会看不到朝中那几个拉着虎皮作大旗。背地里却暗中使坏地家伙?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头顶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少蕴,你如今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切忌。宦途可上可下,但绝对没有回头路可走!一步算错满盘皆输,所以,为人处事更应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你明白么?”
听到这句似警告又似提醒的话。叶梦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恭恭敬敬地低头道:“恩相教诲,学生必定铭记在心!”
对于蔡京地算计,高俅自然是一无所知。眼下,他正陪着兴致勃勃的赵佶和赵佖在夜市上闲逛。本以为赵佶是召他去福宁殿议事,谁知到了那里才发觉,一身便服地赵佶和陈王赵佖笑吟吟地等候在了那里,一开口便建议去外头逛逛。拗不过这一位官家一位亲王,他只得答应了下来,谁知两人竟一路往人最多的地方挤。
虽然前后左右有众多御前近卫班直。但是,由于高俅隐约听说最近京城治安不靖,因此心中不免有几分忐忑。一双眼睛始终在四周的人身上瞟来瞟去。
“伯章,有这么多人护卫,你就不用操心了。”赵佖伸手在高俅肩膀上一拍,然后方才转头对赵佶道。”十弟,想当初,我就羡慕你有伯章这样一个知音,如今就更羡慕了,哪像是我,这一年倒有半年多都是在病榻上过的,还不知哪天老天爷就会收了我……”
抛开了君臣身份,赵佶见赵佖脸色青白,又想到其每每称病不朝,不由暗自嗟叹,此时连忙安慰道:“八哥,你如今不到三十,怎么说这种丧气话?不过一点小病,让太医好生诊治,又怎么会没有起色?说起来殿前都指挥使姚麟病重也已经一两年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人哪,岂有自己咒自己地道理?”
赵佖无可无不可地置之一笑,耸了耸肩道:“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君瑞自幼习武,在战阵上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怎么能够和我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比?关中二姚的声名在西夏几乎可以止小儿夜啼,我这个亲王只是个干吃俸禄的……”
“八哥!”
见赵佶勃然色变,赵佖顿时知道话说得太过了,连忙摆摆手道:
“玩笑而已,十弟你不要在意,就当我这个当哥哥的胡说八道好了!”
高俅见兄弟俩玩笑似的拌嘴,早早地知机站在了一边。大宋历朝以来,从来没有亲王宗室掌握实权的,对于这些尊贵的天璜贵胄来说,人生的唯一意义便是好好地活着,长寿的亲王不少,短命地同样比比皆是,虽然外人看来是兄弟和睦,但内里如何,却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大街上突然起了骚动,紧接着,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姚殿帅家挂白灯笼了!”
此话一出,大街上就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不绝,关中二姚声名太响,姚兄早逝,而姚麟自绍圣年间便留在京城,从殿前副都指挥使一路作到殿前都指挥使,检校司徒,可以说是荣宠不衰。虽说如今姚麟是病中,但年前刚刚加了建雄、定武军节度使,怎么说去就去了?
不止百姓,那些御卫班直也都隶属于殿前司,听说姚家举哀,不免人人呆愣,更不用说大惊失色的赵佶赵佖和高俅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十弟!”
“圣……这个公子……”
高俅和赵佖阻拦不及,赵佖一跺脚追在了后面,高俅便连忙招呼那些呆若木鸡地班直,几十号人便这么排开人群,径直朝姚家冲去。
第二部 经略 第八卷 诸国博弈 第二十五章 殿帅府官家临奠
一行人匆匆来到姚府大门前,入目的果然是两只刺眼的白灯笼,大门之内,隐隐还有阵阵哭声飘了出来。见此情景,赵佶不由感到头晕目眩,亏得背后的赵佖搀扶了一把方才站稳了身子,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姚麟居然去了……”
带着一班近卫班直匆匆赶来的高俅见赵佶神思不属,心中不禁暗自嗟叹。天下就有如此巧合,姚麟的病拖了两年也没见有大问题,偏偏在赵佶微服出宫,而且正好提到其人其事的时候骤然去世。见赵佖同样是黯然神伤,他心知其是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连忙上前问道:“公子,事出突然,您是回去命人致奠还是……”
赵佶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定睛看了那两个白灯笼一眼,他一字一句地道:“姚君瑞精忠体国,如今既然已经逝去,朕无论如何都不能过门而不入!伯章,你命人进去通传,就说朕和陈王亲来吊唁!”
高俅见赵佶神色坚决,思量片刻便点了点头,挥手招来两个班直便朝姚府大门而去。
此时,围过来的街坊邻里并路上行人已经足足有了好几十,见赵佶赵佖兄弟被一帮护卫簇拥在当中,自然知道那定是朝中贵人。及至发现高俅带人去和门房交涉,便有人高声叫道:“这位官人,姚府已经闭门谢客好久了,你们还是等姚府正式传出丧闻再来吊唁的好!”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门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地伏跪于地。连头都不曾抬起。又过了片刻,姚府大门中奔出了一大群仆役,随后便是姚麟的几个儿子孙子。他们才刚刚扎了孝带。就连孝服也只是匆匆穿上,事出仓促。他们却不敢怠慢,一个个依序跪下,以长子姚靖为首叩头行礼。
“恭迎圣上!”
此话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地目光都集中到了正中的赵佶赵佖身上。下一刻。四周围观的人便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齐呼万岁之后便都止了声息,胆大地便悄悄偷眼觑看天子,只是一群班直早已把赵佶拱卫在当中,没有留下半分缝隙。
“姚卿家前半生征战沙场,后半生拱卫京畿,乃是武臣楷模。今日朕闻听悲讯,只感五内俱焚,可叹朕竟没有见到姚卿家最后一面,可叹我大宋朝又失一忠臣!”赵佶扫了一眼地上悲容尽显的姚家众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朕和陈王、伯章要进去为姚卿家上一炷香,你们都平身吧!”
天子官家亲临奠祭。姚家众人自然是感动中夹杂着惶恐,当下姚靖便重重碰头谢道:“圣上如此恩德,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感激涕零。只是先父新丧,府中一片杂乱。恐怕有所不恭……”他正想再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拉自己地袍角,一怔之后连忙改口道,“圣上、陈王、高相,先父已经入枢,请随臣至灵堂!”
见一大帮人进了姚府,外头跪着的一帮民众方才渐渐起身。联想到刚刚姚靖的话,人群中不由沸腾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听,姚帅去了,圣上亲来致奠,这份殊荣,天底下哪个武臣领受过?”
“何止是圣上,你们刚才没听到么,就连一向不太出户也不上朝的陈王也来了!”
“高相也来了,就是三公治丧也不见得有这份体面,姚帅死后哀荣可谓极致!”
“还别说,到时圣上必定再行加赠,这下子姚府便能风风光光办丧事!”
“对了,上次那个单枪匹马擒了青唐王子的少年将军,不也是姚家人么?大伙看着好了,姚家满门忠烈,将来圣上必定更加重用!”
赵佶却无暇理会外间人如何议论,一进得那满是白色地灵堂,他便感到心情激荡,竟是连拈香的时候手也在颤抖。
赵佶之后便是赵佖,待到高俅临祭的时候,他便在心中默默祷告道:“姚公,年底青唐保不准还有一场大战,倘若你在天有灵,便请保佑希晏在西宁州能够建得奇功,平安归来。当日你既然托我看顾希晏,我必定会让他光耀姚氏门楣,你便安心去吧!身后之事,圣上必定会加重你死后哀荣!”
吊祭完之后,赵佶便在姚家诸子的致请下到了正堂落座,一干人又上来见礼。一一见过了姚麟的那些子孙之后,他便微微点头道:“关中姚氏世代在军中为将,为国建功无数,姚卿家生前却屡屡托辞诸子不堪,不肯为儿子讨封。朕记得,你们当中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武翼郎吧?如今姚卿已逝,朕不能薄待了他的儿子,明日廷议时……”
“圣上!”
姚靖心中一跳,一咬牙打断了赵佶的话,疾步趋前跪下,意态坚决地禀奏道:“圣上,先父虽然严加管束调教,但我等皆不争气,不仅无微功于朝廷,而且也对不起先父军前威名,怎敢当圣上恩封?倘若我等因先父而加官,这岂不是让军前将士寒心吗?”
高俅闻言心下暗赞,他原本就担心姚家子弟不知深浅地借姚麟之死求官,如今总算放下了心。看来,若非姚麟临死前早有嘱咐,便是这姚靖早有定计,否则也不会如此明智。
“圣上若是真的爱重姚氏声名,但请恩及先伯父姚兄一系诸子孙!”起先的战战兢兢过后,姚靖逐渐冷静了下来,话语也流利恳切得多,“先时朝廷议弃河湟之罪,罢了臣堂弟姚雄,然姚雄虽有罪,但十八岁便随先伯父征伐,屡次征战于西北西南,军功赫赫,兼且历为秦凤,泾原路将,若是就此闲置,朝廷不免少了一员大将!臣恳请圣上加恩于彼,则先父在天之灵必定得以宽慰!”
赵佶起初还以为姚靖矫情,听到最后却不觉悚然动容,转头便向身旁地高俅问道:“伯章,如今姚雄在何处?”
“启禀圣上,前时议弃河湟之罪,姚雄便停了官职,责其光州居住。”对于姚家众人的下落,高俅自然是廖若指掌,此时趁势进言道,“姚雄为边将期间屡立大功,于河湟一事,他也不过是提出自己的建议,做主地仍然是朝廷。其人于熙河一带异常熟悉,不若召回重隶熙河兰湟路,如此朝廷也可多一位大将!”
“唔,朕明白了!”赵佶微微颔首,又打量了姚靖一眼,目光中不乏赞赏,“不愧为姚君瑞长子,知道以国为重以己为轻。也罢,既然你不想为自己求官,若有请求一并说出来吧!”
姚靖忖度赵佶口气,知道先前的请求多半已经被允准,心中登时大喜。他悄悄瞟了高俅一眼,便又低头说道:“圣上,姚家威名不坠,靠的是效力西北军前的姚家子弟,若无他们杀敌建功,关中姚氏地声名也不过昙花一现而已。除了臣堂兄姚雄之外,西北军前尚有臣堂弟姚古并堂侄姚平仲,皆有军功在身,臣只愿他们能够各尽其用,于愿足矣!”
“好,好!”
赵佶心中大振,霍地站了起来:“姚卿虽已去,但只要仍有姚家子弟能够撑起姚家声名,则关中二姚威名将永世不坠!”他扫了姚麟诸子一眼,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天下建功不见得非武臣不可,尔等既然不能在武阶上为国建功,朕他日便为你们转文阶吧!”
“谢圣上恩德!”这一次姚靖当然不会拒绝,真心实意地率众人低头拜谢。
直到送赵佶一行人离开姚府,姚靖方才松了一口气。虽说是九月的天气已经很有些凉意,但是,就是刚刚迎驾面圣这一个多时辰,他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看似应付裕如,其实以他这种少有经历大场面的人而言,刚才已经是到极限了。
“大哥,虽然你照着爹临终前的吩咐执意辞谢圣上加官的恩典,但是不是太过头了?看圣上的意思,只要你提出来,我们必定……”
姚靖心头火起,见其他几个弟弟似乎也有赞同之色,不由更加恼怒。此时正堂中都是姚家子弟,别无一个外人,他便毫不避讳地厉声斥道:“你们懂什么!天底下建功立业的武臣不止爹一个,圣上为什么单单看顾姚家?还不是因为当年元符末年的时候,爹为殿前副都指挥使,于即位一事上为圣上立了莫大功劳!正因为如此,圣上才会在即位之后为爹屡次加官,甚至一举而至检校司徒,几乎已经是武臣极致!如今爹爹已经去世,就算圣上因当初的功劳不忘看顾姚家,但人死如灯灭,谁能保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后姚家仍能保不衰?”
这番训斥下,厅堂中顿时一片寂静。要知道,这是一直深埋在姚麟心底的密辛,只在临终前方才对姚靖一人面授机宜,旁人竟是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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